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离开顾久临时,离开的干脆……后来你爸出事,也是一溜烟跑到了国外。”贺舒芩轻嗤一声,“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竟然同被两个男人爱着。”
“爱情的出现……并不是按照先后顺序来的。”林姜冷冷地盯着贺舒芩,“争不过就是争不过,这么多年……该面对的现实总要认清的。”
“现实?”
贺舒芩狂笑一声,“我怎么面对,明明喜欢还要装作不喜欢,明明讨厌却还要当做好姐妹?”
“林姜,这么多年……我已经演累了。”
林姜:……
这些陈年的感情纠葛,就宛如变质的苹果,看起来完好无损,实则内里都已经腐烂掉了。
林姜打断贺舒芩的回忆,提醒她,“日记本。”
贺舒芩叹了一声,避而不答,而是问,“小屿呢?”
“在外面。”
“日记本呢?”她再次出声。
半响,贺舒芩才说,“在顾久临那里……”
第293章 谋
顾久临?
听着这三个字,林姜一阵恍惚。
难道裕安的破产真的是一场可笑的情场报复?
贺舒芩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管这件事最终会如何,我对裕安,对你爸爸……无愧于心。”
与愧于心?
那她对道德的标准太低了。
“傅筠铷呢?为什么给傅筠铷做事?”林姜不受贺舒芩影响,继续问道。
贺舒芩沉默了,脸色变的僵硬,仿佛被问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这件事,我没什么好说的。”
“确定?”
“……你走吧。”贺舒芩阖上眼眸,拒绝继续与林姜交流。
看着贺舒芩紧闭的双眼,林姜拉开凳子起身,“保重。”
从病房出来,林姜先是扫了眼依墙而立的南迟,然后才将视线落在贺西屿的身上,“今天麻烦你了。”
贺西屿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最后换了话题,“要回去了吗?”
林姜点了点头。
与贺西屿擦身而过的时候,贺西屿突然出声,“姜姜。”
林姜脚下一滞。
“对不起。”
“……不管你的事。”
虽然这五个字,是在表明这些事与贺西屿没有任何的关系,但从另一方面……也是彻底断了彼此之间,曾经的那点情谊。
贺西屿但凡要点脸,都不好再说把林姜当做妹妹之类的话。
在此时此刻,他也彻底的明白……这辈子,他们之间完完全全没了可能。
医院回幸福里的路上,林姜一直没说话。
南迟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又生生压下。
车子在快开到幸福里时,林姜突然对开车的南迟说,“去西子湾。”
西子湾的房子还没有退租,里头还放着林姜这些年查到的一些东西。
“要我帮你吗?”南迟看着林姜翻出来的那一堆东西问。
“你在外面等着。”
南迟自觉到了客厅。
霍从周联系不上林姜,找了一圈才在南迟这里问到。
他赶到西子湾时,林姜正坐在主卧的地板上,面前是摊着的一张张的手写笔记。
全部是关于裕安的。
“你……”
他想问,林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查这些东西的。
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在林姜的边上坐下,默默地捡起一份笔记翻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无言的主卧里只有彼此翻动着纸张的声音。
突然,林姜停下。
她指着一处复印件的签名所,“这个……是谁?”
霍从周的视线挪了过去。
徐怀章。
紧接着小胖子周嘉树的话跳出了脑海。
“一个我不认识,一个好像姓徐。”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像是麓城的人,有可能是姓许。”
不是许,是徐。
“我知道了。”霍从周说。
林姜眨了眨眼睛,刚想要问他知道什么了,手腕一紧,霍从周握着她的手说,“后面的事情,交给我。”
“你……相信我吗?”
被那双沉沉的眼睛盯着,林姜无法说出否定的话。
何况这是霍从周。
她从一开始,就会莫名无条件相信的人。
霍从周起身准备去打电话,林姜伸手拽了下他的袖子。
她扬着脑袋说,“还有一件事。”
“嗯?”
