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伴随着刺耳的报警声,床头的生命体征监测仪上所有数字迅速消失,波浪线变成了一道直线......
谢景恒还在紧紧握着爷爷的手,喃喃自语,“爷爷,您说的话,我都记住了,我都记住了,您可不可以不走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滚烫的泪水潮水般涌了出来。
......
温汀放慢了脚步,看着他落寞的背影。
他低着头,发丝凌乱,好像被谁疯狂的抓过,安安静静地坐着,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肩膀偶尔轻微耸动一下,整个人隐在这昏暗的角落里。
温汀被眼前的一幕触动,两行热泪挂在冰冷的脸颊上。
现在的谢景恒,仿佛是受了伤的困兽,需要一个人为他疗伤。
温汀抬了抬脚,觉得双腿好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明明不到五米的距离,她却走了好久。
温汀站在他身后,还未开口,眼泪就开始止不住的流。
她微微下蹲,把自己大衣的下摆展开,盖在他身上,伸手将他揽入怀中,“谢景恒——”
“我找到你了——”
“我来陪你了——”
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僵硬了一下,温汀不自觉地用力抱了抱他冰冷的身体。
过了几分钟后,谢景恒才仿佛乍然苏醒般缓缓靠在温汀的胸前,呜咽着哭了起来。
他哭,她也陪着哭,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温汀再也支撑不住两个人的身体,跌倒在地。
谢景恒手机根本没拿,还在病房,温汀的手机也不知道塞在了哪个角落里,直到包华国和顾沅宁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赶来。
“我说,你们俩躲在这儿呢,可叫我好找。”
“行了,二哥,爷爷已经81岁,算是喜丧,别难过了。”
“二嫂你也是,不知道劝劝,还两个人一起哭。”
“就是就是。”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边数落,一边架着早就冻僵的二人往车上走。
在暖气十足的车厢里缓了一会儿,包华国吩咐李启强给她们送回家,“老李,给二哥二嫂都送回去,这里有我们呢。”
谢景恒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像个傀儡般听从指挥。
到了月亮湾,李启强帮助温汀把谢景恒从车上搀扶到房间里之后就离开了。
温汀让他坐在壁炉边烤火,自己则去厨房准备煮一碗红糖姜水。
等十几分钟后,温汀端着热腾腾地姜水来到客厅时,那个男人早已歪倒在壁炉旁的沙发上,睡着了。
身上那件沾满灰尘的大衣,进门的时候被温汀扔进了脏衣篮,他身上这件西装也皱了,来不及换。
听着他沉沉地呼吸声,温汀觉得他一定时累极了,自从爷爷住院,谢景恒一直寸步不离,公司都很少去,这么多天下来,熬也熬坏了。
温汀回房间拿来一件长绒毯给他盖上,坐在一边,静静地陪着他。
-
爷爷葬礼结束后,家人还在老宅,没有散去,王律师带着爷爷生前的遗嘱,当着众人宣读了里面的内容。
真的如爷爷临终所说的那样,遗产全部由谢景恒和温汀继承,作为夫妻二人的共同财产。
坐在一侧藤椅上的白冬景脸色很难看,颇有微词,但也只是嘴角微微动了动,不敢说什么。
谢冬恒和谢冬华兄妹俩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一个是二人真的不缺钱,再一个,也觉得这些遗产都是谢景恒应得的。
爷爷临终前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全部都是谢景恒寸步不离的照顾,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
律师宣读完协议,准备要离开,被谢景恒拦住了。
“王律师,我有个决定,准备宣布一下,也请您一起见证。”
王律师点头。
谢景恒一直牵着温汀的手,他侧头微笑看她,“汀汀,爷爷的这笔钱,由我来处置好吗?”
温汀注视着他漆黑的双眸,坚定地点头,“好,听你的。”
谢景恒随即目光环视众人,“爷爷的遗产,既然给了我,我就有权利处置,我准备用这笔钱在谢氏刚刚拍得的经开区一号地上建一座孤儿院,以爷爷的名字命名,专门收养那些家庭可怜无父无母的孤儿。”
他顿了顿,继续说,“当然,如果有的孩子有父母,但是父母不称职,还不如没有,自愿入住孤儿院的,仲庭孤儿院也会欢迎。”
说这句话的时候,谢景恒有意无意间扫了母亲白冬景一眼。
白冬景放在藤椅把手上的手指僵了僵,什么都没说。
宣布完毕,谢景恒带着温汀走出老宅。
爷爷不在了。
他跟谢家唯一的联系,好像也不在了。
以后,再也没有人逼着他回老宅吃晚饭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每一位支持我的小可爱,么么哒。
第34章 圣诞
◎“谢景恒,你好过分啊!”◎
忙完家里的事, 旗袍馆终于在圣诞节那天重新开了门。
工作室关了好多天的门,冷冷清清的, 一门之隔的步行街上却是满满的节日氛围, 形成鲜明对比。
小兰还是个小孩子心性,缠着温汀上街买了一些圣诞装饰,兴致勃勃地给工作室装扮起来。
温汀撑着头坐在后面看她忙碌,“小兰, 咱们可是中式旗袍馆啊, 你装饰一堆西方节日的东西干嘛呀?”
