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不端上那一碟红姜的话,也许那个任性的魔人会一直乖乖吃饭也说不定。但当红姜出现在餐桌上的时候,费奥多尔的眼里第一次露出了几近责备的情绪。
虽然他脸上的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
“是用糖渍过的,没有什么姜本来的味道,作为配菜刚刚好。“小姑娘辩驳道:“我在家乡的时候就经常吃这个。”
“我研究了好久才配出这种口味的,我发蓄这次的糖渍姜丝是我做过的最好吃的。”
费奥多尔觉得自己是个有原则的人,不喜欢吃的东西,就算对方吹出花来他也绝对不会碰上一点。
少女委委屈屈的眼神着上去的确有点让人心疼,但费奥多尔并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因为同情而抛弃自己的原则。
于是那碟姜丝毫无意外地被剩了下来。
惨遭滑铁卢的小姑娘鼓着脸生了一下午的闷气,结果当天晚上,费奥多尔发现自己的餐盘里赫然摆着的是混满姜末的肉末和接了姜的玉子烧这种奇萌的搭配。
费要多尔果断选择了放弃,结果第二大早上的餐桌上再次出现了红姜丝。
当然,大约是考虑到了前一天的惨状,某位主厨十分贴心地给魔人同志准备了另外一个选项,虽然另外一个备选是鱼睡草。
费奥多尔想打人。
抗议无果之后,费奥多尔只能用拒绝食用的方式来表明自己的立场,但这种方式怎么说呢,一顿还好,如果每顿都这样的话他身体也吃不消。
更要命的是少女垫断了房间里的所有食物,以至于他想随便找点什么垫垫肚子都做不到。
谁又能想到堂堂魔人费奥多尔居然会被区区姜丝逼追到这种地步呢?
摆在费奥多尔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第一种是干掉某个控制食物所有权的恐饰分子,不过少女的异能多少有点罕见,加上她行事可靠,算起来也是今后大业重要的一枚棋子,在这里丢掉未免有点亏,况且抛开故意准备的黑暗料理之外,这家伙的厨艺真的可圈可点――
最重要的是,她导上的温度和气息并不让人过庆,如果就这么消失的话未免有些可借。
于是费奥多尔最终还是一脸不情愿地在糖渍姜丝面前选择了妥协。
“怎么样怎么样?”
在男人皱着眉头像受刑一样地用又子挑起一点姜丝塞进嘴里的时候,少女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
“难吃。”费奥多尔说。
“诶?”
少女的表情顿时跨了下来,她不服气地就着费奥多尔的叉子往自己的嘴里送了一口,接着不服气地说道:“明明很好吃.....”
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摔不及防贴上来的嘴唇堵了回去。
被偷袭的少女跨大了眼睛往后退了两步,却听某人意犹未尽地嘟味看:“这样就好多了。”
......???
第五章
“已经到了五月末了呢。”先吃完的由希将面前的碗碟推到了一边,单手撑着下巴,侧头注视着某个试图将姜丝偷偷藏起来的男人。
而在感受到少女的注视之后,费奥多尔叹了口气,认命地用又子把碟子里的食物送进了口中。
“所以呢?五月怎么了?”
“到了这个时间的话,恐怕就算是稚内的樱花都已经过了花期吧。
“很遗憾,西伯利亚并没有适合赏花的地方。”男人放下了手里的又子:“虽然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出发去横滨了,但我不敢保证会在那里呆到下一个樱花的花期。”
吃下了最后一口裹了鱼子酱的姜丝之后,费奥多尔暗自松了口气,才刚放下叉子,抬头却着见了少女微微鼓起的包子脸。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伸出了手,在少女柔软的脸颊上捏了一下。于是原本委委屈屈的小姑娘顿时有点炸毛的趋势。
“是由希家乡的事情吧,樱花开过之后就是夏天什么的。”
“如果是夏日的花火大会的话,我们倒是能赶上。”
费奥多尔的睡毛很长,眼窝也比寻常亚洲人的面孔要深上些许,这让他那双紫红色的眼睛在很多总是带着暗色。但当他一本正经地注视着谁的时候,轻额的睫毛在眼间投下的明灭光影反而会让他的视线变得格外透亮。
捏着少女脸颊的手指渐新地平摊开,轻轻覆在了她的整个面颊上。
“由希许过这样的愿望吧。想跟喜欢的人一起看夏日的花火。”
“这样的愿望我倒是可以帮你实现呢,所以......”
“所以就算是这样,费佳也不能拿这样的理由逃避劳动。“少女的眼神顿时变得锐利了起来。
如果不是及时发现某个表面上深情款款的男人正在试图俏无声息地离开座位的话,她就要被这个家伙骗过去了!
