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开几个身位,却发现那黑焰跟个爬山虎一样,以极快的速度引燃了整面墙壁。房间内的温度被骤然升高了许多。
更恐怖的是,那黑焰顺着墙壁燃烧而来,要不了一会儿工夫,就会让整个房间成为火海。
“怎么样?”鬼童从地面上冒出一个头颅,“丁怡然笔下的炼狱,好看吗?”
白文盯着那妖娆鬼祟的黑焰,抬起脚朝着那鬼童的脑袋踢去。但对方身形敏捷,来去无踪,根本打不中。
“咳咳。”白文在高温烘托下咳嗽了两声。
丁怡然……
她真的在画那所谓的“炼狱”?
或许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笔下的画稿,在鬼童的影响下已经实质化。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白文尝试着与鬼童沟通。
“知道呀,”鬼童的话音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玩游戏嘛,姐姐你会陪我玩下去的对吗?”
玩你个大头鬼。
白文转过身去,朝着声音出现的方向说:“好,姐姐陪你玩。你把丁怡然放了,不要再折磨她了。”
“她可是自愿的,我一点都没有强迫她。”鬼童笑盈盈地重新在白文身前的墙壁上凝出一张面孔。
好机会。
白文眼疾手快,飞速使出一道雷法招呼上去。可对方的身形很是锐敏,侧头便躲开了致命伤。
鬼童右侧的眼角连带耳朵根被雷法所击中,受痛般的发出一声叫喊。
“好疼。”鬼童叫唤了两声,面孔重新消失在墙壁中。“姐姐你骗人,我不要和你玩了,你可以去死了。”
充斥整个房间的黑焰猛地开始暴涨起来,转眼间就将屋内席卷成一座烤炉。
黑焰几乎要抽空了房间里的空气,白文觉得像是被人掐住了脖颈般有些窒息。她尝试着逃去另外的房间,但所有房间都犹如复刻般如先前的房间一致,被黑炎所包裹。
“轰咚。”墙顶处的轰隆声越来越近,也不知道从上方破墙而出的又会是什么。
白文被黑焰逼退到房间中心,燎起的焰火几乎要扑上她的衣襟。她双脸被染得通红,在黑焰的包裹下尽是无尽的绝望感。
被黑焰呛得有些难受,她在想,她的八字可能和火有点犯冲。不然怎么会短短一个月内,被火接连烧上两回。
白文眼睛被熏得快要睁不开,手臂被飞跃而上的点点黑焰灼得生疼。她脑海中不知为何出现了赤足和尚的身影,浮想对方那透凉的指尖触感。
如果……如果……
此时能再看对方一眼就好了。
她用尽全身力气,弯曲着后腰,脆亮地喊一声:“司长川――”
墙顶的“轰隆”声近在咫尺,在一声猛击下,墙体崩出裂缝。混凝土和石灰从墙顶落下,露出一个半人宽窟窿。
白文抬眼望去,窟窿里的禅杖抽离之后,透出那张熟悉的脸。
纪释低下头,朝着她伸出手。“刚刚……是在喊我吗?”
慌神中,白文逆着光,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听见对方的话语,她先前还有些慌乱的心神莫名地被定了下来。
她拉住对方的手,借着他的力道从房间中爬了出来。发现竟然身处地下二层。
垂头一看,那道窟窿竟然是对方用禅杖活生生“砸”出来的。一路从一楼大厅砸到地下二层。
江宇也在一旁,帮她把身上的白灰拍了拍:“没事吧?”
白文缓了好几口气说:“丁怡然,她在画炼狱。”
纪释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朝外看去。
白文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赫然发现那黑焰不仅仅是出现在紧闭的房间之中。整栋大楼,都已然被黑焰攀附,顺着柱头直涌而上。
那画面,的确是一副人间炼狱。
“着火了,快跑啊!”柏云大楼中不知是谁率先发现了黑焰,惊呼声在寂静的楼道中响起。顿时警铃声、人群的嘈杂声,充盈着每个楼层。
有人尝试着用水去浇灭那团黑焰,但却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这些火焰的出现,完全打破居民们的常识,无法用常规的灭火法子扑灭。
仅剩的,只有逃生的欲望。
黑压压的人群挤占着整个楼梯间的逃生通道。谁也没有想到,这看似平静的夜晚突然爆发了一场大火。
白文、纪释、江宇三人逆着人群而上。他们知道,导火索正在那十二楼。要阻止这场大火,只有将源头彻底的浇灭。
人群撤离得很快,等他们抵达丁怡然所在的十二楼时,楼层中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居民。
黑焰顺着墙角密密麻麻地灼烧而来,将走廊上渲染成一副恐慑的景象。
白文步入1208的门前,刚准备敲门,却被门上传来的滚烫温度给烫了下手。“嘶――”
这门框上的温度已经超过60度了,让白文有些担心。
“丁怡然,不要再画了!”她朝着屋内喊了几句,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小扇子,你退后。”纪释将手中的禅杖横在身前一挥,那厚重的防盗门应声拦腰截断,露出屋内的景象。
鬼童歪着头站在玄关处,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们。
第46章 鬼童除秽
白文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扇子?这个称呼好像有些熟悉。
对方是喊的这个名字吗?
