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勉:“你为何要这般做?”
秦语婵:“她长得太美,我怕陛下看上她。”
宋书勉:“太后不同意你的提议,反倒是让你仿写一张纸条替换,之后,你便差人给林美人送了去?”
秦语婵:“是。”
宋书勉:“太后意欲何为?”
秦语婵:“以备日后拿捏林美人。”
宋书勉:“为何要拿捏她?”
秦语婵:“要她的孩子。”
宋书勉蹙眉,接着问上元夜来不及问的问题:“为何要她的孩子?”
秦语婵:“养在我的膝下。”
宋书勉:“你怎知,林美人一定会有孩子?”
秦语婵:“不知。”
宋书勉:“除了林美人,太后还想要谁的孩子?”
“蕙嫔,姜嫔……”秦语婵木讷地把昔日后宫里所有嫔妃的名字都念叨了一遍。
宋书勉快速思考,又问:“太后想要的,只是嫔妃的孩子,不管是谁的?”
秦语婵:“是。”
宋书勉:“你可是身体有疾,不能生?”
秦语婵:“无疾。”
宋书勉不解:“那为何要别人的孩子,养在你膝下?”
秦语婵:“太后说的。”
任凭宋书勉再问,可秦语婵车轱辘话说来说去就那几句。他便知,秦语婵所知不多,再问不出新的消息。
于是又道:“把那张纸条拿给我。”
秦语婵起身,走到梳妆台那,把妆奁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层,翻出一把钥匙,又打开另外一层上的锁,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荷包,打开,拿出纸条递到宋书勉面前。
宋书勉接过看了,下颌线紧绷,紧紧捏在手里,又指着和纸条放在一起的那一堆帕子,信笺,簪子等物问道:“这些东西是谁的?”
秦语婵机械地转身,一边往外拿东西,一边念叨着:“姜嫔,蕙嫔,孙贵人,白婕妤……”
宋书勉:“为何要收着她们的东西?”
秦语婵:“留作把柄,以便日后拿捏她们。”
宋书勉:“也是为了要她们的孩子?”
秦语婵:“是。”
宋书勉:“都给我吧。”
秦语婵便把所有的东西都拿起来,一股脑递给宋书勉。
宋书勉喊了荆杨进来:“把东西收了。”
荆杨应是,从怀里摸出一个布袋,把秦语婵捧着的东西全都装了进去。
宋书勉:“把药给她喂了。”
荆杨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直接捏开秦语婵的嘴,丢了进去,又一捏她的喉咙,那药便下了肚。
宋书勉看着秦语婵的眼睛:“你最想做什么?”
秦语婵的眼睛如一潭死水一般毫无波澜:“当皇后。”
宋书勉声音平静,却带着莫名的蛊惑:“陛下让我来同你说,他早就想封你为后,碍于太后不允,才迟迟未成,你要去找太后,说服她,便能当皇后。”
秦语婵点头:“找太后,说服她,当皇后。”
宋书勉:“回床上去,记得明早去找太后。”
秦语婵点头,转身,走回床上躺好。
片刻之后,宋书勉被荆杨和荆槐二人架着,又从方才进去的地方跳了出来。
落地站稳,宋书勉吩咐:“回府。”
与来时一样,三人隐在暗中藏匿身形,直奔尚书府。
在他们身后,秦府的火也终于灭了。此刻人仰马翻,闹哄哄一片。
火扑灭得算是及时,除了烧毁了一些书籍之外,损失并不大,算是有惊无险。
回过神的秦夫人突然脸色一变,也不管在一片狼藉的书房查找东西的秦老爷,抬脚就往外跑。
跑得气喘吁吁到了秦语婵的院子,却发现院子里一片死寂,她两条腿发软,差点儿坐在地上:“我的婵儿。”
身边婆子丫鬟的忙扶住她,搀着进院,这才发现,所有人都睡得死死的,包括秦语婵在内。
府里走了水,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动了,唯独这个院子如此,傻子也知道,定是有人来过做了什么手脚。
“贼人可恶。”秦夫人惊怒交加,后怕不已,颤声道:“都给我泼醒。”
很快,花厅里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各个面上冷水滴答,战战兢兢。
秦夫人问过话,发现竟无人知晓到底发生何事,便打发了下去,说明日等姑娘醒了再发落,便转身回了里间,守着仍旧昏睡的秦语婵。
可不论怎么喊都喊不醒,无奈之下,她狠心拿冷水浸湿了帕子不停地给秦语婵擦脸,这才把人唤醒。
可把人唤醒也无用,同样是一问三不知,反倒是怒气横生:“娘,大半夜的,女儿睡得好好的,您为何拿冷水泼我?可是要将女儿冻死不成?”
