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聿面沉如霜，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周遭的宫人们吓得噤若寒蝉，连忙跌跌撞撞地去取水来灭火。
“渺渺......”萧聿跑到主殿前，声音急切地呼喊着，语气中都带着一丝哭腔，“渺渺你在哪？渺渺！”
他看着火光冲天的寝殿，心下一横，直接夺过一旁宫人手中的水桶，将水往自己头顶一浇，径直冲入了那熊熊烈火之中。
紧跟而来的时安看见这一幕，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皇上！皇上不可啊！”他大喊着想上前拦住萧聿，但是距离太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聿冲入了火海之中。
“渺渺！渺渺你在哪？！”萧聿脚步慌乱，强忍着炽热大火和呛人浓烟，在一片废墟之中寻找着。
周遭温度高得吓人，一直没能看到云渺的身影，萧聿的心彷佛都要裂开了，整个人痛苦不堪。
“皇上？”
身后似乎传来了云渺的声音，萧聿在一片烈火中回头，看见了站在门外的云渺。
云渺在浓烟升起的那一刻就发现了不对劲，她登时就下床往外走去。
可是却发现大门被人锁上了，云渺顿时明白了流云殿进了内贼。
浓烟是从西侧烧起来的，西边是库房，因为萧聿时常往她这送东西，原来的库房不够用了，这流云殿只有她一人居住，所以她让人将西侧殿改成了库房。
西侧殿紧挨着主殿，那边烧起来了定然会危及主殿，这会夜深人静，正是众人酣睡之时，火悄悄烧起来，若是她真的睡着，恐怕就难逃一劫了。
云渺当机立断，从窗户翻了出去。果不其然侧殿已经烧了起来，她还能在走廊上闻到油渍的味道。
火烧得很快，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时，火势也很大。云渺只能先去秋雯她们房间避一避，让宫人们去救火。
谁知没一会就听到外边传来时安的哭喊声，她跑出来才知道，萧聿以为她还在里面，所以冲进去救她了。
云渺一颗心都揪起来了，她没想到萧聿能够为她做到这个地步，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
云渺拂开众人，往主殿的方向跑去，站在门外都能隔着火光看见萧聿那慌乱的背影。
她嘶声力竭地喊着他，若不是秋雯拉着，她恐怕都会控住不住地跑进去。
萧聿终于注意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他回过头就看见了云渺完好地站在门边。
萧聿长舒了一口气，浑身的力气似乎都在这一刻都抽走了。他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维持着镇定往外走。
但是他快要跑出去的时候，屋檐上的房梁不堪重负地倒了下来，刚好擦着萧聿的后背倒塌在地上。
被烈火灼伤，萧聿后背火辣辣地疼，他咬紧牙关左躲右闪地往外跑去。
这时裴青也接到消息赶了过来，他披着湿褥子闯进来，这才带着萧聿冲出了重重火浪。
“皇上.......”云渺甩开秋雯的手，朝着他跑过来，紧紧抱住了他。
萧聿也是吓得不行，还好她没事。他回抱住怀中女子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她：“没事了......还好你没事......”
云渺哭得不能自已：“你为什么要进去？有这么多宫人在，你为什么要跑进去.......”
萧聿没有回答她，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的肩颈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她是真的好好地在自己面前。
“皇上，快让太医诊治下吧.......”时安瞧见刘太医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连忙提醒道，“您背后的伤......”
萧聿心神松懈下来，这才觉得后背疼得厉害。
云渺转过去看了看，又忍不住开始哭，他后背上一大片烧伤，还在滴着血。
“快给皇上看看！”她急切地催促道。
“是。”刘太医连忙上前给萧聿诊脉，又看了看他的伤口，“皇上有些浓烟入肺，后背的伤虽是皮外伤，但是伤势过重，需要好生休养一段时日了。”
萧聿眉心微蹙，过两日便要出宫了，这时候修养是断断没有时间的，他沉声道：“你先去开药吧。”
刘太医过几日也是要随行的，自然知道萧聿在担忧什么，可他也不是华佗再世，这么重的伤也不可能说好就好。
刘太医长叹一口气，只能先下去抓药了。
“你可有事？”萧聿看着一直抽噎着的云渺，关切地问道，“有没有伤到哪？”
云渺摇摇头：“我没事.......我一发现不对劲就跑了出来......”
