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趴在缝隙上往内一探。
屋内空空旷旷,看不到任何人影。
里面的墙壁像是泥巴糊的,坑坑洼洼。
明明屋内鄙陋,却堆有半墙高的书本。
靠着墙壁的炕边摆着一组略具年代感的红木柜子,简陋得快要比得上半仙铺了。
正当白文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身后齐木楷惊跳一声。
“文姐,你看他们。”
这些纸扎小人本来离着窗台远远的。
但他们一拥而上地扑了过来,明知道自己够不着窗檐还抢着往上涌。
架不住他们数量太多。
没一会儿就像是搭人梯般的,一人重一人。
一小会儿功夫,竟然已经爬到半个窗台高了。
“走,进去。”
此刻也容不得白文犹豫了,率先侧身就从缝隙之中挤了进屋。
把齐木楷也扯了进来后,他们试着把窗户给关严实。
但奈何他们两现在都只是纸扎小人。
根本没什么力气,废了老大的劲也只推得动一分一厘。
眼看着窗檐处已经触碰到边缘的小手。
白文立马放弃了关窗的打算。
在红木柜橱上拉开一个抽屉就躲了进去。
两人闭息凝神,没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还好等了许久,也没被纸扎小人找到。
总算是可以缓一口气了。
白文把耳朵贴在柜门上,想听听外面有什么动静。
一片寂静。
没有听见小人的脚步声,也没听见那}人的笑声。
看来是没找到他们就散了吗?
提着的心悬了下来。
白文这才轻舒口气。
齐木楷小声询问:“他们走了吗?”
白文点了点。
“呼~”齐木楷一屁股坐在地上,“吓死我了。”
哪知这抽屉里并不只有他们。
齐木楷被地上的什么东西膈了下,吃痛叫了一声。
白文在黑暗充斥的视力不减,发现抽屉里正摆放着一支木签。
齐木楷坐下去的地方正是木签的边缘。
“是支签。”
白文怕对方又大呼小叫,赶紧解释了声。
“签?”齐木楷喃喃自语,“真是人倒霉了,坐一下都会被膈应。”
这支木签细长铜棕。
签面上还工整的用黄漆书写着一排字。
“十年寒窗苦读日,只盼金榜题名时”。
齐木楷有些纳闷:“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求签金榜题名,又不是以前科举考试。”
白文也没有看明白,只觉得这屋子也古怪的很。
按理说,这胡同里面的房屋虽然老旧。
但泥巴糊的土坯房也太不符合周围环境了。
更别说这屋内的摆具和用品,一丁点现代的痕迹都找不到。
活脱脱像是古代的格局。
白文想再次打探下这屋内,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她靠在放在抽屉的钥匙孔上。
眯着眼睛往外瞧去。
只觉得视野之内一片漆黑。
什么都看不见。
不对啊。
她的视线一直都没有受到光线暗淡的影响。
虽说不如瞰明亮的地方适应,但至少能看得见。
就算再昏暗,没有一丁点儿的光亮的地方她也能看个七七八八。
但此时入眼之处却是黑得要命。
那黑得快要赶上浓墨了。
不对劲。
白文擦了把眼睛,又往外瞰了眼。
只见漆黑的之处逐渐收缩。
终于才是露出了纸扎小人笑眯眯的脸。
原来那团漆黑,竟然也是对方墨笔画出的眼。
“咯咯咯咯――”
寂静的房间中突然响起那熟悉的笑声。
白文这才意识到,原来不是那群纸扎小人没找到他们,而是透过钥匙孔有意在观察他们。
“被发现了,快走。”
白文举起抽屉里的木签,朝着钥匙孔外就是一捅。
趁着小人被推倒的瞬间,立马拉开抽屉就顺着红木柜子往上爬。
齐木楷从抽屉里探出身来,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快要现场当机。
纸扎小人一圈一圈围着红木橱柜,看样子已然是把他们所包围。
“别愣着了,”白文一手攀着柜子上方,一手伸出怀里的木签递给齐木楷,“快抓紧,上来。”
等二人攀上柜顶才发现,围着红木橱柜的纸扎小人们丝毫没有往上追的意思。
一个个只是抬着头,咧着嘴巴朝着他们发笑。
“它们怎么不追了?”齐木楷有些疑惑。
“我怎么知……”
白文刚想说她也不清楚,但视线往窗台方向一瞥,她好像知道对方为什么不追了。
原本只隙开一条缝的窗户此刻已经开出了半扇。
屋外正站着名老妇人透过窗台看得到半个身子。
老妇人银发竖髻,脸垮得看不出表情。
正死死地用发青的瞳孔盯着他们二人。
准确地说,是盯着齐木楷抱着的木签。
那群纸扎小人像是听命于老妇人般,对方没有任何动作,他们也不敢擅自行动。
“啊,”齐木楷也发现了银发妇人的存在,跳着脚唤了声:“是那瘸子。”
白文暗叫一声惨了。
果不其然,银发妇人平静的脸下一秒就变得狰狞起来。
举起右手朝着屋内一抬。
只见她的手腕好似会伸缩一般,三两下功夫就到了白文眼前。
齐木楷大叫一声:“这手怎么这么长?”
