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寻舟看不得自己这妹夫太潇洒,拿着这簪子去自家妹妹面前邀功,打定主意要让谢忱大出血一笔。
没想谢忱表情仍旧是风轻云淡,牌子举得完全没有压力。
“低头。”
应浅浅愣神片刻,下意识地就朝他微微低下了头,只觉一只手从她眼前晃过,短暂地停留了片刻,鼻尖又是熟悉的冷香缠绕。
随后,她能感觉头发处传来了一点重量。
等价格飙到一亿六百六十六万时,应寻舟终于觉得差不多了,任由着主持人敲第三声锤。
“恭喜!红玉簪花落谢总!”
望着谢忱面容沉静地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簪子,应浅浅心情复杂。
大概是三分无语,三分想揍谢忱,三分想揍应寻舟,还有一分是尴尬的。
她走神之际,忽地听到一道声音,是谢忱。
“很适合你。”谢忱掀眸看着,后面一声几乎是要压低成了气音,“我的太太。”
两人距离极近,应浅浅听得一清二楚,只觉得自己的脸仿佛都要烧了起来。
在外人看来,仅仅只是谢忱礼貌地将簪子插上了她乌黑盘起的发间,无人知道那短暂而暧昧到极致的耳鬓厮磨。
除了他们自己。
谢忱眸间又覆上了淡淡的笑意。
谢忱望着台上,风轻云淡般地回答她。
“不想让你喜欢的东西,落入你不喜欢的人手中。”
应浅浅垂放在裙边的手微微紧了紧。
两人耳语间,没有往后看,自然也不可能瞧见许初瑶的眼神。
身旁的陆归山却看得清楚,只当这是不甘的眼神,他叹了口气,语气仍旧温和,“瑶瑶,我的付出是要看关系程度的。”
“不生我气了,好吗?”他很低声地道。
应浅浅定了一瞬。
她自认为自己具有成熟的情绪管理能力,就算她拿捏不准要对谢忱的态度,也不会表现得很恶劣,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会做。
他到底是从哪里发现的?
沉默了快十几秒,应浅浅很淡地说了声,“好。”
又过了一会,她问:“你花这么大价钱,拍我自己的东西然后又还给我,有必要?”
许初瑶敛眸没有去看陆归山,只道了一句,“陆大哥,我懂的。”
应浅浅之后还有几个送拍的物品,只是经历了应浅浅这场之后,后面几场显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要论刺激,还是刚才刺激。
晚上九点二十五,舞会开始。
舞会自然是需要有人带开场舞的。
方月笑着将眼神落到了谢忱和应浅浅身上,说道:“这次的开场舞,让你俩来吧。”
往常的舞会,都是由方月和谢父来跳开场舞,如今她也总算是找到了接班的。
最后一个物品拍卖出,主持人宣布此次拍卖会圆满结束,邀请客人们前往宴会厅参加晚宴舞会。
宴会厅已经提前布置好了,在两端已经摆好了各种食物和酒水,侍应生穿梭其间,一切井然有序。
应浅浅头上插着那条瞩目的天价簪子入了场,过了刚才拍卖时那一瞬的尴尬,她倒表现得十分大方坦然。
只是她本来是想趁着今天这次机会公开联姻的,奈何谢忱不让,说他有他的公开计划,让她别插手。
虽然不让公开,可女伴和男伴跳舞,那可太正常了,也算是他们谢家对外界传达出的一个联姻信号。
“好啊。”应浅浅大方回了方月,转眼望向谢忱。
他另一只手落到了她的肩胛骨,与她敏感的肌肤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纱,不足以抵挡他体温的入侵,仿佛还能感受到触感。
应浅浅眼睫颤动了下,将自己的手搭上了他的肩。
等音乐响起的沉默几秒,时间就像是被无限地拉长,周遭声音被虚化,身体的一切变化则是被放大到了极致,连心跳是以何频率跳动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谢忱朝着她伸出了手,那只手很宽大,她已经触碰过很多次,甚至还隐约记得触感和温度。
内心只是悸动了短暂的一秒,眼前似乎又跳出了一张照片。
宽大的学士服,步履轻快的女孩,极其虔诚的定格构图。
应浅浅面上不显,反倒扬起了一点笑容,轻飘飘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和他的交握,温度在片刻间交换融合,再攀升到一个更高的温度。
直到一声悠扬的管弦乐声响起。
两人落入舞池,不仅手是相触的,就连距离也拉到了极尽,这个角度根本避不开眼神,应浅浅只能去看他。
她发现谢忱左眼眼皮上有一颗痣。
颜色不深,偏淡褐,很小的一颗,他一睁眼就会消失,只有闭眼的时候才能看得见。
谢忱原先嘴角浅笑的弧度缓缓地就淡了下来。
话语间,其他人渐渐入了场,等这首曲子结束,应浅浅立马收了手,转身离了谢忱去找东西吃了。
都认识他这么久了,这是应浅浅第一次发现这颗痣,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她将目光都落到了他的眼。
应浅浅第一次眼神如此专注地去看男人的眼眸,仿佛还能看见他瞳孔倒映自己的小小影子。
“谢太太,别走神。”谢忱忽地道。
应浅浅这时才发现,她踩谢忱脚了,干净锃亮的皮鞋上出现了个很浅的高跟鞋印子。
她面不改色地收回了脚,还很礼貌地说了声抱歉。
谢忱也走到了一旁,从侍应生的盘子里拿过一杯殷红的酒,他目光落到应浅浅急匆匆离开的身影,轻晃着杯中的酒液。
她还在生他气。
谢忱眉间浅折,罕见地露出了不解。
沈枝找了过来,沈家也在京圈占着不小位置,这种场合,沈枝肯定在的。
她同样端着盘吃的,凑到了应浅浅旁边小声说话。
“我早就看你俩好久了,从拍卖会为你大出风头,到和你跳开场舞,心动了吧?”
