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落在她身上,那些时有时无的视线,让她很不舒服。
按理说,老聂带走何婧,事情差不多了解下就翻篇了。
可这会儿,林姜有一种身处在大型宫斗现场的感觉。
在设计部,不……这一层楼没人不知道她和何婧玩的好。
虽然说如今不搞连坐那一出,但要说林姜一点都不知情,也不大不可能。
于是大家带着这样一种审判的态度,去看待这件事。
竞标方案提交后,何婧的确联系过她。
她一直在道歉,却始终没有透露这么做的原因。
职场上的腌H手段她见多了,何婧泄露项目内容这点儿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没什么稀奇的。
但霍从周出车祸了。
就那么巧合地发生在竞标次日。
多种情绪交织,她只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如今,她倒是走了,留下自己一个人还要收拾这烂摊子。
林姜也懒得为自己正名。
反正关于她的误解海了去了。
她正要回工位,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我们这儿不缺保镖,也不需要门神。”
老聂身上罩着件皮夹克,胡子拉碴,跟个落魄大叔一样。
“聂总这是去打劫了还是去乞讨了?”
“济贫扶弱。”
老聂回了这么一句就对办公室的同事说,“十分钟后开会。”
会议上,老聂对近期的一些项目进行了复盘,然后又是一番敲打。
“各位都是签过保密协议的人。”
老聂这句话砸下,众人心里瞬间咯噔一声。
“我不管你是上有老,还是下有小……如果发现,一切按法律程序处理!”
老聂钉子似的声音扎向在坐的每个人。
谁心里还没有一点小算盘了。
就在这时,老聂突然点到林姜。
“你留下。”
听到这句话,会议室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看向林姜的眼神又带有对“帮凶”的审视。
尽管他们并没有证据。
老聂大手一挥,“其他人出去工作!”
……
众人离开后,林姜和老聂还保持着之前的动作。
好像在比谁更能熬一些。
良久。
林姜给领导递了个台阶,“聂总是要说何婧的是吗?”
老聂看了眼林姜,有些烦躁地翻开文件,从里头拿出一个信封,扔到了林姜面前。
信封是新的,干干净净。
厚度,也不像是装了现金。
老聂有些烦躁地踹了一脚地上的椅子,哐当一声响。
还没有走远的同事纷纷伸长了耳朵。
但后面又没了声音。
相比老聂的躁动,林姜淡然多了。
她面无表情的打开信封。
和她猜的一样,里面是何婧的一封手写信。
娟秀的字体落了整整一页。
林姜读着信,状似随意问道,“公司怎么处理的?”
“自动离职。”
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管是对何婧,还是对信达。
如果不是林姜在“如园”看到何婧后,提醒了老聂一句,结果或许会完全不同。
信达丢了项目,何婧也丢了未来的前途。
“这事儿,还得谢谢你。”
林姜合上手写信,轻笑一声,“这声谢谢,我收下了。”
老聂:……
他拧了下眉,有些不自在地开口,“你要愿意见何婧,就给她回个消息。”
闻言,林姜想到老聂之前说的那句“济贫扶弱”,眼里划过一丝兴味。
“聂总跟何婧……是什么关系?”
“……同事。”
林姜挑眉,“那聂总可真是个好上司。”
“你嫌疑洗清了?”
“我又不在乎。”
话落,林姜率先出了会议室的门。
对上办公室那些八卦又欲言又止的眼神,林姜淡笑,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脑海中,掠过的却是何婧信里的内容。
第157章 挣扎
一个从偏远乡镇考到麓大的女孩,在人生即将要大放异彩的时候,母亲被查出患有心脏病。
年幼的弟弟还在读初中,她成为了家庭唯一的顶梁柱。
掉了眼泪,吃了苦……逐渐变的左右逢迎。
她在信里说,在自己开朗大方的皮囊下,包裹着宛如匍匐在泥泞里苟且蝼蚁的躯体。
当时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猛的颤了一下。
她觉得何婧太可怜了。
但此时此刻,林姜想到的却是大雨中瘦削清瘦的背影。
霍从周。
不是所有深陷泥泞的,都会成为蝼蚁。
还有那些逆着疾风而上的劲草。
既然何婧想见她,那就见见。
她也挺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何婧在最后关头守住了本心。
说来也巧。
下午刚上班,何婧就来了。
她还是跟之前一个样子,只是眼神多了几分闪躲。
办公室的人心照不宣。
林姜淡笑抿唇,“聊聊?”