显然了。
这银发妇人并不是这胡同里的住户。
而是游荡到这里鬼魑。
白文转身朝着墙壁一靠,勉强躲过了对方的手掌。
但奈何这只手明明伸得老长,但速度却丝毫不弱。
在半空中转了个直角弯,就又朝着二人挥了过来。
就算反应再快,这也来不及躲闪。
眼看着这只手就要了掐上来。
白文抢过齐木楷怀中的木签,狠狠地朝着半空中一抛。
不出所料。
银发妇人的手跟着就转了过去,稳稳当当将木签攥在了手中。
冗长的手臂快速收回。
木签被握到了银发妇人的怀里,手指在签面上摩挲。
好似什么宝物般珍藏。
白文算是明白了。
这泥巴房恐怕就是这银发妇人的屋。
第7章 伏矢
任谁瞧见陌生人闯进自己家,都不会高兴。
何况是鬼呢。
银发妇人小心将木签收好。
耷拉着眼皮,眼神凶狠的朝着白文和齐木楷二人眺来。
“叨扰、叨扰。”
白文扯着谎子:“我们二人只是路过,无意冒犯。”
怎奈红木橱柜下的纸扎小人们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举起小手“咚咚咚”得在柜子下方拍打着。
把本就老旧的橱柜拍得“吱呀”作响。
晃得柜子上的二人站都站不稳。
银发妇人恍然之间,竟是推着木车铺子穿墙而入。
眨眼之间,就已经进入到了屋内。
脚下仍然是一瘸一拐。
用木车做的摊子车轮已经残破不堪了,推着看起来格外卖力。
嘴里还小声念叨着。
“娘在这,娘在这……”
“不会让他们把你抢走的……”
白文瞧见这老妇人神神叨叨,眼睛快速打量,想找到一个逃脱的方位。
算了下距离,他们现在站在红木柜子顶上,用力一跳,刚好能落在炕上。
只要顺着炕席小跑,就能翻着窗台翻出屋内。
她用胳膊碰了碰齐木楷,示意对方跟上她的步伐。
可等白文刚准备有所动作时,银发妇人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动作般。
双手掐成爪型就朝着他们袭来。
明明那银发妇人走起路来还慢吞吞的。
怎的出手快得离谱。
干枯的利爪像是扑腾在屋内的兀鹫,尖牙利齿、钩爪锯牙。
刹那之间就已经抵达了二人的上方。
白文眼底倒影着这悬在她额头上的利爪。
只觉得此时变成纸扎小人的她在这掌心之中显得是如此的渺小。
好似对方只需要两根手指头,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掐断她的脖颈。
她想要躲闪。
可利爪却不给她任何的机会。
速度远胜于小脚小腿的她。
白文甚至能感觉到锋锐指甲上的阵阵寒气。
顺着那间隔她鼻尖不足几厘的距离,直抠进她脑门。
“锃――”
就在她以为即将被银发妇女的双手抓破喉咙的时候。
一声久违的清脆金属声响起。
一柄禅杖横在她的眼前。
死死地将利爪与白文分割开来。
“纪释?”