秦夫人满脸错愕:“婵儿,怎么样都唤你不醒,娘是担心你出事,这才……”
秦语婵压根就不听解释,拿起个枕头就丢到地上,暴躁不已:“出事,出事,你就天天这么咒我,是巴不得我出事,你好让秦语嫣那个小贱人取代我入宫当皇后是吧!”
秦夫人脸色聚变,捂着心口踉跄着退后两步,难以置信道:“婵儿,你怎能如此对娘?还有,嫣儿是你亲妹妹,她如今才十二,你怎么忍心对她口出恶言?”
秦语婵丝毫没有心疼之意,又丢了个枕头:“赶紧走,找你的嫣儿去,不要吵我歇息,明儿我还要进宫去见太后。”
秦夫人心痛欲裂,眼泪直流,盯着突然之间变得不认识的女儿看了一会儿,转身就走。
等在外头的婆子把母女二人的对话听了去,上前安慰道:“夫人,您莫气,姑娘也是遭了上次那事,心里烦着。”
秦夫人边走边垂泪:“你莫劝我,她自幼便养在太后膝下,我早已看出,在她心中,我这个亲娘,压根就比不上太后那个姨母。”
婆子又问:“您方才不是说要提醒姑娘,看看可否丢了东西?”
秦夫人心灰意冷:“不必了,她人好好的,东西丢不丢的又有何妨。走吧,去看看嫣儿,这两日她姐姐心情不好,动辄对她训斥责骂,我还将她关在院中,着实委屈了她。”
---
尚书府,宋书勉的院中,荆杨把布袋里的东西都倒在了桌上:“公子,这些东西,如何处理?”
宋书勉扫视了一遍,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常顺:“拿去烧了吧。”
常顺应是,拿起来,一样一样丢进炭盆里,烧了个干干净净。
宋书勉低头看着炭盆,久久不语。
见他一脸疲惫,荆杨劝道:“公子,时辰不早,您早些睡吧。”
宋书勉回神,抬头道:“荆杨,你和荆槐最近不要露面,好生歇一阵子。”
荆杨:“秦府那边,可要再盯着?”
宋书勉:“不必,静观其变。”
荆杨应是,转身出门。
宋书勉从椅子上起身,突然眼前一黑往前栽倒,吓得常顺脸色煞白,一把将人抱住:“公子,您怎么样?”
宋书勉缓了一会儿,睁开眼睛:“没事,就是困了,扶我去床上。”
常顺连架带扶的把人弄到床上躺好,给他脱了衣裳鞋子,一脸担忧:“公子,可要喊大夫来瞧瞧?”
宋书勉:“不必,就是累着了,睡一觉就好,你也去歇着吧。”
常顺拖了把椅子放在床边,坐了下去:“公子您睡吧,小的就在这守着。”
宋书勉叹了口气:“也好。”
他翻了个身,从怀里摸出个银色镂空手镯,把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纸条塞了进去,把手镯揣进怀里,这才合上眼睛。
---
林思浅给陆离讲故事,一个讲得声情并茂,一个听得津津有味,这一讲,便是大半夜。
到最后,林思浅自己扛不住,就那么躺在陆离胳膊上睡了过去。
陆离惊叹于仙人们的随性和洒脱,什么男朋友女朋友的,一言不合就分手。
不光是男女朋友把分手当家常便饭,哪怕就是结了婚,那也是说离就离,今日离了,有可能明日便又结了。
仙人们的日子,可真是洒脱。
他在心里啧啧称奇,一偏头,就见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他轻笑出声,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狡猾的小东西,拐着弯地给我洗脑,还不承认,嗯?”
人睡着了,没有赶他走,陆离便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二人就在榻上睡了一晚。
第二天,天还未亮,郑福来喊人上朝,陆离才醒。
他把小姑娘的头轻轻抬起,手臂拿出来,才发现,整条手臂麻得像针扎一般难受。
他嘶了一声,按了几下才稍微缓过劲儿来,扯了被子将人盖好,转身出门。
一走出碧华宫的院门,吴风就上前一阵耳语,把昨晚上秦府发生的事说了。
陆离:“可知他进了秦语婵的房间做了何事?”