何婧垂落的双手攥紧,脸上掠过一丝局促,“好。”
临出门时,林姜对坐在门口的同事说,“麻烦你跟老聂说一声,给我两小时的假。”
不等同事答应,林姜已经出了办公室的门。
电梯口。
何婧犹豫开口,“我是不是该给同事们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老聂都要将此事翻篇了,你还要造点浪啊。”
何婧不语。
电梯停靠时,恰好市场部的余苒从里头出来了。
“哟,这不是那谁谁吗?怎么还有脸来公司。”
要论阴阳怪气,余苒排第二,没人能夺第一。
没有人不爱看热闹。
余苒说话的功夫,走廊就探出好几颗脑袋。
“还以为买票回家了呢,真是人穷志短。”
余苒一甩长发,就要扭腰转身。
一直沉默隐忍的何婧突然出声,“你说谁人穷志短?”
余苒轻笑一声。
在何婧面前,她有足够的身高优势,所以垂着视线哂道,“谁急了就说谁。”
她不屑地盯着何婧。
何婧也狠狠地看着她,“你怎么拿的单子心里清楚。”
“怎么,羡慕啊?”余苒的目光从何婧身上挪开,落在了林姜的身上,“这一位,,道行可不比我差。”
言外之意,她怎么上位的,林姜就是怎么上位的。
无辜被拉下水,而且还是脏水。
林姜的脸上却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一步步地向余苒逼近。
余苒和林姜没什么交情,但跟季家有来往,林姜是怎么把霍从周从季涟漪的身边夺走,又跟贺家那位教授暧昧不清的,她都清楚。
凭什么林姜就要又当又立。
既然都一样,何必装清纯。
她故作淡定地盯着林姜。
林姜走到她身边,却只是轻飘飘地开口,“是尼罗格的床不好睡,还是如园的菜不好吃,亦或者……结芦的温泉太小了?”
林姜每说一个字,余苒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直至林姜突然凑近,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余小姐的香味……还挺特别。”
闻言,余苒猛的瞪大眸子。
随后一把推开林姜,“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挑事的都走了一个,继续看也没什么意思了。
那些八卦的脑袋缩了回去。
何婧本来就对林姜心里有愧,这一下实在有些绷不住了。
“林姜,对不起……”
“别,打住,憋回去!”林姜最怕人掉眼泪,既不知道如何安慰又无法做到冷眼旁观。
当初南迟那小子就是用了这一招“掉眼泪大法”,不然这个弟弟……她也没打算认。
何婧本来挺难过的,但看林姜一脸嫌弃地说“憋回去”,瞬间就僵住了。
林姜像以前何婧碰她胳膊一样,碰了碰她,“走吧。”
楼下咖啡厅。
何婧推给林姜一个牛皮纸袋。
看形状……就知道是钱。
林姜缺钱,但也不缺这十万块。
“阿姨出院了?”
何婧摇头,“我把家里的老房子买了。”
林姜没应。
何婧自顾自道,“本来打算把那房子留着,等哪天拆迁了那点钱,给我弟弟买房子的。”
林姜自幼在蜜罐子了长大,确实没有经历过贫穷的苦。
但她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娇小姐。
九岁那年,林振南曾经带着林姜和姜澜去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渔村,在那里他们遇见了谢北钊。
十岁的谢北钊。
几度的天气里,他脚上穿着一双破洞的球鞋,松松垮垮的裤子一看就是捡的,唯一合身的羽绒服,羽绒正在迎风往外面漏。
手里还拎着一只破铁桶。
见林姜盯着他看,问,“你要买鱼吗?”
