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可能,不过区区半个时辰,郁蒙怎会对你不设防、甚至还邀你来这谈论灵兽的事情?”
“自然是因为我跟他都是乐善好施之人,我们都帮了赵师兄。相似的人欣赏对方,这不是很正常吗?”
邙空禅闻言,久久失语。
他从来都不是乐善好施的人。
尤其在经历过邙灵渊那么残酷的少主选拔后,他只能称得上心狠手辣。
他转念一想,不过这又如何?
郁蒙的一小点优点,并不妨碍不相似的人互相欣赏。
郁蒙姗姗来迟,恰巧卡在他们刚喝完茶的那刻。
他过来时,还牵着自己的灵兽――一匹羊驼。
“抱歉,来晚了。今日我这灵兽不大听话,大概是换了地方,还不太习惯。我哄了好久才肯吃一点东西。”
“好可爱。”郗莹心痒,过去摸了摸羊驼的头,“给它取名字了吗?”
她上辈子见到郁蒙的羊驼时,它的体型比如今的大上几圈。
对比来看,果然还是小一些更讨人喜欢。
“它还没有名字,叫它羊驼就行。”郁蒙轻轻拍了拍羊驼的头,示意它蹲下,好让郗莹肆意地揉。
郗莹知道羊驼没有名字,她也曾问过郁蒙为何不给它取一个,但郁蒙含混过去,同她说这么多年,习惯叫这个名字了。
这次,郗莹照旧问了。
“为何不给他取个名字?”
这么多人都问了,如若她不问,郁蒙反倒觉得奇怪。
郁蒙干笑两声,说道:“未曾给它想好名字。”
这时,在一旁插不进话的邙空禅站起身来,反驳他道:“胡说。”
“嗯?”郗莹看了眼邙空禅,问道,“你知道?”
郁蒙瞪着邙空禅,他说:“你别忘记约定,你不能说。你可别因为昨日我放你鸽子,就想着揭我短。”
“我知道。”
邙空禅显然记得他与郁蒙的约定,他也不是真打算说出来。
只不过是看他们二人相谈甚欢,他心里有些不自在罢了。
邙空禅决不承认他在拈酸吃醋。
尽管他自己也不甚清楚拈的是哪门子酸、吃的是哪门子醋。
郁蒙见他不说了,又道:“你今日怎有闲心来找我?昨日我寻思着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你怎地还约我去饭馆?”
他觑了邙空禅一眼,说道:“你这厮着实怪哉!该不会是想下毒暗害我吧?”
郗莹被他弄笑了。
别的不提,郁蒙于找邙空禅的茬这一道上,可谓是经验十足。
她听得津津有味。
郁蒙才不会放过她这唯一的看客。
他小声同郗莹说道:“你别看他长得是挺仙风道骨的,但他的心是黑的。”
怕郗莹不信,他还举了例子。
“我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只是误会了他是下人,他便坑害了我十来年!”
郁蒙愤愤不平地说:“他总爱在我爹面前晃悠,嘴上说着想请教我爹的剑法,实则是给我埋坑。我爹见惯了他的天分,对我却是恨铁不成钢,邙空禅让我白白挨了多少顿打!真是可恨!”
前世,郗莹是不知晓这段往事的。
她一直纳闷这两人的父辈交情这么好,到了这两人头上,怎么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竟是这个缘故。
郁蒙是典型的有天赋、却没那么勤奋的修炼者,他不想日日修炼。
可邙空禅与他相反,尽管有天赋,却还是拼了命般的修炼。
作者有话说:
前一章后面加了2000+,麻烦大家回去再看一遍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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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好惨。”郗莹说, “你爹对你的要求也忒严格了。与谁比不好,偏要与他比?”
“是吧?本少主自认有那么小小一点天赋。可每每与他丧心病狂的修炼常态一比,我就感觉到了云泥之别。我可干不来宁可日日夜夜不休息, 也要疯狂修炼的事情。”
邙空禅被他们共同挤兑也没丝毫不悦。
只不过, 在他眼里修炼无小事。
他说:“我若是像你那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恐怕要跟你似的,撑不过三个回合便被人淘汰。”
修炼者大比能参赛者约莫两百人之数。
赛制分为五个回合,第一回 合是验身。
以往总有些抱些侥幸心理来参加大比的修炼者,明明早已二十多岁,却仗着长得年轻,还来参与。
评审大比的学宫仙长、宗门以及家族的长老可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擅长摸骨的仙长、长老早早便开始准备起大比。
经验丰富者,甚至只消触碰手腕便可知修炼者年岁。
尽管如此, 还是有许多人觉得自己能蒙混过关。
每逢修炼者大比,这样的人差不多能占半数之多。
淘汰完浑水摸鱼者, 接下来便是第二轮的百人擂台, 也得淘汰四十人。
剩下的六十人参与第三轮,第三轮两两搏斗, 靠抽签分对手, 需要一定的运气。
第四轮选十人、第五轮选出三甲。
由于以往有医修抽中好几轮轮空的对手,成功跻身好名次。
因而, 自打那回起, 每年赛制都有些改动, 为的就是大比公正。
今年, 评审们尚未宣布第四、第五轮的规则。
简而言之,邙空禅说郁蒙撑不过第三轮, 实在是有些瞧不上他。
郗莹帮郁蒙说了句话:“也不必这么说。郁蒙的修为也有清和期, 运气好些, 没抽到你,也能撑过第三轮。就算抽到你,他也未必没有一搏之力。”
“还是郗莹说话好听。”郁蒙将羊驼往她那边推了推。
修炼者大比确实很看重运气。
第三轮若是抽到了最终的第一名,但自己却有能力胜过第十名乃至第二名,都没处说理。
“正因此,任何运气在实力面前都不值一提。”邙空禅对郗莹说,“你是医修,来仙宫也没多久。往后你多上些格斗课,便全都明白了。”
“跟你说了半天,差点忘了正事!”
