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色氤氲——望烟【完结】
时间:2023-06-01 14:41:52

  在轻云苑,他家主子也吃过粥,不想吃会留在那儿?还是嫌他吃得太多了?可他才只喝了三碗而已啊。
  与此同时。
  轻云苑也熄了灯,孟元元梳洗干净上了床。黑暗中,她睁着眼睛,捏手指算日子。
  贺家老太爷生辰在两日后,等过了,也才冬月中旬。这样要是顺利的话,她拿到放妻书,会赶在年节前回一趟红河县,将那边的零碎事处理一下,年节好歹给秦家两老上个坟祭奠。后面,她就回权州,母亲临终留下的话,她要去验证。
  现在唯一不放心的就是秦淑慧,以后独自留在贺家,心思简单、体格也弱……
  孟元元叹了声,也许她快些安顿好,就可以把秦淑慧接过去。一个病弱的姑娘,应该也不会有人惦记着伤害。
  翌日,又是全新的一天。
  秦淑慧已经能够下床走动,贺勘送来的好药到底管用,小姑娘气力精神都好了不少。
  “这件短袄真好看。”她拽着袄子的袖口,啧啧称赞。
  孟元元把红色的流苏穗子对着比了比,眼中闪过满意。再过个两三年,这个小姑也就出落成大姑娘了,瞧着也是个美人坯子啊。
  “你去寿宴,自然该穿好的。”她一笑,灵活的手指一勾,穗子挂在了秦淑慧的盘扣上。
  秦淑慧低头看着,嘟哝一声:“嫂嫂不能去吗?”
  “我有别的事。”孟元元往后退开一步,端起桌上的菱花镜,对上面前的姑娘。
  她怎么可能去?贺家巴不得把她藏得死死的。
  秦淑慧脸上的神采淡了些,她人虽然小,但是能看出二哥和嫂嫂间的芥蒂。为何会有这桩婚事,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外面都说是嫂嫂算计二哥,拼着狐媚厚脸皮贴上来的,二哥无奈才应下的婚事。
  至于两人间的冷淡,她也看在眼中。有时想撮合两人近一些,然而总是不行。而且,这两日老听见孟元元说什么离开,这让小姑娘心中更加不安。
  “挺好的,”孟元元放下镜子,看眼紧闭的窗扇,“外面下雪了,我带你去檐下看看?”
  听到可以去外面,秦淑慧赶紧点头,眼神乖巧又听话。
  雪是昨晚后半夜开始下的,如今外面还在飘飘洒洒,将整个世界妆点成雪白。
  院中那棵孤独的梨树,此时压满雪絮,瞧着像一株白色珊瑚。
  不敢让人真的跑去院中玩儿雪,孟元元在檐下摆了张绒毯软椅,有把秦淑慧裹了严实,只许她在这里看雪。
  “往年,这时候家里也开始忙年了。”秦淑慧小声道,一张小脸藏在深深地兜帽中。
  孟元元知道,这是人想家想爹娘了。半年里接连失去父母,大哥又是个不争气的,难怪会伤感。这让她也想起了秦家的日子。
  秦家两老俱是朴实的人,秦老爹话少但勤勤恳恳,秦母也是个心肠好的人。
  秦淑慧扬起脸:“嫂嫂,大哥不会把咱家也抵了罢?咱们还能回去吗?”
  这个问题,孟元元不知如何回答。秦尤敢卖地,敢拿她抵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话说回来,就算现在回去,秦淑慧也挣不回秦家的东西,历代的规矩,男人当家做主,更何况秦尤是秦家唯一儿子,那几个顽固的秦家长辈必定是向着他的。
  这种事情,当年一模一样的发生在她和母亲身上。就因为是女人,明明父亲挣下的家业,族里愣是说不能由母亲掌握。
  “就算回不去红河县,也可以去别处。”她笑笑,伸出手去,接着落下的雪。
  秦淑慧眨眨眼,疑惑:“还能去哪儿?”
  “淑慧听说过权州吗?”孟元元回头笑着问,一双眼睛晶亮透彻。
  “有,”秦淑慧点头,仰着脸回想道,“以前爹总是会提起的,说他在山上伐了木头,大都是送去权州做大船,那里是大渝最大的海港,很是繁华,比洛州府都大。”
  孟元元嗯了声,又道:“对,很繁华,一趟海运回来,会带回咱们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我想去看看。”
  “能的。”
  这时,竹丫从外面跑进来,径直到了正屋前:“元娘子,有人找你。”
  来的人等在后巷,孟元元踩着小路的积雪到了小门。
  门没上锁,她轻拉开,见到了站在外面的人。
  “兄长?”
