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母的腿断了两年,早就没法治了,可她仍然还抱着虚幻的妄想,为着她治腿家里银钱都几乎花尽了,也只能勉强站上那么几刻钟,到底是无法完全站起来,原本恶劣的脾气也是愈发见坏。
方青玉早已习惯方莹这般行事,他对着瑟瑟发抖的方宋氏道:“爹爹,你先去做饭吧,这里我来收拾。”
方父听言,如同有了主心骨,头也不敢抬地去了厨房。
方父走后,方青玉蹲下身用手将瓷片一片一片地捡起来,方母脏话连篇,却见方青玉不理会自己,更是气急败坏,恨得咬牙切齿,“狗杂种,我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听到这个称呼,方青玉手一颤,瓷片划过指尖,他眸色幽深地看着指尖上的一点一点渗出……
好半天才抬头盯着椅子上的方莹,眼中带着恨意,也许是知道如今的方莹腿断了,再也无法轻易能踢打他,这股恨意似乎有了底气,他嘲讽道:“我是狗杂种,你是什么?”
方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小娼夫竟然还敢和自己顶嘴,原本瘦黄的脸变得更是阴森可怕,眼睛里燃着怒火,张嘴就胡乱大骂,四处搜索手边的东西想砸方青玉,却发现那些能砸的早已在之前砸了他那没用的夫郎,只能无能狂骂!
方青玉听着她嘴里喷出各种腌臜下流话,他陡然意识到,他刚才与方莹顶嘴。若是往日早就被打得半死了,可如今腿断了的方莹也只能嘴上叫骂,而他不一样,他不仅能站着,他还能做点其他的。
想通这一点,方青玉还渗着血的指尖拿着瓷片站起来,走向方母。他面上无甚表情,在方莹看来,显得甚是恐怖,爆怒的心气短了半截,颤着声音质问:“你,你这个小娼夫想做什么?!”
厌恶和恨意支撑着方青玉走到方莹面前,他白皙的面容如同覆了一层厚厚寒霜,语气冷得不带一丝感情,“我想干什么?你的腿断了,如今我想干什么你能拦得住我吗?”
第4章 撕破脸
厌恶和恨意支撑着方青玉走到方莹面前,他白皙的面容如同覆了一层厚厚寒霜,语气冷得不带一丝感情,“我想干什么?你的腿断了,如今我想干什么你能拦得住我吗?”
方莹从来没想过,以往在家里只能任自己打骂的儿子如今竟敢这般语气和自己说话,这就好比她养了十几年的狗居然此时敢反咬她一口!
一时间,地位被颠覆的怒火,腿伤无法治愈的气恼,以及那一丝丝擦过她心间却不敢承认的惧意,让方莹骂得愈发大声难听:“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我养了你十六年,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个狗东西!方青玉,你这个畜生东西!你以为我腿伤了你就能为所欲为?你做梦!腌臜娼夫!”
方青玉冷着眼任由方莹辱骂,见她喘着气停下来,眼睛死死地瞪着自己,他甚至轻笑一下,道:“你大可以继续骂,喊得再大声些,最好骂的全村人都知道,你方莹腿断了还在家里呼来喝去,摔碗掀桌子,打骂夫郎儿子,让所有人都来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方青玉知道方莹这个女人在乎什么。虽是女子为尊,可在村里,她这般行事也必会被村中人背后议论,方莹在家肆无忌惮,在外很是在意那些虚名,生怕别人说她哪里不好。
方莹被方青玉的威胁吓住,十分又不甘心,咬着牙道:“你这个忤逆子,我是你娘,你竟然敢威胁我?全村人看到我的模样又如何,我被全村人指摘,你以为你就能好过,你的名声……”方莹说到这,似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面容变得得意玩味,“说起来,你都十六了,也是时候嫁人了。”
方青玉神情一变,眼眸中闪过一丝戾气,恨声道:“你少打我的主意。”
方莹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朝方青玉笑,做出关心模样,语气透露着虚伪,“婚姻大事,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好孩子,我这是在关心你啊。”
这番话听得方青玉恶心至极,他眸子瞬间冷下去,寒声道:“我不管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我的婚事你若敢动半点心思,我成婚之日就是你的忌日!”
