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到的还算早，殿内人不多，见到她进来都起身行礼。
如今众人都知道她是宫中最受宠的人，而且还怀着皇嗣，只要生下个皇子，日后前途定然一片光明。
连带着云家之前都有不少人去巴结，不过后来听说钰贵嫔和她父亲关系不好后，他们就转而去巴结云灏了。
毕竟何氏平日不出门，他们没门路见她，一些官位不大的人家只能想办法将家里孩子送去和云灏一个学堂，要是钰贵嫔的亲弟弟在她面前美言，说不定自己家也能沾点光。
这个世道就是这般现实。
沈容华坐在云渺下边，看见她过来主动搭话：“钰贵嫔今日来得挺早。”
云渺笑了笑，她平时都来得迟，但是今日准备了一场好戏，可不得早点来看看。
“在屋内憋久了，就想出来多走走。”云渺看着桌上的吃食，叫来秋雯帮她检查，自己和沈容华说着话，“这次能扳倒梁家，沈姐姐一家功不可没啊。”
沈容华面上也有些愉悦，自己家和梁家向来不和，平时梁家没少仗着军功打压自己家，连带着他哥哥都受了梁翊的欺辱，这下总算是出了一口气。
“也多亏娘娘想到利用梁静曦，这才能帮着皇上解决心腹大患。”沈容华一开始听到云渺的计划时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不觉得梁静曦有这般蠢，这么挑拨几句就能去对付自己的家人。
可后来梁静曦确实蠢出新高度，有她这个利器，梁家不倒霉才怪。
云渺谦虚道：“姐姐就别推却了，若不是姐姐巧舌如簧，怎能轻易煽动梁静曦，更何况梁家那些罪状可都是姐姐家准备的。”
“梁家作恶多端，那是自作自受。”沈容华感叹道，“若是他们安分一些，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
“但皇上到底是念着旧情，没有赶尽杀绝。”
萧聿是心狠的，但是同样，对于曾经雪中送炭帮助过他的梁家也是网开一面了。
梁家这些年做的恶事可不少，光她知道的便有在农庄抢占粮田，对农民格外收税，搞得京郊那边一直怨声载道的。
梁]在朝中结党营私，一心壮大自己的势力想要和萧聿分庭抗礼。梁翊也不逞多让，在外边欺压百姓强抢民女，梁家的名声早就坏透了。
这下子梁静曦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两人闲聊间，殿内慢慢热闹起来，等到萧聿到之后，宴会便开始了。
在宫中呆了一年多，云渺已经觉得这些宴会很无聊了，桌上的吃食都是看着好看，实际上许多放久了都凉了不好吃，也就是点心还能用一些。
宴会上来来去去也就是宫中乐坊排的一些歌舞，看久了也没什么新意。
倒是萧聿那，一波又一波的臣子上去敬酒，他虽然面上还是清冷一片，但云渺知道他其实酒量也没多好，这会说不定都看不清自己在哪了。
她偷笑了一下，恰好被皇后看到。
皇后忍不住捏紧拳头，这贱人，在宴会上也不忘勾引皇上，真是可恶。
过了几个时辰宴会才结束，云渺有些困了，见萧聿被一群臣子围在那，她便决定先走一步。
“钰贵嫔。”听到有人叫她，她回首便看见是贤妃和颜充仪等人。
贤妃上前道：“难得众姐妹聚一聚，不妨一块去外边看看烟火，今日内务府准备了烟火在外边放呢。”
云渺点头，举办宴会的地方地势比较高，殿外是一截较高的楼梯。
云渺她们走出去，恰好看见天空中升起的烟花。
命妇们也停下了脚步，楼梯边很快便站满了人。
云渺看着高高的楼梯，眼神有些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之间，她感到身后有一股冲击力袭来，在众人的惊呼中，她一下子就摔到了地上，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娘娘！”
第122章 “流产”
云渺从台阶上滚下去那一瞬，疼痛蔓延至全身，特别是肚子磕到台阶的棱角上时，感到身下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今日她是料到有人会在宴会上动手脚的，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她假孕，就算萧聿要保她也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所以她一早就开始筹谋，为此她还特意让云淮川开了一副活血化瘀的药，这两天本来就快要到她的信期了，宴会前她喝了药，出来看烟火时就感到身下有些湿漉漉的。
她不知道那人想要怎么出手，所以自己做了准备。
现在她才知道，刚刚颜充仪站在贤妃身边，说不定就是她借贤妃之口提出去看烟火，然后在这里推自己下台阶。
要是自己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却没有流血，必然会引起怀疑，到时候太医再来看一看，诊断出她没有怀孕，就坐实了她假孕争宠。
“娘娘！”秋雯推开众人跑到她身边，焦急地冲着周围大喊，“来人啊！快去叫太医啊！”
皇后等人也被这变故惊到了，她们听到秋雯的声音，就看见云渺脸色痛苦地滚了下去，有片片红色的血迹从她裙摆处蔓延开来。
“快去找太医！”还是贤妃率先回过神来，推了一旁的宫人一把，那人才赶紧跑了开去。
皇后带着众人往下方走过来，秋雯抱着云渺在哭，皇后看着她怀中那人脸色苍白得不像话，裙摆已经被鲜血打湿了，这模样让她又惊又有一丝恐惧。
这孩子看样子是保不住了，刚刚她和云渺离得这么近，也不知道待会萧聿知道了会怎么样......
