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些钱，叶萱久久地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这个，傻瓜男人。
*
日子有如天边云彩，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一晃便到了毕业季。
和别的同学不同，叶萱在大三起，就在外面租了商务楼，开办了自己的服装公司。
同事中，既有自己熟悉的工友丁建英，也有叶家几个哥哥，说白了，类似家族式经营。
叶家三哥叶江转业回来后，由于头脑灵活，也不想去做什么体制内的工作，便开始宵衣旰食，做大做强服装公司。
起初为了赚钱，叶萱不得不先设计一些适合大众穿的、也有时尚度的服装，打版后去制衣厂合作贴牌生产，再让洽谈业务的工作人员，批发给做服装生意的个体户。
冯新维每次和叶萱谈完合作，都会说：“看吧，我就说将来有一天，会跟你合作。”
叶萱耸耸肩：“都是为了生活所迫。”
由于设计的服装好看，销路一直挺好，与她合作的个体户也一直很稳定，别人看到卖成了爆款，马上跟进模仿，但是生产过程有时间差，叶萱也不在乎别人模仿了去。
在叶家三哥的经营下，经济逐渐滚起了雪球，叶萱拥有了资本与底气，开始往设计的高端路线走。
为了让自己这张个人品牌打出知名度，而不是纯粹做一个商人，叶萱也花了不少工夫，或者说花了不少钱。
比如出席各种时装表演，赞助国内刚兴起不久的模特比赛，与电视台、剧组合作，为一些明星提供演出服装……
慢慢的，京圈的时装设计界，有了叶萱的身影。
……
1994年，叶萱毕业两年，却一点儿不像刚毕业的新鲜面孔，她成了很多人口中的“叶老师”。她酷爱设计旗袍，已经为城中很多名流设计过旗袍，端庄的、优雅的、美艳的、妖娆的……
除了旗袍，她也喜欢设计其他礼服，与一些明星演员合作，心安理得地接受“叶老师”的称呼。
这一年，也是世界电影发展历史上最重要的一个年份，好的电影喷薄而出，直到30年后也无法超越。
叶萱看着电影颁奖仪式上，上台领奖的服装设计师，心中羡慕不已。一个念头油然升起，她也想成为这样的知名服装设计师！
……
1995年，许青玉从家乡来京，顾淑梅等人说一起聚一聚。这些同学之中，叶萱是混得最好的。
于是许青玉说：“叶老板，怎么着也要请我们去夜总会玩玩吧。”
这个时代，去夜总会确实是很常见的消遣。
请她们去玩玩，叶萱有些无所谓。
只是顾淑梅还把罗一羡也叫了过来，罗师兄现在开了个装修公司，也是老板，偶尔会跟叶萱聚会时见个面。
他一听要去夜总会，乐了：“行啊，我请你们去最牛的那家夜总会。”
叶萱目瞪口呆，这家夜总会开业后非常火爆，据说里面的装修豪华奢侈至极，像宫殿一样，除了40间KTV包房，还有一个大型的DISCO蹦迪大厅，所有音响都是国外进口……总之，是很牛逼的存在，光门票都要上百，众人传言，兜里没个几万块，不要想进夜总会的门……
抵达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大厅，果真跟宫殿一般，看得叶萱都乍舌。
怪不得后面爆出各种黑料，被彻底查处时，引起全国轰动。
叶萱与罗一羡走在最前面，罗师兄还一边走一边跟大家介绍，这里装修的牛逼细节。
在去向包房的走廊上，从拐角处迎面走来了几个西装革履的人。
有人说着：“向先生，这边请。”
也有人说：“这里装修花费上亿，想必跟香港高端的夜总会不相上下吧。”
叶萱抬眼看去，那个男人熟悉的面庞，就这样闯进了她的视线中。
……
第55章
四周的喧嚣声不绝于耳， 走廊的墙壁是高级的金色，衬得人一身浮华。水晶吊灯的光， 落在他的脸上、身上。
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 掐指一算，已是六年半。昔日带着骄傲之气的那张脸，脸形轮廓仍然是俊朗的，鼻子依旧优越， 只是眉眼之间已经褪去了青涩， 变成熟了许多。
算一算， 今年他也要29了吧。
奔三的老男人。
叶萱心口一闷、呼吸艰难的一瞬， 他也看了过来， 随后目光再移至她身边的罗一羡，以及身后的许青玉、顾淑梅等人。
但， 仅仅是匆匆扫了一眼，就收回眼神， 变得冷冽与淡漠， 像极了经商多年、腰缠万贯的大佬， 对升斗小民的不屑一顾。
紧接着他们在一个人的引领之下， 进了右手边的包厢。
罗一羡等人也全都愣住，盯向那个熟悉的人， 尽管已经隔了这么多年未见，大家似乎都认出了他。只是，他们都不敢相信，说话也断续起来：
“叶萱——”
“那个人——”
“是向勉？”
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在了叶萱身上，叶萱大脑快速地切换， 做出反应， 她否认：“不是， 你们肯定弄错了。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他去南方创业失败，又回来了，精神受了点儿刺激，现在在动物园工作么？”
那个寒冷的冬天过完之后，迎来了春暖花开，二流子向勉曾经去过京华大学找她，他还是一副不务正业的样子，天天走街串巷，来找叶萱也是因为闲得无聊。结果没有想到他一到学校，就引起了大家的热情问询。