白文瞧见这茶褐色的禅杖,自然也知道他的主人就在身旁。
赤足和尚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红木柜子旁,白衫无风自起。
一手竖掌单手作揖,一手握杖残留铜音。
“啊――”
银发妇女吃痛发出凛冽的叫声,迅速收回右手直冒青烟。
接触到禅杖位置的手指已被烫得发黑。
“我还以为什么鬼在这闹事呢。”
梅初的声音从窗台外响起,探了个身子一脚踩了进来。
“原来是一只伏矢。”
齐木楷瞧见二人,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般的,喏喏大叫:“师伯、梅子姐!你们终于来了。”
生怕对方没看见已经被扎成小人的他一样,蹦得老高。
“看见了、看见了,”梅初有些不忍直视,“齐木,一会儿没见怎么变成小人儿了,还挺萌的,不如做个半永久?”
齐木楷:“……”
银发妇人眼见不是这和尚的对手,立马就想逃。
转身推着摊子就往墙上撞去。
白文可是见过对方视墙垣为无物的本事。
立马想要示意进行阻拦。
只见梅初口中一句:“还想走?”
一道金光从墙角闪过,转瞬遍布整个房间。
“砰”的一声。
银发妇人推着的摊子撞击在墙壁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看来有这金光加持下的墙壁,银发妇人并不能穿墙而过。
老妇人一次未成功,先是稳了稳晃动不已的摊子。
而后探着身子向墙壁撞去。
口中絮叨:“不怕、不怕,有娘在,不怕。”
其他围在柜子前的纸扎小人也跟疯了似的,四处散开朝着坑坑洼洼的泥巴墙撞去。
想要帮主人寻得一处突破口。
但怎奈无处可逃。
纪释手掌在白文、齐木楷二人身上一拂。
转瞬之间,就摆脱了纸扎人的身体,恢复了原本的体魄。
“伏矢?”
白文疑惑的重复了句梅初口中对于这个银发妇人的称呼。
她并没有听过。
还是纪释解答了她的疑虑。
“伏矢鬼,生于思疾。性深沉、不喜人。”
“一般也不会主动伤人。”
白文瞧着这不断用头撞击墙壁的妇人。
“你们找到李墩儿了吗?”
“没,”梅初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伏矢为什么要抓小孩。”
齐木楷往窗外探了探:“委托人李庆德呢?”
“被纸扎小人给吓昏了,”梅初指了指屋外的东南方向,“搁在那儿呢。”
齐木楷欲言又止,他在想如果是自己被吓昏了的话,会不会也是被梅初扔在路边就走了。
银发妇人见如何都逃不出去。
转头阴眼盯着众人。
口中声音变得尖锐。
“休想抢走、休想抢走……”
妇人双眼透绿,如鬼魅般的利爪再次张牙舞爪袭来。
显然她已经知道遁地无门,只有硬搏了。
梅初冷哼一声,食指和中指竖在身前,朝着妇人所在的方向微微一指。
一道电闪雷鸣的电弧凭空出现。
如鞭挞般沿着墙壁抽打而去。
沿路的纸扎小人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惧怕这道雷电。
“咿呀咿呀”地瞪着小腿儿跑得老远。
鬼爪与落雷短暂一个交锋。
银发妇人的手臂就被电得酥麻,转眼就又是冒出一阵青烟。
这均雷好似天然对于鬼魑有着克制。
一击之下,节节败退。
梅初没有给银发妇人喘息的机会。
手型反转,再次竖出一个印记。
“玉清雷法。”
一道粗壮程度远胜于先前的雷电从天而降,朝着银发妇人就霹了过去。
白文甚至都能从那道雷法上感到阵阵威慑力。
这就是雷法吗?
竟是比身旁的齐木楷胜过不止一筹。
和梅初的雷法比起来,这齐木楷的符之术就如同小孩打闹玩意儿似的,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
白文不知为何,觉得梅初那竖在身前的手印好是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梅子姐是亲传弟子,”齐木楷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补充道:“不能比、不能比的。”
刚才光是那一道微小的电弧就已经让银发妇人吃了个苦头。
这记玉清雷法霹下,指不定会让伏矢当场魂飞魄散。
眼前雷法就要霹到头顶。
银发妇人非但没有退让,反而抵在身前。
梅初显然也没预料到对方如此刚烈,竟然是丝毫不躲闪。
咬了咬牙,指着雷法就朝着伏矢而去。
“等等。”
白文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伸出手朝着梅初的指端一拉。
雷法的触感立马传遍全身。
白文只觉得浑身像是被雷霹了般,烧心的痛。
这烧心的痛感,竟是觉得如此熟悉。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犹如狡兔被猛虎所盯。
那刻印在血脉中的恐惧感自内而外地传导进每一根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