她的思绪瞬间飘回那溪涧檐下, 她用挑拨的语气朝着赤鬼面具男子问了句:“喂,你怎么都不用‘小扇子’来叫我了。”
那时,女敛男惘。一股名为试探的暗潮在其中涌动。
但此时却来不及多想。鬼童正歪着脑袋站在不远处, 眼中满是玩弄的笑意。
“小鬼,”江宇有些焦急地朝着对方喊道,“赶紧把火焰熄灭了。”
鬼童笑盈盈地看过来, 装作无辜的样子说:“火?可是这些火又不是我放的,为什么要让我来灭。”
白文懒得跟他废话, 朝着鬼童身后的女子喊去:“丁怡然, 别再画了, 你起身看看周围的模样。”
但丁怡然就像是沉溺在画稿世界之中,根本没有听到白文的呐喊。她趴在书桌上,整个人呈现出一副癫狂的样子, 手中的画笔转动得飞快。
白文见对方丝毫没有反应, 手中雷印再次凝了出来, 朝着面前的鬼童呼去。
不先把这鬼童给解决的话, 完全唤不醒丁怡然。
鬼童对于她的雷法已经多少有些了解,身形一晃就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已经和众人拉开了好几米远的距离。
“姐姐, 你怎么还没有死掉,”鬼童刚冒出身子就出言不逊,“这样也好,还可以继续陪我玩,有点意思。”
白文旋转手印, 刚想再次凝出雷法, 却被纪释的手掌按了下来。
“我来吧。”纪释抬步朝着鬼童所在的方位走去, 手中杵着禅杖, 在房间中发出清脆的铜铃声。“你想玩什么?”
鬼童丝毫没有察觉到他面前的赤足和尚有什么不同。思索了片刻后说:“恩……那就来玩跳房子吧。”
对方话音落下,纪释的脚下的场景瞬间开始变换。
从1208的房间变化为山顶断崖。
白文眼前有些担忧,她先前就是被鬼童用这种方式带入地下房间的。对方应该是有着折叠空间的能力。
然而纪释的脚步根本没有停下。
他的脚下明明已经是万丈深渊,但仍然是一步稳稳地踏在了虚空之上,继续朝着鬼童迈来。
鬼童微微一愣,手中又是一挥。
从山顶断崖又急速变化成呼啸的浪潮海岸。
纪释没有停顿,一步踏在浪涌上,继续拉近与对方的距离。
鬼童眼中布满了兴奋,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有人能在变换的空间中如履平地。
他嘴中发出尖锐的笑声,颤抖地抬起手,场景开始无数次发生着变化。骤息之间,空间飞速跳动。
可不管是钢筋楼宇、巷尾街头,还是滔天火海、荒漠黄沙。
纪释的步子像是能踏碎虚空,丝毫不能阻拦半分,直至步到鬼童面前。
“跳房子……好玩吗?”纪释口中的话语听不出什么情感。
鬼童身体剧烈地抖动,眼中最终从原先的兴奋、激动变为了恐惧。看着眼前面色如霜的赤足和尚,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压迫感。
那是完全由力量差距而带来的压迫感。
在对方面前,他此刻犹如一个真正在大人面前班门弄斧的孩童。
他小看了对方,这种碾压到全身汗毛竖立的压迫感甚至只在“那位大人”身上出现过。
这赤足和尚到底是谁,鬼童不知道。但他清楚,对方绝对不是他能对付的角色。
这柏云大楼里的所有人明明都只是自己的玩物,他只需要捏捏手指就能取人性命,上千人的生死存亡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但却遇上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赤足和尚。
“好……好玩。”鬼童萌生退意,眼角朝着后方的墙体瞥了一眼,只需要半秒时间,他就可以遁入其中。
鬼童开始后悔了。
后悔自己玩心大,非要拉扯着这柏云大楼陪他玩游戏。后悔没有早点完成“那位大人”交给自己的任务。
如果任务失败了的话,等待着他的将会是……
鬼童眼中交杂着恐慌和悔意,但比起这样,逃生的欲.望更加强烈。
鬼童很狡猾,他拉扯着抖动的嘴唇,朝着纪释说:“大哥哥,再陪我玩一次好不好。”
说完就化为一团黑影,发疯似的朝着身后的墙体遁去。
他的速度很快,快到甚至连白文的眼睛都只捕捉到些许残影。
但纪释像是早有预料般出手,一禅杖将对方“钉”在墙壁上,任由怎么挣扎都无动于衷。
鬼童惊惧不已,那禅杖滚烫无比,在他身上灼烧出一阵青烟。平日里畅通无阻的墙体此时却怎样也遁不进去。
纪释来到他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除秽,生于惧。性顽劣、恃强凌弱,通常栖生于大鳄身侧,食其残羹折箩苟活。附其生人之上,可掩人耳目、以伪乱真。”
鬼童除秽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先前的从容,在禅杖之下犹如一个任人刀俎的鱼肉。“大哥哥……我错了,我不该来这里作恶,你放过我吧。”
对方的模样完全伪装成一个受人欺凌了小孩,如果不是白文刚才差点被对方用黑焰烧死,都险些信了。
纪释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模样而动容,身侧的涅经开始浮现。
鬼童除秽似乎对那薄如蝉翼的涅经很是恐惧,在经文的吟唱下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不要杀我!你不想知道是谁让我来的吗?你把这经文停下,我全都告诉你。”
纪释当然知道是有人派他来的,除秽虽然生性顽劣,但一般很少出没在人群聚集之地。他出现在这里,恐怕别有用意。
但不需要对方亲口述说,纪释自然也有别的法子知晓藏在幕后的人。
白文瞧见大势已定,急忙跑到丁怡然的身旁,晃动着她的肩膀。“丁怡然?小丁?”
