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依旧一点猩红。
殷初站在台阶上，看着他。
他也看到了殷初，掐灭了烟，抬眼，“我送你回去？”
她怔怔的点头。
殷初家离学校不算远，走快点的话半小时以内也就可以到了，可如今她走不快。
路灯昏黄，照的影子倾斜，她走在里边，低头安静的看路灯下他比她高出一截的影子。时光悠悠然，她私心的想，如果可以，请慢一点，再慢一点。
他们此刻很像那种晚归的小情侣，处于最为朦胧的时期，羞涩不敢说话却又心潮澎湃。
当然，这只是殷初一个人的想法。可她不觉得难过，依旧觉得满足。
少女是容易知足的。
她回家的路会经过那家与他初见的百货超市，殷初之前来回学校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店开的晚关的早，基本天一黑就会关店。
很多次，殷初早早放学回家都会小心翼翼的怀揣着某种希望般的进去买东西，每次看到的都是坐在收银台前笑的温和的老人。
老人操着不太规范的普通话，总喜欢和殷初聊上几句。
陆铭弋在她话里总是这样的，“小姑娘真乖，不像我那阿仔啊就爱乱跑。”
或者又说，“我那阿仔啊不乖哟，调皮的很。”
她口中的阿仔是对陆铭弋的称呼，他在外婆嘴里没落下几句夸赞的好话，可陈慧芝提起陆铭弋时字里行间都是快乐与幸福的。
所以，殷初知道，陆铭弋很孝顺。
经过的时候，陆铭弋下意识往百货超市紧闭着的卷帘门看了一眼，殷初状若无意的问他，“阿婆好像都很早关门。”
陆铭弋的表情一直都很淡，听到殷初的话回头看她，他微挑眉峰，俊逸的五官在暗夜里忽明忽暗。
他轻笑了声，“嗯，我让她关的。”
他声音怎么可以这般好听，一点点磁哑一点点懒倦，带着一点轻笑的时候总会让她回不过神。
发现自己这样的心思，她没忍住在心底暗暗的唾弃自己，又为着他愿意跟她聊而得寸进尺的问，“为什么啊？”
这种开店方式，又加上整家店是那种十几二十年前流行的陈旧的装修，平日里基本就赚不了什么钱吧。
陆铭弋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说的，随意的解释着，“这店她开了很多年了一直不肯卖，白天里又闲不下来就让她开着了。”他顿了下，“她身体不太好，所以我只同意她白天来这儿。”
他话里头的语气太淡，让那时的殷初以为这个身体不好指的只是老人家上了年纪的不好。可到了后边才知道爱与被爱之间一直都是相互的，陆铭弋最亲的亲人只剩她了，所以她才会一直努力的陪着他。
让他始终有个可以惦记着回的家。
陆铭弋是有绅士风度的，一直把殷初送到了家楼下。殷初拽紧了背包两侧的带子，一步步朝着里边走，直到最后就要迈进去了才蓦地回头。
少年像是有点百无聊赖，没有抬头目送着殷初也没有立刻离开，只是手指间玩转着金属打火机，开关盖子与打火时会发出金属的碰撞声。
幽蓝的火焰明明灭灭，他气质依旧带了点颓废，殷初头一次那么大胆的，扬起了清恬的嗓音，那么郑重的叫他，“陆铭弋。”
他在明火里抬眼。
她接着说，“再见。”
她其实想说的不是这一句，她想对他说，别难过，又或者是一句简单的晚安也好。
可那些言语那么暧昧不明含糊不清，她不敢说也不知道怎样去说。
所以才斟酌着说出一句最为疏离客气的再见。
但好在，再见是分别也是重逢。
她这样想。
殷初说完就进了楼道，陆铭弋熄了手上的火，把冰凉的金属打火机放进了手心里，他盯着眼前殷初离开的方向。
眸里晦涩不明。
第21章 逆天的分数
高中老师的考卷速度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一个周末过去，各科成绩基本都被改出来了。
可总分还没统计出来，排名也没出来。
到了周一的早上，高一的不管重不重学习的学生都按耐不住的老往办公室里跑，一楼科任老师那儿也去，拼拼凑凑的把自己的分算出来。
成绩这种事，有的欢喜有的忧，是正常的事。
大课间快上课那会儿，几个女生从班主任那儿回来，“我们班是不是考的不错啊？江姐看起来心情不错啊，一早上了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江姐是班上对江萍的称呼。
后头正好也有人进来，听着了说，“听说我们班出了年级第一，特别江姐教的物理，物理和数学的年级第一都在我们班，你说能不高兴吗？”
教室里边听到了这话的人都没忍住叫了起来，“哦吼，哪几位神仙？”
刚刚说话的人耸了耸肩，“不知道，江姐没说。”
不过这会儿已经有人把目光放到了靠窗那边纤瘦的身影上，少女安安静静的，气质温柔如水，周围各种混杂的东西好像都影响不了她。
学生时代的少女依旧只是用着条普普通通的黑色发绳把头发高高扎了起来，碎发落在她白嫩的脸颊。
她看着自己桌面上的东西，看的认真。
初升高，殷初是泠江市第一，所以如今她也是最有可能的年级第一。
铃声响起，所有人都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正好下节课就是江萍的物理课，江萍踩着小高跟，捧着教案走到讲台上。