方莹听言笑容一僵,看着方青玉冷若寒霜的脸,心中暗自揣测这兔崽子的话中真假,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是把方青玉嫁出去这件事,一旦起了这个念头,方莹几乎恨不得明天就拿方青玉去别人家换彩礼。
方青玉看透她心中所想,他嫁给谁都无所谓。但他走了他爹活得只会更艰难,想到这,方青玉抓住她的手腕,冰冷锋利的瓷片贴在她手腕经脉上,方莹惊呼,“你做什么!”
“方莹,我告诉你,你要是不信我刚才说的话,你大可以找媒人上门试试,你看我敢不敢动你!”方青玉紧紧咬着牙,眸子里的恨意几乎化为实质,他这次若不能打消方莹的心思,那他必然会被方莹拿捏。
方莹被这样的方青玉威慑住,吞咽着口水,好半天才抖着嗓子开口,“我,我可是你娘,你要是敢弑母,这可是死罪!要被浸猪笼的你知道吗!我死了你也要陪葬!不光是你!你爹!你爹也要陪葬!!你可想好了!我要是死了,你们、你们父子俩一个都跑不掉!!”
他爹?
方青玉心紧了一下,垂眸俯看这个自称她娘的女人,常年酗酒导致她的脸浮肿发黄,牙黄口臭,这么个女人,为什么是他娘呢?
他眸色幽深暗沉不带一丝光,靠近方芳耳侧勾唇轻声道:“你死了,谁会知道是我做的呢?”
话语轻描淡写,似是说着天气一般平常,却吓得方莹脸色苍白额头冒汗,手抖的像筛子一样。
方青玉说完就松开了方莹的手腕,从怀中掏出手帕,不停地擦手。仿佛刚才碰到的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方莹见状,张口还没说什么,就见方青玉斜睨她一眼,不带情绪,却让方莹从脚底凉至发梢。
刚才那一瞬间,方莹真的觉得方青玉会不管不顾地杀了她,可,可他不过一个男子,怎么敢!他不敢的!他一定不敢的!
可……可他万一做了呢?
这个念头犹如巫语一般在方莹脑海出现……
离开屋子后,方青玉那挺直的脊梁,狠绝的表情一点点褪去,这是他第一次与方莹这般讲话,心中虽有几分畅快,但更多的还是痛苦。他垂着头,脸色苍白浑身脱力地靠在墙上,如同被雨水打落的花枝,刚才与方莹对峙时狠绝冷情的方青玉仿佛是个错觉。
他缓缓收了情绪,走到厨房,看到爹爹已经没有在哭,红着眼正在做饭,卷起的袖口上露出一些青紫痕迹,明显是新伤,他眸子一黯,走上前去喊道:“爹。”
方父见方青玉来到厨房,扯出一张笑脸,“你来了,”接着又有点犹豫地问:“你娘……她还好吗?”厨房和正屋隔得远,他并不知道方青玉刚才在正屋里是什么模样。
方青玉并没有和他爹说这件事,他扯出安抚的笑容,安慰道:“娘只是一时激动,我安慰了她一会儿,很快就没事了。”
“还是你有办法,不像我……”方父失魂落魄地垂着头。
“爹,别说那些了,你手上的伤记得擦我给你买的药。我今日去铁花婶子家买了豆腐,中午咱们煮豆腐吃吧。”
“好,好。”方父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他打开油纸包,发现是两块豆腐,方青玉道:“李叔人好,多给了一块。”
方父看着豆腐感叹道:“嗯,李家一家人都好,好人还是有好报,她们家明夏如今也开智懂事了,真好。”
李明夏……
方青玉脑海中闪过昨日在村口遇见李明夏的画面,他不无可惜地想:李婶一家好人有好报所以李明夏那个傻子摔一跤醒来恢复正常。那他们家呢,那方莹的报应什么时候来?
