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的口气,孟元元感觉他应该是有所收获的。不过也明白他,喜欢把什么事都放下心里,不愿说出来。
“可以确定,你的契书很快就会解决。”贺勘接着说道,手自然的去拉上了她的,“咱们边走边说罢。”
孟元元眨了下眼,前一瞬还在心里说他喜欢自己憋着所有事,这厢就要和她边走边说。
巷子长而幽静,从这边往回走其实并不近,甚至还有些绕。孟元元不明白,贺勘为何选这条路?
“元娘,其实我早出来了,”贺勘拉着她,踱着步子走得平稳,“是去买了一样东西。”
他侧着脸过来看她,随后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纸包,手一伸给到她面前。
孟元元心绪才慢慢缓和下来,见着贺勘手里的纸包,在他的示意下拿了过来。双手捧上的时候,试到的是纸包里透出来的温热。
她低下头,手里打开了纸包,露出了里面的炒花生。
贺勘从纸包里拿了一颗花生,细长的手指轻轻一捏,一声脆香,果壳被捏开:“才炒出来的,应当很好吃。”
他说着,指尖一搓,两颗花生仁被去了外面那层红衣,露出白酥的果仁儿。
“你尝尝。”他脚步一顿,捏着果仁儿送到她的唇边。
孟元元也跟着顿下了脚步,看着他指尖的花生仁儿,果真是有刚出锅的香气。
“是去给你买的。”贺勘又道了声,声音低了些,擎在那儿的手略略发僵,干脆又往她唇边送了送,“还温着。”
他这样,几乎就要送进她嘴里似的,孟元元把纸包往身上一抱,腾出一只手去接了花生仁。
拿过来的时候,还带着点点的热度,她正过身子,轻轻的把果仁儿送进嘴里。合上唇瓣,两排贝齿对着一咬,那颗花生果儿便被咬碎开。
果儿又酥又香,炒的火候正好,恰恰就是最为酥脆的时候。
她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斑驳的墙壁下,是她掠过的轻巧身影。
所以贺勘方才是去买炒花生,才多了一些时候吗?可分明没见着他从正门出来。
贺勘见着孟元元走出去,遂抬步跟上:“我来帮你剥罢。”
他追上她,也不待她回答,便从纸包里又抓了几个花生,握在掌心中,随后一颗颗的捏碎。
孟元元口中弥漫的花生的香气,是很好吃,
贺勘把手里花生剥完,两只手掌上下对齐,来回搓了两下。很快,手掌心里果仁儿和红衣脱离开。
他对着掌心吹了下,那些红衣碎屑便被吹了干净,手里只剩下小捧的果儿。
“给。”他过去拿走孟元元手里的纸包,一小把的果仁儿送进她的手心。
孟元元双手接着,抬头看他:“公子吃罢,我自己来就好。”
“你吃罢。”贺勘笑了笑,“前面住着一个书贩子,咱们去看看。”
“书贩子?”孟元元微微疑惑,随意问了声,“公子要买书吗?”
他的书向来精良,且贺家有的是书,何必跑来红河县这种深巷来买?
贺勘抓着纸包的手背去身后,望着前路:“元娘不是说给淑慧带话本回去吗?”
话本,好像也不是一无是处。他想着今日从兴安那儿拿的那本,路上的空当儿看了几页,上头写着一对儿情人相约,男子给女子买了零嘴儿,女子有多喜欢……
这桩事,孟元元自然记得,只是没想到贺勘真的会做。这样一个清明端正的郎君,居然认可了话本么?
总觉得,这和她所认知的贺勘并不一样。
到了书贩子的家,对方正好有一批新进的话本。
贺勘选了几本,是一些偏向于史实类的书籍,至于那些什么郎情妾意记,他自然不会选。
从书贩子家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两人继续沿着巷子往前走,终于出了巷子口,到了河边来。
河水哗哗流淌着,水中央是投下的月亮影子。
孟元元想起了左宏阔被烧死的事儿,便往身旁的人看了眼。
他正迈步往前走着,身姿笔直,下颌微扬,端着还是那副端方持重。
“元娘,”贺勘回看过来,正好对上孟元元探究的眼睛,“你冲去赌坊门口的时候,是不是怕我出事?”
是出于关心和在意吗?到现在还记得她脸上的慌张与失神。
不想他这样直接问,孟元元先是一愣,随后嗯了声:“不想公子因为我而出事。”
“是我该去做的。”贺勘翘了唇角,心中涌出些许愉悦,“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他手里攥着几册书,手臂垂在身侧。
孟元元不语,心中微微一动。
前面,拐出墙角就是秦家外面的长街,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回来。
还差几步走出去,孟元元发觉贺勘停下了脚步:“公子怎么了?”
她折回去,到了他身旁。才将站好,就试到他探过来的手握上了她的手腕。
“回去就很吵,太多的事情做。”贺勘说着,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要说什么,“而且,你也不和我说话。”
孟元元一诧,有些没懂他的意思:“什么?”
“那,”贺勘喉咙动了动,往前上了一小步,“你以后别躲我了。”
这样的靠近,能感受到她温软的存在,想要彻底圈住她。他至今记得祁肇说的话,锁住她,她就跑不了了。
他也是想锁住她的,只让她被自己拥有,好好地养着她。
回去家中,里里外外的全是人,那个话痨一样的兴安,更是一点儿眼色没有,里外跟着。他想跟她说句话,只能回到西厢,然而她就会躲。
孟元元心跳失了两拍,原来他是能看出来的,也知道她想走。因此他做的这些,是想挽留她吗?
