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好歹是大哥唯一的儿子，也算我顾家的血脉。”
“可是他克父克母，灾星一个，我怕......”
“你说的也有道理，容我再想想吧。”
“老爷真是心善，深得妾心。”
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听不清切。
顾秦司拳头紧紧握起，瞥到正转身要离开的顾寒辰，怒吼到：“小杂种，都是你！都是你害死我娘！都是你！”
顾寒辰转过身薄凉一笑，缓缓道：“蠢货！”
“你说什么？！”顾秦司眼里满是狂怒，夹杂着脸上的泪水，面目扭曲，朝着顾寒辰冲了过去，一拳向着他揍去。
顾寒辰皱了皱眉，后退一步，轻易躲过顾秦司的拳头。
见自己的拳头落空，顾秦司更加气愤，胡乱挥舞着拳头朝着顾寒辰打去。
“呵。”顾寒辰冷漠地躲避着他的攻击。
“你这灾星！都是你！害死了大伯和大娘，还不够是不是？还害死我娘！”
顾寒辰眸子里的森冷加深了几分。
“我阿娘哪里对你不好了！你说啊！”
“我把这个大少爷的身份还给你！你把我娘换回来好不好！你还我娘！我......”
“我没娘了......阿娘......”
顾秦司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最后无力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你......”别哭
缩小版的顾寒辰僵硬在原地，想要安慰刚刚失去亲娘的堂哥，可是还没走近顾秦司，就被人从背后摁倒在地。
病态的脸颊擦在地上，就如被暴力撕烂的薄纸，鲜血瞬间渗透而出，比他壮得多的几个仆人将他手背起来，死死压在他身上。
“压好了！这小子狡猾得很，这次不能再让他逃了。”顾辉拿着鞭子，走近顾秦司，拉起他说道：
“哥，我已经给你摁住他了，都是他害死了你娘，要不是他我们顾家也不会糟这么多劫难！”
“这次好好收拾他一顿，再将他赶出去，我们顾家可不能再留这个祸患了，爹爹也同意了！”
顾辉将鞭子递给顾秦司。
顾秦司眼睛转了转，厌恶地后退一步，要不是顾辉他娘爬上他爹的床，阿娘又何至于整天郁郁寡欢，到死都没有开心过。
“哥？”
"我没心情。"顾秦司退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摆摆手说道，眼神复杂的盯着被按在地上的瘦弱小男孩。
“那小弟替你收拾他。”
顾辉鞭子一扬，狠狠抽在顾寒辰脊背上，小男孩脸色瞬间煞白，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鞭子扬起的弧度撕裂空气，重重落在男孩小小的脊背上，伴随着一道道沉闷的声音。
殷红的液体浸湿布料，然后小路上的鹅卵石，鞭子带起的液体甩落在仆人的面庞上，空气中一股血腥味扩散。
“还是这么嘴硬，真是一点声音都不发出！”
第102章 落井
“哥，你真不想揍他？”顾辉喘着气，丢掉手里被血水浸湿的鞭子，走到石桌旁，随手拿起一杯茶仰头喝下，擦了擦厚厚嘴唇说道。
“可真怪，哥难道心疼这小杂种了？为什么呢？”
顾秦司沉默地盯着地上的男孩。
恍惚间他看到地上躺着的人换成自己的脸！顾秦司猛地抬头，和顾辉的视线对上，小小年纪，那双眼睛倒是和他那冷血的老爹一模一样。
心底狠狠一颤！
是了，他娘已经不受宠多少年了，如今一死，他估计也会沦落到和顾寒辰一样的地步。
不，不可以！
顾秦司缓缓站起，捡起地上的鞭子，对着顾辉挤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说道：
“怎么会，我只是刚才打累了。”
“哈哈哈，”顾辉大大咧咧敞着腿倚在石桌上，玩味儿的盯着顾秦司说道：“那接下来就看哥哥表演了。”
顾秦司僵了僵，压下心中的怒火，面不改色的扬起鞭子狠狠地往顾寒辰身上一抽。
当年他娘还在的时候，那轮得到一个小妾所生的庶子骑到他头上。心底怒气越多，下手就越狠。
可是他忘了，地上躺着的男孩才是这诺大顾府最尊贵的存在。
地上的小孩唇色几乎透明，眉头紧锁，大豆般的汗水落在地上打湿了周遭的土壤。
“停。”
顾秦司愣了愣，收了手，努力控制住表情，假笑问道：“二弟怎么了？”
顾辉拍掉身上的糕点，站起身说道：“天天这么打，太没意思了。”
“那你说怎么办？”
顾辉蹲在顾寒辰面前，捏起他的下巴，看到他惨白无生气的脸色，变态的笑了笑，说道：
“当年大娘的院子里有口井，听说井底供奉了一尊金菩萨，让着小子下去挖起来。”
“那口井的水极冷，现在又是冬天，下去了还活得了吗？”顾秦司震惊地说道：
“我不同意，再怎么他也是你我的同族兄弟。”
顾辉一听，捏着顾寒辰下巴的力气更大了，几乎要捏碎般，疼得原本昏迷的顾寒辰艰难睁开眼睛和他视线对上。
“哥哥心疼了的话，那么你替他下去好了。”顾辉嗤笑一声。
“......”顾秦司浑身一僵。
顾辉这是在试探他？
顾秦司吞了吞口水，衣袖下的拳头紧紧握起。
“我知道哥哥不会下去的，哥哥是个聪明人，”顾辉站起身来，擦了擦手说道：
“走吧，去看看那口井底究竟怎么样。”
几个仆人架起遍体鳞伤的顾寒辰跟在趾高气昂的顾辉后面。
穿过好几个院落，来到一个偏院，荒草丛生，木质的房屋早已坍塌，窗栏上的精致雕刻，在一片颓废中无声述说着这里曾经的豪华。
可惜物是人非，满园只剩冰凉的草木。
月光冷冷清清，风一吹过，OO@@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这里不会有鬼吧！”一个仆人颤抖着声音说道。
“当年......当年顾大夫人就是在这个院子里活活被烧死的......”
