而集云之所以起了疑心――以至于启动了对答案模式,让127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来一笔――其实正是因为太后的态度,一个简单的话头。
系统出品的那价值10积分,物美价廉的原剧情,显然并不是包罗万象的,事实上,想来也本不存在任何一种信息获取的方式,能够全知全能囊括所以信息乃至细节――只要有视角,就一定存在主观和片面性,就一定有被忽略和错漏了的信息。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集云虽然首次一点儿磕绊也没打爽快地兑换了剧情,但也并没有躺在系统剧情上坐享其成的打算。
而太后称呼郑世云,“十哥儿”。
郑世云是国公的长子,集云的大哥,在族里排行的确是第十,但京中大多无人知晓,左不过称一声大公子、郑将军。
只有极亲近者如父母近亲,才知道“十哥儿”这个小名,再比如,郑集云就是郑家十七娘,这都是他们这一房四五个分支在一起的排行。
太后却随口道来。
一个连郑世云的妻子孟氏都不知道,偶尔听到一回集云如此称呼还疑惑“娘娘说谁”的小命,太后却挂在嘴边・・・・・・
是了,集云能在宫中长大,抚育于宁寿宫,本就是因为两家亲近,乃是通家之好,郑夫人才会巴巴儿地带着儿女入宫请安。
能亲近到扶起郑集云这个贵妃,乃至于连正统的中宫皇后在太后心目中都未必及得上,又岂是一般二般的情份,又岂是仅仅因为贵妃讨了她的喜欢呢?
而太后又是一个真正慈和的老太太,她虽然也不失铁腕算计,但到底有一份慈悲和善良,是骨子里的本性,并没有在深宫里磨灭,否则别的不说,就郑贵妃的这个狗脾气,太后若不是真的温吞好脾气,也难以忍得・・・也就不会有今日的情同母女了。
那么画眉死亡的真相,她知道吗?
想来是知道的。
郑夫人不至于拿大至此,当真敢一手遮天至此――正如太后所说,那就成了谋逆的嫌疑了。
画眉一人之死,给了郑家一个皇子,在暗中的默许下,在心照不宣的筹谋下,在不许明言的一拍即合下,何尝不是也给了杨家一个皇子?都为的是以后百年,都是一肚子的成算。
要知道,皇后与太后婆媳两个一向疏离,更为了后宫权柄暗中较劲多年,而郑贵妃却与太后亲近非常,若是养了三皇子,太后和杨家,不也一样受益,一样乐见其成吗?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画眉真的毫无疑问死在郑贵妃手里,就算是被人当枪使,如果郑贵妃真的使出残忍手段,让画眉“惨叫声彻夜不息,情状十分惨烈,几如人间炼狱”,贵妃说“问心无愧”,太后不会是那样坐得住,甚至一脸赞同的。
而集云并非开了天眼,只不过是又一次地抓住了这个线头,没有让它溜走罢了。
她是对答案的行家,也许正因如此,渐渐地,她的思考方式好像也受到了影响,任何蛛丝马迹都会被她下意识地转化成一个“是”或“不是”的问题,简单明了。
有了这第一个【是】打底,集云心下大定,回到自己的重华宫后又下功夫一番苦苦探问,猜着猜着,也就得出了真相――
原来当初的姓周的稳婆也不过就是个幌子,真正下手的,是事发后不久就暴病而亡的一个小丫头,受了郑夫人的命,端给了画眉一碗加了足量的红花和马齿苋的“安胎药”,这才要了产后虚弱的眉采女的性命。
原来当初的姓周的稳婆也不过就是个幌子,真正下手的,是事发后不久就暴病而亡的一个小丫头,受了郑夫人的命,端给了画眉一碗加了足量的红花和马齿苋的“安胎药”,这才要了产后虚弱的眉采女的性命。
可怜那周氏抖抖索索也不知刺准没刺准,不过是做白工,一碗药下去人已经不行了,她却是白背了一个杀人的名头,不知余生又是怎么熬的了・・・・・・
――总之知道了这一件事,对于集云来说,实在是一下子余地绰绰起来,可做的手脚实在就太多了。
比如,既然国公府可以给三皇子一个看似的真相,从而掩盖原本的真相,那么集云何不效法之呢?
郑夫人没留下证据,她就伪拟证据,郑夫人行事不留痕迹,她就制造痕迹。
127也知道了对答案的结果,兴奋地出个主意:“这样一来,你完全可以假装查一查,然后就把查出来的真相告诉高嘉珩,把事情全推到郑夫人头上,掩盖掉周产婆在这其中起的作用,彻底把自己洗白啦!”