众人纷纷叫他勉哥，又问他怎么退学了，怎么不读了……又说他好像变了个人，是不是受打击了。
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私下里跟叶萱说：“我的那个替身，这么牛逼的吗？在学校能呼风唤雨吗？”
叶萱平静地看他，毫不留情地道：“你连他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这件事让二流子有些感触。
向家人虽然觉得他前后判若两人，但也没法解释，只能相信之前一年他脑子清醒了，现在又不清醒了。
后来四叔通过人际关系，帮他找了份动物园的工作，他喜欢动物，也许是之前召唤灵兽的缘故，这份工作他倒坚持了下去。每天就在动物园上班，日常是照顾动物。
再后来，他娶了罗雨婷，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见到了这个“向勉”之后，大家好像都理解了叶萱为什么会跟他分手。
罗一羡曾经明里暗里地表示过心意，也有别的男生给她写信，约她看电影之类的，但是叶萱统一对外称暂时不打算找对象，爱慕者这才罢休。
……
心无挂碍创业的日子里，时间好像过得特别快。
叶家三哥叶江是个人才，有头脑，有手腕。退伍后，叶萱便跟他一起创业。她出资四成，其中大部分是向勉当初留下的那些美金，小部分是她自己赚的钱。
因为二哥不大靠谱，叶江也果断不重用他，只让他管理仓库。服装公司办得越来越好，叶家也早就搬出了胡同，住在了新式的楼房。
叶萱一直独居，不喜欢被人打扰。慢慢的，她没有再参与公司经营，只拿四成的分红，一心搞自己的服装设计工作室。日子平静无风，偶尔李秀娥、叶东来也会担心她的终身大事，但是现在她是老板，腰杆一硬，他们也不敢多言。
现在，那个男人忽地又出现在她面前。
叶萱错愕的同时，心里也有个声音不断回响：你的人生，我打乱定了。
*
听到叶萱直接予以否认，加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大家也以为两个人只是有些相像，没有再深究，继续参观这座富丽堂皇的夜总会。
包房早已经被一些谈大生意的人预订完毕，叶萱等人过来以开眼界为主，所以转了一圈后，众人来到了蹦迪大厅。
蹦迪大厅的音响是从英国原装进口的，据说花费两百多万，还从国外请了DJ，因此音效简直牛逼。
大厅里聚集很多年轻人，台上还有引领大家嗨起来的男女，女的大多穿着紧身短裙，吸引观众眼球。
他们找了一个桌子坐下，罗一羡从吧台点了些酒水小食。
许青玉道：“这儿的啤酒据说都很贵啊！”
罗一羡笑了笑：“既然进来了，总得消费一下吧，门票都都要一百二一位，你还在乎几瓶啤酒。你师兄我，谈不上发财，但还是赚了些酒钱的。”
许是见到了那个人，叶萱今晚有些闷。平时不怎么喝酒的她，喝了啤酒，后来他们去蹦迪，她又去吧台自己买单点了一些鸡尾酒请大家喝。
罗一羡用复杂的目光看向她，没多说什么，只是笑道：“难得过来一趟，叶萱，去舞池里蹦迪。”
叶萱没蹦过迪，但是酒精作用，加上心情问题，任由着罗师兄抓着她的手腕，融进了舞池。
音响效果确实很棒，氛围也嗨翻了天。光色迷离中，许青玉简直上头了，扭成了一条水蛇，叶萱被她带着蹦出了一身汗。
只是有一点让叶萱很不适，舞池里有很多咸猪手，故意趁着蹦迪的时候去碰人。叶萱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碰撞了一下，于是慢慢的扭到了舞池边缘，后来退出了舞池，打算去趟洗手间。
走向洗手间的路上，灯光有些昏暗，旋转的光球照得每个人脸上都呈现出昏昧的神色。
冷静下来，叶萱有些黯然，那个人，似乎是从香港过来谈生意的。
看情形，穿过来有些时日了，来这种场合，似乎也十分熟练。
爱逛夜总会的男人，有几个不……
正想着，突然手臂就被人捏住，抬头看去，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脸严肃，直直带着她往前方消防安全楼梯的门边走去，进去后再将门关上。
“你干吗，放开我！”叶萱有些生气。
突然就出现，突然就拉人，懂不懂礼貌？
安全楼梯的灯光是声控灯，感受到动静后，亮了起来，叶萱靠着墙壁，有些怨恨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喝了酒的缘故，她的眼睛有些泛红，含了水，似乎就要盈出眼眶了一般。
他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似的，最后垂了垂眼睛，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抱在了怀里。
叶萱：“……”
想用力挣脱，但那点儿力气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加之饮了些酒，叶萱干脆嘲讽：“这家夜总会的男公关都这么主动提供服务的吗？姐还没点你的号码吧！不怕姐不付钱吗？”