虽然说由希小朋友是顶着照顾费奥多尔起居的名义搬进这座房子的,但她毕竟是死屋之鼠的重要成员,平时也有工作要处理,当时费奥多尔信蓄旦旦地说过会帮她分担一定量的家务――
然而男人的嘴根本就是骗人的鬼,特别是费奥多尔这个家伙,由希完全不知道这个连咖啡都只喝速溶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伙是怎么好意思说帮她分担家务的。
他根本就不会家务。
知道了真相的由希毫不客气地动用了组织的资金购置了扫地机器人和洗碗机,并跟费奥多尔郑重其事地约法三章:
“可是洗碗什么的......”
“只是让你把桌上的餐具搬到洗碗机里而已啊!”
费奥多尔十分不情愿,于是变着法地想要逃避。起先,他的某些连哄带骗的行径还是会奏效的,但在几次之后,少女对这样的事情也有了免疫,于是逃避劳动这项大业就变得愈发限难了。
也觉得这样不行,于是他强行修改了游戏规则。
“如果在我离开餐厅之前发现我的意图,我就会乖乖留下来帮你洗碗。”费奥多尔说得极其冠冕堂皇:“这也是为了提高你的洞察力。”
“呼――真是好险啊。”少女娇笑着既了既眼睛:“所以今天又是我赢啦!费佳快点去洗碗!”
“啊。进步了呢。“费奥多尔面无表情地夸赞了句,语气里透着满满的不情愿。
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再换一个新的规则才行。
“不过说起来,如果真的能跟费佳一起去花火大会就好啦。”
“如果能快点到夏天就好啦。”
说到这儿,小姑娘又不自觉地扁了扁嘴:
“可恶啊,明明已经是五月了,西伯利亚还是这么冷。”
“西伯利亚的.....夏天吗。”
费奥多尔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
夏日的西伯利亚倒是姑且也有些许与日本的祭典相仿的热闹的消夏活动,也时常有热恋中的男女换着手漫步在叶尼塞河侧的堤岸上,听着耳边风琴或提琴演奏的悠扬的民遥,等待烟火绽放的一瞬。
费奥多尔一向觉得那样的事情跟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可当由希说想看烟花的时候,他便忽的想起了叶尼基河边的花火。
他没有去看过。但他甚至能在脑内描墓出她在烟花绽开的夜晚灿然笑着的样子,能隔着遥远的时光看到那双碧色的眼睛映衬着的整条星河。
夏天快要到了呢。
夏天快点到来吧。
第六章
兑起来费奥多尔和由希两个人还从来没有一起经历过夏天。
对于处于极北的西伯利亚来说,一年几乎只有两个季节。夏日的炎热退去之后过不了多久,这片土地就开始被纷扬落下的白色覆盖,而当冰雪彻底消融之后,几乎来不及反应,天气就变得炎热起来了。
春天与秋天都显得过分短暂,这样比较起来,长达八个月的冬天未免显得过分漫长。
由希的名字在日语里跟雪一样。这是费奥多尔在事先调查的时候就知道的事情,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命运刻意安排的巧合,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酒馆的外面正飘着那年夏日之后的第一场轻雪,而她坐在暖融融的火炉边上,抱着相较她身体而言显得甚至有些巨大的巴扬式手风琴,演奏着相当欢快的曲调。
卡林卡(《雪球花》)。
“是个美人。”
当酒馆老板半是挪输地将调好的PurpleHaze摆在费奥多尔的面前的时候,费奥多尔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目不转睛地时着那个小姑娘着了很久。
费奥多尔端起了酒杯递到唇边,却并没有急着让液体流消进自己的喉陇。在吧台稍有些暗淡的灯光下,紫红色的液体和紫红色的眼瞳相映着微光,他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唇角。
“是个美人。”
“是我的。”
明明只是初次见面而已,但他说话的时候偏生带着一种谜一样的自信与从容。
小姑娘坐着的地方距离吧台并不算太远,尽管费奥多尔的声音很轻,但她还是轻而易举地辩别出了费奥多尔的声音。
她拾起眼睛,往费奥多尔的方向着了看,在望进那双眼睛的时候却意外地征了一下。
男人倒是从容地冲她举了举酒杯,于是她回应给他了一个有些掺了腼腆的笑容。
琴声终了之后,少女便跑到了费奥多尔的面前。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
她大抵是想要叫出他的全名来着,但开口说出的生涩发音让她的颊边瞬间染上了一层配红色,小小的拳头也不经意地收紧了些。
“或许可以换一个叫法?”看着她这副认真却反而显得有些滑稽的样子,费奥多尔也有些忍俊不禁。
“换一种更亲切的叫法也没关系,亲爱的由希小姐。”
他知道她从什么地方来,她也知道他是什么人。他们早就知道彼此会在这里见面,但当注定的邂逅发生的时候,轨迹却好像稍稍往始料未及的方向偏移了一点。
少女硬的手臂放松了些,连几乎握成了拳头的手掌也缓缓摊了开,但那只手很快便被一种奇异的温度包裹,那是与男人身上散发着气场所表现出的截然不同的温暖。
