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瑶更是心虚,害怕有负他所托,低着头不敢看他。
沈霄摸了摸她的头发,“不要有心理负担,只要尽力就好,我信你!”
魏瑶头把埋的更低,感觉眼眶有些湿热,她还真是容易感动呢!
她点了点头。
“需要什么药材就同我说,我让人去寻。”
说到药材,魏瑶双眼放光的抬起头来,“侯爷,将军府的药房好大呀!里面药材也很齐全,还有很多医术高超的军医,我很喜欢这里,以后可以常来吗?”
她去了几次才发现,药堂里还有一间硕大的成药房,里面有各种各样精巧的制药器材,时不时还有军中的军医前来研发新药。那些军医平易近人,都不拿异样眼光看她,还同她交流医术和制药技法,她很喜欢和他们呆在一起,在那里她似乎找到了她的价值!
不再是一名暖床的小妾,也不再是身份尴尬的外室女,而是一名能贡献医术,治病救人的大夫,是一名可以拥有完整人格的医者。
沈霄没有直接回应她,而是好奇道:“你跟那帮医痴能聊到一块去?”
那帮人原本是江湖上一个亦正亦邪的诡医门派,后来因为江湖纷争和朝廷打压,几近灭门!
他见那帮人只是行事乖张,并非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且已经受到教训,有心从良。便抛出橄榄枝,承诺庇佑他们,这才将整个门派收入麾下。
年轻力壮的都进了军营,成为沈家军的军医。
老弱妇孺则给他们开设医馆,分布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
一边为平民百姓治病,行善积德;一边为他收集消息,成为他的暗桩。
他们行走在京城的大家小院里,最是能探听秘闻,稍有风吹草,他便能及时止损。别说,还真为他发现了几个潜伏已久的敌国细作。
四年前岭南闹瘟疫,也是他们研制出了治疫之法,立下大功,在皇上面前也算洗白了。
从那之后他每月会拨一笔巨款给药堂,让他们专门研发新药,当今老百姓吃不起药的太多,若他们能研制出更多便宜又有效的成药,也算造福世人。
魏瑶认真的点头,“能啊!他们行事洒脱,医术高超,我学到了好多东西!”
她现在都能替人正骨,也会画人体穴位图了!
想到此她伸出食指快速的往沈霄胸膛一戳,然后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沈霄被戳的一愣,不解的看向她。
魏瑶咽了口口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你还能动吗?这是我新学的点穴之法!厉害不厉害?”
沈霄哭笑不得。
他手指如电,往魏瑶左肩一点,然后收回手。
魏瑶被他点得一痛,随后发现自己手脚僵硬,不能动弹,顿时哇哇大叫:“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不能动了?”
沈霄憋着笑道:“看到没?这才叫点穴!没有内力是点不了穴的!”
魏瑶又逵峙拢“知道了知道了,你快放开我!”
身体不能支配的感觉,甭提有多惊悚了。
沈霄顿时有些后悔,内疚道:“解穴很痛的!要不,你忍忍?一刻钟之后就自然就解开了。”
魏瑶快哭了,“我不怕痛,你快放开我!”
她感觉自己就像案板上的鱼,随时能任人宰割。
沈霄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应下,他心里懊悔得不行,解穴之痛不低于剥皮抽筋之痛,她一个小女子,定是受不住。
他一把将魏瑶打横抱起,快步往回走,“你且忍忍,真的一会儿就能动了。”
魏瑶气得想骂娘,又不敢真的骂,谁叫她手贱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她只能面目可憎的干瞪着眼,以表示她的不满。
沈霄把她放在床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发现已经全干了,便动手解她的衣裳。
魏瑶大吼一声,“住手!!”
沈霄没理她,把她剥得只剩中衣,然后塞进被子里,很正经的道:“很纯粹的睡觉而已!你想做什么我是也不应的,我两天一夜没睡了,已经困得不行!一会我睡着了你可别吵醒我!”
说完熄了灯,拥着她闭上了眼。
她这么善良,肯定不会把他摇醒,来秋后算账的吧?
等魏瑶能动弹时他真的已经睡着了!魏瑶摸了摸他高挺的鼻梁,两天一夜没睡,难怪他眼下一圈乌黑。
真的是,这么累了还搞那些有的没的,就不能早点吃饭早点睡觉吗?也不怕猝死!
算了,她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他一般见识。
主要是想见识也不敢硬刚,还不如给自己留点面子。
她最擅长开解自己,打了个哈欠,也闭上了眼。
一觉到天明,魏瑶觉得自己好似躺在棺材板里,动都不能动。
她迷迷瞪瞪睁开眼,发觉自己被挤进了床的最里侧,不由一阵气闷,这么大张床不够他睡吗?非要这么挤她?
挤她就算了,还拿她当人形抱枕圈在怀里,一条大长腿压在她身上,很重好不好?屎都要压出来了!
不过她也不亏,头枕在他的臂弯里,她这么聪明,头肯定也很重,看我不压麻你的手!