集云淡淡一笑,“你错了,不该是我告诉他――这事儿啊・・・我就等着高嘉珩来告诉我了。”
127又听傻了,完全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说着呢,高嘉珩就已经到了廊下,等着入内请安了。
诚如初次交锋时高嘉珩所说的那样,甭管心里头如何,高嘉珩的确是做到了“晨昏定省从无懈怠”的了。
但这两天的情景又不一样。
还是那句话,宁寿宫,到底是太后的地盘・・・・・・
高嘉珩敢在耳房“偷听”,其实当时就没想着能瞒过去。
毕竟这事儿说起来他也有理,一开始,他也并没有打偷听的主意嘛。只不过长辈们说话他撞上了,在外头候着那也是子弟的规矩,若是听到了什么,那也是无心之失。
如果要问他一听到话有不对为什么没有避出去,那正好――也来说一说贵妃的那一番石破天惊的话吧。
可以说,高嘉珩就等着贵妃来问他,好把这事儿揭出来。可是一晃好多天过去了,贵妃却像是完全不知道那天耳房里还坐了一个高嘉珩一样,全不提起不说,对待他一切照旧,行动做事也没有任何的异样,倒是让高嘉珩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问吧・・・万一贵妃就是完全不知情,他岂不是反而让自己陷于被动?宫里的奴才下人们都精着呢,深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法门,也许权姑姑就是没有多嘴告知,贵妃就是一无所知呢?
不问吧・・・心里到底是揣着个事儿,就跟长草了一样。
那一日他之所以会到宁寿宫去,乃是因为玉檀惊慌失措地找到了春熙殿,说贵妃要对她动手,言之凿凿。高嘉珩虽觉荒谬可笑,但玉檀毕竟是他现在追查生母往事的唯一突破口,便也没有轻忽,仍是随着她走了一趟,想着倘若万一真像她说的贵妃药对她不利,也能阻拦回护一二。
接着,就意外听到了那一番话。
也就彻底证实了,自己的确非贵妃所出――生母早亡,而贵妃说,她“问心无愧”。
她怎么敢的?!
还是说・・・・・・
还是说!还是说?
・・・・・・
会是另有隐情的吗?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高嘉珩的心中早就不知不觉有了偏向。
才会在她说起此生难有亲子,养子并不贴心,只能认命的时候,感同身受,为她难过,才会在她说只认珩儿的时候大受震动,一时间难以自持。
才会哪怕只是又一丝儿的可能,也立刻想要为贵妃开脱,立刻诚心诚意的,万分希望在生母之死的这件事上,贵妃会是无辜地・・・・・・
在左右为难中、在一片焦灼的等待中,高嘉珩先等来的不是贵妃的摊牌,而是杨家的长孙杨怡入宫伴读,至重华宫请安的这一件不大不小的变动。
被宫人引着打帘进来,穿一身玉色长袍的杨怡,集云一见了就喜欢。不愧是天才少年,身上很有睥睨傲慢的劲头。虽占足了狂妄,但却并不让人讨厌――长安子弟嘛,没这股劲儿才是庸才不堪呢。
小杨公子笑嘻嘻向集云行了一礼,可可爱爱地道:“表姑,今儿可真晒!承朗一路走来出了一头的汗,表姑面前失仪了。”
集云这才注意到杨怡那面若好女的俊逸脸庞上果然两坨红晕,不由好笑道:“快来坐到这边来,这儿放的有冰山,能凉快些,你若还不足,就让他们再抬一座来。傻孩子,都几月了,怎么还穿得这样厚?”
集云这才注意到杨怡那面若好女的俊逸脸庞上果然两坨红晕,不由好笑道:“快来坐到这边来,这儿放的有冰山,能凉快些,你若还不足,就让他们再抬一座来。傻孩子,都几月了,怎么还穿得这样厚?”
杨怡就趁机凑到了贵妃的身边,坐在了紫檀木嵌螺钿的脚踏上,扬脸儿道:“还不是家中长辈谨小慎微,生怕把承朗给冻着喽,耽误明年的春闱――我说便是不冻着,中了暑热也不好啊,娘说我是少年人火力旺,只不听我的。”
把集云逗得直笑,又顺着他的话道:“你明年要下场吗?本宫倒是没有听说,正好,崇文馆里先生都是现成的,你可得把握住机会。别的先生倒罢了,料着明年应该还是王大人做主考,到时候他的课,你就听仔细些。”
杨怡连忙做点头受教状,做作地露出了严阵以待的表情,讨贵妃的喜欢。
高嘉珩原到的比他更早些――贵妃是越发爱逗弄他了,说是要他“迎接小伙伴”,一大早就把人搓来了。
可是贵妃想让他同和自己的伴读亲近的心,高嘉珩却似乎并没有领悟。杨怡进来了以后,他是没有一点上前搭话的意思,远远的坐在临窗的窄塌上,借着玻璃窗子透进来的光在看书,只偶尔才从书页里半抬起眼睛,冷眼看着杨承朗在贵妃面前撒娇作态――一会儿又闹着想把脚上的那双崭新的嵌玉官靴脱了。
贵妃纵宠过甚,并不以为忤,连忙赞同道:“那就脱了,姑姑这里还能让你不自在吗?给你找一双你嘉珩表弟新做的阔口履来,你穿着也舒服。”
高嘉珩没忍住冷哼了一声,先把自己的鞋蹬掉了。
――“当啷”一声,集云抬眼去瞧。那倔驴蜷着两腿,面朝窗假寐起来・・・・・・
第42章 借腹15
杨怡这孩子,聪明是真聪明。
既聪明在治世学问上,也聪明在眉眼高低上。
瞧出三皇子似乎是不大高兴了,虽不知是为什么,他就有些不自在起来,讪讪地站起身,找着借口道:“还没有向圣上请安,劳烦表姑派人带承朗去一趟,或没空见我,磕个头也是好的。”
贵妃却拉着他,口气很大地满不在乎道:“这有什么要紧,这大热的天儿,使人去说一声就是了,等晚上太阳落了山,姑姑亲自带你去,你就踏实坐着吧,别忙了。腊梅,你去把竹帘子放下来,殿下是不是眯着了?别让光晃了眼睛,他睡得不舒服。”
腊梅连忙答应了一声――宫室中采光就靠的是那一排西洋玻璃窗,竹帘子一放下来,不仅高嘉珩不会被晃眼睛了,连带着屋子里顿时都暗了许多。
杨怡也起身被服侍着去一旁换鞋了,集云便又道:“跟着怡哥儿的人呢?”