果然如那几个女生说的那样，看起来心情就很好的样子。
一节课，江萍提问了三次，一次叫的殷初，两次叫的是她的物理课代表，物理课代表叫何野，是个剪着寸头的男生，很硬朗的那种长相，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个理工男。
何野的理科思维都不错，回答问题时思路清晰，说的也头头是道，江萍心情好，看到自个的物理课代表也争气。
没忍住夸了人一句，“何野这次物理考的不错啊。”
少年被夸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等到了下课，几个跟他玩的好的人凑了上来，“何野，不会是你物理年级第一吧？”
何野当时在做练习题，闻声抬头笑了下，“不清楚。”
围着的几人笑开，以为人是谦虚，吹着彩虹屁，“野哥别谦虚啊，老师都夸你了。”
何野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是真的不清楚自己的成绩，他没去问。不过当时考的感觉也不差，挺有自信的，他也就没接着反驳下去，免得又被说谦虚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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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在高一高二相隔的那条宽道的公告栏上，贴出了年级排名的榜单。
一中每个年级的学生都不多，只有五百多个人，但放排名的时候也不会全放出来，每个年级只放两百人。
级排名是在午休的时候贴出来的，班排名需要晚一点。
一听说排名被贴了出来，在学校里的午休也不睡了，统统往楼下跑。
回来后的那些个人看着某个方向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有的知道自己不在那两百名之内懒得特地跑下去看的人。
看到回来的人这幅表情，好奇心驱使着问，“你们怎么了，跟吞了黄连似的。”
几人回头看问的那人，看了大半分钟，才吐出话，“我们班的年级第一、物理、数学年级第一都是一个人。”
听到这话的人瞬间瞪大了眼，“一个人？！”
“嗯……”那人抬了抬下巴，投向殷初坐着的那个方向，接着说，“全是殷初。”
物理满分，数学一百四十二。
这真的是个温温柔柔人畜无害的女生能考出来的吗？
她们猜到了年级第一会是殷初，可没想到物理、数学都是同个人啊，还全是她。
这真的就有点逆天的过分了。
陆铭弋中午被陈则拉着跟一伙人去了网吧，玩了一整个中午，到了差不多午休快要结束了，才颓然的伸了伸腰从网吧出来。
一出来白花花的日光晃得人眼睛疼，有几个来了烟瘾的人，毫不避讳的在大道上抽起了烟，烟刚吸入口就没忍住舒服的喟叹一声。
真是，一帮人从头到尾都散发着颓废、不良少年这几个字。
陆铭弋混在其中，突兀却又融合。
回教室的路会经过放榜的那条道，此刻还有从宿舍里边或者从外边回来的学生围在那儿看成绩。
身旁有个男生看到嗤笑一声，“不就一小期中考嘛？至于一个个跟高考放榜似的。”
陆铭弋闻声也笑，却没有抬眼去看，直到――
陈则的惊呼声响在耳边。
“卧槽，哥，弋哥…”
陈则推搡着陆铭弋的肩膀，嘴里喊着，“哥快看榜单，看高一第一的那个位置。”
陈则对殷初的印象特别好，初见时人小姑娘一身白色棉裙，背着粉嫩嫩的书包，说话的声音像江南水调，轻柔的软绵的，让人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
这种人对陈则来说，他就只配多看两眼，剩下的多一分不该有的心思那都是亵渎，所以他这其实也并不能算是一见钟情，因为那情不是爱情。
可就发现她那么厉害的时候就容易激动，再莫名其妙的升起一点自豪感，自然就爱跟人分享。
他瞎几把激动的喊着，陆铭弋抬眼寻着陈则说的话看去。
他看到了，第一的旁边有个名。
殷初。
第22章 他不嫉妒，反而悸动
殷初可谓一战封神。
殷初在班上是学委，这个职位是开学当天江萍钦点的，别的不管什么职位的学生都是要上台发言竞争一下的，唯独这个。
当时有的人觉得江萍这是偏心，哪有人开学第一天就有这样待遇的，也有的人抱着看好戏的姿态，觉得人家初中学得好高中不一定就也会学得好。
可这一次，可谓哐哐打脸，打的人无比清醒。
可殷初真的让人嫉妒不起来，她不骄不躁，成绩没公布前不急着去看，公布了别人带点阴阳的语气同她说了，她还扬着抹笑，弯着漂亮的眉眼对着人说，“谢谢你告诉我。”
就这样的一个女生，谁嫉妒的起来？
徐意柔当天下午从宿舍里边回到教室就抱住了殷初的半个胳膊，“阿初，我这辈子没怎么佩服过人，你是第一个。”
殷初笑，“哪有那么夸张？”
徐意柔闻言严肃的直起腰对着她说，“很夸张！你年级第一啊！”
须臾，看着殷初漠然看着她笑的脸，后知后觉起来，没忍住颤了嗓音的问，“你不会……没下过第一吧。”