“我爸爸的日记本,在顾久临那里。”
闻言,霍从周眯了眯眼睛。
林姜继续道,“我们需要证据。”
顿了顿,她继续道,“笔记本,我去要。”
霍从周眸光一沉,顾久临虽然是林姜血缘上的生父,但林姜对于这个父亲……抗拒多过其他。
“我……”
林姜故作轻松地打断他,“就这么定了。”
话落,她先霍从周一步,离开了卧室。
-
燕城,顾家。
顾久临端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主卧,三人沙发上坐着傅筠铷和傅宴西。
三人脸上皆没有多余的表情。
沉沉的气氛在偌大的空间拉扯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但无人主动开口。
直到大门口,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来人夹克西裤,简约朴素,神情亲和儒雅,只是那副金丝边的眼镜后,藏着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
“这是怎么了?气氛这么严肃?”
听到这声音,傅筠铷先是看了一眼顾久临,然后冷哼一声,带着几分惯有的骄纵,“还不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你都多大年纪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姑娘呢,这么多年,一点气度也没有。”
“孩子还在边上呢。”
傅筠铷悻悻。
傅宴西喊了一声,“怀章叔。”
徐怀章在另一头的单人沙发上落座,仿佛这里是自己家一般,他脸上挂着温煦的笑容,“小西准备什么时候去学校?”
傅宴西想说自己根本不想去什么劳什子的学校,但被六双眼睛盯着,他说,“听我爸爸的安排。”
他刻意加重了“我”这个字。
徐怀章的眼里掠过一丝为不可查的僵硬,继而笑道,“你现在成年了,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你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那可是怼天怼地呢。”
“小西。”一直沉默的顾久临冷不丁地出声,“上楼去。”
傅宴西起身要走。
傅筠铷却说,“小西已经长大了,没什么他不能听的。”
闻言,傅久临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又沉。
“小西,上楼。”
“好的爸爸。”
傅宴西又朝徐怀章说,“怀章叔,我先上楼了。”
徐怀章笑笑,“你爸爸啊永远都这么护短。”
傅宴西扯唇笑笑,起身上楼。
傅筠铷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却是冷嗤一声,就差鼻孔看天了,“要真是护短,就不会在知道小西被霍从周的人给绑架后,什么反应都没了。”
“我看啊,这所有的心思都被那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给勾走了。”
徐怀章是傅筠铷的发小,差点娶了傅筠铷的那种,早就习惯了她说话的风格。
“私生女?姜澜的女儿?”
“不然呢,还能是林振南的种?”
被傅筠铷呛声,徐怀章也不恼,“今天火急火燎地找我来,也是因为这件事?”
“不然呢?一遇上姜澜准备好事。”傅筠铷一脸的嫌弃,“小门小户,一时上不了台面,一辈子也上不了台面。”
“那你还生气?”
徐怀章和傅筠铷视若无人。
顾久临仿佛对此习以为常,他面无表情地对徐怀章说,“别忘了,林姜的老公是霍汝的儿子,霍从周!”
听到霍汝这两个字,徐怀章那张从容不迫的脸上显出几分僵硬。
第294章 后悔
霍汝在徐怀章心目中的意义,没有人比顾久临和傅筠铷清楚。
尤其是傅筠铷。
霍汝当年在脱离了周君恒的庇佑后,能全须全尾地离开麓城,皆是因为有林郑南的帮助。
后来,徐怀章知道此事后,对林振南怀恨在心。
所以,这才有了和傅筠铷联手,将矛头对准裕安的事。
霍汝都死了这么多年,徐怀章早就将此事翻了篇,听到顾久临这么说,短暂的僵硬之后,最近勾出三分笑。
“这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也就只有你放在心上。”
顾久临的眉心蹙了蹙。
徐家在燕城盘踞多年,势力不容小觑。
这几年,徐怀章处处揽权,刚过五十,已经居至高位。
如若不是因为与傅筠铷和顾久临的交情,或许请都请不来。
只是,顾久临对徐怀章并没有旁人的尊重。
一个贪恋权利与欲.望的伪君子而已。
“这件事,我只是知会你一声。”顾久临淡淡地说。
虽说,他早就弃Z从商,但顾家若要与徐家抗衡一二,并不是没有胜算。
徐怀章眯了眯眼睛,笑的像只千年的老狐狸,“你这声知会,恐怕不只是说说而已吧。”
顾久临半垂着眸子,并未应声。
傅筠铷急了。
他让徐怀章来这里,是要一起商量对策,让林姜和霍从周等人知难而退的,而不是给他下战书的。
“老顾,你在说什么?”