层层应答几声,丹桂就带着一个老妈妈、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子进来了,两人团团跪下行礼,都是五体投地不敢抬眼,规矩是极好的。反而是集云身后的腊梅一声惊呼,有些失态。
她一出动静,那老妈妈也没忍住,身形微动――正是腊梅的亲娘,被柳氏夫人略施小计从国公府“挖”走了的马婆子。
集云假作不知,只走过场式的吩咐了几句“谨言慎行、好好服侍少爷”,就让他们下去了。
丹桂询问她的意思,“娘娘,杨公子是安顿在偏殿,还是同着殿下住到春熙殿去?”
集云飞了一眼支着耳朵装睡的那一位,偏偏不回答,反而道:“这丫头,什么杨公子?你难道就不知道,如今怡哥儿是出来进去人人称一声杨解元的,你也叫的好听些嘛,怎么这么不伶俐?”
正巧杨怡也换好了凉爽便利的元宝鞋回来了,听见这话连忙涨红了脸道:“表姑!承朗岂是那等轻狂人?!”
集云连忙冲他招手,按他在身边坐,杨怡却似怕热,仍坐在了脚踏上,集云也没坚持,转而道:“这不是想着好不容易考出来的吗,干什么不叫?连本宫也该叫的――解元老爷什么想头啊?是想住在表姑这里,还是与你表弟同住?春熙殿好在离崇文馆近,只是却不如表姑的重华宫住着舒服――你表弟是个简朴的性子,那屋子收拾得雪洞一样,还不如不收拾呢,简直不像是住人的地方。”
正编派着,高嘉珩忽然坐起了身,似笑非笑地道:“母妃实在知道怎么说话才算好听,才指点丹桂姑姑呢。儿子怎么就收拾得春熙殿不像是住人的地方了?我就是个大妖,丢儿就是个小怪,领着一群徒子徒孙在春熙殿妖怪开会呢,是不是?”
杨怡被逗得一下子笑喷了,心想原当三殿下是个傲慢不好相处的,谁想到促狭起来竟然又是这么的风趣?
就连集云都有一瞬间的哑口无言・・・直到高嘉珩趿鞋下榻,走到了近前,才找回舌头辩驳道:“本来就是,搬了多少东西去,把本宫这里的库房都搬空了半个,结果从这里搬出去,到你那里又锁起来,一件儿也不知道用,还嫌人说话不好听・・・・・・”
还不就是仍然对贵妃感情复杂,尤其刚从重华宫搬出去的时候,正是最义愤填膺满心怒火的当口,知道了这是杀母的仇人,哪还能心安理得的享用她予的东西?恨不能不取一针一线,将来才好清算的。
此时被道出来就有些尴尬了,强词道:“母妃给的自然都是好东西・・・儿子只是不想太奢费了罢了。”
集云冷笑了一声没理他,杨怡又把话接了过去,道:“承朗是进宫来服侍三殿下的,自然是随着住到春熙殿去才好。我在家读书时,也是草庐陋室,想必也能适应殿下的’妖怪洞‘的。”
一时间,三个人都笑了起来了。
等到高嘉珩带着杨怡下去“认门”,屋内一时间静了下来。集云低头品茗,听着身后一阵OO@@的声音――本站在身后的腊梅红着眼睛当堂跪下,哽咽道:“娘娘,娘娘的大恩大德,今生是难偿了,奴婢来世结草衔环报答。”
集云也不多嗦,直言道:“不过是抬抬手的事,你不必如此。进宫这么多年了,你们母女也算是趁着这一回的事,有了个团圆再见的机会,你只要尽心办差,等将来自然有你的好儿,到时候本宫给杨府传信,让你奉养你母亲,也舒舒坦坦过几年。”
腊梅自然是无有不愿的,抽抽噎噎地倾诉道:“奴婢的爹不是个东西,哥嫂也都是刻薄没良心的,娘这一辈子受尽了百样苦,若不是为了让夫人照拂一一,让她老人家多少能轻省些,奴婢也不会・・・做了昧良心的事情。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集云也不说让她起来的话,由着她哭嚎,过了一会儿,腊梅忽然哭声一顿,眼珠子转了转,跪着向前膝行了两步,有些激动地道:“娘娘,奴婢将功折罪,想起了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