就在她惊恐之际，萧聿在里边听到动静，拧着眉走出来，就看见了让他目眦俱裂的一幕。
“渺渺？！”他推开一旁的人，失态地跑到云渺身边抱着她。
“这是怎么回事？！”他冲着围观的众人怒吼道。
皇后从未见过萧聿这般失态的样子，他一直都是以冷漠镇静的姿态示人，如今却因为钰贵嫔变成这般模样。
没有人敢说话，还是秋雯抽噎着：“刚刚娘娘在上边看烟火，谁知突然就摔了下来........”
萧聿眼中都是怒火，额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他将云渺抱起来快步往一旁休息的暖阁走去。
“一群废物，还不快去请太医！”
暖阁中挤满了人，萧聿将云渺放在软榻上，正想让这些人滚出去就看见刘太医和云淮川急匆匆地跑进来。
“快给钰贵嫔诊断。”来不及行礼，刘太医就被萧聿冷冽的声音吓到，赶紧跑过来给云渺看诊。
萧聿紧紧握着拳头，手背上青筋鼓起，眼眶中都充满了血丝，一动不动地紧盯着云渺的面庞。
那日云渺让人将他请了过去，她被人下假孕药的事情她也如实告知了。
当时，萧聿不知道自己是失落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
失落的是她还是没能怀上两人的孩子，庆幸的是她终于愿意相信自己而不是自己隐瞒着实情。
当时她还特意叫来刘太医诊脉，确认了是因为假孕药的缘故才会出现喜脉的症状。
萧聿当时就想要叫人去搜宫，这样害人的脏东西，是存心想要败坏云渺的名声。
但是云渺拦住了他，她说的也有道理：“那人既然敢下手，定然是将痕迹都处理干净了，这会很难搜到，就算搜到她也可以辩解是臣妾假孕争宠，事情败露又陷害她。”
“那你有何主意？”
云渺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那人和上次害沈容华假孕的人估计是同一个，这样的欺君之罪自然是越多人知道效果越好。”
“过几日便是宫宴，到时候皇亲国戚和朝中重臣都要出席，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她八成就是想要在那时揭穿我，让皇上也没有理由保全我。”
萧聿听她这样说，也觉得有道理，只有在众人面前揭穿才能最大地损坏云渺的名声。
云渺接着道：“无非就是在膳食和穿着打扮上动手，既然如此，我不妨将计就计，就在宫宴上’流产‘，到时候那人定然会撺掇着让太医来诊断，刘太医是皇上的心腹，只要他说出臣妾是真的’流产‘，那这假孕的风险就消散了。”
“你想怎么做？”
他问出来的时候，云渺只简单地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他，萧聿知道云渺聪明，她向来有自己的主意，见她已经准备好了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道：“有什么事都告诉朕，别伤害自己。”
云渺甜甜地点头。
她当时是怎么承诺的？可如今为何又把自己搞成这样？
萧聿看着她惨白的面孔，心口一阵一阵的抽痛。
他握住云渺冰凉的小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多安排些人保护她，哪怕没怀孕，从这么高的台阶摔下来也会很难受。
“到底如何了？”哪怕知道怀孕是假的，可萧聿此时也是万分焦急，他冲着刘太医吼道。
刘太医擦了擦头上的汗，才恭声道：“回皇上，娘娘这是......小产了......”
“小产？”皇后没忍住惊呼了一声，对上萧聿扫射过来的眼神，立马捂住了嘴。
颜充仪站在皇后身边，脸色变化莫测，她开口道：“这......钰贵嫔怎么就这么小产了？皇上要不再找其他太医来看看？说不定还有挽救的余地......”
不知道的人听到这话只会赞美她善良，刘太医都说了小产，她还心存侥幸想要其他太医来再努努力。
但是落在萧聿和秋雯这般知道内情的人耳中，就是其他意思了。
萧聿的目光一下子就锁定了颜充仪，想要其他太医来看，是自己想要揭穿假孕的算盘落空了不甘心吗？
颜充仪对上他冷冽的眼神，一时有些慌张，她勉强扯了扯嘴角：“臣妾时担心钰贵嫔，万一还有挽救之法......”
“云淮川，你再来看看。”萧聿蓦地开口，云渺上来看过之后也是摇摇头。
“臣等无能.........”
“废物！”萧聿猛地将一旁的东西都摔在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吓得众人都跪倒在地上不敢吱声。
刘太医是皇帝御用的太医，医术高超，他都说了，钰贵嫔这次怕是真的没福气了。
第123章 心虚
刘太医虽然知道云渺流产是假的，但还是被萧聿吓到了，他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苦不堪言。
这做戏也不必这么逼真啊皇上........
