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错愕有之。
唯独林姜，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安静地站在喧嚣的大厅中，被墨绿色长裙笼的身躯像是僵住了一般，血液也似乎停止了流动。
脑子嗡嗡地响着。
她捏紧手指，指甲掐着掌心，克制着洪流一样的思绪。
2月14，婚礼。
情人节，挺好。
林姜闭了闭眼睛，对一旁嘴巴不停张合的何婧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尽管早就知道结局，但林姜还是高估了自己。
修长的双腿交迭，脚下生风，内心却早乱做一团。
“那就对了，我没记错……你就是他那个小女朋友。”
“周季两家的婚约，不会作数的。”
“没有需求可以创造需求。”
“别动，就抱抱。”
……
无数的碎片涌上心头，林姜的脚步越发凌乱。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洗手间的，躲进隔间的瞬间，浑身的紧绷悉数卸下，她咬着唇，红了眼眶。
为什么？
不是说不作数吗？
不是要和她结婚的吗？
霍从周――
喉咙间无声吼出这三个字，林姜紧紧地闭上眼睛。
原来，自欺欺人是这样的痛。
她靠着隔间的门，伸手捂住剧烈起伏的胸膛，深深咽下一口气，压住心头的闷痛。
算了吧，林姜。
……
她一遍又一遍地pua自己，直到身体不再剧烈颤抖，这才拿出手机发消息。
【向鲲，来接我！】
第95章 清算
“霍总对不起，是董事长……”
霍从周捏着手机，终于在一楼找到了林姜的身影。
不管秦章怎么解释，卓亚的话已经放了出去。
“带卓亚到三楼会议室。”
丢下这句话，霍从周大步下楼。
“霍总，董事长找您。”
拦在霍从周面前的，是周君恒正真的心腹，周狄，前端时间一直在国外。
如果说周君恒是老狐狸，那是周狄就是他培养的鹰犬，唯命是从的狗。
“让开！”霍从周冷冷掀唇。
周狄挪开身体，“周董让我提醒您一句，别让林小姐难堪。”
听到“林小姐”三个字，霍从周眼眸中迸射出一缕森冷的光，“那你告诉周君恒，霍汝是死了，不是在这个世界上没存在过。”
甩下这句话，霍从周大步走开。
但信达那堆人里，早就不见林姜。
匆匆掠过人群，霍从周都没有发现林姜。
长生打来电话，“老大，还没找到林小姐。”
看着不远处犹豫的秦章，霍从周捏了捏眉心，冷声道，“去西子湾。”
挂了电话，他冷眸扫向秦章。
“卓亚已经在三楼了。”
“周君恒呢？”
秦章，“二楼。”
霍从周无甚反应，“刚刚拦你的人是谁？周狄？”
作为特助，这点事都没有解决好，秦章很是羞愧，也怕霍从周发难，“对不起。”
霍从周置若罔闻，将眼中的愠怒压下，又恢复了淡漠冷静的模样，“去会场。”
秦章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什么。
周君恒选的婚期是2月14，距离现在还有三个多月，在这期间，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
与其担忧未来的事，不如解决眼下。
庆功宴的中途出现了这样的插曲，对霍从周是难以消受的福气，但那些想要和周季两家合作的人，是稳赚不亏的信号。
宴会结束将近凌晨。
宾客散去，该到清算家事的时候了。
霍从周没有去找周君恒，而是上了三楼。
赵勇尾随林姜后，霍从周就将赵勇查了个底朝天，包括他的父母在裕安任职过的事情。
也查到了赵勇在高中时期对林姜的欺辱。
起初，霍从周并没有将这件事联系到卓亚，可卓亚这人……太喜欢偷偷摸摸了。
在赵勇入狱后，她竟然私下见过一面。
本想ideal上线之后，再好好算一算陈年旧账，没想到她这么按捺不住。
推开会议室的门，黑暗中的卓亚倏地一下，站了起来。
“霍总不会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董事长的意思吧？”
紧绷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故作的镇定。
霍从周置若罔闻，啪地一声打开会议室的灯。
偌大的会议室，骤然大亮。
在卓亚戒备的眼神中，霍从周没什么温度地开腔，“听说南迟是卓总的儿子？”
听到“南迟”，卓亚脸上掠过一丝慌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
