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借由警.察.局把对方吓走,棠宁终于松了一口气,准备打车回酒店,突然接到了一个张谨言的电话。
接通后,对方语气焦急,“棠宁,你怎么样了?现在安全吗?”
第29章
棠宁解释了一通自己的处境, 接着十分疑惑问她,“你怎么会突然给我打这个电话?”
目前张谨言被她挖来管理懦驹埃这些天来偶尔会打电话跟她汇报事宜, 两人合作得算是愉快, 但棠宁从来不跟她讲任何私事。
张谨言揉了揉太阳穴,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真的很奇怪, 我上个卫生间回来之后,桌上就突然出现了一张纸。”
她懂得多, 一眼看出这张纸其实是很名贵的古法造的白茧纸,还没来得及讶异, 看到上面以急促笔锋写成的几个字, 顿时就不淡定了。
“写着:‘棠宁有危险, 速救。’”张谨言目前手里还捏着这张纸, 百思不得其解说,“谁写的?怎么会放在我桌上, 卧槽这人不会还在我办公室里吧?!”
眼下确定了棠宁安全无误, 张女士终于忍不住心里发毛了起来。
“啊哈哈哈……是我朋友,”棠宁心虚不已,“他这人有点奇怪,在跟我恶作剧开玩笑呢,我回头仔细跟你解释,你别怕哈。”
火速挂断电话,棠宁就打开游戏。
刚刚为了用手机地图, 棠宁短暂地退出了游戏, 却没想到当时谢行野一直在听, 他一定会着急。
“我没事情, 我已经把他赶跑了!”一上线棠宁就立刻报平安,“你别担心。”
谢行野的焦灼是显而易见的,他桌上的花瓶都统统被砸到地上,黑压压的眼神几乎可称暴戾。
见她终于出现,三两步便走了过来,即使听见她一直在耐心反复保证自己没问题,谢行野还是阴沉着脸,完全不说话。
然后他闭了闭眼睛,克制着发紧的声音,“回去吧。”
“也好,我玩得差不多了。”棠宁已经坐在了车上,看见路边有手机店,顺手就去买了一个备用的。
虽然新手机没连网,她还是能顺利打开这款游戏,有意缓和气氛,“我换了一个新手机,屏幕大多了。”
谢行野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看了眼窗外已是晚霞漫天,自然而然说道,“你受了惊吓,早点睡。”
他好像终于放心了,棠宁也松了一口气,但没直接下线,而是去前台办理了退房手续,又收拾了一会儿,直奔机场而去。
消磨到半夜,棠宁终于上了飞机,认真解释道,“我要关机了,等我回国了再来找你。”
谢行野似乎也准备睡了,他的声音很轻,“好。”
棠宁的角色忽闪了下,最后在一片淡光中消弭。
等她彻底消失不见,谢行野忽而抬手,用力按了下自己的胸口。
狂乱无规律的心跳声终于缓缓静了下去,谢行野察觉到自己的指尖一直在无意识地颤抖,也是过了许久才能恢复正常。
铺开桌上的纸,谢行野凝神,提笔写了几次,又统统撕毁。
一直到窗外天空泛起了一线银白,他才写好了一封信,而后丢入火盆里,面无表情说:“给张谨言。”
做完这一切后,谢行野紧绷着的心神才算是得到片刻松懈,此时侍卫在门后轻声通报,“陛下,内堂的人求见,说是拷问孟倾舟,已有了结果。”
内堂原本只是一个皇帝的私人护卫机构,但这几年在谢行野的手里,已经变得大不相同。
大部分人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存在,但是对这个机构的组成以及人员几乎是一无所知,只知道是皇帝的耳目,而且几乎有着通天本领。
“知道了。”谢行野又抽出一张纸,慢慢写下几个字,接着面色如常地走了出去。
棠宁再上线时,看到了谢行野留给自己的这几个字:处理政务,暂离,勿念。
看着看着,她不自觉念出了声,接着把手机一丢,抬手用力锤了下自己的脑袋。
现在她和谢行野的关系……说不是在谈恋爱,那是自欺欺人吧。
逃避了这么长时间,棠宁下定决心要好好考虑这个问题。
对方跟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次元的人,而且棠宁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是在谢行野小时候就认识了对方。
虽然那时候谢行野不喜欢她这个女鬼,但就算是那时候,谢行野对她和对其余人都是不一样的。
她见过这个戾君少年时最不堪的记忆,领略过谢行野掩藏在愚钝之下的锋利,且因为当时心态只觉在玩游戏,她对于那时候的小暴君,一直是态度温柔多有照拂。
“不行不行。”棠宁连连摇头念叨着,“不好不好。”
就好像是学生会不自觉爱上老师,病人会依赖上自己的心理医生。其实是基于一种地位不平等而带来的错觉,棠宁本身就很反感这种事情。
……谢行野只是心理不健康,但她不能装不知道。
一定要好好帮助他拥有正常的情感,而且棠宁隐隐约约有感觉,明君值的关键,也许就在这里。
她心事重重,原本想等谢行野回来之后促膝长谈一番,不料……睡着了。
折腾一天,棠宁今晚的呼吸声要比平时更加沉重一些,而且陷入了光怪陆离的梦境,偶尔还会发出一些呓语。
谢行野安静地擦干双手的血迹,听着她的呼吸,恍惚间有种岁月悠长的错觉。
短短一瞬,就好像走过了许多风霜雨雪。
回国的第二天,是个好天气。
谢行野要上早朝,棠宁被吵醒后也忍不住跟着他一起去,对方淡淡瞄了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朝堂上氛围不太好,群臣都很有一些战战兢兢的意思,如果谁被谢行野不经意之间扫了一下,膝盖都几乎会瞬间软掉。
而且也很安静,有人上奏折也大多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还要看谢行野的脸色。
看来最近谢行野治理天下的风格,略有激烈。
棠宁在群臣中间飘了一会儿,但是没找到熟人。
包括靖国公与他儿子,也包括上两次见到的何旬,今天全都没来上朝。
靖国公这个事情一直压在棠宁的心里,只是她每次提起来,谢行野都会以沉默相对,接着……棠宁就会心虚。
就好像现在,她转了一圈后又飘回了谢行野身边,假装不经意之间问他,“怎么没看见靖国公?”