郗莹放出自己的丹顶鹤,抱着它往郁蒙怀里送。
“郁蒙兄。快帮我瞧瞧。我在仙宫,实在没空放它出来,它平日里都是待在储物灵器中。”
郁蒙逗了逗丹顶鹤,看见它脖子上的铃铛,对郗莹说道:“它对你很是信任,不然不会任由你碰它的脖子,还绑上会出声的铃铛。”
“嗯。”
郗莹有些闷闷不乐,这番话郁蒙上一世也说过。
丹顶鹤脖子上的铃铛是邙空禅强行抓住它,而后她亲手挂上去的。
那时候丹顶鹤几日不曾进食,她便去火雾山谷请了郁蒙过来看看。
这番话,倒是让她想起上辈子丹顶鹤受过的折磨。
“如果,我将它脖子上的铃铛摘下来,会对它造成影响吗?”
以往都是她疏忽了。
她潜意识里,并不想见到与邙空禅有关的丹顶鹤,那会让她想起不美好的记忆。
丹顶鹤脖子上的铃铛是邙空禅做的。
若是她将邙空禅做过的事情一件一件抹去,她大概能好受些。
往后她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其他事情的发生,逐渐淡忘这个人。
“为何要摘掉?”郁蒙仔细观察了一圈,“这个铃铛真的不怎么影响,它挺活泼的。”
郗莹说:“我发现,给它戴上铃铛是件错误的事情。何苦让它违背天性?以前是我不懂事,总觉得灵兽是我喂养的,就该由我来替它做一些决定,往后都不会了。”
郁蒙点点头,说:“确实,尽管你的本意不是想让它难受,但它刚戴上铃铛的那段日子里,一定会烦躁不安、食不下咽。摘掉也好。”
邙空禅出言阻止:“可这只丹顶鹤戴了这么久的铃铛,你们再摘下,会不会让它觉得主人是想抛弃它、不要它了?”
他有一种预感,若是自己不阻止,他绝对会后悔。
他怔愣地看着丹顶鹤颈间随风摇晃的铃铛,传来的阵阵铃铛声宛如魔音入耳,让他痛苦不堪。
“这多简单,让郗莹安抚它保准管用。可别小看主人在灵兽心里的地位。”
郁蒙将丹顶鹤往郗莹那边送,又补上一句,“当然,要对它很好,它才可能真正把人当主人。”
郗莹闻言,立即上手抚摸丹顶鹤。
她边轻轻揉着丹顶鹤的头,边轻柔安抚它道:“我不是不要你,只是想要你自由一点。”
丹顶鹤“嗝啊嗝啊”地叫唤,像是丝毫不在意郗莹取下铃铛的决定。
郁蒙离得不远,他听到丹顶鹤的叫声,对郗莹说:“它性情挺温和的。你直接摘下来吧,应当不妨事。”
郗莹深吸一口气,左手环住丹顶鹤的头,右手去解铃铛。
然而,察觉到她想做什么后,丹顶鹤焦灼地左右晃头。
还好它还记得郗莹是它的主人,不曾用它那又长又尖的喙啄郗莹。
郗莹被它这幅模样吓了一跳,但铃铛好歹是被摘下来了。
但挂心于丹顶鹤的异常表现,她没有一丝一毫放下前世过往的愉悦。
郁蒙和郗莹着急安抚丹顶鹤,他们两个都未曾注意到,随着铃铛摘下,有一道闪烁的流光飞奔向邙空禅。
那道流光没入邙空禅的胸膛,从而消失不见。
邙空禅眼睁睁地看着不知名的光团飞入自己体内,他无法反抗、无法躲避。
直觉告诉他,有了那道流光,他会知道郗莹对他避之不及的真相。
然而,承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异常痛苦。
邙空禅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受到光团在他体内乱无章法地横冲直撞。
他浑身灵力都被光团带得汹涌澎湃,犹如浩瀚烟海的底部有火山喷发。
不知过去多久,光团与他的灵力合而为一,这场浩劫才算消停。
然而,不等他喘口气,他的脑仁便又突突地泛疼。
邙空禅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能用灵力暂时将头疼压过去。
眼前,郗莹还在跟郁蒙商量丹顶鹤的事情。
他们俩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
邙空禅扯了扯嘴角,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很多余。
“无事了,它许是不习惯铃铛不在。”
郁蒙检查完,又摸了一把丹顶鹤,才将它交还给郗莹。
“多谢郁蒙兄。”郗莹死死皱着眉,“不然,我今日还是带它回去休息休息吧。”
郁蒙掏出一些食物,将其送给郗莹。
“也好。你带上这些,这都是火雾山谷里最负盛名的驯兽师做的食物。我的羊驼很喜欢,丹顶鹤应当也不会嫌弃。” 他说。
郗莹很是感激。
她道谢后,急匆匆地赶了回去,完全忘记还有个大活人是跟她一起来的。
看着郗莹离去的背影,郁蒙才问邙空禅道:“你昨日寻我,到底有何事?”