“青玉?青玉?”
方青玉回过神,听到爹喊他,“怎么了,爹?”
“瞧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我没事,爹,就是有点饿了。”
方父听言,加快手上切豆腐的动作,“粥已经煮好了,豆腐煮好就可以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顾及方莹的腿脚,是在正屋里吃的。趁着他爹去厨房端菜,一回生二回熟的方青玉舀了一碗粥放到方莹面前,厉声警告道:“你要是再敢砸碗,你以后就别用碗吃饭了。”
方莹听言,想起方青玉刚才的恐怖样子,敢怒不敢言,只得气愤地拿起筷子,将桌上的饭菜大块大块的夹到自己碗里,方父回来时见桌上菜都到了方莹碗里,一言不发,他把水煮豆腐端上桌之后,坐在最边角的位置,端起碗开始吃饭。
方莹见到豆腐,故意用筷子夹的稀碎,见到方青玉和方父都面色如常的模样,刚想摔碗,想起方青玉之前的警告,气恼地吃饱后,将筷子摔到方父身上。
方父瑟缩一下,一声不吭地低着头收拾碗筷。
方莹冷哼一声,“真没用!”
方青玉忍了又忍,指甲掐进掌心,最终在爹爹面前还是什么也没说。
吃过饭后,方青玉拿了针线到院子里绣手帕。方家在村子里有地,方莹不愿意种地,以每年五百文的价格租给别人,全都被方莹拿去买酒赌博。后来银钱不够用,偶尔去镇上做工能换几个钱,每个月只给他爹十几文钱,却隔三差五要求吃肉,没有肉就是一顿打。
现如今方莹腿断了,田地的租金仍是方莹拿着,却一文都不给他爹了。家里吃用都靠着方青玉绣手帕挣钱,就算每日都绣,一个月也只能绣十几条,一条帕子五文钱。就这,也还是许仪带他去的表姐店里给的价格。他皱着眉暗暗思索,挣的还是太少了,他要想办法尽量多挣点钱,让他爹即便脱离方莹也能过得好。
他想起同村的赵初家中也有个生病的母亲,几次看见她拿草药去医馆换钱,还有昨天遇到的李明夏在山上也能抓到点猎物,方青玉一边绣手帕,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是不是下次也上山碰碰运气。即便抓不上什么猎物,若是能采到一些草药换点钱也是好的。
但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草药他都不认识几个,如何采。
等他从思绪里回过神来时发现,手帕上竟沾染上一丝血迹,他赶紧将手帕放下,这才想起自己手上被瓷片划伤没来及处理,血迹渗在手帕上。他从绣篮里找出一块布条给自己囫囵缠上,确保手上没有其他血迹了这才拿起手帕。
他绣活好,所以绸缎庄给的都是好料子,血迹只有浅浅一丝。但是在白色手帕上分外明显,这样一块手帕本金都要七文。若是退回去,自己不仅挣不到钱还要倒贴七文。
他用清水将手帕沾染血迹的地方擦拭干净。但湿掉的地方即便干了也留下痕迹,几乎片刻他就有了主意,将原本的单面绣改为双面绣,在痕迹正面反面都绣了花鸟图案,确保看不出痕迹这才松了口气。
方莹在窗口冷眼看着方青玉绣手帕,想到他说的那些胆大包天的话,这个小畜生能说出这种话,保不齐哪天就能做出来,她得想办法先下手为强!
