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思议,也不敢笃定那人就是他。
可一下了场,还没等众人平息下来开始谈论刚刚的秀,殷初就跑出了后台。
本能的、没有原因的。
自从遇见他,她已经有了好多好多次不可控的情绪。
观众席黑暗,大多人的目光都还投向舞台的地方,她从身侧空地里跑出礼堂,也没有人看到。
出了礼堂,寒风朔朔,刺骨又麻木,她笔直白皙的双腿与双臂暴露在空气里,慢慢的升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环顾四周,四周只有风声作答,她失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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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晚会在晚上九点半结束,结束后一块走秀的几个女生打算一块出去吃烧烤庆祝一下顺便跨个年。
徐意柔和方秋吟也打算在外边跨年了再回家。
殷初没有凌晨回家的经历,兴趣也不大,就婉拒了她们回了家。
因为跨年,殷初回到家后家里还热闹着,殷梓也没睡,窝在客厅沙发上看动画片。
殷初周末没事的时候就会陪着殷梓一块看,如今的时代,娱乐方面越做越好,动画片也百花齐放,殷初觉得挺好看的。
家里人都知道殷初今晚学校有晚会,自己也有节目,所以会晚点回来。
殷梓最先看到殷初回来,他高兴的叫了声,“阿姐。”
奶呼呼的。
殷初笑着应了声,殷海峰闻声从厨房里边出来,对着殷初问了声,“姐姐晚饭吃了没有啊?”
被殷海峰这么一说,殷初才想起自己没吃晚饭这事,肚子后知后觉的饿了起来。
她软了声音,轻撒着娇,“没呢。”
殷海峰闻言就皱起了眉,声音沉了沉,“就猜到你会不吃。”
说着,他回到厨房,把一直热着的东西端了出来,“我和你妈妈从外边买了点点心回来,一直热着,你把弟弟叫来一块吃。”
泠江特色点心小吃,每一道都用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圆碟子装着,有荤有素,鲜嫩多汁,看着就十分有食欲。
殷初吃完了东西陪着殷梓看了会儿电视,等到殷梓困的回了房间睡觉才起身回屋洗了澡,室内开了空调,温度适宜,她穿着的还是秋季的睡衣,软绵绵的,去了床头吹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响在室内,突然屋外头响起一阵又一阵的烟花声,热烈的,灿烂无比的。
逐渐淹没住屋内的吹风机声。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屏,殷初停下了吹头发的动作,去拿手机。
这一年的微信还没有完全取代QQ,QQ班群里的消息开始慢慢涌出一条又一条的新年快乐或是跨年快乐的消息。
还有几个玩的好的朋友私发给殷初的消息。
殷初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23:40。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她在群里也跟着发了一句祝福,而后给每个私发她的朋友都回了祝福。
结束后,她去了房间里的飘窗上坐着,看着外边目不暇接的火树银花。
她咬着唇,想着些什么,慢慢的又皱起了眉,最后颓废般的泄了气。
她编辑了一条群发消息,给班级上所有加上的没加上的人都发了过去。
最后点进了一个全黑色的头像,里头什么个人消息都没有,连名称都是简单粗暴的lmy三个字母。
她慢慢的编辑着一段疏离又带了点私心的话。
【新年快乐啊,愿未来一年,上天眷顾你,所有的美好都可以与你不期而遇。】
指针挪向夜晚十二点,殷初把消息发了出去。
慢慢的,她看着干净的聊天框里那条突兀的消息后知后觉的紧张感席卷全身,她手心冒出细密的汗。
那晚殷初没睡好,她手机网络开着,明知道不可能等到自己想要的,可还是在每一次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的时候就去看。
来来回回几次都是班上其他人一些回应。
殷初咬着下唇,半撑起上半身手里还拿着手机在看,这么来回五六次,殷初彻底放弃了,把手机给关机了。
第26章 你也是
元旦假期有三天,这三天殷初基本都没出去,到了回校的前一天吃了晚饭后殷初习惯性的带着殷梓出去消食,一大一小手牵着手在小区里走了大半个小时后,才带着殷梓回了家楼下。
殷梓很爱往楼下沈姨一家里跑,殷初就放着他去了,晚点再打算带他回家。
自从手机关了机,这三天里她都没去开机,她没有网瘾,日常娱乐就是在客厅里追剧追综艺或者在房间里边看书之类的。
她觉得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可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十分无趣的人。
殷初把殷梓送到沈姨家,回到房间拿过在床头柜里被冷落了好几天的手机开了机。
刚开机,屏幕里开始涌出一条条消息,基本都是千篇一律的回复殷初元旦那天的祝福,还有好几个加好友的消息。
殷初看了一眼,并不在意。
直到突然一抹黑色简洁的头像快速的扫过,她不敢相信的顿了几秒,反应过来才去点开那条消息。
简陋的聊天界面的上,在殷初发的那句话的下边出现三个字,【你也是】
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三个字,让人觉得莫名生硬,就像是他敷衍性的回复罢了,但殷初还是欣喜的不行。
她没忍住截了屏,偷偷的保存着。
她又多看了几眼,然后发现,消息上头显示着的时间是昨天的凌晨三点多。
殷初不由皱眉。
他都是不睡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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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三天假期结束,铺天盖地而来的就是期末考试的紧张感。
刚放假回来,一群人都没精打采的厉害,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强撑样,江萍怕的就是这个,一早上巡了好几次班,来一次骂一次。
骂完后,把殷初和何野叫去了办公室里,又拿出了几套新的物理卷子给他们。
回教室的路上,何野欲言又止着,摸了摸脑袋涨红了脸,一直等到差不多到了教室门口的时候才开口说话,“殷初。”
殷初闻声回头看他,不解,“怎么了吗?”