顾久临懒懒地掀起眸子,“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傅筠铷脸色一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
话落,顾久临再次将视线投向徐怀章,“老徐,得饶人处且饶人。”
“老顾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开玩笑。”徐怀章脸上的笑容一敛,“我们这些人……都是操劳命,哪像你们这些当老板的潇洒,向来只有别人拿捏我们的份,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家能够过上好日子。”
如果徐怀章的这些话放在三十年前说,顾久临还会信的一二分,如今……
就当做是笑话听了。
“确实。”有够荒唐的。
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吗?
其他的先不论,就“四季春”那个项目,里头埋了多少条人命,这么多年过去,名有了,钱也拿了,居然还唱着这幅又当又立的调调。
“我就知道,还是老顾你最了解我。”
顾久临神色淡淡。
徐怀章待会还有去开发区开会,接了个电话就匆匆走了。
临走时,又对傅筠铷说,“最近燕城天热,灰尘又大,你还是早些将小西送到学校去。”
“……我知道了。”
徐怀章离开后,傅筠铷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顾久临说,“这年多年,我都忍着没动她们母女,现在她要骑到我头上,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闻言,顾久临冷冷地抬起眸子。
顾久临年轻时就是燕城最混不吝的,徐怀章跟在他屁.股后头,还要喊一声“久临哥”。
彼时,混一个圈里的,男的对他是又怕又嫉妒。
而女的,是又怕又喜欢。
傅筠铷也是又怕又喜欢,所以才会不择手段地想要嫁给顾久临。
两人婚后不冷不热,就连傅宴西还是傅筠铷在顾久临的酒里放了东西才有的。
这些年,两人虽说是夫妻,却比陌生人还陌生人。
所以,顾久临对她……装模作样。
台上夫妻,台下路人。
我们对路人能有什么情绪呢?
当然是漠然。
对傅筠铷而言,会发火,会动怒甩脸的顾久临,只存在于久远的记忆里。
哦,上回在林姜的住所外面。
是他所有情绪恢复的开始。
本能的,傅筠铷是怕的,但一想到林姜母女的存在,她那张养尊处优的脸上,裂出几分被妒意浇灌的扭曲。
“这一次,我不会手软。”
甩下这句话,傅筠铷转身就走
坐在原地的顾久临捏了捏眉心,然后让人去把傅宴西叫下来。
没一会儿,傅宴西下楼了,手里还攥着一本书。
“在看书?”
面对儿子,顾久临的神色缓和了几分。
傅宴西点点头,“无聊,打发时间的。”
顾久临的视线落在傅宴西的脸上,其实傅宴西更像他一些,尤其是眼睛,轮廓也像。
可当初在看到这个孩子的瞬间,他就是不想承认。
毕竟严格来说,这是傅筠铷偷来的孩子。
在心底叹了声,顾久临问,“是不是不想出国?”
闻言,傅宴西眼眸微抬,“不想出就可以不出吗?”
“不可以。”傅久临说。
傅宴西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下一瞬,他听到顾久临说,“但可以早点回来。”
“早点?是多早?”
看着儿子眼眸闪烁的光,顾久临有些不忍心。
如若傅筠铷依旧不知悔改,受到伤害的,将会是傅宴西。
彼时,他或许根本就不想回国了。
“半年……就一些,一年。”
不管是一年还是半年,傅宴西在国外的功课都没有结束。
这个时间……
更像是,让故事画上句号的时间。
攥着书本的手指无声握紧,傅宴西犹豫开腔,“你们……你们必须要这样吗?”
傅宴西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他有自己的判断和决策。
“依你看,我们应该要怎样?”
傅宴西沉默了。
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相反……他知道的,比林姜查到的还多。
只要他愿意……
他将是行走的证据。
但不能。
同父异母的姐姐固然重要,但对面……是养育了他二十年的父母。
他无法彻底地背叛他们。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傅宴西突然觉得在麓城划了腕子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爸爸……”
“嗯?”
“您后悔吗?”
顾久临眼眸微眯,“后悔什么?”
“后悔生下了我?”
如若没有他,他们或许早就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