"小少爷，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对啊对啊，这里闹鬼好多年了......."
顾辉手里的鞭子一挥，撕破空气，在仆人耳边炸裂巨响。
“谁敢走？！老子把你剁碎了喂狗！”
顾辉拿鞭子指着吓得发抖的仆人呵斥到：“你！把绳子拴在他的腰上，你去打点水来把这小子浇醒。”
“是是是。”两人唯唯诺诺应声到。
“呼――”一阵大风刮过，半塌的房屋发出呜咽声，月光下房子的黑影犹如鬼魅般在地上缓慢挪动，向着突兀的几人伸去獠牙。
顾秦司站在一旁感觉毛骨悚然，这个地方太诡异了。
“小少爷，那口井好像快干了，只打上来一点点水。”
顾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仆人会意，毫不犹豫的将冰冷的水从小男孩的头顶浇了下去。
顾寒辰缓缓睁开眼眸，目光还有些茫然。
就被人推搡着走到石砌的井口旁，顾辉站在一旁，笑着说道：“小杂种，你下去把你娘供奉在井底的金菩萨找到，我就拉你上来。”
还不等顾寒辰弄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就示意仆人将他扔下去。
黑漆漆的井洞望不到底，边上石子落下很久才听到微弱的噗通声。
“草，这地儿真他么冷。”站在一旁的仆人缩着脖子，搓手小声吐槽到。
绳子缓缓放下，顾寒辰小小的身躯被一点点放下去，周身的疼痛让他脑子昏昏沉沉，根本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睁眼只有无尽的黑暗，寒气从下方不断传来，稍微让他清醒了点。
“还没到底？”
顾辉皱眉问道。
仆人手里抓住短短的一节绳子，难为说道："小少爷，绳子不够长了，怎么办，要现在把他拉上来吗？"
顾辉抱臂看了一会儿，缓缓吐出两字：“松、手、”
"什......什么？"仆人诧异的望向顾辉。
顾辉冷冷瞥了一眼，仆人吓得立即松手。
所有人都是一屏息。
井底传来一声“噗通”声音，便再也没有传来了。风声倒是越来越响，活像要将人卷走似的。
顾辉眯着眼看向顾秦司说道：“哥哥可有什么意见？”
杀鸡儆猴？！顾秦司拳头握紧，指甲掐进皮肉里，眸子里闪过精光。
倏而释然，半跪在顾辉面前，低着头没说话，可是行动却说明了一切。
顾辉眯眼一笑，道：“我就知道哥哥是聪明人，他若能有你这般觉悟，又何必落得这个结局，你说是不是？”
“走吧，回去了，哥哥娘亲的灵堂还得有人守着。”顾辉将手里的鞭子扔到顾秦司的脸上，心情颇好的大踏步就离开了。
顾秦司一直维持半跪的姿势许久，直到冰冷的雨点落了下来，才恍惚醒来,踉跄站起身，看了眼黝黑的井口才慢慢走出破败的院子。
院子里的风呜咽着，草木匍匐在地，木头发出“咯吱咯吱”刺耳尖锐的声音，雨水落入井底，砸在小男孩苍白地脸颊上，缓缓滑落，滴入井水里消失不见。
第103章 奢求
井底的水所剩不多，但是极其冰冷，淹没到顾寒辰腰部左右。
由于是直接砸下来的，身上的衣服早已湿了，粘在肌肤上，伤口一半泡在水里，就像蚂蚁啃食般细细密密地疼。
顾寒辰脸上没什么表情，对于现在的状况完全不在意，眼神也十分空洞。
井壁光滑，长满了青苔，滑溜溜的。
顾寒辰小小的身子泡在寒水中，墨发散乱，仰头看向圆圆的井口，雨点砸在脸上有点疼。
“呵，这次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吗？”
无力的靠到井壁上，看着自己的双手，小巧的眉头微微皱起，喃喃自语：
“可是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完成。”
四周静悄悄的，雨也停了。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顾寒辰渐渐失去力气，皮肤开始泛紫、肿胀、起皱。
尽管要紧牙关仍旧忍不住打颤，顾寒辰靠在石壁上紧紧闭眼，吐出一口混浊的气息。
“还不如死了好……”
“真是，每次都是不同的体验，呵！”
天空看上蒙蒙亮了，可是顾寒辰的意识却越来越微弱。