装傻。
霍从周冷笑，“那赵勇，卓总也不认识了？”
“你到底想干嘛？”
“秦章――”霍从周喊。
秦章推门而入，手里捏着一个文件袋。
霍从周懒懒地坐在长条桌的主位，“把你手里的东西给卓总看看，让她回忆回忆。”
秦章掏出文件袋里的东西摔在卓亚面前。
卓亚不动。
“卓总，请。”秦章客气道。
卓亚仍旧目视前方，“没什么好看的，我做事向来听集团和董事长安排。”
“是吗？”霍从周淡淡道。
末了，他对秦章说，“给我们卓总服务一下，读给她听。”
“这个，是一份收养协议和两份血缘鉴定结果，收养协议中写道，南迟于八年前被卓亚收养，但这两份血缘鉴定结果……”
“什么血缘鉴定结果，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卓亚看向霍从周，“现在是下班时间，我要回家！”
她要走，哪有那么容易。
霍从周一脚踹翻了脚边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卓亚被吓得一愣。
霍从周慢条斯理地说，“秦章，让卓总看一下！”
话音刚落，刚刚还文质彬彬的秦章，扯着卓亚的胳膊，摁着她的后颈，将她的脑袋悬在了那两份鉴定结果的上方。
卓亚虽然保养的好，但也年近五十了，被秦章这么一摁，身体有些吃不消。
“霍从周，我要见董事长。”
霍从周置若罔闻，冷声吩咐秦章，“给卓总调整一下高度，她可能看不太清。”
“霍从周――”
“秦章，你松开我――”
……
会议室内，是卓亚歇斯底里的怒吼。
二楼。
闭着眼睛假寐的周君恒缓缓睁开眼睛，问一旁的周狄，“多长时间了。”
“半个小时。”
周君恒端起面前的保温杯抿了一口茶，状似随意地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周狄迟疑几秒，“您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少好。”
良久，周君恒发出一记叹息，“可他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啊，还用那样的话来扎我的心，如果我不帮着他，他怎么能掌管着偌大的瑞达。”
“……总有一天，大少会明白的。”
周君恒又叹了一声，“罢了，不明白就不明白吧。”
“只是苦了卓亚。”
虽然周君恒嘴上这么说着，但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里并没有对卓亚的半分惋惜。
要先稳住霍从周，总得想让他尝点甜头。
卓亚，就是周君恒给霍从周的“甜头”。
一个小时后，筋疲力尽的卓亚瘫在地板上，嘴里还在嚷嚷着“我要见董事长。”
“卓总还是去里面会会老朋友吧。”
丢下这句话，霍从周就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行至二楼时，周君恒从休息室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周狄。
“结束了？”
周君恒的语调，随意中带着掌控全局的笃定。
“周董真是好计谋。”霍从周冷嗤。
前脚商量好推迟婚约，后脚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布婚期，连点表面的解释都奉欠。
“我这是为了你好。”
“不需要！”
霍从周留给周君恒一个背影，周君恒脸色沉了又沉，随后问周狄，“嘉越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处理好了。”周狄说。
“辛苦你了，先回去吧。”周君恒说。
听到这话，周狄暗暗心惊，面上不显，“我送您回去？”
“吴伯到楼下了。”
看着周君恒离开，周狄才上了自己的车。
车门打开的瞬间，他浑身一僵，“你……”
“老东西走了？”
第96章 硬撑
周狄看着车内的女人，迟迟没有动作。
“愣着干嘛，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狗了？”
周狄半张脸匿在阴影中，“你，您……不该在这儿。”
女人似乎不乐意听到周狄这么说，生气地瞪着他，“跟我睡觉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
气氛一滞，周狄脸上掠过一丝难堪。
“我送您回去。”周狄说。
看着周狄那油盐不进的模样，女人一脚踹在周狄腰腹，“今晚这事，没完。”