“费佳。”
她是一个人跑到西伯利亚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来找到传说中的“死屋之鼠”的头目。
于是在那个初雪的日子里,一个来自东方小岛的少女被看上去属弱却格外漂亮的俄罗斯青年捡回了家。
说起来这年冬天的雪似乎格外的多,甚至直到进了五月之后的两周之前还下过一场大雪。那个时候早开的桃花正盛,被突然的霜雪毫无征兆地袭击之后,便不得不提前结束了花期。
这样的风景还是从跑来家里商量下一步计划的西格玛的口中听说的。
费奥多尔并不太喜欢出门,刚好由希也是,在过去漫长的冬天里,很多时候,两个人就各自缩在火炉旁边做着自己的事情。
坐在靠背椅上的时候,小姑娘喜欢索性把棉拖鞋脱掉,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然后把资料或者书本直接放在膝头。
有时费奥多尔也会一时兴起,放下手里处理得差不多的工作,凑到小姑娘的身边,把那一小团仓鼠娃娃一样的小家伙揽进怀里。
当熟悉的面孔毫无征兆地埋进自己的颈窝的时候,小姑娘会惊论到把手里的书也丢到一边,随然抖动一下的样子在费奥多尔眼中着来实在可爱极了。
“你在做什么啊!”在终于反应过来某人恶劣的偷袭行径之后,少女就会气鼓鼓地试图推开他,但费奥多尔却并不会松手。
“总觉得这个冬天格外温暖呢。”他说。
尽管炉火与往年也并没什么区别,可这个冬天完全不像过往那样显得干冷又无聊。
大约是因为房子里多了个新的“热源”吧。
第七章
浙沥的雨在正午的时候就已经停下了,过午不久,天边甚至出现了识白的太阳。
于是天空也变得像水洗一样的湛蓝,空气里的湿潮和冰冷也很快在这种过分强烈的光照下无处道形。
连不远处的白桦林都泛着奇异的光泽。
看到这样的场景,即使是不大爱出门的由希心思也难免有些活泛了。
“所以费佳,难得天气这么好,等工作处理完了之后我们去约会吧。”少女冲着他既了既眼,碧色的眸子里带着毫不拖饰的期待与雀跃。
外面的空气还多少有些凉,费奥多尔实在不太喜欢行走在过分冰冷的空气当中。不过既然是来自小姑娘的这约的话就要另当别论了。
跟她走在一起的时候,大概即使周围是冰天雪地,也不会让人觉得寒冷吧。
不过等两个人走出房门的时候,太阳几乎已经沉进了白桦林的尽头。地面上姑且带着些许晴日之后的余热,雪白的树林也被斜阳的光影演染成了暖色。
穿过树林不远其实就是叶尼塞河的支流。因为太过狭窄,河岸也多少有些荒凉,平素并不会有什么人在那附近游逛。
“如果天气再热一点,或许可以脱掉鞋子,直接在河滩边上消水吧。”在河堤边上,少女微仰着头,于是雪白的皮肤也染上了夕阳的颜色:“这样的滩岸上多半会藏着不少贝壳,说不定运气好还能挖到珍珠呢!”
死屋之鼠姑且也是国际上通辑的盗贼团伙,除了买卖情报之外,也少不得会做些车利的事情,对于见过大世面的他们来说,河岸上随便挖出来的珍珠实在不算什么入得了眼的宝物。
但因此而变得雀跃的小姑娘却是。
“等夏天到了。“费奥多尔说。
“等夏天到了,我们就可以回日本啦,在河岸边上参加祭典,还可以看到好着的烟火。”
嗅着空气里飘着的春水的气息,少女的眼中透着满满的向往,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河对岸,却意外看到了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向已经彻底暗下来的天幕上冲了去。
轻轻的爆鸣声在夜空上炸了开,连带着色彩鲜明的光影铺满了宝石蓝色的天空。
昼夜交际的时刻,天边月亮的轮廊还不甚明显,但突然绽放的烟花却好像瞬间将整个星河都拉到了她眼前一样。
少女的动作顿住了。
“还好雨停了。”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即使在接二连三烟花绽开的声音之下,他声音里带着的温然笑意也格外清晰。
“仓库里倒是还有些这种东西,想起来的时候就索性让伊万着手去准备了。虽然还没有到合适的季节,这个地方也没什么热闹的祭典,不过姑且算作是普通生活里的余兴吧。”
“或者也可以找果戈里来做一点即兴的表演,不过那家伙不太牢靠,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来。”
“更重要的是,我不太想被他打扰。”
“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时间。”
他的手臂越过她的肩头,于是下颜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的肩窝。两张面孔贴得很近,近到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彼此之间的温度。
少女伸出了手,搭在了落在自己锁骨边上的熟悉手掌上,却被对方反手握了去。在烟花的光影下,水中的倒影也是明明灭灭的,让人看不真切,但由希知道,自己此刻一定是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