这样的小孩,要是在麓城,林姜见了都要绕道走。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又觉得这个小孩没有恶意。
“爸爸――”
林振南来了之后,买了谢北钊所有的鱼,还带着他到了他们在当地租的房子,给他洗澡买了新衣服换上。
林姜打小就没什么朋友,所以渴望交朋友。
却又怕像向鲲一样,最后被送去上学。
所以她拒绝跟谢北钊玩。
没朋友,就不怕失去朋友了。
于是在林振南把谢北钊带到麓城的时候,林姜哭着喊着“不要一起玩。”
所以,在乡下那段时间,谢北钊都没有来过。
关于谢北钊的凄惨,每天都能在不同人的口中听到。
父亲酒鬼,母亲赌鬼,唯一对孩子好的奶奶,也摔断腿去世了,人人都觉得他惨,却也分身乏术去帮他一把。
直至遇到林振南。
想到老爸和谢北钊,林姜淡淡说了一声“挺好。”
之前她还执着听一个答案。
现在看来,好像也不需要了。
“你不问问我……关于瑞达的事吗?”
林姜想了想,“其实也不难猜。”
走投无路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与其把伤疤亮出来给人看,不如学着如何去保护自己,然后变的强大。”
闻言,何婧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我当时觉得这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何婧颤抖着,“……根本没办法拒绝。”
听到这句话,林姜瞬间就想到了自己和霍从周的隐婚。
当时的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
就在她要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一张照片。
某人正端着咖啡坐在她西子湾的懒人沙发上。
瞬间,林姜悬空的心就跌落了回去。
她看向红着眼的何婧,“你该庆幸……有老聂罩着。”
第158章 大度
没有人可以为犯下的错误不买单。
除非,有人已经帮你买了。
何婧不知道林姜知道多少,或许全部都知道。
但她还是忍不住地说,“明明,我最开始想要陷害的人……是你啊。”
“……我知道。”
何婧错愕地张了张嘴巴。
林姜眨了眨眼睛,“大概我有一个到处捡小孩的爸爸,所以看不得别人受苦。”
也不管何婧听没听懂,林姜转身就走。
“林姜,钱――”
“等你找到工作再还吧。”
“……林姜,我欠你个大忙。”
她挥了挥手,利落又潇洒,却丝毫不见予人施舍的模样。
老聂那么帮着何婧,两人肯定关系匪浅,但看何婧……好像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或许,欠她这个旁观者的钱,更好受一些。
出了咖啡厅,林姜刚要摸出手机给霍从周回消息,旁边传来Javed的声音。
“这么大度?”
闻言,林姜脚下一停,指尖的“鸠占鹊巢”被她误触打成了“紧张”,而且还发了出去。
这该死的输入法。
她想要撤回,Javed已经走了过来。
林姜只好收起手机。
“老聂给何婧求情,是因为校友,你是因为什么?”Javed的腔调带着几分莫名的质问。
好像有点生气。
林姜懒得追究,懒懒掀了下眼皮子。
“杰总还有偷听别人说话的爱好?”
Javed一脸无语,“没有。”
林姜轻笑,似乎并没有把Javed的“偷听”放在心上,清冷的嗓音带着几分柔和的调子,“人都有走投无路的时候。”
尽管Javed说自己不是谢北钊,但那张脸实在是太相似。
莫名的,林姜又重复了之前的话。
“大概我有一个到处捡小孩的爸爸,所以看不得别人受苦。”
Javed瞳孔飞快地瑟缩了一下。
“令尊,是好人。”
林姜没什么情绪地笑了笑,“杰总不会没听过裕安的传言吧?”
这一次,Javed沉默两三秒才接腔,“但在林小姐口中,令尊一直是个宅心仁厚的人。”
听到Javed这么说,林姜再次失望,Javed不是谢北钊。
于是,她转移了话题,“如果这件事我有责任,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顾忌你和霍从周的合作关系。”
林姜向来坦荡,既然知道双方就这个项目达成了合作,便直接讲了出来。
Javed想问她怎么知道的。
旋即又想到她是林家小姐,怎么会只身一人在这麓城。
良久,Javed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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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西子湾,额头上顶着纱布的霍从周正在厨房里颠勺。
男人惯爱穿白色的衬衫。
即使现在是冬天。
白色衬衫,袖子挽在手臂,下摆被他束在腰间,裁剪熨帖的深色裤子勾勒着男人翘而不夸张的臀,一双腿又长又直。
即使一手颠勺,一手撒料,在这满是烟火气的厨房,也是一派淡定,游刃有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