心中重又混沌起来,纠缠着拉扯。
面前的阴影放大、落下,她的下颌被微凉的手指挑起,随后他的唇印下来,与她的贴合上,轻轻的辗转着吮着。他手掌托上她的后腰,带着与自己更加贴近。
渐渐地,索求的多了起来,他手上的力道明显变化。她被勒着,胸口发挤,好似一点点的被吸干了气力。
“咣咣”,外面街上两声梆子响,是打更的经过。
孟元元慌忙伸手去推,脸往一旁别开,然后对面两片湿润的唇擦过她的脸颊。
她的脸蛋儿滚烫,缩着脖子想从他的身前离开。
哗啦啦,贺勘手里的几册书被碰掉去地上,凌乱的被风掀着纸页。
孟元元还不及吸一口气,就想着蹲下去捡书。
“我来罢。”贺勘同样蹲下。
“咚”,两人的额头恰巧的就撞在了一起。
“嗯。”孟元元额头一疼,忍不住疼得哼唧一声。
本来就没喘的上气儿来,这厢碰了头更是晕乎乎的,身子晃了下。
贺勘手疾眼快,伸手扶上了她的腰,将她稳住。
他的手落上她的额头,轻轻帮着揉:“让我来罢。”
孟元元往旁边一站,从他手里出来,遂自己抬手揉着额头。
见状,贺勘嘴边勾出笑意,便就撩袍蹲下,去捡那掉落地上的话本。
他双膝一高一低,身体伏低,一册册的捡起话本。视线中,是女子轻柔的裙裾,被风带着轻轻晃动,露出了一点小巧的鞋尖。
再往前走时,孟元元脚步放慢,落在贺勘身后两三步远。
她低头看着前路,心口有些鼓胀,嘴角上也依旧残留着碾磨后的微烫。
到了街上,贺勘停下脚步,等着孟元元跟上来。看着她慢吞吞的样子,好像盛满了无比多的心事。
所以,她心中产生苦恼了吗?
他的心中有些舒畅,也有些欣喜。他站着,看着她到了一步之外,对着她伸出手:“元娘,走了。”
“元元?”
几乎和贺勘同时,街对面传来一声呼喊。
贺勘和孟元元齐齐愣住,往对面看去。
街对面的巷子口,从黑暗中走出一个身影,自旁边人家窗户透出来的灯火,隐约可见是个身姿高挑的男子。
“表哥?”孟元元瞪大眼睛,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下一瞬,她抬步从贺勘面前跑过,直接穿过街道,去了对面人的身旁。
贺勘的手臂还抬在那儿,指尖上残留着方才女子跑过时,轻柔衣袖擦过的触感。
他皱了眉头,手握成拳,盯着对面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穆课安,他怎么会来这儿?
这边,见到穆课安的欣喜冲淡了孟元元心中纷杂的缠绕,脸上笑得很是开心:“你怎么来了?”
穆课安往街对面的人扫了眼,而后看着面前的女子笑靥:“不放心,过来看看你。”
他爽朗一笑,身上尤带着长途而来的风尘,一身黑色的修身衣袍,利索干练。
“我没事,你怎么样?”孟元元问,上下打量着穆课安,“差事办完了?”
“办完了,”穆课安点头,“只是去送一份公文。你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
孟元元笑:“表哥久等了,你现在住哪儿?”
“我过晌才到的,”穆课安摆手,又道,“过来问问你事情办妥了没有?咱们一起回权州。”
一起回权州。
贺勘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的这一句,眸中沉了沉。随后眼睛丈量着妻子和穆课安之间的距离,也就隔着两三步,怎的这样近?
“元娘,”他踱步到孟元元的身后,靠着很近,笑着看对面的穆课安,“请穆家表兄去家里坐罢。”
一声表兄,穆课安眉尖不禁挑了下,随之看着贺勘那即将碰触上孟元元的肩膀:“不打搅贺大公子了,我只是找元元问两句话。”
他的语调略带懒散,随意拱了拱手算是见礼。
“不成,”贺勘道,“表兄远道而来,我和元娘岂能不招待?你说呢,元娘。”
他问着身边的孟元元,目光同样跟着下移,落在了她微笑的脸上。
孟元元抬脸看看贺勘,又看去穆课安,声音清浅:“表哥进去坐坐罢,如今天都黑了。”
“对,”贺勘接过孟元元的话,跟着附和一声,“有什么事坐下来说,站在这边风太冷。”
穆课安并不想进秦家去,要不然也不会自己在巷子口这边等半天。想了一瞬,便点头答应。
三人进了秦家,兴安开始忙活。
毕竟,穆课安是孟元元的表哥,亲戚来了总要招待。这边吩咐着人去添菜,那边叮嘱着人去打酒。
正屋,在靠墙的方桌上,贺勘与穆课安相对而坐,无甚话说。上一回的对话,对谁来说也不愉快。穆课安劝贺勘退掉与孟元元的婚事,而贺勘为了后面的科考路,又必须娶孟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