对方如着了魔般丝毫没有任何反应,手中的画笔几乎要完成整个画作。
那是一副完完整整的炼狱,属于柏云大楼的炼狱。
席卷而来的黑焰快要将整栋大楼淹没,升腾而起的焰火将楼板烤得曜飨臁
不能再等下去了。
白文一把将对方的画稿抢了过来,抬手就从中撕开。一声清脆的纸张撕裂声终于唤醒了丁怡然。
滔天的黑焰随着撕裂的画稿,像是失去了燃烧的源头,急遽在柏云大楼中褪去。没一会儿工夫就熄灭得彻彻底底。
“你在做什么啊?!”丁怡然发现自己的画稿被白文撕了个稀碎,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怒火。
白文看了她一眼说:“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大楼已经被黑焰侵蚀成什么样了,你知道吗?”
“不可能,这都是假的,只是画而已。”丁怡然抬头环视了一眼被黑焰灼烧的痕迹斑斑的墙体和楼道,微微愣神。
她走到窗户边朝着下方望去,发现柏云大楼的居民们都逃了出去,顿时松了口气。
可见到楼下的人群无一不看向她所在的楼层,所有人都朝着她家的窗户指指点点时,丁怡然像是被唤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她一把推开身边的白文,蜷缩在墙角口中喊着:“不用你管,他们都是坏人,死了才好。”
白文拉起对方:“什么叫死了才好,那可是活生生的人。你好好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我不听……我不听……”丁怡然摇着脑袋,眼泪和鼻涕混杂在一起。她用手掌盖着耳朵,不愿再听到外界任何的声响。
“我就不该活下来,我要是也死在那余震中就好了,”丁怡然有些魔怔,“只要我死了,应该所有人就开心了。”
她想到鬼童所说的,她就是一根扎在柏云大楼所有人心中的一根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人们地震所造成的惨痛。
既然刺得这么深,要不然还是拔了算了。
丁怡然眼睛朝着窗台外瞥了一眼,她在想要是一跃而下的话,是不是就解脱了。就再也听不到众人的非议、看不到有色的目光了。
死了,是不是就真的安静了。
也就能给因为救她而身亡的消防司员偿命了。
丁怡然朝着窗台处挪动了一步。
感受着呼啸而来的晚风,吹动着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感觉有些舒服。
她不动声色地将身子面向窗外,指尖颤抖地握成一个拳头。
然而,还没等她迈上步子。白文一个巴掌精准地落在了丁怡然的左脸上。“丁怡然!你该醒醒了。”
她浑浊的精神状态被对方扇得清醒了几分,眼眶红润地瞪着白文。
白文在对方的注视下按下了存在手机里的录音播放键。
那是先前聚集在楼下居民讨论的声音,白文将议论声录了下来。
“那么多人全死了,就丁怡然一个人活了下来。”
丁怡然听见这句话,觉得有些耳熟。不正是先前在大楼下聚集的叔伯大娘讨论的话语吗?
她下意识地就想要捂住耳朵,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眼皮一跳。
“那是福气。能在那么惨烈的地震下活下来,就是一种福气。只是父母全都在那场灾害中走了,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女孩能不能过活得下去。”
“我们能帮的就尽量帮吧,老丁要是知道他女儿现在门都不出、学也不上,不知道有多心疼。”
叔伯听闻开口道:“我上周联系了心理咨询所的彭医生,他也同意了下周一前来上门诊断。”
“那可得花不少钱吧,”大娘庚即翻开自己的衣服内包,“这钱我来出吧。”
“哎呀不用,你家也在那场地震中损失惨重。钱的事你们不用操心,我以前和老丁关系好,实在不忍心看着丁怡然这样低沉下去,我来解决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