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雷法,她在整个神霄派中只见过一人使出。而那个人正是她的师父,现任的神霄掌门陈启权。
无人使得并不是说那太玄八雷威力有多么强,而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仅在神霄派历代掌门之间一脉相承的特有雷法。
就连她这个亲传弟子,仍没有得到习得的机会。
齐木楷也发现了战场另一边的异象:“文姐为何会雷法?”
梅初摇了摇头,她也无从得知。而且那何止是雷法,而是掌门传承的太玄八雷。
雀阴从齐木绫子身上“脱离”之后,更加不需要束手束脚了。
她盯着脚下的二人,眼中完全像看待死人一般。
“不玩了,”雀阴说,“这个地方真是肮脏,就让火焰彻底洗涤吧。”
她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她本来是想和众人好好玩玩的,但却连那身振袖和服也被对方被“玩”坏了。
雀阴没有的心情,她此刻只想把众人烧尽、连同歌舞伎町的一切,以宣泄怒火。
天边的乌云像是被火染成了橘红色,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不是火烧云,而是漫天的鬼火。
随着雀阴口中发出尖锐的鸣叫,漫天鬼火骤然落下,笼罩着整片歌舞伎町。
齐木楷、梅初,乃至白文此时都怔在原地,说不出话。
他们见识过雀阴翻手火浪,却不知对方竟然能顷刻间用火焰将整个歌舞伎町吞噬。
木质结构的建筑物率先被鬼火所侵蚀,连续燃烧成一片火海。
白文在纪释的禅杖下躲避着从天而降的簇簇鬼火,望向后方的歌舞伎町,噤若寒蝉。
这场面……可真是眼熟。
百年前的花柳街,也是这副模样。
那被称为“振袖火事”的滔天大火,将花柳街的物和人悉数烧成了灰烬。
白文猝然回想起了幻境中花柳街。
四处逃窜的人群、呛人鼻喉的烟火,此时的歌舞伎町,完全复刻从前的模样。
烈焰、火浪在建筑物间徘徊,片刻之间,他们就如同身处人间炼狱。
这种覆盖范围的火势,根本无处可逃。要不了多久,就会葬身火海。
雀阴用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展颜道:“去死吧,虫子们。”
她的口吻没有任何的情绪,仿佛杀了纪释几人就如同踩死几只蚂蚁,并不能让她欣喜。
她甚至已经在脑海中构思好了下一个要去的地方。
振袖和服被损,她急需吞噬大量的精壮精魄作为养料。毕竟,那可才是她真正的本体。
雀阴忽然见到身下的光头和尚从兜里掏了个什么黑影出来,朝着半空一扔。
凝息仔细盯了两眼,才发现竟然是只棕皮老鼠,不足挂齿。
可瞬而,天际的火烧云开始消退。
遍布的乌云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歌舞伎町的上空。
没有一声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像是被用盆浇似的猛地灌来。
那只“棕皮老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只半楼高的形状。
这哪里是“老鼠”,分明就是一只龇牙咧嘴的禅象。
禅象甩着颀长的象鼻,比人头还大的眼眸漆黑透亮,身披着刻有摇光星的纯金背雕,象头斑纹密布,勾勒出禅意的形状。
禅象张开下吻,朝着天空发出一声闷响,如轰雷般贯耳。
它抬起右脚朝着地面一踩,整个歌舞伎町此时都在它的脚力下动荡微震。
它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地脉之上,让建筑群都战栗几分。
纪释跃到禅象的背上,口中轻声唤出它的名号:“六牙。”
作者有话说:
纪释:我不装了。
第34章 振袖火事
大雨滂沱、如注倾盆。
上空的雨水像是受到六牙的召唤般倾筐倒箧而来, 没过一会儿就浇灭了最后一处残焰。
“嘘うそ,怎么可能!”雀阴亲眼见证自己所打造的炼狱在大雨中消逝,目光终于是露出了怯意。
“红雀, 去。”她翻身再次唤出几只火影,准备通过佯攻的掩护飞速撤离。
事情进展到现在这个局面,雀阴已经知道自己输了。
她还是轻敌了。
在歌舞伎町为非作歹的这些日子她见识过数不清的霓虹能人异士, 没一个能真正威胁到她。
