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眼巴巴的目光,林思浅郑重点头,语气肯定:“当真。”
竹香用力抱住林思浅:“主子,奴婢信你。”
林思浅拍着竹香的后背:“那就别哭了,若是日后有机会给你家姑娘烧纸,也顺便给宋二公子烧一些吧,他陪着你家姑娘一同去了,也算得上有情有义。”
“好,等奴婢有机会,一定一起烧。”竹香从林思浅怀里坐直身体,重重点头。
她看着林思浅手里的纸条:“主子,那这纸条怎么办?”
林思浅想了想,递给竹香:“现在就烧了吧。”
林念瑾没了,宋二公子也没了,这纸条留在她手里没有任何意义。
就算再放回珠子,藏回手镯,可难保哪天又不小心摔了一下掉出来。
这张小小的纸条,可是她这个宫妃“私通外男”的证据,这个隐患千万不能留。
“好。”竹香双手接过,小心翼翼摩挲了两下,随后把纸条放在蜡烛上点燃。
林思浅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那张带走两条人命的小小纸条烧成灰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说不上的失落。
两个人对着那小小一堆灰烬,沉默良久。
直到外头传来木棉的声音:“主子,早膳取来了,可要现在送进来?”
主仆二人这才回神,竹香忙拿帕子把灰烬抓起来,林思浅则高声应了句:“稍等一会儿,我还没起。”
等竹香收拾妥当,林思浅这才穿衣起床,走出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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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音殿僻静,无人往这边来。
林思浅在禁足,也不曾出门。
一天下来,除了竹香,小太监叶安,宫女木棉,她再没见过其他人。
可她却是乐得自在。
今日的三顿伙食比之昨日,丝毫不差。
吃了饭,她要么抱着小橘猫窝在屋内榻上看竹香绣花,要么坐到院中摇椅上晒太阳。
吃得好,有猫撸,有人服侍,啥活不用干。
这日子过的,跟养老似的,舒服惬意。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院子光秃秃的,什么花草树木都没,少了点儿大自然的色彩。
吃了晚饭,天还没黑,林思浅抱着小桔子站在院门口,探头往外瞅。
外头的巷道,地砖是地砖,墙壁是墙壁,同样光秃秃的。
竹香站在林思浅身旁感叹道:“主子,要是咱这院子也有棵樱桃树就好了。”
林思浅也有些惋惜:“是啊,本来还想着明年夏天可以偷着吃一些的,这下没口福了。”
说完又没所谓地笑着道:“不过这天底下哪能事事都如意的,比起那棵樱桃树,我宁肯住这,多清净。”
看着林思浅脸上的笑容,竹香也跟着笑:“主子,好像什么烦心事在您这里都不算事。”
林思浅老气横秋地说:“遇到糟心事啊,得习惯往开了想,不然可不得把自己给憋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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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林思浅一到时间,就和陆远之连上了:“哥哥,你吃了饭吗?”
“吃了。”陆离温柔应,语带歉意:“对不住,昨晚我睡着了,不及和你说晚安。”
林思浅有些意外:“是你先睡着的?我还以为是我先睡的呢。”
陆离轻笑:“是,浅浅唱的小曲儿很有助眠功效。”
能帮到陆远之,林思浅很有成就感,高兴地笑了:“嘿嘿,有用就好,那今晚儿我再给你唱吧。”
陆离:“好。那曲子的名字叫什么?”
林思浅:“摇篮曲,哄小宝宝睡觉用的,我小时候,我妈……”
一聊起来,顺嘴说秃噜了,林思浅及时改口:“我娘哄我睡觉的时候唱的,我从小听到大,一听就想睡,所以昨晚我唱着唱着把自己唱睡了。”
陆离:“令堂定是位温柔的好母亲。”
想起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妈妈,林思浅心头暖暖,思念满满:“那当然,我娘是这天底下最最好的娘亲了,我都十几岁了,我娘还给我唱摇篮曲呢。”
小姑娘的语气里洋溢着小孩子般的炫耀和得意,陆离语气带着羡慕:“甚好。”
羡慕的同时,陆离心生疑窦。
十几岁了还唱曲哄睡,浅浅以前在家,竟是这般受宠。
只是不知为何,她成了别人家的丫鬟。
难道是家中生了什么变故?
陆离本想问问,可想了想又作罢。还是等二人再熟些再问。
林思浅:“远之哥哥,你小时候,你娘会给你唱曲哄你睡觉吗?”
陆离眼底笑意微消:“不曾。”
林思浅有些惊讶:“从来没有过?”
陆离:“是,从不曾。”
听出陆离平静语气里的一丝失落,林思浅体贴地帮他找着借口:“嗨呀,你是男娃娃嘛,自然不能像女娃那样养得娇气。”
陆离倒也不隐瞒:“并非,家母对舍弟倒是会如此。”
林思浅继续帮他找着理由:“那你弟弟比你小,也情有可原,说不定你不记事的时候,你娘也给你唱过呢。”
陆离:“舍弟只比我小了几个时辰而已。”
林思浅有些意外:“你和你弟弟是双胞胎?”
