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手吧。”齐云涵看着他,淡声道:“元瑾县主已经将所有官眷救出来了,你的死士,都没有了。”
众臣闻言,不由都松了口气。
重重跌坐回去。
一片静默后,褚曣突然笑道:“孤的储妃,可真是厉害。”
还在后怕的众臣:“.....”
虽然确实很厉害,但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先处理这什么前朝皇子。
第106章 第 106 章
齐云涵的一番话无疑是让沈凌一党的心沉到了谷底。
身份被提前戳破, 宫外丢了人质,还有毒害圣上的嫌疑,偏铁甲军最快也要天亮才到, 眼下的情形对于沈凌来说已极其不利。
现在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拖延时间,拖延到铁甲军入城, 在这之前,不论是什么罪名,他们都得咬死不认。
就在这时,又有消息传来。
宋淮在奉京狱遇刺, 刺客与前往挟持官眷的乃同一批。
经历一场恶战后,宋淮携伤进宫, 指出此次刺客与在枫林刺杀他的亦是一路。
众臣这才又猛地想起,不久前, 沈凌曾因刺杀宋淮而进过御史台, 后头是怎么出来的来着....
“让御史台的暗线杀了五位大人, 栽赃给宋淮,抹黑他名声后,故意传出宋淮还是北阆大皇子的消息,后又杀了南爻公主, 栽赃给孤,接二连三损坏皇室声誉, 让皇室失了民心。”褚曣缓缓道:“后假意与皇后联手, 下毒谋害父皇, 再将脏水泼到孤身上,这样一来, 北阆就只剩一位二皇子。”
“若孤猜的不错,一旦事成, 接下来,就该将毒害父皇的罪名推给皇后。”
“至此,北阆所有皇子都有了污点,而你在这时拿出承国玉玺,再以宫外官眷相要挟,便能轻而易举坐上龙椅。”褚曣嘶了声,轻轻抚掌:“啧啧,真是好算计啊。”
皇后一愣,猛地看向沈凌。
原来,他是在利用她!
众臣终于梳理清楚了,纷纷不善的看向沈家二人。
所以沈凌当初是因陷害了宋大人才出的御史台,而不是彻底洗清了刺杀宋大人的嫌疑。
而众人都已心知肚明,当时,伏击宋大人的刺客里,可是有南爻,西雩人的!
且现在又在抓捕南爻探子时,见到沈凌与其相谈甚欢,那是不是说明,沈家与敌国勾结!
“先不管是否是前朝皇子,光是勾结南爻西雩这点,我北阆便容不得!”齐大人突然出声道。
裴大人接着道:“齐大人所言甚是,叛国者当诛!”
“另外,犬子当日进御史台并非被关押,而是住在一方小院协助宋大人调查裴家叛徒,而那五位大人也是沈家所杀,从头到尾,宋大人都未曾违反过律法。”
裴骆安随后道:“确实如此。”
沈凌一党便有人道:“可当日,却是裴老爷子亲自去东宫讨的说法。”
裴骆安轻轻一笑,抬头看向他:“若非如此,怎会牵出这一番大戏。”
那人气的面色一变,垂首不说话了。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就入了太子的局!
沈凌冷笑了声。
怕是还要更早些,从宋淮抢婚起,他们就在做局了。
可惜了,他到底还是棋差一着。
父亲说的对,太子没有离京,是最大的变故!
“诸位不知道的恐怕还有更多。”褚曣让人抬了把椅子过来,端端坐在群臣前,才继续道:“前朝皇子复国的计划,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众臣一愣,有人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不知众卿是否还记得,孤与储妃的初相识。”太子懒懒靠在椅背上,道。
众臣:“......”
这还没大婚呢,就一口一个储妃,再说这不是在说前朝么,怎么又扯到县主身上了。
“如众卿所知,储妃在香山遇狼,被孤所救,而后才有了这段天作之合的良缘。”太子边说边若有若无的看了眼裴骆安。
众臣:“.......”
裴骆安:“......”