但这赤足和尚不一样。
与其说是她在戏弄纪释,反而更像是纪释在借她之手给徒弟教学, 把她当成练手的靶子。
雀阴是真的慌了。
她潜藏着身子准备遁走。
她谋划着只要能再多吞噬些精魄, 定能东山再起。
然而站在禅象背上的纪释并没有再给她任何逃亡的机会, 身上已经开始盘旋起了涅经文。
纪释杵着禅杖一晃动,清脆的铜铃声响起。
下一瞬便凭空出现在了准备逃匿的雀阴上方,他压着禅杖往下一挥, 翻手之间将那几只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火雀击溃。
又是朝着雀阴那通红的身躯猛地一击。
飘荡在近百米高程的雀阴伴随着破空之声, 被禅杖狠狠地“钉”在了地面之上, 将歌舞伎町的街面砸出一个深坑。
她掉落在首屋附近, 碰撞间让本就被烧得摇摇欲坠的首屋彻底倒塌成了废墟。
那齐木家代代守护的墨色花纹卷轴顺着坍塌的缝隙滚动了出来。
“千堇花魁,别挣扎了,不过是徒劳而已。”纪释从高空降下, 身周回旋着薄如蝉翼的涅经,他已经做好了超渡对方的准备。
“不不不,”雀阴在对方的经文身上看到无尽恐惧,“我不要去往轮回。”
白文、梅初几人此时也赶了过来。
看见原先为虎作伥的雀阴此时已经瘫倒在禅杖之下,一副求饶的狼狈相。
“你的执念太重, 如若不放下的话, 会永世被禁锢在这鬼魑体内的。”纪释身上的经文光芒越来越盛, 但仍然没有化解雀阴残念的迹象。
雀阴被那道光盛耀得睁不开眼, 但仍然丝毫不妥协:“这幅鬼魑模样不好吗?比生而为人要好上太多。”
“人类肮脏、贪婪、自私,以戏弄他人为乐,我许永生永世都不要做人!”
她嘶吼着呐喊,让人见了有些悲怜。
“唉。”
见无论如何都没能撼动她,纪释口中发出一声叹惜。“你还记得鹤田健太吗?”
“不要跟我提这个名字,”雀阴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哑声说:“没能亲手诛戮那个贱男人,这才是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
“是吗?”纪释说,“那你又为何一直穿着对方赠与的振袖和服,就连死了,也要寄生于其。”
雀阴没有回答,只是用着凶狠的目光瞪向面前的光头和尚,对方势必要撕掉她最后一层遮羞布。
“他该死,所有人都该死。如果没有他,我……我也不会……”
纪释伸出手掌轻轻盖在对方的眉宇间:“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真确。有时候无心的误解反而会将双方拉入无尽深渊。”
“千堇花魁,既然如此,你就亲眼看看吧。”
纪释的话语刚落,众人只觉得顿时天旋地转,场景变换。
有了先前在胡同巷子里的遭遇,白文也没有惊慌,她明白纪释是在还原雀阴记忆深处的场景。
-
“你要成婚了?”奈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发出一声惊呼。
“小声点,”鹤田捂住对方的嘴巴,“我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刚刚的惊呼声已经吸引了不少正穿戎带甲的武士瞩目,奈良自觉自己有失态,赶紧装模作样地擦拭着武士剑,小声地问:“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是吉原……”鹤田刚想说出对方的名字,但又忽然像是想到什么,顿了口气说:“是吉原一个家族的小姐。”
其实他对于千堇游女的身份并没有什么顾虑。
他们作为朝生暮死浪人,能成家就是一份美誉,并没有寻常世家那种偏见。娶一个游女花魁,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但此时,他还是考虑到了千堇以后的处境。
他答应了对方,只要成婚之后,他就将放弃浪人这个职业,从而过上诗歌辞赋、闲云野鹤的日子。
如果旁人要是知道了千堇以前的出生,难免用有色的眼光看待。
回想起千堇有时候也用大小姐的口吻和他说话。
索性就让对方真正的当一回大小姐好了,当他鹤田家的大小姐。
“可以啊鹤田君,”奈良发现羡慕的感叹,“居然还得到大小姐的倾心。容我再问一个严肃的问题,她……漂亮吗?”