自从他回国,或者说是车祸之后,应浅浅就变得有些奇怪。
谢忱饮下红色的酒液,转头发现侍应生还等在原地,便将空杯放了回去。
侍应生点头,端着盘子走了。
沈枝指尖摸了摸下巴,迅速明白应浅浅是指的什么。
她是八卦能手,不仅常年混迹八卦圈,而且一直待在国内,还时常会参加圈内的各种聚会,消息灵通度自然和应浅浅不一样。
这头,应浅浅拿了盘小蛋糕,找了个边角的沙发坐下,小口小口地吃。
应浅浅吃下了一小口的蛋糕,她拿的是黑森林蛋糕,奶油的甜之后,口腔满是黑巧克力的苦涩。
“沈枝,其实我不太明白。”应浅浅将蛋糕上面那层巧克力挑了出来,“真的会有人那么绝情,当初说爱就爱得极致,分开后却能当成陌生人甚至厌恶的人去对待吗?”
应浅浅本身性格就不爱这种浪费时间一样的交际。
前几年她醉心学术,忙得连睡觉时间都不够,平时只能靠射击这种运动发泄下压力,更不可能去参加聚会。
沈枝也记不得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应浅浅还在国外攻读学位,沈枝瞧见了许初瑶的朋友圈,内容大致就是和谢忱有关的暧昧内容。
当时谢忱的好友项知还在下面留言,说他俩怎么可以见色忘友背着他出门。
谢忱什么时候和异性单独出门过。
这简直是稀奇到能够被特地拎出来大说特说的内容。
当时应浅浅还将谢忱认为是死对头呢,沈枝看戏看得很乐呵,顺手截图给了应浅浅,试图为应浅浅水深火热的实验室生活添点乐子――
谢忱居然这么没眼光,和许初瑶走得那么近。
沈枝也怎么也没想到,当年大肆的嘲笑,最终会化成回旋刀插回到她们自己身上。
沈枝突然就发愁,觉得这CP怎么磕都不香了。
应浅浅将刮开的巧克力舀到了勺子内,送入口中。
这次没再有奶油,而是纯粹的黑巧,那苦涩没有半刻停歇和掩饰地在口中泛开。
真苦。
第31章
瞧见应浅浅似乎心情有转向更坏的迹象,沈枝非常有眼色地住了嘴,心思却是半点都没有止住。
直到应浅浅就快要吃完整个小蛋糕时,沈枝开口了。
“我说应浅浅,你该不会是,”她说着往四周看了几眼,随后凑得更加近,将自己说话的音量降到了最低,“真走先婚后爱路线,喜欢上谢忱了吧?”
蓦然听到这句话,应浅浅心下升起了一种没来由的感觉。
她冷静地回问:“为什么这么说?”
沈枝微微眯起了眼,给她一通分析。
“还记得之前我发两人在一起的朋友圈截图时,你的反应吗?你当时完全不在意,甚至在那里和我一起乐呵呵地笑。”
“现在呢,你的反应就跟……就跟你实验数据出了错,但怎么都找不到原因一样,就差在脸上写着我很烦躁了,你觉得呢?如果只是单纯的塑料关系,你是不是过分在意这件事情了?”
应浅浅眉头轻皱着,不解地道:“我有表现得那么明显?”
沈枝想也不想地摇头否定。
“不明显。但我俩什么关系,认识你这么多年,我凭感觉都能感觉出来。”
应浅浅莫名想起谢忱刚才说的话。
在给她插上发簪时,他让她别生气。
对啊。
她到底在气什么。
她过去凑了热闹,一问才知道和许初瑶有关。
许初瑶不小心被侍应生泼了一身。
她穿着的是白色的礼服,红酒泼上去后颜色非常明显,幸好洒的酒液不多,只是碰到了一小部分。
应浅浅将空蛋糕盘子放到了一旁,连同勺子一起,声音淡淡地说:“我明白了。”
沈枝:不是?你明白什么了?