-
车子行至柳江边上，向鲲熄火。
“小姐，到了。”
后座的林姜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一动未动，仿佛没有听到向鲲的话。
向鲲知道林姜难过，他打开车门，想要下车，让林姜一个人静静。
就在此时，咔哒一声。
林姜推开了车门，先向鲲一步下车。
向鲲动作一顿，跟在了林姜身后。
夜晚的柳江，没什么人，只有一两个夜跑和遛狗的人，在夜晚的凉意中，本来不好的心情越发严重了。
林姜漫无目的地走着，手机响起的时候，她正跟向鲲站在问津桥上。
“小姐，手机响了。”向鲲提醒她。
林姜听到了。
但她没动。
手机在停止响铃后，再一次响了起来。
向鲲知道，林姜这是不想接，便本分地守在一旁。
来来回回三四次，不知道响第几遍的时候，林姜终于摩挲出手机。
看了眼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她无甚表情地接通。
“你在哪儿？”
半响，林姜冷冷敷衍，“家。”
“……我就在你家门外。”
“告诉我，地址。”
看着清冷月光下泛着阵阵波纹的江面，林姜的心，不受控制地开始瑟缩，紧接着……身体发冷。
她抿了抿，尽量克制着自己翻涌的情绪，平复着呼吸道，“我不想说。”
丢下这四个字，林姜直接挂了电话。
后来，宋誉，蒋徊……纷纷打来电话解释，林姜一一拒接。
消息，也一概没看。
直到唐颂在微信上问她。
【姜姜，你还好吗？】
习惯地，林姜想要回复好，但手指戳着屏幕时，她回了三个字，【不太好。】
【那……要不要我来陪你？】
【不用，很快就好了。】
后面，唐颂又发来消息。
【别硬撑。】
【我知道。】
看着这三个字，唐颂没好脸色地看向霍从周，“满意了？”
霍从周眉头紧蹙，“这不是我的本意。”
唐颂冷笑，“那你的本意是什么，你敢娶她吗？”
“你不敢！”唐颂咬着牙，恨恨道，“因为你连喜欢她，都不敢承认！”
霍从周眉宇间的褶皱越发深刻，“这是我和她的事。”
唐颂“呵呵”两声，“既然如此，那你别来找我啊。”
“霍从周，姜姜就算出国……也并不是把你甩了，只是不想再追在你屁股后面跑了而已，别整的一副她欠你还不清的模样。”
“要说亏欠的人，是你！”
唐颂气疯了，少年时对霍从周的滤镜快要败的一干二净了，“我真后悔，当年带她去幸福里。”
如果不是那个初夏的午后，林姜也不会一陷就是十年。
“你走吧，我家不欢迎你。”
霍从周却站着没动，冷眸微掀，“秦观山知道你这幅模样吗？”
唐颂一怔，旋即怒道，“你爱说不说，请回！”
将霍从周赶出家门后，唐颂又给林姜发了条消息。
【刚刚霍从周来我这儿找你了。】
林姜回复。
【我猜到了。】
怕唐颂再追问，林姜又发了几个字过去，【谢谢颂颂，早点休息。】
林姜在柳江边上待到日出东升。
看着一点点跳跃地平线的初阳，林姜头也没转地问旁边的向鲲，“美吗？”
向鲲虽然留着长发，一副雌雄莫辨的文艺青年模样，但他本人……就是个大老粗，欣赏不来日出的美。
但大小姐说美，那定然是美的。
“美。”
闻言，林姜轻笑出声，“哪里美了？”
向鲲想了一会儿说，“像鸡蛋破壳。”
林姜颊边的笑意一僵，缓缓道，“确实。”
破壳……
不破，怎么能蜕变？
回程的路上，林姜突然对向鲲说，“我想查一下南迟和我的关系。”
向鲲一愣，旋即道，“我去安排。”
“不用，等我见过之后。”
谁料，她还没有约见南迟，南迟主动找她了。
就在向鲲送她回去，她下楼准备去上班的时候。
南迟就站在楼下。
少年倔犟的眼神多了几分苍白，林架挂着新伤，校服也脏了吧唧的，一点没有初见时，高冷学霸的酷拽模样。
“我妈不见了……”
听到“我妈”这两个字，林姜就想到昨晚卓亚那春风得意的模样。
“哦。”林姜反应平平。
“我说我妈不见了！”
南迟突然拔高声调。
林姜最讨厌自以为是的小孩，“所以呢？你妈又是谁？”
“你不是知道吗？”
林姜冷笑，“你觉得我为什么知道？”
她一步步向南迟逼近，带着笑意的眸子深处是一片冰冷，伸手卡住他还渗血的下颌，“你怎么知道你妈就是你妈了？”
南迟比林姜高半个头，被她这么掐着，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
林姜懒懒地推开南迟，“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不是最清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