魏瑶从不吃亏,这么一想不免有些得意,仰头便看见一抹弧度完美的下颌线,再往上是熟悉的俊脸。他睡得正酣,一缕青丝柔柔垂直他的脸上,看上去分外平和。
很禁欲的睡颜,如果能忽略掉罩在她胸上那只手就好了……
那只手忽然动了动,很熟练的捏了几下,魏瑶一阵无语,敢情这儿就是这么疯长起来的?
沈霄闭着眼,用他清晨的气泡音慵懒的吟起诗来:“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魏瑶:???
什么玩意儿?清早八晨吟诗作对?
她虽然不会对诗,但她听得懂含义呀!
这是,在回味无穷?魏瑶红着脸没吭声。
她这副模样取悦了沈霄,他俯头用他高挺的鼻梁磨了磨她小巧的鼻子,声音浓情,如粹了蜜般,还拉丝:“昨日方知,什么叫做蚀骨销魂!”
魏瑶脸更红,想把头埋进被子里,但又觉得不对!
“你这样说,那以前都是白睡了?”
沈霄朗笑出声,声音透着愉悦,“你以前,从没唤过我沈郎,我心甚悦!以后私底下你都要这么唤我,我很喜欢!”
魏瑶心虚的移开视线,不敢去看他那张认真的脸。
昨晚那不是想速战速决的权宜之计吗?他咋还当真了……
这感觉有点不妙啊???
沈霄见她一副便秘的表情,不由黑了脸,“怎么?你不愿?”
魏瑶赶紧顺驴毛,“怎会,人家是害羞了,沈郎……”
呕,她自己都要吐了!这感觉就像花街上甩着帕子拉客的姑娘……
沈霄这才恢复正常脸色,那只手也变得不老实,魏瑶捂着肚子一骨碌爬起来。
“哎哟,早起要如厕,我先去了!侯爷您再睡一会儿…”
说完光着脚丫跑到屏风后穿衣,随后一股风似的卷了出去。
沈霄在床上磨了磨牙!
又是尿遁!
魏瑶在门外抹了把汗,惊觉他们这一觉竟睡到了日晒三竿,饭厅直接摆了午饭。
沈霄吃罢饭又出去了,走前反复暗示魏瑶:周玉棠是个大尾巴狼,不要走得太近,保持医患关系就好,等他回来接她回侯府吧啦吧啦……
魏瑶一边啃包子一边敷衍,忍不住偷偷想:侯爷这是被她阿娘附体了么?这么能叨叨?
周玉棠幽怨的看着姗姗来迟的魏瑶,魏瑶摸了摸脸。
“咋了?我脸上有东西?”
周玉棠在屋内正扶着椅子缓慢的走着,他一手捂住腹部伤口,一手扶着椅子,脚尖一踮一踮的,活像一个还在抽风期的中风患者!
见只有魏瑶一个人来,他哼了一声,鼻孔朝天道:“那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呢?”
活像他夫君被人抢走了似的。
魏瑶无语!摊手道:“我不知道啊!侯爷的行踪哪里是我能过问的!”
把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妾角色扮演的淋漓尽致。
周玉棠这才脸色好看些,缓慢的坐在了椅子上,又对魏瑶有意见了,“一个两个的,都把我晾在这儿!我今日就回国公府,不在这儿碍你们眼!”
魏瑶才不惯着他:“你本来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走了!再说,还有几天就过年了,你是得回去了!”
周玉棠一脸便秘的瞪眼。
魏瑶怕把他气出个好歹来,见好就收,提笔开始写药方,“真要走的话,我给你重新开几个药方,回去要按时吃药!注意,一定要饭后吃,这药伤胃!别到时候伤好了,胃坏了!”
“知道了!”
魏瑶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见他神色萎靡,知道他是担心他身上的毒,便拍了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解药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呢!有进展了第一时间通知你!”
周玉棠脸色稍缓,语气不再阴阳怪气:“那我回去后,可以跟以前一样正常生活了吗?”
衙门里一堆事呢!又出了几桩新命案,大理寺忙得跟陀螺似的,他哪里还能坐的住?
魏瑶递过去一张字迹鸡爪爬一样的药方,不自然道:“可以是可以,但不能剧烈运动…最好半年内不要行房事……”
周玉棠脑海里猛地晃过一个人影,他脸一红,一把抓过药方,飞快道:“知道了知道了!嗦!那我多久来拆线?”
“半个月后吧!这半个月内伤口不要沾水……”
“一直不能沾吗?那我怎么洗澡?”
“你还想洗澡?你怕是想得有点多!”
“一个月不洗澡身上不会馊吗?这谁能受得了?”他已经半个月没洗了,头发都打结了!老远都能闻到自己的芬芳……
魏瑶语带嘲讽:“这就受不了了?那妇人生产完坐月子是怎么捱过来的?人家还要喂奶,孩子还要尿床…”
“我又不是在坐月子!”
“那你就当你在坐月子吧!”
“你……你给我等着!等小爷好了…”
魏瑶掏了掏耳朵,“等你好了再说吧!”狠话谁不会说呀?她明目张胆的威胁,“别忘了!你肚子上还有花花绿绿的线呢!”
周玉棠吃瘪的闭上了嘴!