陆离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并非,我那弟弟乃是我父亲的姨娘所生,只不过她生下我弟弟后便离世了,家母便把我弟弟抱过来抚养。”
林思浅琢磨着陆远之话里的意思,斟酌了一下措辞,试探着问:“所以,你娘对你弟弟,比对你更细心温柔?”
陆离:“是,所有人对我母亲都要赞上一句,宽容大度,慈悲心肠。”
陆离一边嘴角微勾,露出一抹淡淡的讥讽。
“可只有我这个亲生儿子知道,她对我,从不亲近。”
“自打我记事起,她不曾亲过我,不曾抱过我,不曾牵过我的手,更别说唱歌谣哄我睡觉。”
自己的孩子不疼,去疼别人的孩子,这是什么娘啊!
听着陆远之那平静语气下隐藏着的淡淡忧伤,林思浅忍不住心疼他。
脑袋一抽,脱口而出:“哥哥,不难过,你娘欠你的,我都补给你。”
第20章 第20章
陆离忍不住笑:“浅浅这是想给在下当娘?”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林思浅反应过来自己嘴快了,抬手拍了下脑门。她可不想要这么大个儿子。
“那浅浅打算如何补给我?牵我的手,还是……”陆离接着问,话说了一半,意味深长地停了下来。
想到刚才他说的他娘没亲过他,也没抱过他,林思浅脸颊微红:“我给你唱曲儿,哄你睡觉。”
“仅此而已?”玉佩那头的男人尾音上扬,似乎不太满意。
林思浅故意装傻:“那、那不然,还能怎样。”
听出小姑娘害羞了,陆离也不逗她:“若是每天夜里都唱,那还将就。”
每天夜里?这男人要求还挺过分。
不过谁让他是个娘不疼的小可怜呢。
谁让她嘴快,每天晚上又是那么无聊呢。
何况,陆远之可是除了爸爸妈妈之外,难得夸她唱得好的人呢。
林思浅爽快地答应:“成,每天就每天。”
陆离:“那就这么说定了,浅浅日后可不能反悔。”
林思浅一拍枕头:“放心,大丈夫一言既出,说到做到。”
小姑娘声音软糯,语气却异常豪迈,听得陆离心头轻快,忍不住笑了:“浅浅心性豁达,堪称女中豪杰。”
林思浅被夸得有些飘飘然,抬脚扑腾几下把被子踹下去,一张红扑扑的小脸露出来,语气相当得意:“那当然,我很好的。”
不管何时,小姑娘总是觉得她自己很好。
这让陆离觉得甚是有趣,也心生艳羡。
她定是被父母如珠似宝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才会如此。
他眼中情绪涌动,目光柔情似水:“浅浅自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林思浅越发开心:“嘿嘿,你也很好呀。在我心中的,哥哥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哥哥了。”
相互吹捧过后,两个人不约而同齐齐笑出了声。
东拉西扯一会儿,到了该睡觉的时候,林思浅又给陆远之唱起了摇篮曲。
和昨晚一样,听着那甜甜的歌谣,困意如期而至。
陆离睁眼撑着,直到小姑娘先把她自己唱睡过去,扳指那头传来小姑娘细细的微鼾。
他才向右侧身躺着,右手放在了枕边,嘴角微微上勾,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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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御花园的枫叶全都红了,奴才给您折了几根来。”小太监叶安抱着一捧枫树枝,乐颠颠走了进来。
金秋时节,景色宜人。
可林思浅在禁足,不敢踏出院门,未曾见到一丝秋色。
昨儿吃晚饭的时候,她不过是随口感叹了那么一句,没想到叶安放在了心上,还去折了枫树枝回来。
望着那红得似火的一簇枫叶,林思浅眉眼一弯,把小橘猫往榻上一放,伸手接过枫枝:“香儿,找个瓶子来。”
香儿应声,去博古架上拿了个白瓷梅花瓶下来,放在榻上的矮桌上。
林思浅把几根枫枝一一插在梅瓶中,转动瓶子,左看右看,满意点头:“好看。”
“这样主子不用出门,也能见着秋天了。”香儿笑着说。
林思浅看着一旁跟着笑的叶安:“叶安有心了。”
叶安一向圆滑机灵,可每逢林思浅夸他,就变得腼腆害羞起来,俊秀的脸上现出一丝不自在:“主子开心就好,赶明儿梅花开了,奴才再去折梅花来。”
林思浅:“这御花园的东西,可以随便攀折吗?”
