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拿这个桶打些热水，再用你嫁妆里的大澡盆一起洗脚吧。”她打量了一下叶萱，想起她的脚不便，说道，“我让向勉过来提。”
……
折腾一番，叶萱回到屋内。
向勉虽然把水提进了屋子里，但他显然也对这一套不感冒，把门一关，说道：“分你一半吧。”
由于新婚，什么都要成双成对，所以脸盆也有两个。叶萱一个脸盆洗脸，一个脸盆洗脚，温热的水包裹着脚丫子，人也放松了许多。
叶萱的心情松快下来，看着旁边泡着脚的男人，问道：“你刚刚说以后自己开火，真打算自己开火么？”
毕竟他们说到底也不是真成家，因此她很不理解。
“当然是真的。”向勉说道，“主要是跟他们一块儿吃，我吃不惯。”
“嗯？”叶萱更不理解，“可是你都吃了二十一年了，还不习惯？”
“对啊。”他语气淡淡，“据我观察，我觉得你也更喜欢吃米饭配菜，但他们平时都喜欢随便点吃馒头、饼子什么的。”
叶萱瞅他：“你观察还挺仔细。早上可以吃馒头、包子、饼子之类的，但中午和晚上我是更喜欢吃米饭配炒菜。”
他的表情十分满意：“这就对了，一天三顿都吃面食，我可真吃不惯，既然你也不习惯，咱们搭伙不是更好？”
“好是好。”叶萱有些发窘，“但我厨艺不好，不会做菜。”
“是完全不会，还是做得不好？”
叶萱窘了，在现实世界中，她几乎没做过菜，即便想学炒个菜，也很快被家人推出去。
声音跟蚊子似的回答：“完全不会……你呢？”
耳边听到轻轻的一声笑，叶萱只好给自己找借口：“我在家里的时候，一般是妈妈或嫂子做饭，我只洗菜洗碗。你手艺怎么样？”
“还行。”
还行？叶萱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惊讶道，“你居然会做饭？”
“怎么？”他扯着笑，“虽然我之前是混过街头，但不代表我什么都不会吧。”
“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感觉这个男人的人设好奇怪……难道是原作者写到后来给他洗白了？还是他自己觉醒了意识？
讪讪点头：“那……行……吧。”
“行……吧？”他笑，“这么勉强。”
叶萱是在盘算自己的工资，现在他没有正经工作，也不再混街头，肯定没收入，那么她的工资够花吗……
他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说道：“接下来我会想办法去赚钱，养活你们。
“养活我……们？”叶萱疑惑地问。
“不然呢？”他搓着脚，“虽然你是自由之身，但别人不知情，我仍然负有养活你的责任。”
听着他笃定的话语，自信的表情，有一种真挚、单纯且热情的少年之气，叶萱愣了愣，低声道：“我可以养活自己。”
“你能养活自己当然好，只是属于我的责任，我不能推却。”他说着，擦了脚，问她，“水该泡凉了吧？”
“嗯。”叶萱反应过来，把脚从水里抽了出来。
他穿了拖鞋，盯着她纤细的脚：“再给你擦次药吧，明天估计就能正常走路了。”
“哦，好……”
和上午一样，他仍然用药油给她擦了擦扭伤的地方，只是力道没有上午那样大，轻了许多。
灯光有点儿暗，叶萱看着他蹲在自己跟前，脸容因为光的缘故，显得更柔和，不由低声说了句：“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他悠悠地道，“不过你当时下梯.子也没多高啊，怎么会扭成这样。”
叶萱不好意思：“其实是我跳窗的时候就扭到了，下梯是二次扭伤。”
他哭笑不得，忽地抬起眸看她：“你还真是神勇啊！要不是阻止你，你真的要跳墙？不怕摔死？”
叶萱：“……我没想那么多。”
“也是冤孽。”
他说完没再多言，擦好了药后，还毫不介意地弯腰把她的那盆洗脚水倒在自己的桶里，再提着走了出去。
叶萱：“……”
他其实，是挺温柔的一个人，呈现出非常良好的素质，接触的时候也十分正经，使得两个人的沟通十分顺畅，像是一拍即合。
睡觉前，叶萱理了两床被子，一床用来垫，一床用来盖，再加一个枕头。
“薄点儿的是垫的，厚点儿的是用来盖的，明天起床后，你再整理好，抱进房间……”
他轻点着头：“你一般几点起床？”
“不用上班的话，可以睡到七点多吧，上班的话就得早起，六点半起床。”
搁她平时在家里的习惯，不上学的时候，她能在床上躺到吃午饭……可惜现在没办法睡懒觉了。
向勉：“行，我也差不多。”
“那，我去睡觉了。”