但她这句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不远处就出现了点小意外状况,吸引走了沈枝注意力。
但这也穿不出去了。
谢家身为宴客的主人家,出错的还是他们的侍应生,自然是要出面解决这件事情的。
许初瑶被请到了休息室,管家说晚点回给她送去新裙子。
应浅浅直觉有地方不对劲。
在工作人员即将送裙子进去时,应浅浅走到工作人员面前,平静说道:“我去送,给我吧。”
应浅浅对各种细节有着非常高的敏感度。
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在枯燥的实验数据中发现出极为细微的问题,从而攻克了获取神经信号精度的难题。
谢家请来当侍应生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毕竟接待的都是贵客。
如此严苛标准下挑的人,怎么会犯出倒客人酒这样低级的错误?
也有可能只是她想多了。
人总有犯错的时候,也许这侍应生今天状态不太好。
只是这种感觉,和她当时出车祸前太像了。
喧闹和插曲结束,许初瑶进了休息室,应浅浅没有继续和沈枝闲聊。
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细节。
要是只是她多惊了,那正好借此机会和许初瑶摊牌。
应浅浅总不能一直被动地等着许初瑶对她出手,总要找机会彻底解决这件事情的。
苍蝇虽然不会伤人性命,一直飞着也很烦人。
随后伴着一同出现的,是一道暗沉的男声。
“药是你下的。”他说的是肯定句,这声音即使是带着哑,却仍旧理智冷静,“很好。”
紧接着的,是许初瑶抽抽搭搭的接话,像受尽了无数的委屈。
送衣服的侍应生认得应浅浅。
虽然是自己的工作职责,但在应浅浅的极力要求下,还是犹豫着将衣服给了应浅浅。
应浅浅拿着衣服盒子,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啪――”
刚打开门,她便听见一声玻璃摔碎落地的清脆声响,险些被吓了一跳。
“不是的忱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要相信我,我是被,被人陷害的……”
随后传来的,是一阵布料碎裂的声音。
休息室有屏风在,应浅浅没有一刻比现在还要理智,在屏风后冷静地开口。
画面和她想象的很不一样。
两人相距快有八.九米远,谢忱站在休息室的最左端,靠着墙。
杯子是谢忱摔碎的。
他可能不太小心,手腕被破碎的瓷片,渗出了血。
“打扰了,我过来送衣服。”
内里的动静忽地就静了一瞬。
话说完,应浅浅缓步绕过了屏风,在屏风边定住,将眼前的一幕尽收眼底。
某块瓷片上端还残留着殷红的色彩,就在他身旁。
只是一眼,应浅浅便立马推翻了猜测。
不是不小心划的,是谢忱故意摔碎的,可能是为了保持理智。
因此,这个衣服,绝对是许初瑶自己撕的。
应浅浅方一进来,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谢忱站直了点,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在后头,不愿被她瞧见自己的狼狈。
“谢忱,喊医生了吗?”应浅浅边说着,边打开了手机,翻找谢家医生的联系方式。
而许初瑶,她仍旧穿着那件被沾到了红酒的礼服。
她乌黑的头发在胸口披散,形容狼狈,衣领的料子被撕开了道口子,单看过去,她就像是纯粹的受害者。
但应浅浅站在门口有了一会。
布料撕开的声音只是刚响起,她就绕过屏风进来了。
“喊了。”谢忱言简意赅地答。
她将衣服盒子丢到了许初瑶身旁的沙发,顺手扯了个毯子,扔到许初瑶身上。
她声音很冷,朝着许初瑶道:“你不知道吧,休息室有隐藏监控。”
只是一眼,她就顿住了眸。
谢忱这一下得割得多大力,到现在都还在渗血,叫她看着都觉得自己的手腕也痛了起来。
见她一直盯着,谢忱试图收回自己的手臂,哑着声道:“没事,我不疼。”
她没好气地说道:“别动,你想血流成河?好好的干嘛割自己?”
他轻描淡写地解释,“这样清醒。”
话音落,谢忱就蓦地察觉到了她眼中的心疼。
应浅浅绕过一地的碎瓷片,站在谢忱跟前。
她低着头看谢忱。
应浅浅像是被按下了关机键,大脑瞬间空白。
他刚刚喊自己什么?
她没反应,谢忱索性便当她同意了,在药效的不断影响下,终于是疲惫不堪地阖上了眼皮。
男人脸上明显满是倦容,他垂着眸没看她,像是在刻意躲避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