两人斗嘴这期间,秋实已经收拾好了包袱。
春生领着两个小厮用滑杆将周玉棠抬去外门。
周玉棠慢悠悠的被扶上了回国公府的马车,站在马车上对魏瑶居高临下道:“魏瑶,我发现你这人虽然怂,但还是挺能处的!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有事尽管来找我!”特别是和沈霄的爱恨情仇,他要稳坐吃瓜第一排!
魏瑶这才想起对方答应过要替她给沈霄说说放她自由的事!忙一把薅住缰绳,小声道:“哎,你答应我的事……”
周玉棠开始装傻充愣,“啊?哦!那事儿啊,回头见到他我一定给他说!秋实,回府!”
说完一头钻进车厢,动作一点也不抽风!
秋实驾的一声,驾着马车飞快跑了!
魏瑶磨了磨牙,“跑这么快,也不怕颠出个好歹来!算了,看来万事还是得靠自己!”
她有些沮丧的往药房而去。
药房今日前所未有的热闹,那些零零散散来过的军医今日都凑齐了!其中还有一个头发胡子眉毛全白,看上去德高望重的老者。
一大群人围在成药房,正小声议论什么?看上去像在开什么重大会议!
魏瑶见状,忙身长脖子凑了过去。
第 58章 欺负
方大夫见她来了,高兴的喊了一句,“魏姨娘来了!”
一群人齐刷刷看向魏瑶,魏瑶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怎,怎么了吗?”
那胡子花白的老者睿智的眼里闪过精光,对着魏瑶颤巍巍的行礼:“想必这就是将军的魏姨娘了?小老儿姓李,任职镇南军医首,这厢有礼了。”他说着脸上堆满了笑,“老朽听说这甜瓜培育抗疫圣药的想法是你提出来的?你是如何想到的呢?”
魏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阿娘!以前在岭南的时候,我们庄子附近时常有人被野兽所伤,那伤太重,许多人都因为伤口发炎感染而死。于是我娘便用甜瓜培育出一种叫青霉素的东西,将青霉素涂抹在伤口上,能提高一半的生存机率……”
四周一片哗然,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果真能提高一半生存机会的话,那战场上的将士们岂不能降低一半死亡人数?”
“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好药啊!”
“是啊是啊!若是真的,令堂可谓是神医也……”
……
最后还是老者压力了压手,示意安静。
“各位,各位请稍安勿躁。”
老者又看向魏瑶,言辞恳切:“魏姨娘,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若此名为青霉素的圣药果真如你所说,可否能将此法完整提供给朝廷?我知晓这样可能有些唐突,毕竟每家都有不传的秘术。”
他说着红了眼眶,苍老的面容满是悲切:“大周每年因为感染而死在战场上的儿郎实在是太多了啊!若是有此药能提高他们的存活机会,实在是利国利民的华佗再世也!他们为了保家卫国,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战乱年间,更是十室九空!多少母亲失去了孩子,多少孩子失去了父亲,多少妻子失去了丈夫!若是能提高战场上的外伤治愈率,万万千千的大周百姓都会感念您的恩德……”
魏瑶被他说得也跟着红了眼圈。
她咬了咬唇,强压下心中的涩意,伤感道:“不是我不肯拿出来,而是我也不知道此药完整的提炼之法。我阿娘苦心钻研十几载,也只得了些许,她留给我的,只有残存的手札而已。”
她想起阿娘去世时的模样,哽咽的落下泪来:“实不相瞒,我阿娘就是因为想量产此药,熬了几日后猝然离世,连句后话都没来得及和我交代……”
她骨子里是个好强的性子,最不喜欢在人前落泪,今日实在是情难自禁。
她想起那个早晨,她如往常一样端着早餐去药房找阿娘,阿娘已经废寝忘食熬了好几日,她不敢在这种时候打扰她,只能殷勤的送饭送茶。
她看见阿娘趴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手中还握着狼毫,但狼毫墨迹已干。只写了一半的笔记,有些已经被墨汁糊掉了!阿娘的身体早已凉透,无论她怎么喊,怎么摇晃,她的母亲再也回不来了…
从那日起,这世上再也没人疼她,爱她,护她。
她记不起自己是怎样为阿娘操办的后事,只记得那几日自发的来了很多村民帮忙。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黑压压看不到头的村民,顶着大雨自发的来送阿娘上山,来送这个有着菩萨心肠的神医。
岭南的冬天又冷又潮,那年的冬天尤其漫长。
那年的岭南已经连着下了好几个月雨,灾民无数,淹死冻死很多人。
因此闹了瘟疫,如果不是因为那场瘟疫,阿娘也不会废寝忘食的研制药方,更不会死…
阿娘死了,她爹一句话也没有,更没有来送她最后一程,似乎早已将她们娘俩遗忘。
是啊!他不来也好,反正她的阿娘从没爱过他,更不稀罕他来送她……
沈霄处理完衙门的事匆匆赶回将军府,他先是去了周玉棠养伤的院子,发现那厮已经走了,连句话也没给他留。
今日镇北侯府宴客,他想着先看一眼魏瑶再去赴宴,便循着奴仆的消息来到了药房,刚进屋就看见魏瑶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正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