“那就好......”萧聿扯着嘴角笑了笑，目光舍不得从云渺脸上移开，经此一遭他才发现，原来他已经这么离不开她了。
她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第152章 带在身边
流云殿是不能再住人了，萧聿当即就带着云渺回了紫宸殿。
他趴在床上，任由云渺给他后背上药，冰凉的药膏缓解了伤口的疼痛，云渺还不时给他轻轻吹着气，萧聿顿时觉得这伤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朕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宫中了。”他突然开口道，“渺渺，你还是随朕一块出去吧。”
云渺的手顿了顿，她自然也想和他一起，可是萧翊一个人在宫中怎么能行？
她将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萧聿想了想便道：“送到母后那里去吧，再由贤妃和沈容华在一旁照看，朕将时安也留在宫中，贴身侍奉翊儿。”
太后虽然对云渺有些不满，但是她疼爱孙子是做不了假的，贤妃和沈容华和云渺又素来关系不错，在一旁照看着也不会有事。
今日这场大火来得稀奇，这宫中现在想害云渺的，除了皇后他着实想不出第二人了。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还是要等裴青去彻查才能知道真相。
云渺好好待在流云殿都能被火烧，自己不在宫中恐怕幕后之人更加无法无天，还是带在身边才安全。
至于萧翊，太后将他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留在太后那里，又安排了这么多人随侍，问题应该不大。
他将自己的想法和云渺说了，云渺犹豫了一会也点点头：“都听你的。”
“可是你的伤......”云渺看着他后背一片红红的烧伤，很是担忧，“舟车劳顿，你还受得住吗？”
萧聿本来打算自己一行人骑马去，这样不过四五日就能到达淮宁，但是现在他骑马估计会扯到伤口，若是途中伤口恶化更是得不偿失，恐怕只能坐马车或者走水路了。
“走水路的话会快一些，大概七八日左右便能到，朕打算提前一点，两日后便出发吧。”
“两日后？这是不是太急了......”
擦完药，萧聿坐直了身子，转过身拉起她的手：“不能再慢了，五弟来信，赈灾的银子已经撑不了几日了，我们需要先运送粮食和银子过去才能最大程度上安抚灾民，否则他们一旦暴动，后果就严重了。”
云渺点点头：“你安排就好，我只是担心你的伤......”
萧聿觉得这点伤也无所谓，再大的伤他也受过，若不是担心天气热伤口感染，反而耽误进度，他也不会退而求其次走水路了。
第二日一早萧聿便去安排出宫事宜了，云渺也带着萧翊去了寿康宫。
她叫上贤妃和沈容华和她一块，太后也知道了昨日的大火，看见云渺过来还是问了几句她身体如何。
其实她现在也没有不喜欢云渺，之前对她有些不喜是因为她一直独宠却无子嗣，她担忧萧聿的子嗣问题。再加上皇后总在一旁挑拨，她才有些情绪。
可现在人家生下了大皇子，萧翊又是白白胖胖的惹人爱，皇后做的事又暴露了出来，她的这些成见自然就没了。
云渺讲了来意，太后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皇帝已经决定了，你便跟着好生侍奉皇帝吧，翊儿在哀家这，哀家定然会好好照顾他的。”
“是，太后娘娘对翊儿疼爱有加，是翊儿的福气。”
云渺看了看贤妃，状似打趣道：“贤妃姐姐素来喜欢翊儿，这下本宫不在宫中，姐姐可要趁着这时候多来看看翊儿了。”
贤妃和太后都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无非是不放心太后一个人照顾大皇子，想要贤妃在一旁有个掣肘。
太后也没恼，为了自己的孩子考虑，她觉得没什么错。
将萧翊安排好后，云渺便回流云殿看了看。
此时的流云殿已经是废墟一片了，秋雯和嫣雯随她去了紫宸殿伺候，其余宫人都暂时安排在了别处，这会只有裴青带着的侍卫们在废墟中搜查。
“裴大人。”
裴青听到声音，连忙过来行礼：“参见贵妃娘娘。”
“裴大人不必多礼。”云渺虚扶了一下，转而问道，“裴大人可查出些什么了？”
裴青摇摇头：“卑职无能，这殿中一切都已经被烧成废墟，实在无从查证。”
云渺将自己昨夜发现的告诉了他：“火是从西侧殿烧起来的，本宫还在廊下闻到了油味，能够在殿中倒油点火的人定然是本宫宫中的内奸。”
她想了想：“那个时辰是就寝的时间，除了守夜的宫人外一般不会有人在外边活动。”
“昨日是青雯在守夜，她是流云殿的二等宫女，她素来细心，那会也没察觉到不对劲，这说明火应该是从西侧殿后院烧起来的，这才能躲过宫女的视线。”
裴青若有所思，他抱拳道：“卑职知道了，卑职已经命人去审问流云殿的宫人们了，定能找出真凶。”
云渺微微颌首，这时秋雯似乎想到了什么：“娘娘，昨日小厨房的小顺子去内务府领了不少食材回来，当时他在廊下摔了一跤，将领来的油桶摔到了地上，娘娘可还记得？”
云渺点点头：“记得，怎么了？”
当时她也没在意，宫人犯点小错她向来是优待的。
秋雯解释道：“当时廊下便是因为沾了许多油，哪怕打扫了也有一股味道，奴婢怀疑是他借此蒙混，这廊上本来就有油味，这样他再倒点油也不会有人察觉了。”
裴青心下一惊，连忙道：“多谢姑娘提点，卑职这就去审问小顺子。”
“有劳裴大人了。”
云渺带着秋雯往回走，一路上她都在思索是谁想害她，和萧聿一样，她也觉得除了皇后，这宫中应该没有人还有道理对自己动手了。
“娘娘觉得是皇后做的吗？”秋雯问道，“那小顺子是内务府拨来的，当时奴婢查过那批宫人，他似乎是个孤儿，很小就进宫了，也不知皇后有什么本是收买了他。”
“无父无母的孤儿？”云渺轻声回想着这几个字，没有家人受威胁，他又在流云殿一直干得很好，有什么理由背叛自己呢？
“要不奴婢派人去宫外查查，万一有什么遗落......”