往常这个老头都会站在前排。
谢行野上朝时的态度十分散漫,朝服也是松松垮垮的,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望向底下的群臣,撇了一眼棠宁。
底下有个年轻气盛的翰林回答了棠宁的疑问,他声音洪亮,几乎带着一种必死的壮烈,“靖国公三代忠良,如今在都城里却为南疆人所劫,陛下怎可坐视不理!”
此言一出,有人附和却也有人反对,“南疆人开口就要咱们三座城池,这靖国公恐怕……”
“天下谁人不知陛下待靖国公犹如生父,南疆人此计甚毒啊!”
“嗨,南疆人也是一开始要的多些,一定还有商量的余地。”
最后是个胡子花白的老人,挣扎着上前,“陛下万万不可意气用事,靖国公他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哪怕他如今就在朝堂上,也必不会让陛下为难。”
他说完便下跪磕头,带着剩下的百官一同下跪,涕泪四流道:“请陛下三思后行,国不可一日无主,请陛下收回亲自南征的成命!”
……剧情怎么跟自己想象里的不一样了。
棠宁看得几乎是目瞪口呆,而身旁的谢行野只是紧绷着脸色,重重冷哼一声,泄愤般地随手摔了御前花瓶,而后起身便走,“一帮懦夫!”
身后仍然是此起彼伏的,“请陛下收回成命。”
棠宁又看了好几眼,这才跟着谢行野出去。
这个年代,南疆和北漠都不足为惧,早就已经对楚国俯首称臣成为了小弟了。
或者说是……早就成为了谢行野的小弟。
棠宁仔细皱眉想着,还是有些无法疏通其中关节,屏幕里却忽而一花。
“别想了,”谢行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凉凉说道,“我没勾搭南疆人。是他们自己蠢,稍一引导,就遂了我的愿。”
这些年谢行野对待靖国公是全国人有目共睹的孝顺。
利用这层假象,谢行野借刀杀人时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等到来年兵壮马肥,还能有借口对南疆人宣战。
两人回到御书房,还没坐稳说话,就有一支小箭‘嗖’得射进来,钉进了谢行野身边的柱子上。
棠宁吓得一激灵:“有刺客?”
谢行野却淡淡摇头,接着取下那只小箭,打开它带来的那张小小信纸。
只看了一眼,谢行野便微微颔首,像是说一件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死了。”
棠宁凑过去看,一惊一乍问:“靖国公死了?”
谢行野言简意赅道,“是。”
是的,确切的来说,靖国公是被谢行野派去南疆的刺客所杀。
但他死于南疆确实铁板钉钉的事实。
说完之后,他却忽而大力掀翻了房里的书桌,叮铃铛铛地零碎物件落了一地,激起守门小太监的万分惧怕,犹豫着敲门,“……陛下?”
谢行野提高声音:“滚。”
脸上却带着点愉快的表情。
棠宁看了半天戏,忍不住想道:
有这种流量小偶像的脸,果然就演戏不认真。
她还残留着微微不敢相信,“但是靖国公,真的就这么没了?”
“不然?”谢行野看着她的脸挑眉问道,“你指望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因为一般情况是,越往后面boss难度越高啊。”棠宁比划着说,“当年的圣慈那么恐怖,我还以为这个靖国公要比她难缠。”
一下提及旧人,谢行野淡淡说道,“圣慈是个十足的蠢货,不过胜在心狠,做事也利落。”
接着他给自己倒了一盏茶,“而靖国公连心狠都不剩。只是个被岁月磨光了锐气的钝夫罢了。”
棠宁似懂非懂,“……哦。”
但一下解决了这几天的心头大患,她此刻也觉得有些放松了下来,坐在床边小腿摇了摇,突然问他,“那孟倾舟怎么样了?”