鹤田发出一声大笑:“那是自然,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女人,比绽放的紫罗兰还要漂亮。要是你见了的话,肯定也会称赞不已。”
“这么绝?什么时候带出来给我们见识见识啊?”奈良期待得很。
“好、好,”鹤田没有推脱,“这一仗打完就带给你看。”
没错。
这一仗打完,他就会和千堇成婚。
只要拿到这次的赏金,他就可以彻底将千堇从金兰屋中赎出来。让对方成为真正的自由身,再也不用活在别人脸色之下。
想到这,鹤田嘴角不自觉划出了笑意。
-
昭和42年。
吉冈家和冢原家这两大家族为了争夺地方势力,明争暗斗之后,终于撕破了脸皮开始大打出手。
鹤田这次的雇主正是吉冈一族,他和奈良一并被编入了突袭小队,对冢原家的粮食供给营地发起突袭。
吉冈一族早就派出了情报探子,粮食营地的驻守并不算严密,满打满算也只有十余人把手。
而吉冈家这次派出的突袭小队,整整有三十余人。对于破坏对方的后方供给势在必得。
但当鹤田所在的突袭小队潜入对方的营地之后就觉得不对劲。
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但直觉却告诉他这次的任务可能没那么简单。
他将身侧的武士刀悄然抽了出来放在身前,随时做好了一场硬仗的准备。
“奈良,小心些。”鹤田小声提醒着对方,“我们都深入到这里了都没发现敌人,可能有诈。”
“明白。”奈良也谨慎地隐匿在角落中,注视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他们做浪人的,最擅长的就是直觉敏锐。
不然也不会在生死存亡中活下来。
鹤田站在墙壁后侧,蹲着身子朝着营地内部往去,借着夜色打量深处的环境。
营地内漆黑一片,没有一点火光,像是所有人都熟睡了。
“飒飒。”
耳廓微动,他迅速捕捉到草丛中传来的飒飒声响,眼中朝着那个方位凝视。
是老鼠吗?又或是野兔?
他长期从事着夜间行动,对于黑暗的适应力很强,视力极好。
很快鹤田就在那草丛中找到了发出声响的物件。
那是一圈深不见底的金属孔洞,它藏匿在草丛深处,不注意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不好!
鹤田只觉得心头猛然一个悸动,后背发出一丝凉意,压低着声音朝着奈良喊去:“奈良,快跑。”
然而他的话都还没喊出。
那一声声贯穿深夜的枪声已经从营地深处响起。
子弹像是不要钱似的朝着突袭小队的方向袭来。
匍匐在最前方的浪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子弹打出了七八个窟窿,顿时鲜血飞溅,惨叫不已。
“有埋伏,快撤退。”
突袭小队的浪人们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发出了撤退的信号。
但冢原家显然就是早有准备,根本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冒着火光的火.枪一把接一把地从营地中伸出,全然形成了一道密集的弹火网,将前来突袭的小队打得七荤八素。
“这是……”奈良蜷缩在墙角有些怔神,“火器?他们怎么会有火器?”
他们的确是有听说过远洋之外的大陆已经开始使用起了火器,威力和杀伤力完全不是他们手中的武士刀能比拟的。
但那传说的火器他们也只在传闻中听见,没想到亲眼见证之时,就是给他们送葬之时。
一个照面下来,突袭小队已经死伤了大半。
鹤田位于队伍后方,但仍然被一粒子弹贯穿了手掌,来不及处理扎心的痛,他借着遮掩物躲藏着身子。
他从未碰见过火器这么不讲道理的武器,顿时没有了战意,只想逃离现场。
“鹤田君,那边。”奈良在枪林弹雨中滚了过来,朝着弹火的死角处指去。
鹤田立马会意,二人抬脚朝着那唯一的生还之处跑去。
一堵石墙矗立在他们身前,帮他们抵挡着源源不断的炮火。
一轮炮火下来,突袭小队的人死的死、伤的伤,除了躲在石墙后的鹤田、奈良二人,其余队员全都失去了行动能力。
有人泄露了他们的踪迹!
鹤田暗感绝望,对家竟然拥有了火器这等杀伤力生猛的武器。
粮食营地之中,匍身在草丛中的火.枪手也不藏了,站起身来朝着鹤田和奈良奔跑的方向望去。
“队长,那石墙后还有两个漏网之鱼,我们这就冲过去把他们歼灭。”
“这火器果然厉害,”被火.枪手唤作队长的人一手拦住了对方,“不用过去,去试试那个。”
“要动用那个?真的吗,好我马上去。”火.枪手脸上藏不住的激动。他光是持有火.枪就已经感觉战无不克,但那营地院子中盖着灰布的东西才是冢原家这次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致胜武器。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那东西的威力。
随着灰布被掀开,一架崭新的火炮出现在夜幕之下。
第35章 振袖火事
机械所制的火炮对于血肉之躯来说, 完全就是碾压。更别说突袭小队的武装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
鹤田虽然从未见过这形似炮仗的金属器物。
但直觉告诉他,这绝对不是他们面前这堵厘米厚的石墙可以抵挡的。
“鹤田君,”奈良听见枪声消停, 侧目朝着外面看过去,“我们……”
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他问不出口,他的目光围绕四周扫射, 突袭小队的尸体、残骸遍布,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 就已经几乎将他们全部歼灭。
恶魔……
对方手中持有的火器, 绝对是恶魔之物, 怎能如此迅速地夺人性命。冢原家此时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等当他看见那火炮身上点燃了火星,在漆黑的夜里摇摇欲坠时。鹤田再也等不了了, 再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