萧聿脸色冷如冰霜，一字一句地道：“给朕查，行宫上下里里外外地搜查，朕倒要看看这宫中到底有多少腌H的东西。”
如今钰贵嫔小产，皇上大怒要大肆搜查行宫，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什么，而且皇上还命令裴青带着御林军去搜，这恐怕连只蚂蚁都逃不过了。
颜充仪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她扶在地上的手紧紧扣着地毯。
明明怀孕是假的，为什么刘太医和云太医都诊出来是流产？
云淮川是云渺的人，可刘太医是皇上的心腹啊，云渺总不能连刘太医都能收买吧？
颜充仪怎么也想不通，难道她真的怀孕了？
她脸色蓦地难看起来，如果真的是自己那一推导致她流产，那就是谋害皇嗣的罪名了。
刚刚看烟火时，她站在钰贵嫔斜后方，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天上，伸手将她推了下去。
她本来是想暴露云渺假孕的事，到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假孕一事上，没人会想起查是谁推的她。
可现在她真的流产了，那推她的人就成了最该查的。
颜充仪手指将地毯都快要抠烂了，她不断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么多人在场，没有证据证明是自己推的，根本查不到的，没事的..........
吩咐完搜查行宫之后，萧聿又转头对着刘太医问道：“钰贵嫔何时能醒过来？”
刘太医忙回道：“贵嫔娘娘身体虚弱，恐怕明日才能醒过来.......”
“下去熬药。”萧聿冷声命令道，转而又看向其他人，“都去外面等着，别在这打扰钰贵嫔。”
“是.........”
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萧聿坐在床边轻抚着云渺的小脸，还是不放心地问道：“当真没事？她怎么还醒不来？”
云淮川恭声道：“娘娘是用了药导致信期提前且量大，娘娘信期的时候本就身体虚弱，再加上从台阶上摔下来，所以才昏迷。”
“娘娘身上只有一些皮外伤，没有伤及筋骨，好生休息两日就没事了。”
萧聿提着的心这才落地，他撩开云渺的袖子，这才看到上面有些淤青和被地上的碎石蹭出的红痕，心疼地拿来药膏给她擦拭着。
他心里很失落，自己为什么总是保护不好她，若是多派点人在她身边保护着，也不会让她受这苦。
殿内静悄悄的，没一会刘太医就端来了汤药，萧聿一勺一勺地喂云渺喝完药，看着她睡得恬静，这才安心一些。
“好好照顾她。”叮嘱好秋雯等人，他才起身去了外殿。
皇后等人没得到他的命令都不敢擅自离开，这会都站在外殿等着，也不敢坐下。
萧聿冷着脸走出来，一开口就问道：“当时都是谁站在钰贵嫔身边？”
没人说话，皇后是不敢说，贤妃是因为她站在云渺前面，也不清楚后面都是谁，其余人多半当时都在看天上，也不敢乱说。
半晌，才是沈容华站出来道：“臣妾当时在钰贵嫔身后，钰贵嫔站在皇后娘娘斜后方，颜充仪和庄婕妤都在她周围。”
皇后一听就赶紧想要撇清自己：“臣妾确实在钰贵嫔身边，但臣妾站在她前边，是断断不可能从后边将钰贵嫔推下去的啊！”
萧聿坐在上首，捏着眉心没有说话，皇后也不知他信不信，心里忐忑不已。
颜充仪和庄婕妤也站出来撇清自己，都说自己当时在看烟火，根本没注意到身边是谁。
沈容华也只是依稀记得谁在云渺周围，倒也没看见有谁有动作。
萧聿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没有说话，只是他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了颜充仪身上，刚才她的那一番话已经让自己生疑了。
他招手叫来时安，附耳低声吩咐了些什么，然后众人就看见时安快步走了出去。
皇后紧张不已，不知是不是平时常常为难云渺的缘故，这会她真的格外心虚，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
“皇上，真的与臣妾无关，臣妾所站的地方根本没办法从身后推钰贵嫔啊.......”
颜充仪也道：“皇上，臣妾和钰贵嫔并排站着，也没办法从后面将人推下楼........”
她俩这样说，倒是有种将罪名都往庄婕妤身上推的意思，庄婕妤位份在云渺之下，当时的确是站在云渺身后的，她张了张嘴却是百口莫辩，只能哭喊着：“皇上明察，臣妾真的没有！”
殿内一时都是庄婕妤的哭声，萧聿一拍桌子：“吵什么吵？！”
庄婕妤的哭叫堵在喉咙里，也不敢再出声了，只是双肩不住地颤抖着。
没一会，时安就带着一个年长的嬷嬷进来了。
“奴婢参见皇上。”
皇后定睛看过去，这竟是绣房的荀嬷嬷。
众人一时不知时安带个绣娘过来做什么，直到萧聿开口道：“钰贵嫔今日所穿的宫装是用鎏鳞绡所制的，鎏鳞绡在殿内看着与寻常布料没什么两样，但是在阳光下就会显得波光粼粼，这是因为它上面附着着一层鎏金粉。”
萧聿站起身看着下边众人的脸色，继续说道：“鎏金粉容易沾染在肌肤上，用药水一撒便会显形，朕特意让荀嬷嬷来看看，这在背后害人的，手上必然沾染了鎏金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