“……”他任由她开嘲讽，死死箍住她，脸在她的颈窝处拱了拱，随后下巴低垂着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是我，我回来了。”低磁的声音说。
是在这一瞬间，叶萱感觉自己就要把持不住了。
这个被自己赶也赶不走的男人，真的回来了……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他的语气有些低，“不过你现在一身酒气，喝酒了吗？你酒量不好，少喝点儿。”
最怕忽然的关怀，叶萱感觉自己就要破防。
感受到他怀抱的力度十分大，手按着她的腰背，像要揉进他骨子里去。
叶萱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拥抱，默默地想：是不是，只要她不计较他回来了却不主动找她，只要她也抱回去，他们就能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手正想抬起来时，却听见他深深地沉出一口气，松开怀抱。随后执起了她的一只手捏了捏她，好似无奈地说道：“我出来只有几分钟的时间，现在得走了，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再去找你。”
一瞬间，叶萱的心有些凉。
他们隔了这么多年没有相见，没有想到见面之后，他还是有那么多事情要忙，也许是任务，也许只是工作……反正听上去，就是没有那么容易过安生日子。
如果是这样，情愿他不要回来，情愿他不要出现。
叶萱一时之间，说不出一个字，心里觉得满是委屈，不依不饶地捶打了他好多下。
他任由她打着，大概时间真的很急，最后说道：“我得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说罢直接拉开了门，又把她带了出去。再利索而干脆地朝出口走去，留下叶萱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
叶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的洗手间，怎么回到的座位。
罗一羡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问：“你怎么了？”
叶萱挤了个笑：“没什么，酒喝得头有些疼。”
“她们几个还玩得挺嗨的。”
“嗯，我玩不来这个。”叶萱说道。
“……”罗一羡也不是傻子，今晚出现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向勉？他虽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是对比一下之前那个出现过的向勉，他还是更愿意相信面前的人才是正主。
中间是不是有什么故事？两个人是双胞胎，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也只有这个男人，才能让原本正常的叶萱失魂落魄了。
后来，许青玉等人玩不动了，这才走下场，罗一羡说：“差不多了，咱们去外面找个清静的地方吃点儿东西，聊聊天吧，这里是小年轻玩的地方。”
一行七个人，三男四女，分别打了两辆车前行。
坐在出租车里，车窗打开着，5月份初夏的风带着凉意灌进来，吹得头发有些凌乱。
许青玉仍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叶萱装头疼，一直安静地靠着车后座闭目养神。
几人去吃了些东西，闲聊了一个小时，叶萱表现得十分平静，自我感觉并无异样。
只是在罗一羡送她回去的时候，她开门下车，往小区走了几步，司机就要启动车子的时候，罗一羡也下了车，叫了她一声。
“叶萱，你等等。”
叶萱奇怪地回过头：“怎么了，罗师兄？”
罗一羡走到她跟前，忽地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笑了笑：“跟师兄说实话，那个人，是不是向勉？”
叶萱：“……”
第56章
望着罗一羡真切的目光， 叶萱感觉自己无法再隐瞒。
师兄今年27岁，年轻有为， 长相亦称得上一表人才， 在向勉离开之后，他并未对她过多纠缠，而是把她当成了师妹对待。
后来，师兄也相继找过对象， 然而他的对象总是不长久， 不超过半年就分手， 然后再换人。
他们在京的校友一起聚会， 每次都吐槽他找对象的事。
叶萱觉得罗一羡不见得有多喜欢她， 不过是刚产生好感的时候，出现了强有力的竞争者， 男人的好胜心被激发了出来而已。
再次看了叶萱一眼，罗一羡笑道：“你要是不想说也行。”
“只是， 师兄担心你受伤。”他十分坦白， “如果他真的是向勉， 突然走， 又突然回来……这混球也太不负责了，师兄真的怕你又被他忽悠了去。”
“而且师兄有些疑惑， 如果他是向勉，那上次跟他长得像的那人又是谁，双胞胎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