就连靠墙的力气都没有，滑坐在水中，气息一次比一次微弱，眼皮沉若千斤。
忽然间一声苍老的声音焦急地传来：“大少爷！大少爷！你还活着吗？”
“这群挨千刀的撇孙儿，当真该千刀万剐才好！怎么能将人扔下井里呢！”
“大少爷！您要是还在着就应老奴一声，老奴来晚了！”
“咳咳咳……”顾寒辰幽幽转醒，喉咙火辣的疼痛。
“啊！还活着，快快快！把绳子放下去。”苍老的声音欣喜如狂的说到。
顾寒辰动了动手指，浑身无力，看着缓缓放下的绳子眸子暗淡了许多。
“这样不成，”老者的声音再次传来：“二娃，你快去附近找个结实点的木桶来。”
“听说那帮龟孙今天又将大少爷按在地上打了许久，这泡了快一夜，大少爷当是没力气了。”
二娃提着木桶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递给一旁较中年男子。
“爹，这要是被发现了咱们一家都活不了，您……”
男子捏着手里的木桶，望着黑黝黝的井洞，踌躇说到。
“哎呀！爹！我也是实话实说，顾老爷和夫人死了这么多年了……”
白发皤然的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拐杖敲着石井啪啪响：
“你再说一句试试！大少爷我今天就是救定了，他们要他死，你老子我偏要他活着。”
“当年要不是顾老爷，咱们家早就没了。”
中年男子一怔，放下水桶，扶着老头，赔笑说到：
“好了好了，救救救，搭了命也得救，您消消气。”
老者气鼓鼓的哼了声，说到：“那还愣着干嘛！救人啊，大少爷要是有点闪失，你老子我敲断你的腿！”
中年男子无奈地笑了笑，利索的将绳子绑在木桶上，确定不会松落，向着一旁的二娃喊到：
“大少爷估计现在情况很不好。”
“二娃，过来，阿爹把你放下去，你先把大少爷抱进桶里，等阿爹把大少爷拉上来，然后就拉你上来，好不好？”
二娃后腿好几步，小脑瓜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哭嘁嘁说到：
“阿爹，我害怕，狗娃子他们常说水井里有妖怪，妖怪要吃人的，我不要下去，二娃不要被吃掉。”
中年男子失笑：“他们骗你的，快过来，天快亮了，再磨蹭要被人发现了。”
“哗啦――”井底传来水剧烈的搅动声。
二娃吓得跌坐在地。
“咳咳咳……您把水桶直接放下来吧…咳咳咳咳咳……我……还有一点力气…………没问题…………”
顾寒辰扶墙站起身来，压着难受的嗓子，尽量大声的说到，保证上面的人可以听到他的声音。
可是这一大声，嗓子就像冒火似的更加难受。
脑子也不听使唤，没站稳一下就栽倒在水里，呛了好几口水，才半跪着又慢慢站起身来。
“好好好，这就放下来，大少爷稍等。”
木桶缓缓放下，缓缓升起。
顾寒辰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身体再也撑不下去，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中年男子将顾寒辰包在一块灰布里裹着，几人悄悄就离开了此处。
待他们走后，一人从古井旁边的大树上跳了下来，朝着前院走去。
顾府角落的小院子燃着微微明黄的亮光，OO@@的声音传来。
“老头子，这…我们家里的药已经没有了，大少爷的伤怎么办啊。”头戴布巾的老婆婆烧着火炉说到：
“这么烫！发烧了，唉~这孩子真是太苦了。”
中年男子抱着睡熟的二娃，坐在火炉旁，缓缓说：
“等公鸡打鸣了，我去药铺抓点药回来吧。”
“也好，希望大少爷能撑得过这段时间。”
“对了，没人发现你们吧？”
白发老人抽着烟，眯了眯眼：
“放心吧老婆子，没人瞧见。等过段时间悄悄将大少爷送到乡下老李家，拜托他照顾照顾，这顾府大少爷是呆不得咯。”
“……”
身上很疼，但是暖暖的，耳边是木头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细语声。
本该温馨的环境，顾寒辰心头却袭上一阵阵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