  孟元元唤了声,从小门里出来,走去郜英彦面前。
  雪大,郜英彦的头顶落上些许白絮,伟岸身姿立于墙下。听到呼唤,展颜一笑:“孟家妹妹。”
  孟元元对人福了一礼,下意识将伞往对方头顶一遮:“下这么大雪,你怎么过来了?”
  “上回跟你说的下西洋的船,如今回来了。”郜英彦道,声音像他的笑一样明朗,“我爹问你明日有没有空,可以带你去见见船上的先生,正好人就在北城。”
  “明日?”孟元元唇间稍一琢磨。
  明日是贺家老太爷的寿辰,秦淑慧会过去蓝夫人那边。因着上次她出去,贺勘心中明显是介意的,所以这些天她几乎不曾出过轻云苑。
  见孟元元犹豫,郜英彦才打量起她来。一身素淡粗布衣裳,发上更是只有一枚柳叶黄铜头簪,这可不像是贺家少夫人该有的打扮,不知道的怕还以为是府里的丫鬟。
  一个人的处境如何,从身上穿着就能看出。他几乎心中断定了自己的想法,贺家不想认孟元元。
  “孟家妹妹,是不是有什么为难处?”郜英彦问,别的他也不好多说,毕竟是别人的家事。
  “没有,”孟元元摇头,嘴角自然的勾翘起弧度,“兄长与我说好时辰,我会过去。”
  抽个空跑一趟应该没大问题,她不必去什么寿宴,回去吩咐竹丫好好跟着秦淑慧。竹丫性子实诚是真,但有时也有眼色,穷人家的孩子,是会看人脸的。
  见她应下,郜英彦便告知约好的地点以及何时,交代好后,手提着一个包袱往前一送:“我娘让我捎来的红豆包。”
  纷扬的雪中,无人注意到深巷另一头。
  贺勘披着斗篷,看了眼小门处。他那被迫娶回来的妻子,正在同旁人说话,已经站了些时候。
  回府里,他习惯走这条路,近且安静。谁能想,今日会碰到这一幕?女子手里擎着伞,遮在那人的头顶,隐约有她轻柔的话语,落雪纷杂,可他就是知道她在笑。
  身后,兴安偷偷看自家公子,还是那张冷脸。
  那边,说话的孟元元和郜英彦开始道别,她把伞柄塞给了对方,话了两句路上小心。后者应下,便转身往巷口走去。
  目送人离开,孟元元才抱着包袱准备回去,视线一瞥,见着另一边走来的贺勘。
  “公子。”她客气对人一福,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他。
  贺勘视线在她面上一扫,而后落在她抱在怀里的包袱,记得她一夜未归的那次,也是抱着同样的青色包袱回来。所以,方才的男子和上回的是一个人。
  她口中的兄长?
  孟元元见人不说话,便往旁边一让,挤着贺勘先进去,抬脸对着后面的兴安笑了笑。
  “少夫人。”兴安笑着点头回应。
  身后两个人的动静,没有逃过贺勘的眼睛。明明是他的妻子,为何除了他,她对谁都会笑?
  很快到了岔道口,贺勘往自己的储安院走,余光中,素淡的女子身影消失在雪中。
  “公子,明日真的不去一趟清荷观?”兴安问了声,好似是提醒,“老太爷过寿,是不是……”
  “不该你操心的别管。”贺勘薄唇微动,轻飘扔出几个字。
  只是无人发觉,他习惯蹙着的眉间,此时更深了一分,眼中分明一沉。
  兴安下意识闭紧嘴巴,抱着双手往前走。
  “你身上抱着什么?”贺勘回头看了眼。
  “豆包啊,”兴安双臂一松,露出抱在臂弯中的几个豆包,“刚才少夫人塞给我的。”
  只是平平无奇的红豆包,贺勘收回目光:“你上回说,元娘去了南城?”
  “对,”兴安快走两步,回道,“是夫人父亲的故交。”
  贺勘颔首,故交就故交,怎么还说是兄长?
第11章 第 11 章
  兴安看看红豆包:“公子,这像是刚蒸出来的,您要不要尝尝?”