谁知小兰理由张口就来, “姐, 旗袍虽然是咱们中国的, 但是咱们阻挡不了它走向世界的脚步呀,您不是马上就要把旗袍搬上米兰时装周了吗?”
是啊, 温汀觉得小兰说得还挺有道理。
正说着米兰,温汀才想起自己几天都没有看邮箱, 不知道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电脑刚开机, 新邮件的滴滴声马上就传来。
来自米兰的candela工作室。
对方邀请温汀圣诞节后, 也就是27号过去一趟, 现场讨论一下作品的修改细节。
温汀抓紧回复的邮件,说自己会准时赶到, 同时吩咐小兰帮她定26号的机票,港城直飞米兰。
好在最近去米兰的旅客不多,她顺利地定到了机票。
想到要去跟自己最崇拜的设计师坐在一起开会,谈论工作,隔着太平洋, 温汀的心已经极度紧张了起来。
来不及多想, 温汀拿起自己修改了无数遍的设计稿, 开始重新检查了起来。
小兰来到温汀的工作台前,搓着手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了,小兰?”
“姐,就是...就是...”小兰吞吞吐吐地不肯说。
温汀放下笔,“说。”
“姐能不能给我放半天假,今天圣诞节,男朋友等着我去约会呢......”
温汀还是第一次见平时大大咧咧的小兰露出娇羞的神情。
“小兰交男朋友啦?什么时候的事啊?”
小兰还处在娇羞中,“就...才一个月。”
温汀想了想今天确实没有什么当紧的工作,就决定给小兰放假了。
看着小兰雀跃地跑出去的身影,温汀才想起来,谢景恒已经一整天没有露面了。
爷爷葬礼过后,谢景恒就一头扎进了公司里,堆了一个月的业务等他处理,弄得他经常早出晚归。
温汀作息时间还算正常,她睡着的时候,谢景恒还没回来,第二天一大早温汀起床的时候,谢景恒的便签已经安安静静地躺在岛台上了。
这种日子,已经连续持续了一周。
温汀百无聊赖地坐在工作室沙发上,透过玻璃窗看着步行街上路过的年轻男男女女,忽然内心有一股酸涩。
小情侣们大都穿的很应景,头上带着圣诞发箍,手捧热奶茶,跟街上的每一个圣诞老人嬉闹拍照。
哎呀,不能这样,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忙,我这是想什么呢?
温汀拍拍自己,从乱七八糟中回神,继续修改自己的设计稿。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
一棵棵装扮的华丽的圣诞树上也亮起了五颜六色的彩灯。
温汀孤家寡人一个,犹豫了一会儿给乔栩打了个电话。
“乔乔,你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好吃的。”
乔栩的大嗓门再一次差点把电话震翻,“今天可是圣诞节啊,谢景恒没有陪你吗?太过分了吧,我看他是皮痒了吧......”
“不是这样的,乔乔,”温汀赶忙解释,“他公司很忙,年底业务多嘛。”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空啊?”
乔栩气势瞬间弱了一半,“抱歉啊汀汀,我有约了,不能陪你了,呜呜,对不起宝贝儿。”
温汀苦笑一声,“没事的,你去玩吧。”
挂了乔栩的电话,温汀考虑再三,要不要问问谢景恒今天几点下班。
最终,还是决定先问问李想。
电话接通的很快。
“嫂子,圣诞快乐,找我有事吗?”
“李想,我想问你,谢景恒今天晚上有没有什么应酬或者是开会啊?”
“没有啊,全公司都放假了,我也回家了,谢总应该早就回去了吧......”
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李想赶紧往回找补,“嫂子,可能谢总有别的事忙,您给他打电话了吗?”
温汀握着手机的手凉了凉,心里的苦涩感又加重了几分,“没事了,打扰你了,我给他打电话吧。”
挂了电话,温汀脑海里那两个经常打架的小人又出来表演了。
温汀用力晃了晃脑袋,把两个小人赶跑,锁门准备回家,李启强已经在外面等了。
现在谢景恒的司机直接变成了她的。
回家的途中,温汀忍不住又问了李启强,“老李,你今天见谢总了吗?”
李启强:“没有见到谢总,温小姐,有什么事吗?”