他终于明白后来县主为何不再继续同他学琴了,原来是太子殿下吃醋了。
“但众卿却不知,那日根本没有什么狼。”褚曣收回视线,又看向沈凌:“那日,便是这位前朝十三皇子的一步棋。”
众臣闻言皆感讶异,那日怎么又与沈家有关了。
沈峪文与沈凌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惊愕。
竟是从那时,他们就引来了怀疑。
“盛安一年,是沈凌勾结魏家,从佛堂下抱走了孤的储妃,将她养在魏家,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搅乱朝堂,那日在槐山亭,沈凌的计划是让魏凝杀死齐云涵,再嫁祸给孤的储妃,人证物证俱全下,孤的储妃辩无可辩自然只能入狱,奉京狱有沈凌的党羽,一旦进去,必是要受万般苦楚。”
“待人没了,沈家就会想办法将储妃的身份透露给郡主府,郡主府知晓后,自然就会与齐家起了龃龉。”
“郡主府同齐家这一闹起来,朝堂便没有宁日。”
褚曣稍作停顿后,盯着沈凌继续道:“一击不成,秋雾山上,你便买通杀手杀齐云涵,嫁祸给储妃;再后来你又派死士去魏家杀储妃,嫁祸给齐家,啧啧,够忙的啊。”
齐云涵低着头一动不动。
一旁的宋淮轻轻望了她一眼,眼神万分复杂。
她是何时知道沈凌的真面目的,那时候,她应该很难受。
沈凌终是忍不住了,抬头看向褚曣。
他自认一切做的万无一失,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你这样看着孤,是好奇孤是怎么知晓你的计划的?”褚曣笑意不达眼底:“其实最开始,怀疑你的并非是孤,而是储妃。”
后头两个字,褚曣是看着裴骆安说的。
裴骆安无声一叹。
他知道了,不必再强调了。
这个答案虽然让沈凌惊讶,但却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第一次,储妃察觉到槐山亭有危险,选择了来香山别院求救。”
这种时候,再否认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沈凌便冷笑道:“太子殿下可不像是被美色所惑之人,如何就听信一方说辞插手臣子家事。”
褚曣眯起眼:“你是不是忘了,乔乔可是孤看着长大的妹妹,牵扯到她,孤会坐视不理?”
“喔,也是,你都能狠下心三番两次置她于死地,哪里还记得她啊。”
沈凌身形一僵,下意识朝齐云涵望去,然宋淮似是早有预料,一个闪身就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只能隐约看见一小片蓝色裙摆。
“秋雾山上,储妃也事先洞察到了危险,在察觉到不对劲时及时救下了齐云涵,而魏家那次更不用说,储妃可就等着你们来呢。”褚曣越说,声音越冷。
“秋雾山上梁大人为你顶罪,江南事发你扣住魏恒保住了自己,这一次,孤倒要看看,你还能让谁出来保你。”
沈凌没再反驳。
他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已经隐有亮光,便缓缓站起身。
沈峪文也随后起身。
二人周围的官员下意识往旁边挪去。
宋淮迅速将齐云涵扯到了身后。
沈凌看见他的动作,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这一次,不用人保。”
“谁输谁赢,可还没有定论。”
他的话落,离门边很近的一个臣子猛地起身,往门外放了一个信号,信号响起的一瞬,他也被侍卫一箭穿心。
随后,宫中各处便有黑影朝殿内掠来。
但他们并没能成功靠近寝殿,便被太子暗卫,和宫中侍卫拦下。
厮杀声不绝于耳。
众臣吓的慌忙看向太子,却见对方仍旧纹风不动的坐着,心里便有了底,但不是沈凌一党的官员,还是默默的又往后退去。
万一这人发疯拿他们做要挟送了命,可就不值当了。
天慢慢地的大亮了。
外头的厮杀声也逐渐的停止。
沈凌袖中的手紧张的攥成拳。
若张晁够快,此时应该已经到了城门。
然就在这时,殿外响起一道尖细的嗓音:“元瑾县主到。”
沈凌一愣,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褚曣轻轻勾了勾唇,望向殿门。
很快,便有女子一身劲装疾步而来。
淡黄色衣裙上带着血迹,头发高高束起,清美又飒爽。
褚曣指尖一动。
来年三月,好像还是有点久了。
卫蓁进来先是行了礼,才转身看向沈凌,从腰间掏出一块带血的令牌:“你是在等铁甲军吧。”
那正是前朝皇子的令牌。
也是沈凌拿给张晁让他调集铁甲军的信物!