她话音刚落,谢行野掌中的杯盏,在倏忽间碎裂。
作者有话说:
朋友们不好意思,我每天上班加码字比较忙,最近评论多起来了虽然很开心,但是做不到每条都回了。不过我每一条评论都有认真看,爱你们!
第30章
“杀了。”谢行野面不改色, 随手拿了旁边的手帕擦干净手里的血水。他微微垂下眼睛,显然是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另外问她, “你不准备去懦驹袄铩…”
棠宁整个人飘了过来, 仔细查看谢行野受了伤的手掌,接着从商店里买了一点创口贴和酒精棉签, 不太熟练地帮他处理那些细小伤口。
她整个人没有什么温度, 也并非实体。
但贴过来的时候,谢行野只是沉默顿住, 连呼吸都不大顺畅。
“以后要小心一点。”棠宁帮他处理好伤口,但手机操作毕竟不方便, 看着自己贴上去那几个歪歪斜斜的创口贴……算了没眼看。
她又飘走了。
被她虚虚接触的那一部分肌肤, 仿佛在发生及其微小又接连不断的爆炸, 余波一圈一圈的荡开, 令人不合时宜地心神摇曳。
“我杀了孟倾舟。”谢行野合上手掌,怔怔看着自己虚握成拳的手, 语调平平说道:“抱歉。”
当时说好, 至少要让棠宁有机会跟孟倾舟亲自聊聊的。
棠宁却大为惊奇,“你道歉了!”
好不容易。
谢行野抿起嘴唇,只是目光透露出了些许隐约的温驯以及一丝期待,“你不怪我?”
棠宁抓了下自己的头发。
此时外卖员敲了门,她飞速起身去拿,回来的时候一边拆包装一边斟酌着开口,“是我的错, 我没有跟你讲清楚。”
棠宁认真问道:“你不让我去见孟倾舟, 是因为对面身上也有明君值, 你怕我选择他而不管你吗?”
是, 但也……不算全是。
至于真正的理由,翻滚在心脏最深处那暴戾而绝望的情绪,谢行野眼下却莫名不希望棠宁知道。
棠宁还在认真道歉,只是因为没忍住塞了一嘴的泡芙,语气有点好笑,“对不起,是我让你没有安全感了。”
谢行野没有回应,表情似乎有些古怪。
棠宁咽下食物以后,郑重承诺道:“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的,如果你不希望我去见孟倾舟,那我就不见了。”
从小孩时期开始,就从来没人真正关心爱护过他。
所以即使是面对棠宁这么不靠谱的人,谢行野还是会陷入一种雏鸟情绪里。
大约也是因为他只有棠宁这么一个真正可以相信的人,所以面对突然出现的另外一个‘明君’才会产生如此不安的情感。
“总之。”棠宁拍拍手,继续说道:“你吃泡芙吗?”
棠宁一旦吃了高糖高热量食物,就忍不住投喂别人,然后安慰自己:不止我一个人胖啊。
她要带着小暴君一起胖。
两人吃了好几周的垃圾食品,谢行野的人没有任何变化,棠宁自己的脸却是圆了一圈。
诡异的是,这个游戏的角色居然会随着棠宁现实里的变化而变化,看着谢行野愈发满意的眼神,棠宁下定决心发出呐喊:“……我要减肥。”
“哦?”谢行野不太赞成,但也没有阻止,只是递给她一张折子,上面是礼部的人提议入山狩猎,自然而然对她说,“明日我去春狩,你可一道前往懦驹埃好过镇日闷在屋子里。”
“春狩?”棠宁研究了下这个折子,随后摇摇头,“不行不行,我不能接受为了玩乐打猎,你自己去吧。”
别让她看见就行。
“不过是借着玩乐的名头罢了。”谢行野淡淡说,“你若是心里别扭,我知会人改了便是。”
当晚,朝中的大臣连夜加班,自此以后取消研习了几百年的春狩。但为了武将们有个难得的时日能够尽兴,一律改成比试箭法与马术,拔得头筹者由陛下亲自授冕。
一天后,棠宁还是打车去往懦驹埃她琢磨着想给自己买一辆车,念叨了句,“不过要先学驾照。”
谢行野已经在屋外了,他坐在临时搭起的凉棚里,漫不经心看下面那群比试箭法的人,略有些无聊,“找个司机便是。”
“也对。”棠宁说,“我一直不学,就是怕教练骂我,那我肯定会回骂他,打起来了就不好了。”
谢行野眼睛淡淡眯了起来,听着她在那边说些琐屑的事情,胸中那点挥之不去的烦闷似乎能跟着逐渐消散。
今天到懦驹笆保恰好张谨言出去了,棠宁跟在游客群中,在属于自己的产业里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