  “不要。”贺勘齿间送出两个字,随后丢下兴安,独自快步离开。
  出息!一个豆包乐成这样。
  这厢,孟元元回了轻云苑。
  秦淑慧呆在房中,正喝着竹丫端来的药,小脸儿皱巴成一团。
  孟元元坐去炭盆旁,脸庞映得发红。她想着刚才和郜英彦的话,算着明日的时辰,正好秦淑慧去蓝夫人那儿,她可以去外面见那位船上的先生。
  船上的先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当的。先生和船老大不同,后者负责船和船员、货物等,而前者一般有一定的阅历和学问,会看天象,懂地理,有医术……但凡大船,都会有这样一位人物,可以提前预判天气,帮助治疗疾病。
  郜居找的这位先生,就是走了许多地方。等她过去,便想着好好打听一下。
  突然,她的右眼皮猛的挑了下,接着,就是越来越厉害,连一旁蹲着的竹丫也发现了。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不管是不是真的,总会让人心中多想,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候。
  “娘子,给。”竹丫从竹席上捏下一点干皮,伸手送过去。
  孟元元接过,将那片竹子皮贴在右眼皮上,想借此压下那股狂跳。
  兴许只是这几日没休息好,眼皮跳跳罢了,不会真的有事。她这样想。
  。
  翌日,天晴了,风雪过后的天空湛蓝透明,只是冷得吓人。
  府中的积雪早在昨日就开始打扫,大路小路上已是干干净净。今日是贺老太爷的寿辰,来的贵客多,自然是极为重视的。
  家仆们大清早上起来忙活,穿着比往日更厚的衣裳。一番忙碌装点,这座深冷的大宅似乎也有了些喜庆的意思。
  外面的热闹,偏僻的轻云苑不太感受得到。孟元元姑嫂俩本就不是贺家人,还不免想起自己过世的亲人。
  但是于情于理,也是要过去道贺的。
  孟元元从屋里出来,正瞧见秀巧走到秦淑慧面前,往人手里塞了个手炉。
  后者赶紧接下,捧上手炉时眉头不由一皱。
  这一幕恰巧给孟元元看见,她到了秦淑慧身旁,伸手往手炉上探,却不想秦淑慧双手往后缩,将手炉护到了腰间。
  见此,孟元元心中疑窦更大,干脆摸上手炉。
  这一摸,让她本还不错的心情攸地一凉,当即回头看去还未离开的秀巧。
  秀巧垂着眼,仿佛没看到一般,只是捏紧的双手表现出了心中的不自在,福了一身便转身离开。
  孟元元再过来看秦淑慧,小姑娘缩着脖子,头垂得很低,紧紧抱着黄铜手炉。可那手炉分明是冷的,根本无甚温度。
  想着刚才秀巧的行为那般自然,这事应该不是第一次了。而秦淑慧就这么老实的接过去,不言不语。
  “淑慧?”孟元元皱眉,袖下的手攥起。
  秦淑慧伸手抓上孟元元的袖子,声音很小:“嫂嫂别去追究,我不冷。”
  “这不是冷不冷的事儿,你明白吗?”孟元元看进秦淑慧眼中,一字一句,“一味的退让,不会换来相安无事,而是变本加厉。”
  高门中,惯来就是捧高踩低。今日是一个手炉,明日呢?
  秦淑慧小脸皱着,鼻尖发红着嗫嚅:“对她们好些,这样她们出去就会帮着嫂嫂说话。”
  她的想法很简单,想着这样做就会帮到孟元元。因为竹丫说的,府里私底下对她们的传言甚是刻薄。
  乍听这话,孟元元心中酸涩。心疼于秦淑慧的隐忍,又有些欣喜,这个小姑心中在意她:“对她们无需讨好,她们本就是伺候你的下人,记住咯。”
  秦淑慧点了下头,眼中闪过迷茫。
  孟元元转身看去院中,一步步往正屋门踱着:“你回来。”
  这话是对秀巧说的,人已走到垂花门下,眼看手已经拉上门把。闻言,转身看去檐下。
  隔着一段距离,人脸上是不耐烦与轻视,却也只能折步回去。
  孟元元站在门外阶梯处,因此秀巧走回时,无法去到檐下,只能站在雪地里。
  “元娘子有何吩咐?”秀巧一低头,冰冷的风便往脖颈里钻,冷得打了个哆嗦。
  她佯装不知何故,站在那儿闭着一张嘴,反正心里早有了几个理由,拎出哪一个来,也会让这乡下来的两女人无言以对。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高站台阶上的孟元元也不说话,只拿一双清凌的眼睛盯着她看,完全不知是何意。这样站久了,秀巧俨然是撑不住的,绣鞋冻透,双脚渐渐发麻。
  孟元元站着,完全没有让开叫人到檐下的意思,余光中,秦淑慧还现在门边,犹豫着不动弹。
  “无缘无故让人在这里受冻,是何道理?”秀巧终是忍不住开口,显然是挨不住了。
  别人不说,她也不好先提手炉的事,那岂不是不打自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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