“嗯。”
叶萱停了停，想礼貌地说声“晚安”，但是想到现在这会儿没有说晚安的习惯，于是又吞了回去。
他丢了个疑惑的眼神过来：“还有事？”
“没有——”见他觉得诡异，叶萱憋着说了一句，“谢谢你，收留我。”
他一听，乐了：“不用客气，反正你也是被我坑的。”
叶萱莫名发笑：“也对。”
躺在床上，叶萱忐忑不安的心，逐渐变得平静起来。
把跟他的关系当作男女合租，她还不用出房租，算一算，她其实捡到了大便宜。
……
第6章
翌日一早起床，走出卧室看见榻上的被子都已经叠好，门是关着的，于是叶萱先把被子抱回了卧室。
洗手池边十分热闹，向勉等人在洗漱，二婶赵素凤也过来刷牙。
她还提醒着：“向勉，你记得回门时，带上两瓶酒，昨天老丈人被气得不轻。”
按旧传统，新出嫁的女儿第三天回门，但是现在已经是新社会，很多人都要上班，没有那么多假期，所以也有人第二天回门，不再遵循那些说法和讲究。
向勉应了一声：“知道。”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虽然还是冷，但是天空明朗，有太阳加持。叶萱洗漱完毕，跟向勉一起回叶家。向勉拎着两瓶酒、一条烟、一些水果，叶萱则提着两斤糖果。
向家四合院在绿杨胡同口不远，拐出去二十多米就是大马路，占尽地利。叶家小平房则在槐花胡同深处，七弯八拐才能抵达。
这两条胡同呈东西走向，是平行挨着的，骑自行车很快就能到，步行走得快也不过半小时。
二人商量好走路过去，顺便在半路上吃个早餐。
从四合院出来往左，朝着胡同深处走，一路上有些静默。
叶萱并未觉得尴尬，她只当自己是来胡同旅游的，这儿每一处砖墙，每一块瓦片，路边高大的树，自行车发出的丁零声，还有经过的行人……她都觉得新鲜有趣。
向勉走在前面一点点，黑色西装裤，深蓝色的挡风外套，由于个子高且挺拔，衣服穿起来有型。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侧脸轮廓很清楚，偶尔垂一下眸，脸上呈现一种傲然的冷淡，仿佛这个世界与之无关。
正觉得这人有一种神秘感时，前方有个姑娘，穿着件暗红色的羽绒棉服，烫了个很时髦的短发，站在原地，“哟”了一声。
淡漠的男人这才抬起眸看着那姑娘，双方隔了两米的距离，面对面站着。
叶萱也停下了脚步，看看那姑娘，又看看向勉，直觉不对劲。
那个姑娘哼了一声：“当新郎倌了，就不认我们这些人了么？”
向勉目光直直盯向她，没说话。
见向勉不说话，叶萱又感觉这姑娘像是向勉的旧情人，说话时语气中充满着一股子醋味儿。她尴尬地道了一声：“你好……早啊。”
那姑娘从鼻子里继续哼了一声，有些高傲地问：“你媳妇叫什么啊？会不会介绍给咱们这些从小玩到大的伙伴认识了？”
叶萱怔了怔，听见她是向勉的小伙伴，便主动打招呼：“我叫叶萱。”
“不是，我说向勉，这是你媳妇，你不介绍，让人家自己开口，多没面子。”
叶萱：“……”
不知道向勉怎么想的，反正叶萱觉得他仿佛不认识这姑娘似的，或者说不想认识她。
他淡淡地扯了个笑，反问：“既然是我媳妇主动介绍的自己，你不介绍一下你自己？”
对方有些急眼：“向勉你个混赖，你可别得意！”
向勉继续漫不经心：“真不介绍一下自己啊？那我们走了。”
叶萱觉得尴尬极了，虽然从女人的直觉上看，这姑娘貌似跟向勉有点儿什么感情羁绊……但是大早上的，她不想在这儿闹一场，只好礼貌地问：“你好，怎么称呼？”
她终于开口，但只是面无表情地吐了三个字：“罗雨婷。”
“你好、你好。”
向勉得意地勾了笑：“我还得陪媳妇回门，您先忙您的。”说罢提前，与罗雨婷擦肩而过。
罗雨婷：“你……”她气得飙脏话，“丫的别给我装孙子啊！”
向勉没回她的话，自顾自地迈步前行，叶萱感觉氛围实在太诡异，也不敢招惹这位小姑奶奶，僵愣了一下，直到向勉突地回头：“别发呆，赶紧过来。”
“哦。”侧了一下身体，与罗雨婷保持一定距离，这才赶上向勉的脚步。
……
路上又安静下来。
叶萱主动说道：“她应该是你的青梅竹马吧，嗯，是青梅。”
“也许吧。”他的语气有些懒散。
“她好像对你挺有意见的。”
“嗯，她就这性子。”
女人的直觉告诉叶萱，事情没这么简单。
于是开口说道：“但我觉得，她好像喜欢你。”
“？”他停止前行，扭头瞅她，“你有事？”
“我没事啊？”叶萱八卦精神上头，“就是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她至少喜欢过你，才对你有怨言……”