云渺赞同了她的想法：“那你先去办吧，本宫和皇上出去这一趟要几个月才能回来，但愿回来前能查清楚。”
第153章 出发
没等裴青将走水一事查清，萧聿就要启程去淮宁了。
这件事也只得暂且搁置，不过好歹将小顺子抓住了，也算有了点头绪。
萧聿安排了一队人马留在京中继续探查此事，他怀疑上了皇后，去查案的人自然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楚国公府上。
“别担心，等咱们回来，一定能查出来的。”萧聿见云渺面色似有不虞，以为她是在担心这件事，不由得安慰道，“内务府虽说小顺子是孤儿，但是守城的侍卫见过他出宫过两次，裴青下手的人会将他的踪迹查清楚的。”
云渺倒也不是担心这事，她和萧聿一样都怀疑上了皇后，而且现在抓住了小顺子这个线索，早晚会水落石出的。
她打不起精神只是因为有些舍不得萧翊。
因为今日一大早就要出发，所以昨夜她便将人送去了寿康宫，还留了嫣雯和时安在那守着。
萧翊似乎没察觉自己母亲要离开一段时间，只是以为像往常一般去寿康宫玩，在那咯咯地笑，只有云渺在那忧心罢了。
她叹了口气：“算了，别想那么多了，我已经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不再去见见翊儿？”萧聿隐隐也发觉了她的心思，“我们先去一趟寿康宫再走也来得及。”
云渺摇摇头：“这会太早了，翊儿都还没起，去了也是打扰。”
萧聿抱了抱她：“若不是还没查出纵火的人，也不必叫你跟着朕去受苦。”
云渺抬眸望向他，眼神很是认真：“这怎么能说是受苦呢？我想要跟着你，不论去哪。”
“朕会保护好你的。”萧聿将她搂进怀中，这一路不知会发生些什么，但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的。
两人腻歪间，时安进来催促了。
这次要走水路，但是需要一天的时间才能到达渡口，马车又比较慢，所以这会天还没亮就需要出发了。
宣武门处已经有些大臣等在那了，萧聿这次是打着赈灾的名号出行的，淮宁旱灾严重，官银都遭到抢劫，萧聿这会御驾亲自前去，很大程度上让百姓又对朝廷充满了信心。
之前被流言干扰的灾民也有不少开始期待朝廷的人马快些到达。
但是哪怕是去赈灾，御驾出行的排场也不能太过简易，萧聿钦点了几位大臣随行，又安排了自己的心腹监察朝政，这才放心地出了宫门。
云渺和他坐在同一辆马车中，她起得早，一进来就有些昏昏欲睡。
萧聿将人揽过来，让她枕在自己腿上：“睡吧，等到了朕叫你。”
云渺困倦之时还没忘记他的伤：“刘太医说待会要换药了，你记得叫我起来给你擦药......”
“好......”萧聿将她散落在腮边的碎发拂开，看着她沉沉睡去的容颜，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这次的事情属实吓到他了，这才不管不顾地也要将她带走。只有把人留在自己身边，他才能稍微安心。
云渺一觉睡到中午，等她幽幽转醒，萧聿已经不在马车内了。
她暗骂了一声，又不叫醒自己，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换药了没。
她猛地掀开帘子，就看见萧聿骑在马上的背影，为了方便照顾她，秋雯这次也随行，她坐在马车外缘上，看见云渺出来忙问道：“娘娘？怎么了？”
云渺看看四周，这会应该已经出了京城，在郊外去往码头的路上，她问道：“皇上怎么去前边了？”
“是宋大人刚刚有事找皇上商议，怕打扰娘娘睡觉，皇上便干脆去骑马了。”
“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云渺小声抱怨着，身上的伤也不怕扯开。
秋雯见状笑了笑：“皇上就知道娘娘会念叨，特意让奴婢给你说，刘太医说皇上身体好，伤口恢复得也快，稍微骑一段路没事的。”
云渺有些羞赧，他怎么将自己的心思拿捏得这么准？
她倏地放下帘子，隔绝了秋雯戏谑的目光。
没过一会，萧聿就回来了。他一进来就对上云渺幽怨的眼神。
“怎么了这是？”他轻笑了一声，伸手捏了捏她柔嫩的小脸，“朕不是已经回来了吗，还生什么气呢？”
云渺拍开他的手：“太医说让皇上多休息好好上药，这一路上这么热，要是一出汗感染了怎么办？皇上一点也不将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她说着说着就有些气，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反正他也不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她扭过头不想看他。
萧聿赶紧挪过来凑近她：“是是是......是朕错了，渺渺这是关心朕，朕怎么会嫌你多管闲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