阳光的大男孩低下了头,脖子后颈染上了薄红,眼神却很坚定,他笑说,“你元旦表演的时候很漂亮。”
可惜,少年的话被卷进了寒风中,前头一道诧异女声响了起来,掩盖了他斟酌了许久才说出的话,“殷初,你在这个班?”
眼前的女生高挑,穿着修剪过的更为贴身的校服短袖,外边套了件自己的休闲外套,栗棕色的波浪卷长发披散在耳后,十分有气质。
是祝节。
殷初茫然的点头,祝节看到殷初点头嘴角微微扬出抹友善的笑意,“那你能不能帮我把你们班的陆铭弋叫出来?”
祝节是个聪明的人,她懂得殷初无法拒绝别人的央求,所以她软了点声音,道,“拜托了。”
殷初抿唇,最后还是同意了。
她走进教室,何野站在两人后边看着,听到祝节对殷初说的话没忍住的皱起了眉。
陆铭弋自从来了学校的这一个早上基本全趴在课桌上,唯一出点动静的时候可能就是换个面睡。
殷初把物理卷子放到自己的桌面上后看着少年趴在桌面上的身影,有些无奈,他无声无息的时候其实很无害,发质微细,软塌塌的垂在脑后。
殷初犹豫着伸出手去敲了敲他的桌面,声音很轻很轻,“陆铭弋,有人找你。”
陆铭弋的睡眠其实一点也不好,起床气也就格外的重,过了一个元旦假整个人格外的累,在邦邦硬的课桌上睡了醒醒了又睡。
很不巧的,殷初来叫他这会儿,他睡的正好。
他听到声音后抬了抬眉毛,过了会儿t起眼皮,狭长的眼下青黛明显,眼角还泛着猩红,显得一双眼暴戾恣睢,他紧抿着薄唇,一张脸又冷又硬,抬头去看哪个要死的人叫他。
那个眼神徒一跟殷初对视上,殷初就不受控的微微向后仰着。
她特别怕他会生气。
后来的殷初也会不解,为什么她会喜欢上一个看起来跟自己完全是两个极端的人。
可造物者向来无理,它让她第一眼看到了,就霸道的让之成为命中注定。
陆铭弋眼神逐渐聚焦,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天气寒凉,殷初紧咬着唇,鼻尖微微被冻出一点绯红,她像是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的。
看起来像只委屈巴巴的折耳小猫。
他回了神,暴戾的气息慢慢散去,他起身靠近她,本来两人坐的就靠窗,那条靠窗的过道也比别的过道小,他身高腿长,压迫感十足,才起身走进殷初一两步,殷初就已经退无可退。
他拧眉靠近她,甫一寒风涌入,他头脑彻底清醒,低头看着战战兢兢模样的小可怜,他启唇,“怎么了?”
声音没有殷初想象中的带着怒气,而是温和了不少,甚至莫名的让人听出几分无奈来。
他刚被吵醒时的声线带着哑,性感而不自知。
她听到了,所以不争气的耳后染了红。
半晌她垂头看着地板上两人快要碰上的鞋尖,磕磕碰碰的拼凑出一句话,“祝节找你。”
话音一落,陆铭弋眼底的蕴着的某种情绪一闪而过,殷初没来得及抬头去看那是什么意味,他就已经快速的抽离了出来。
他嗯了声,从殷初身侧窄小的过道里走过。
身上一股薄荷香。
第27章 别去招惹她
陆铭弋从教室里出来,祝节明显有被惊喜到,嘴角扬起了抹笑,过了会儿,又想起自己来干嘛的,又压住了笑意。
陆铭弋出了教室门,一言不发的往转角走,祝节没多想,就跟着人走。
等陆铭弋停了下来,祝节率先打破了平静,“陆铭弋,元旦你有没有来看我表演啊?”
“我都没找到你,元旦三天打你电话你也没接。”
陆铭弋沉默着,半垂着眼,两人站在转角的过道里,透光性没有特别好,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阴寒与带了点不清醒的模样,过了半晌才无波无澜的回了祝节的话,“我没去,忘了。”
祝节千等万等就等了这么句话,嘴一下就抿的僵直,她突然无奈的笑出一声,谈不上什么语气,“那你之前怎么会主动的来找我了,我以为你放下了,你到底在怕我些什么?又躲着我些什么?”