“没事儿。”
温汀身体往座椅上靠了靠,烦躁地闭上了眼睛。
车子到达月亮湾,进大门门禁的时候,保安微笑示意司机开门。
温汀一侧的玻璃被降了下来。
保安小哥拿着一个半米高的圣诞老人玩偶还有一个精致的平安果走了过来。
“温小姐,您好,这是我们物业给您的圣诞礼物,希望您喜欢,祝您圣诞节快乐。”
温汀脸上勉强挤出笑容,道谢接下。
心想,现在物业这服务真的是越来越人性化了。
就连物业都知道给业主准备礼物。
可是某些人......
到家后,李启强客气地离开,温汀一个人走向一片漆黑的大房子。
跟周围光彩靓丽的灯光想比,一片漆黑的大房子像是一个无边的黑洞般暴露在夜色里。
温汀怀里抱着玩偶和平安果,肩上的跨包却偏偏这个时候掉了下来,手忙脚乱地想腾出手来开锁都艰难万分。
她本就不太好的心情骤然跌落谷底。
一下之下,温汀把手里所有东西一股脑都扔到地下,才顺利开了门。
她没急着去开灯,门外的东西也没心思去捡,身体靠着大门闭眼平复了一会儿。
不就是个圣诞节吗,不过就不过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中国人根本不过这些外国节日的。
还是赶紧洗漱休息,明天还要赶飞机,我一定要以饱满的状态去米兰开启的全新的工作。
温汀自我攻略了一会儿,准备去按墙上的吊灯开关。
只是,她的手指并没有触碰到开关,客厅角落的一盏地灯却突然自己亮了起来。
怎么回事?
温汀警觉地身体往后退了退,就看到了客厅正中央摆放的一个巨大的玫瑰花花束,应该有999朵。
暖黄的灯光并不太亮,却足矣让温汀看清楚整个房间的布置。
白色和粉色气球组成的巨大心形气球正好挂在玫瑰花束的上空,地面上也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粉色气球。
玫瑰花束旁边是一棵大大的圣诞树,树下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物盒子。
谢景恒充满磁性的嗓音突然从上空传来。
“汀汀,踩着我为你准备的花路,往前走。”
温汀换了拖鞋,小心翼翼地踩上了那条玫瑰花瓣铺就的小路。
花瓣一直延伸到餐厅。
餐厅里流淌出缓缓的小提琴曲,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牛排红酒,谢景恒一身高定西装,还系了蝴蝶结,绅士地替温汀拉开椅子。
“温小姐,请坐。”
温汀在谢景恒的引导下就座,身体好像踩在云层般虚幻,满脑子疑问不知该从何问起。
谢景恒在她对面入座,给两人的杯子里都倒了点红酒,率先举起了举杯。
“汀汀,圣诞节快乐。”
看着对方为自己准备的满室惊喜,温汀满肚子的抱怨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可是不说,自己心里又不痛快。
谢景恒抿了一口红酒,对着温汀抬了抬眼,“汀汀,今天不想喝酒吗?那我去给你准备果汁......”
谢景恒起身往厨房走,余光看见温汀已经把自己面前那杯红酒仰头全部干了。
“汀汀,别喝那么猛——”谢景恒伸手阻止,然而为时已晚。
这就是温汀的小脑袋里想出来的馊主意——醉酒。
一整杯红酒下肚,温汀顿时觉得体内温度开始上升,从胃部,到颈部,再到脸颊。
还没一分钟,两朵不正常的红晕爬上温汀的双颊。
“谢景恒,你好过分啊——”
温汀忽然开口,手掌啪的一声拍在餐桌上。
声音已经变了,带着醉意,拉着长音。
“我以为你忙着工作,早就把我忘在一边了。我给乔乔打电话,她没空陪我,我给李想打电话,他说你们早就下班了......”
“可是,可是,你那么忙,还花时间为我准备惊喜,我还误会你——”
“就连物业都有给业主准备礼物,可是你却没有,我就是有点生气啊,就一点点......”
“小兰都跟男朋友约会去了......”
温汀说着说着就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把那点小心思全都倒给了谢景恒。
对面的男人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对面的小女子撒娇般抱怨,之前准备好的种种节目早已抛到脑后了。
温汀还在断断续续地抱怨。
“我其实不是要什么礼物,我就是想让你陪陪我......”
“你知道我每天一个人回这间大房子,有多孤独吗?整栋楼都黑漆漆的,冷冰冰的。”
“谢景恒,你-到-底-在-干-嘛?”温汀突然又拍了一下桌子,一字一顿地加着重音。
男人被他突然加重的语调吓得心跳漏了一拍,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从椅子上起身,手足无措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