“昨日有事,今日没了。”
郁蒙“你”字刚脱口而出,又被他硬生生地拖了回去,“认真点。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你联络我?方才郗莹也在,我不好问,这才插科打诨混过去。”
邙空禅不想与他谈郗莹的事,便道:“昨日同门他们解决了。”
“也是,要是重要的事情,你定然不会遮遮掩掩。”郁蒙信了。
等了一会,也不见邙空禅告辞,郁蒙又问:“你还不回去?想在我这里多坐会?你不是最讨厌灵兽吗?”
郁蒙将在附近吃草的羊驼唤来,让它围着邙空禅打转。
邙空禅学着郗莹的样子,也摸了摸羊驼的头。
“有什么好摸的?一个两个的都爱摸。”
郁蒙看着他啧啧称奇,“你这是转性了?你不是说灵兽是世界上最脏污的东西吗?如今居然肯纡尊降贵地主动摸?你还是邙空禅吗?”
“回了。”邙空禅并不搭理他的一连串的问话,摸完便收回手,兀自离去。
当他从郁蒙那回来,他便觉得头疼欲裂。
脑子里总有些东西呼之欲出,心跳得也愈发剧烈。
邙空禅赶忙起来打坐,逼自己运行灵力。
以往无比有效的手段,放到今日却没起到分毫效果。
他拼命压抑着,想要将自己放空。
时间一长,邙空禅甚至呼吸不上来,他的呼吸声愈发急促。
终于,他失去意识,沉睡过去。
这次他又做了一个梦。
是和上回遇到郗莹帮他挡剑的梦相似的,过去与将来掺杂的离奇梦境。
这次的梦很完整,从他遇见郗莹而始、以他死去为终。
梦里的场景鲜活如昨、梦里的人也有温度。
他在六公主的宴会上碰到郗莹,想方设法地认识她;
他亲自从火雾山谷挑了一只丹顶鹤送给郗莹,还给丹顶鹤做了铃铛……
梦里全是他遇见郗莹后发生的事情,与他记忆里的迥然不同。
梦境里最多的,是郗莹对他的好。
郗莹为他学习医术,整日整日地给他炼制丹药;
郗莹为他分忧,每每邙灵渊有他无暇顾及的大事,都是郗莹出面帮他摆平;
郗莹陪他遭遇了每一场刺杀、经历了逃亡,以致于她死于敌手……
他想起来了,他终于想起来了。
在做完整个梦之后,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上一世他跟郗莹经历的所有事情,包括鸡毛蒜皮、细枝末节,以及郗莹死后他的痛不欲生。
郗莹死后的日子里,他过得与行尸走肉无异。
幸而上苍眷顾,他还有与郗莹重修旧好的机会!
回想起没有记忆的日子,邙空禅终于恍然大悟――郗莹知道在他们身上曾发生过什么。
回想起记忆的讶然、兴奋、激动全都冷却下来。
聪明如邙空禅,当然知道郗莹也知晓上辈子的记忆会发生什么。
对比前世今生,也足以看出郗莹对他的态度。
郗莹真的是恨不能离他八丈远。
他想与郗莹重修旧好,可是分外艰难。
眼下最为棘手的难题,便是郗莹也带着记忆,而且她对自己分外冷漠,十分抗拒与自己接触。
她……想来是听到自己那番过分的话,才对他这么漠然。
可只要郗莹愿意再与他结为道侣,让他上刀山、下油锅他也甘愿。
反正,上辈子他也不是没试过。
当然,最为关键的是,他暂时不能让郗莹知道他也回来了。
邙空禅想象自己主动交代的画面,不禁露出苦涩的笑容。
如果他真的说出来,他敢担保,郗莹十有八.九会视他如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