那一刻,沈凌重重闭上眼,额间青筋暴起。
他输了。
沈峪文的身形也瞬间佝偻下去。
“为什么?”
好一会儿,沈凌睁开眼,怨恨不甘的盯着卫蓁:“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卫蓁将令牌随手给了褚曣,勾了勾唇,道:“大概,是因为我运气好吧。”
谁能想到,她在西市买来的青年,会是铁甲军出身。
前一日
重栩突然来见她,向她坦白了身份。
她当时是万分惊讶的。
“承破之时,我受了重伤被淹没在尸身血海中,是一位老大夫救了我。”重栩徐徐将那段过往道来:“我醒来已是几天后,彼时承已经破了,也得知是樾州褚家赶走敌军称帝,立国号北阆。”
“铁甲军只忠于宗氏,主人没了,我存过死志,是那位老大夫说要我报答救命之恩,为他养老送终,我虽然并不想活,但确实受恩于人,便答应了。”
卫蓁自然明白,那位老大夫如此做是想让他活下去。
重栩说到这里,笑了笑:“老头子倒也很能熬,眼看着要入土的人,硬是多熬了五年,临死前还留下遗言要我好好活下去。”
卫蓁:“他怕你寻短见。”
“毕竟那时的铁甲军于百姓而言,就像是神明。”
是啊,只可惜他们被轻视疏忽多年,不然定能在那一战保百姓安平,重栩垂下头,咽下微哽继续道:“那之后,我也没了殉葬的想法,便将在铁甲军中所学尽数封存,可没了武功,我又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做苦力讨生活。
“就那样日复一日过了很多年,直到有一次闯了祸没钱赔,东家便将我带到西市发卖,刚好遇见了县主。”
卫蓁无声的看向他。
那时,她是看中他身强体壮,能做护院。
若知道他出身铁甲军,必然会将他的身契取出来。
“之后,县主将我给了公子,公子待我很好。”重栩顿了顿,看了眼卫蓁,偏过头神色有些不自然道:“再之后,我,我与环娘...”
他话未说完,卫蓁却明白了。
她虽很有些惊讶,但却是欢喜的。
这两个人能走在一处,也算是皆大欢喜。
“这事值得庆贺,我得好生为你们挑一份贺礼。”卫蓁笑着道。
重栩笑了笑,迟疑片刻后道了谢:“多谢县主。”
而后,他便继续道:“我原本以为日子会从此安定下来,可没想到一次意外,我见到了昔日同袍,陈护。”
卫蓁皱眉:“此人是?”
她没听过沈凌身边有这号人。
“就是十...沈公子身边那位心腹,他如今化名张晁。”重栩道:“但他并不常在沈公子身边,偶去见面也是乔装,想来是怕有人会认出他。”
卫蓁便明白了:“原来如此。”
“我那时已不想改变现状,所以并没有露面,只暗中跟着陈护,看到他进了沈家,我当时第一反应是,或许他也是幸存下来,恰好留在了沈家,可那时我已经历过江南一事,知道沈家与魏家有勾结,沈家并不清白,所以便留了个心眼。
“而后没多久我就发现,陈护常常乔装出城,且都是一连多日都不回沈家,于是有一次,我便也乔装暗中跟着,也就是那时,我发现了真相。”
“我才知道当年还有很多同袍都活了下来,他们皆为沈公子效力,因为他,是承国最后一位皇子。”
卫蓁心念一动,所以,他知道铁甲军的根据地,但她此时没有问,认真听重栩继续道:“当时,我既震惊又慌乱,也曾生过动摇之心,因为我毕竟是前朝的铁甲军,忠诚是刻在骨子里的。”
重栩看向卫蓁,无声呼出一口气:“可我也明白,一旦我做了那个选择,便是与公子,环娘,县主为敌,思来想去,最终,我选择了逃避。”
“可是...”
重栩偏过头,声音微哽:“可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勾结敌国,残杀同袍,当年,我们不知道有多少同袍死在南爻西雩手人中,他作为承国皇子,竟然与他们为友。”
卫蓁了然。
所以这就是他今天来找她的原因。
“我犹豫了数日,直到素食斋的事一出,我才最后下定了决心。”重栩平复了会儿情绪,才抬起头道:“县主若有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