“陆铭弋,我……”
像是知道她要说出口的话是些什么,所以他直接打断了,“祝节,我没躲你也没怕你,我们之间关系也好不到那块去。”
闻声祝节心口不免酸涩。
一个漂漂亮亮的大美人在他面前蓄起了泪,她自小长得漂亮明艳,又被父母娇宠着长大,向来是骄傲的不愿低头的。
气氛格外凝滞,祝节看着他凉薄的神情,不由想起他们的以前来。
祝节跟陆铭弋比别人其实都要早认识许多,小时候的祝节家跟陆铭弋家是街坊,老一辈子里的巷子,挨家挨户都是认识的,老人也好,小孩也罢,看到街坊邻里都可以串个门。
陆铭弋的外公外婆都是教书人,名声在巷子里自然是最好的,很多人都愿意去他家攀亲混眼熟。
祝节也去过,陈慧芝与其丈夫都是和蔼可亲的人。可祝节每次去,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直到某一年,有个气质温婉的女人牵着一个精致的小男孩回到了老旧的巷子。祝节坐在饭桌前,听着父母叨着说:“那个教书人家的女儿回来了。”
话落,又不免唏嘘:“但就是怎么带了个半大的小孩回来了呢?身边也没个男人跟着。”
说起来祝节会走上艺术这条路还是因为陆铭弋的母亲。陆铭弋的母亲回来泠江以后就着手和好友在市中心开了一家艺术机构。祝节见过陆铭弋的母亲,她的身上有一股祝节向往的优雅气质。
所以她就央着父母让她去学艺术,她学的十分认真,是同一批人里身段与气质最好的。
尤其是在小男孩跑来找母亲的时候,她学的会更加卖力,她像个白天鹅,昂着脖子挺着背,十分自信。
就连陆铭弋的母亲都记住了她的模样。
值得幸运的是,后来的祝节和他上了同一所初中,祝节欣喜若狂。因着父母辈的那点关系,就总熟稔的站在他的旁边。
那年的他身边会有很多朋友,却唯独只有她一个女生能堂而皇之的靠近他。
男帅女美,青春期来临,男女生之间暧昧不已的关系逐渐清晰,许多人自然而然便都认为他们会是一对。
在祝节眼里也是。
祝节忘了,具体是在哪一天。
只记得那是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气氛格外倦恋旖旎,下课时分的教室闹哄的厉害,屋外的知了也在拼了命的叫唤。
青春的气息那么热烈,好像给少女加了一层叫勇气的铠甲。
她跑到他的旁边坐着,看着他轻皱着眉眼,她便撑着脑袋看他,拉下脸来有些不在然地同他半开玩笑说――
“陆铭弋,等你到了想谈恋爱的年纪,第一个优先考虑的能不能是我?”
他当时其实是在做题,他做的有些上瘾,题目应是很难,因为他眼里透着一股执拗的劲,偏偏就是题越难他越喜欢,活脱脱的一个变态。
所以那会儿的祝节甚至不清楚他那时到底听清她说的话了没有,只记得他很轻的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很随意的一声。
却让人格外心痒。
祝节向来有些自我,她自顾的十分高兴。因为她才不管他到底听没听着,听没听清,反正他就是同意了。
后知后觉起来便就是很后悔,没录音。
可惜极了。
不然,她才不会让他赖掉呢。
初中那会儿的两人都是校里有点名气的人物,陆铭弋优秀帅气,她美艳动人。爱八卦的年纪里总有人把他们绑在一块,她没点头承认过,可也从没否定过。
但她早已把自己当成了他的所有物,总爱把自己的名字放在他的后边。
陆铭弋和祝节,那么动听。
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陆铭弋的母亲却出了事,骤然离世。他变得越发阴翳,直到刚上初三那年,他打架斗殴,被处分休学。
一年,再无交集。
休学回来以后,她升了高,他留级,两人交集少之又少,而仅有的几次相遇也宛若陌生人。祝节却知道他开始谈恋爱了,跟形形色色不同的漂亮女生在一起。
却唯独就不是她。
她骄傲却又执拗,她不愿低头,也就不愿主动再去找他,可又终究控制不住自己想去了解他的情况,越了解越气愤,越发觉得心悸。
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
那个活在光里的少年终究还是躲进了黑暗里。
直到后来,她愿意妥协,给他发了句话,【看在梁姨的面子上,做朋友也不行吗?】
这句话自然也没等来他的回答,可她没放弃,三天两头的开始跟他发消息,一个聊天界面里只有她这边的气泡,要不是前不久他回了她周五接她训练回家的消息,她就要以为他早就把她给拉黑了。
她以为他们的关系缓和了,可以回到以前了的。可如今他冷漠淡然的态度,无不在说着。
是她自作多情了。
祝节声音带上了委屈,她拧着眉眼紧盯着他,像是想看透他,可他眼里太过平静了,深邃的瞳孔里无一丝波澜,他也看着她,眉间带着不满的轻皱起来,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