她的目光落在院子里的木桶上。小畜生隔几天就会用那个木桶打水,若是……
似乎是想到什么好主意,方莹枯黄的脸上勾起阴沉沉的笑意。
第5章 方父受伤
夜里淅淅沥沥下起小雨,绵绵小雨连着下了三日,村里人都很高兴,春雨贵如油,这三天小雨,足以让地里的庄稼种子喝个饱。
李明夏家在村子里没有地,雨天去镇上又不方便,买豆腐的人也少,李铁花午后难得有闲暇配着炒黄豆喝点小酒。
黄豆是李杨氏炒的,用淡盐水洗过之后,放进铁锅里小火来回翻炒,炒至黄豆焦黄裂口,盛起来晾凉后放进罐子里密封保存,想吃的时候就用碟子盛出一点,也是村里人常吃的一种下酒菜。
李明夏路过,从盘子里抓了一点,扔进嘴里嘎嘣脆,口齿生香。嚼着嚼着,一个想法窜进脑子里,她问:“娘,这村里、有人吃黄豆粉吗?”
对于李明夏这种时不时冒出一两个奇怪的问题,李铁花习以为常,慢慢酌了一口酒才道:“黄豆粉有啥好吃的,哪有吃黄豆来得香!”
见李铁花否认,李明夏有些兴奋,五谷豆粉健康又养生,拿来做生意定是不错。随即回到自己房间里拿着小石块在地上算着自己如果做五谷豆粉需要准备的东西,才算个开头,李明夏就有些泄气。
首先五谷的成本就不低,还需要有装五谷的器具就更别提,李明夏叹息一声,只得先把这个想法暂压心底,思索着还是得先攒点本钱才行。
雨停当天,赵初和周百金就来问李明夏要不要一起去山上采药,李明夏这正缺资金呢,一口答应,背着竹筐,腰间插着小锄头就与她们一同上山了。
忙活着赚钱一事的不止李明夏,趁着前两天雨天,方青玉连着在屋里绣了几日手帕,算上之前的,攒够了二十条,他将手帕一条一条叠好,放在绣篮里,想着去找许仪约时间一块去镇上交工。
他看了看门口,有点疑惑不安,怎么爹爹打水现在还没回来?
有些不放心的方青玉打算去寻一下自家爹爹。但还没出家门口,就见村里的婶子满头大汗地匆匆跑来,大喊道:“青玉,你爹出事了!”
赵初说这个时节,正是挖苍术、龙胆的好时候。采来晒干,若是处理的好,医馆里出三四文钱一两收。李明夏和周百金都不懂这里面弯弯绕绕,只管比着赵初给的草药模样满山头找。
周百金在没和李明夏之前也自己瞎玩,玩完回家除了挨她娘的骂,啥收获没有。现在她和李明夏玩了之后,今天带两只鸡回去,明天捞条鱼,后天与赵初上山采药还能得几个铜钱。
带了东西回去,她娘也不骂她了,出去玩也没啥负担,周百金最近日子过得别提多开心。
“百金,野草就不必放筐里了。”赵初扶额。
周百金看着赵初手上拿着的两种草药,一脸茫然地问道:“这两个长得不是一样的吗?”
李明夏瞥一眼,笑着踹了周百金一脚,“叶子相似,你也看看根茎啊。”
她这几天也经常在家锻炼口舌说话,如今说话也更加通顺。
周百金不信邪地拿过两根草对比,一看根茎,一个根茎肥硕,另一个根茎瘦长,咧着嘴笑道:“还真是!不仔细看还真没发现。”
三个人说说笑笑,手上动作不停,一个时辰也把三个竹筐装满了。
采完药,看着天色接近午时,三人互相拍拍身上泥土,启程下山。
“初姐,咱们上山挖了这么些天草药,起码有个十几斤吧,这些草药能卖多少钱啊?”
赵初颠了颠重量,思索了一下,“我回去炮制得好,明夏应当能有七八十文铜钱吧,至于你嘛。”
“我有多少?”周百金眼发精光,仿佛看到无数铜钱朝自己荷包里飞来。
“能有三十文就很不错了。”赵初一本正经。
“哈哈哈——”来自李明夏的无情嘲笑。
虽然三十文也挺多了,但是周百金还是有点不服气,叉着腰问:“凭什么差不多的草药,明夏能有七八十文,我只有她的一半还不到。”
“我刚才粗略地看了一下你的筐,野草野花占了不少,这些医馆都是不收的。”赵初很认真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