“扯淡。”
“……”
*
前面就是分岔路口，路边有几家早餐店，两人停下了脚步，叶萱闻着包子、煎饼的香味，问他：“就在这儿吃早餐吧。”
“也行。”
点了一笼小笼包，要了两碗胡辣汤，还买了一个煎饼果子对半切开，一人一半。
二人坐在小桌子边吃早餐，由于此时的生活已经和现代的无异，只是群众穿着显得旧一些，街边没有那么多小汽车，远处的高楼也不多……此外叶萱并没有感觉有多违和。
叶萱喝不惯胡辣汤，但还是硬着头皮喝了大半碗，后来吃了半个煎饼果子就饱得很。
他问：“不吃小笼包？”
“我已经饱了。”
“尝一个？”
“好吧。”只好又拿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剩下的全给向勉吃了。
正默不作声吃着，又有一道响亮的声音传来。
“哟，这不是勉子哥么？”
叶萱看过去，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头发有点儿像鸡窝，尖头尖脑的小青年打着招呼。
向勉反应平淡：“早啊，吃了么？”
“没呢，勉子哥要请我吃早餐呐？”
人家还没回应，他就自来熟地坐了下来，还盯着叶萱看：“哥，这就是嫂子吧。”
“嗐，嫂子好。”
叶萱干干地笑。
“昨天我听傻狍子他们说了，哥结婚的酒摆得很热闹，可惜我有事，也没赶上这杯喜酒。”这人一说就说一大筐，完全不理会别人爱不爱听，并且一开口就是正宗的京片子，没有消停的时候。
向勉朝他冷笑了一声：“没赶上？应该是没请你吧？”
叶萱：“……”
这么直白拆穿的吗？
“别介啊哥，咱俩什么交情，还用得着请吗？”
向勉扫了他一眼，说道：“别啊，我已经决定好好过日子了，以后见面点个头，大小是个交情，但不三不四的事，别来找我。”
“……啊？”鸡窝头一脸茫然，“不是啊哥，咱也没干什么不三不四的事啊？”
向勉提着那些东西，站起了身，扯了个笑：“没干过最好，都这么年轻，去找份正经工作吧。”
“我还有事，先走了。”
鸡窝头：“……”
叶萱也拎着放在桌上的糖，跟着站了起来，又有些不放心地回看了鸡窝头一眼，发现他整个人好像受到了刺激，万分不解，目瞪口呆。
转头看向勉，叶萱内心惊讶无比，向勉他真的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啊？
一下子就跟这些混混分割得这么干净，甚至和之前那个青梅竹马的姑娘也摆出一副不熟，不要往来的姿态。
“向勉——”叶萱不由叫了一声。
“嗯？”他回过头瞅她，却突地一笑，“你嘴角还蘸着点儿酱。”
“……”叶萱尴尬地用手擦了擦，“还有吗？”
他认真看过来：“没了。”
边走边道：“刚刚叫我，有话说？”
被突然打断，叶萱想了想才说：“你跟他们这么清楚地割席，怕不怕他们以后找你麻烦啊？”
“现在是什么社会？法制社会，我不欠他们的，怕他们做什么？”
他说这话时一脸正气，恍惚间让人觉得他是执法的那个人。
“你的变化，是不是太大了点儿？”叶萱不禁说出了自己的怀疑，“都让我觉得你换了个人。”
他怔了半秒，却调侃：“真要是换了个人，你不应该乐意么？”
“我乐意？为什么？”
“毕竟我比之前更靠谱，还愿意给你自由，要是搁以前的我，你不知道要吃什么苦。”
叶萱嘀咕：“乐是乐意，但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嘛。”
他扯着笑：“你该不会喜欢上这样的我吧？”
叶萱：“啥？”
男人的自恋都这么说来就来吗？
还是刚才遇到罗雨婷的时候，让他误会了什么？
像是劝告一般，他悠然道：“不过，咱俩就是合作，你可别对我动心思，没有好结果的。”
他的语气一点儿也不正经，说完就直直朝前走。
叶萱皱着眉，看着这人的背影，有点儿气，不服地道：“是你想多了，你别对我动心思才对。”
他呵了一声，像是被逗乐了。
“原来你还挺会开玩笑。”他散漫地点头，“放心，我可没空动那心思，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之前都在混日子。”
“不过——”他的语气稍稍认真，仿佛在给予她什么提示，“现在这个时代发展很快，将来会更快，机遇也很多，你也年轻，不想这么早结婚，就好好用心工作、挣钱，将来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