吴风:“他身边那人武功高强,又太过警惕,咱们的人没法靠得太近,他在屋内做了什么,不得而知。”
“不过后来,秦夫人和秦语婵的对话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陆离听完,诧异道:“所以,秦语婵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要进宫见太后?”
吴风:“是,只是这秦语婵自打上元夜后便时常暴怒,对下人动辄打骂,前两日还把院里一个粗使婆子打断了腿。对秦家人也没个好脸色,众人都让着她。可今夜她却得寸进尺,辱骂了自家幼妹,还对秦夫人好顿呛声。”
陆离冷嗤一声。
那是个自幼便眼高于顶,待人刻薄之人。
陆钰从小便待她掏心掏肺的好,她面上一句一个钰哥哥把他的好全部照单全收,可背地里却骂他是个没用的废物,可见心思有够歹毒。
吴风又说起宋书勉办事干脆利落,把秦府搅了个天翻地覆,却能安然离去。
陆离眼中露出一抹欣赏:“这个宋二的城府,可比他父兄强多了,朕还真想对他委以重任。”
吴风:“微臣也看好他,只是这小子的身子骨不怎么样,怕是难堪大任。”
陆离:“他还年轻,回头再说。”
吴风:“陛下,按照秦语婵所说,今日她会进宫来,可要拦着?”
陆离:“不必,朕倒要看看,她能干出什么来。”
二人说着话,进了泰和殿,郑福忙张罗着洗漱用品,朝服,服侍皇帝更衣。
陆离出门上朝,走了两步又吩咐吴风:“你同裴江裴溪说,护好林姑娘,任何人胆敢放肆,格杀勿论。”
吴风应是。
陆离走了两步,又补充道:“不要当场斩杀,抓去大理寺,审过之后再杀。”
---
林思浅一醒来就找陆离,听闻他上朝去了,她又赖了一会儿才起来。
收拾妥当之后,吃了早饭,见外头阳光正好,便带着香儿出门去溜达。
好巧不巧,出门没走多一会儿,便遇到了急匆匆进宫来见太后的秦语婵。
秦语婵上下扫了一眼,一脸鄙夷:“让开,别耽误本宫去见太后。”
竹香先变了脸,贴到林思浅身边,警惕地看着对面主仆三人。
林思浅回头看了一眼,见叶安在,绿荷在,裴江裴溪也都在,便挺直了腰板,站在路中间一动不动。
见状,秦语婵斜眼扫了一样身边的丫鬟彩蝶。
彩蝶会意,上前一步呵斥道:“我家姑娘让你们让开,可是聋了?”
林思浅不说话,就是不动弹,她可不想给仇人让路。
今非昔比,现在她抱上的可是这皇宫里头最粗的大腿,她才不怕。
竹香原本还有些怕,见自家主子气定神闲,她便也梗直了脖子,瞪着彩蝶:“路那么宽,凭什么要让。”
以前总是一副温婉端庄,笑着看群妃争执的秦语婵,突然大发雷霆,上前两步,竟然想亲自动手打林思浅:“小贱人,看本宫不打死你。”
林思浅一脸震惊,拉着竹香就是一个下蹲,轻松躲过那来势凶猛的一巴掌。
“主子当心。”叶安吓得声都变了调。
“秦姑娘,陛下有旨,无论是谁,胆敢伤了林姑娘,定不会轻饶。”绿荷出声警告。
秦语婵打了个空,越发暴怒,挥起巴掌又要打。
还没等打下去,手就被裴溪抓住,狠狠甩开了。
裴家兄妹二人闪身挡在林思浅身前,面容冰冷,目光带了杀意。
秦语婵被甩了趔趄,站稳就破口大骂:“狗奴才竟然敢跟本宫动手,你们可知本宫是谁,本宫可是皇后!”
裴江裴溪不为所动,冷脸不语,就跟没听到一样。
林思浅却为那句“狗奴才”动了气。
以前她也怕墨羽卫,可了解得越多,越觉得他们也不过是一帮为了皇帝安危,国家安稳,而牺牲了自我人生的可敬又可怜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