叶安点头:“无妨的,别的宫的娘娘们也经常摘些花啊草的拿回去。”
林思浅叮嘱道:“那便好,但还是要小心些,莫被别人寻了错处责罚。你们也知道,我这个主子没权没势,还在禁足,回头你们谁若是挨了罚,我也没法救你们。”
香儿和她一样小心谨慎,甚至比她还怂,她从不怕香儿惹事。
木棉成熟稳重,进退有度,办事妥帖,她也不担心。
就是叶安,性子太过于活泛了些,难免让人操心。
叶安收起脸上的笑意,躬身严肃答道:“请主子放心,奴才在外一定谨言慎行,绝不惹麻烦。”
孺子可教,林思浅满意点头:“那便好。”
三人正说着话,在院子里晒衣服的木棉走了进来,禀报道:“主子,安德公主派人来传话,说晚一阵子会过来坐坐。”
林思浅在脑中快速搜寻先前竹香给她讲过的有关安德公主的信息。
安德公主,皇帝陛下的妹妹,大楚目前唯一的公主。
今年夏天刚过及笄,已出宫建府,来年春天便会成亲。
上次重阳宫宴,这位安德公主说是感染了风寒,未曾出席。
两人可谓素不相识,林思浅实在不知,这位安德公主为何会突然造访。
可人家一个公主,说要来,她一个不受宠的宫妃也不能拒绝。
林思浅抱着小橘猫,纳闷地问:“木棉你可知公主为何前来?”
木棉:“回主子,安德公主的母妃温祺太妃,多年前曾在这雅音殿住过,公主以前在宫中住的时候,时不时会来这坐一会儿。搬去公主府之后,但凡进宫,也会过来坐坐。”
原来如此。
不是冲她来的,那就好。
林思浅放下心来,招呼木棉和竹香赶紧准备茶水点心。
这是林思浅搬进雅音殿的第一位客人,如今知道不是来找茬的,心中竟隐隐期待了起来。
为了表示对客人的尊重,她特意换了一身体面一些的衣裳。
刚忙活完,就听在院里候着的叶安传话进来,说安德公主到了。
林思浅带着竹香和木棉出门迎接,刚走出殿门,就见安德公主身披一件素色斗篷,在两名丫鬟的簇拥下迎面走了过来。
安德公主年方十五,眉目如画,气质高雅,仪态不凡。
林思浅不禁在心中感叹,皇家的人,全都长得这般好看的嘛。
安德公主见到林思浅,眼中同样露出惊艳之色,边走边不错眼地直直打量。
二人走近,按照规矩相互见礼。
起身之后,安德公主微微笑着说:“今日不请自来,还请林美人见谅。”
林思浅不卑不亢地把人往里让:“公主里面请。”
二人进屋,在榻上一左一右落座,竹香上了茶,退到一旁挨着木棉站着。
安德公主端着茶杯,抬眼细细打量着四周,沉默不语。
木棉说了,人家安德公主是来这里缅怀她母亲的。
林思浅异常识趣地安静坐着,面带得体的微笑,默默喝茶。
那端庄持重的模样,和她往日抱着小橘猫,没骨头一样懒洋洋往榻上一歪,简直判若两人。
竹香见多了,自不觉得有何不妥。
可木棉和叶安忍不住暗自惊愕,他们主子,原来还有这副面孔呢。
殿内坐着两人,站着四人,一共六人,却无人说话,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林思浅喝完杯中的茶,一直把茶杯端在手里不敢放下,生怕打扰了安德公主的追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思浅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可能都要睡着了,安德公主终于说话了:“我母妃,曾住在这里。”
林思浅借机把茶杯放在桌上:“我听木棉说了。”
安德公主看向木棉,笑了笑:“木棉曾是我母妃身边最忠心最得力的宫女,我母妃在世之时,很看重她。”
木棉朝着安德公主屈膝施礼,笑了笑,并未说话。
这是暗示她可以重用木棉?
还是警告她不要欺负木棉?
林思浅看了看二人,不动声色笑着说:“木棉很好,我这宫里,很多事都得依仗她。”
安德公主笑了笑,没再说话。
又坐了一会儿,起身:“今日多有叨扰,我先告辞了。”
林思浅也跟着起身:“不叨扰,日后你想来便来,我这也热闹些。”
安德公主优雅地点了点头:“那就先行谢过了。”
林思浅把安德公主一路送到了院门口,这才停住脚步,客气地解释:“我如今尚在禁足,无法远送,还请公主见谅。”
中秋过后,安德公主还是头一次进宫。
先前去太后宫里,也无人说起这位林美人,闻言有些意外:“林美人为何禁足?”
阖宫知晓的事,林思浅丝毫不隐瞒:“御前失仪,陛下的命令。”
一听是对女人丝毫没有兴趣的皇帝下的命令,安德公主微微笑了笑:“刚好我要去给陛下请安,稍后我帮你说说,让皇兄解了你的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