少女怔忡，像是没想到徐意柔会突然提以前的事，她微微停顿了下，然后用着她那副温柔如水人畜无害的嗓音一本正经的，“……嗯。”
徐意柔，“……”
她声音过于纯良无害，好像就只是为了回答徐意柔的问题罢了。
突然的，一声很轻的笑从身后传来，那笑声很轻，不注意的话不容易察觉到是对着殷初这个方向笑的。
可殷初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余光里永远会注意着后头的某个人。一瞬间，一股颤栗感仿佛从殷初的后脊传开，再迅速的扩至四肢百骸。
她浑身僵硬。
陆铭弋好像……在对着她笑。
徐意柔还在那说着，“殷初啊，我已经被你打击死了。”
殷初僵硬的把身子坐直在自己的课桌面前，心不在焉的对着徐意柔说，“快上课了，看书吧。”
她初次堕入俗世，只会拙劣的掩饰着心跳。耳尖却粉嫩如娇花，摇曳心房。
她看着自己眼前摊开的书，眼不过脑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发现什么也没看进去。她颓然的想，自己原来那么俗气。
他轻声一笑，她都会为之心动。
下午开始上课前会有一个十五分钟的小班会，江萍到了教室里边就开始提成绩的事。
从整体开始分析，分析完了快要结束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表扬了殷初一句，“我们班殷初同学是这次总成绩、物理、数学的年级第一。”
即使大部分人都知道了这事，可再听一遍还是会被震撼到。
班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江萍严肃了下，“别叫了，准备下节课要用的东西。”
完了后对着殷初的那个方向说了声，“殷初，下课你来我办公室一趟。”须臾又抬眼对着何野说，“何野，你也来。”
一中重理，从高一开始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科竞赛，物理竞赛就是其中格外重要的一个，从市开始比到省再到全国，一步步竞级，如果能拿全国前三，对高考来说有着极大的好处并且还能拿到一笔不错的奖金。
何野这次物理考的是真的不错，只不过没殷初那么变态，他九八，一道多选题没选全。
江萍对着自个的得意门生笑的很温和，语气也柔和，“我把之前的物理竞赛卷子给你们准备了一份，你们拿回去看看，多练练熟悉熟悉一下。”
两人接过应好正要离开。
江萍突然对殷初喊了声，“殷初你再留下。”
何野看了下江萍和殷初，没多想离开了。
何野刚离开，江萍去拿桌面上的水瓶，扭开喝了一口才对殷初说，“竞赛这事还不急，下个月末会有市领导来我们学校视察，正好赶上元旦晚会，学校就商量着让整个高中部到时候弄一个节目出来，算作是学校的门面担当了。”
说完看向殷初，殷初一脸迷茫的表情让她笑了下，“放心吧，不是让你去唱歌跳舞的，没那么难，我把你名报上去了，可以吧？”
殷初，“……”
名都报上了再来跟她说不太好吧。
半晌，殷初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可以的。”
“嗯，那你这周五放学了去一趟艺术楼的舞蹈室吧。”
“好。”
---
殷初从办公室里出来，意外的看到何野还没有离开，少年身形高挑健硕，规规矩矩的穿着学校里的蓝白校服，双手撑在栏杆上，光影从树叶间隙里落下支离破碎的光，他皮肤是健康的暖肤色，看到殷初出来嘴角扬起了抹笑。
他对着殷初打招呼，“hi”
殷初是学委，何野是物理课代表，有些时候是免不了有交集的，虽然两人算不上熟悉，但也不是陌生人。
殷初礼貌的笑了下，算作回应。
何野看了殷初一会儿，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点什么，殷初以为他有事要说，所以也没有开口打扰就礼貌的等着，可最后何野也只是摸了摸脑袋，道，“我跟你一块回教室吧。”
殷初嗯了声。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莫名和谐，样貌出众成绩出众的两个人，连下午时分西斜的阳光都好像围着两人转。
何野随意的和人扯话题，“你很厉害，理科思维也比我强。”
何野文科成绩一般，理科成绩却都很高，这次的总排名虽然在中游，但是去掉文综的话在理综里绝对排的上前十。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理科思维能力不错，自己也热爱理科科目，所以就一直都把理科划为自己的绝对领域。
直到这个温温柔柔的少女的出现。
但是――
他不嫉妒，反而悸动。
殷初不太习惯一天之内那么多人夸她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回，只呆呆的说，“我做了挺多题的。”
她这意思是，我挺努力的，不是光靠智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