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打满？”李明夏侧头问方青玉。
方青玉连连摇头，应道：“很够了，这些够家里用两三天的了，谢谢李姐姐。”
“那行，那我就先走了，下次你还要打水就来我家喊我，”李明夏担心方青玉脸皮薄不好意思，只将他当成年幼的弟弟一样温声与他道，“别不好意思，都是一个村的，你既叫我一声姐姐，那我也得做点姐姐该做的事情，听见了吗？”
方青玉听得出李明夏说这话不是客套话，他没有姐姐，却也不敢真的将李明夏当成自己姐姐，他自知不配，将想法压在心底，只轻声应道：“嗯，谢谢李姐姐。”
方青玉和李明夏在院中说话，两人皆没注意到屋子里窗户后露出一双浑浊泛着精光的眼睛。
李明夏走后，方青玉站在原地看着水缸里的水，心中有些不安，银钱还没还她，又欠了这人情，也不知该如何还才好！
“人都走老远了，还舍不得呢？”
身后蓦然传来声音，听到这个声音，方青玉脸上思索的神情渐渐淡去，冷冷地回身看向来人。
“哟，可别这么看我，你刚才和你的明夏姐姐说话可不是这模样。”方莹推着不甚顺畅的轮椅到方青玉面前，这是村里周木匠那打的，方莹虽然嫌弃，但是总比成日坐在屋子里来得强。
方莹挑着眉，语带轻蔑道：“那就是李铁花家的傻子吧。”
“她不是傻子！”方青玉冷声反驳，李家一家对他家都颇有照拂，昨日还送了蛋肉豆腐，他自是不肯让方莹平白的侮辱李明夏。
“怎么不是傻子，吃到地上捡的糖都能乐半天，不是傻子是什么？”方母似是想起什么得意趣事，脸上神情分外开怀。
方青玉听言，眸子蓦然沉下来，手指甲紧紧陷入掌心之中。
见方青玉脸色难看，她眼珠子一转，复而又笑道：“我的好儿子，你别生气，娘不过就是开个玩笑，说起来你要是看上那个傻子，倒也不错。李铁花与镇上酒楼做生意，家里又只有这一个独苗，想来这些年存了不少银钱，你让他们家拿二十两银子的聘礼来娶你，怎么样？”
“痴人说梦！”方青玉冷着脸将木桶拿进厨房，且不论方莹那高得离谱的聘礼要求，他自己也从未想过嫁娶之事，他若嫁人，他爹的日子只怕更难。
方莹见方青玉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心中恼怒却无可奈何。
方青玉家中发生的事情，李明夏自是不知，她帮方青玉打完水后拎着桶把自己三个水缸中的水也给打满了，她们家做豆腐需要大量的水。
刚打完水没多久，李明夏正在吃早饭，就见周百金来寻，周百金见李明夏还没有动身的打算，开玩笑道：“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娘还急匆匆赶我出来，没想到你比我还晚些，你娘都走了一个多时辰了吧，你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你别急，我这生意不图早。”李明夏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豆浆，顺便给周百金也盛一碗。
周百金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放下碗一抹嘴，迫不及待问道：“你这又是竹碗又是小木勺的，你到底要做什么吃食啊？”
李明夏把周百金带到后院，就见锅里正在烧一大锅豆浆，周百金见状脸一垮，“明夏啊，你不会想去卖豆浆吧？我可告诉你，镇上卖豆浆的海了去了。虽然你家豆浆比镇上好喝一点，但也卖不上价的。”
“不卖豆浆，”李明夏摆摆手，“卖豆花。”
周百金摸摸脑袋，不太明白，脸上满是不解：“可你这煮的不就是豆浆吗？也没见你准备卤水啊。”
李明夏拍拍周百金脑袋，高深莫测道：“百金啊百金，你还是太年轻。”
周百金当即呲牙咧嘴撸起袖子要和李明夏打一架。
李明夏哈哈大笑着拿出一个带盖子的木桶，桶底有一些寒水石粉末。周百金只见李明夏将锅里的豆浆从高处冲下，然后盖上盖子道：“走吧，咱们做买卖去。”
周百金神情心如死灰，还说不卖豆浆，豆浆都装木桶里了，还不点卤水，怎么成豆花？不过也没辙，来都来了，就算豆浆卖不出去，能和明夏去镇上玩玩也好。
两人到镇上时已经接近辰时了，街上已然很热闹了，买菜的卖菜的，卖烧饼包子的，人来人往。
李明夏和周百金寻了个人多的地方，将摊子摆下，拿出连夜写好的招牌挂幅立在一旁，开始叫卖：“豆花，豆花，又香又甜的豆花，只要五文一碗嘞。”
周百金听见李明夏的叫卖，先是一愣。然后一整个大震惊，她错过什么了？明明她看见明夏往里面倒的是豆浆，也没见她点卤水，怎么就成豆花了？还五文？天爷啊，豆浆才一文钱一碗，她的豆花五文一碗，谁会要？？
“明夏，你该不是脑子还没恢复吧？”周百金自以为很隐晦地问道，豆浆和豆花都分不清楚。
李明夏抽空回了她一句，“相信我。”
听到这句话，周百金捂脸，算了算了，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那就喊吧，反正镇上没什么人认识自己。
在一众两文，三文，甚至一文钱的摊贩叫卖声中，李明夏的五文一碗就非常引人注目了，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都想看看这五文钱一碗的豆花是什么模样！
“你这女郎，卖得豆花是金子做的吗？怎么恁贵？”有人问道。
第11章 挣钱了
李明夏一脸坦然，大方介绍道：“不瞒各位，我家豆花你们一定都没吃过，香甜滑嫩，与一般豆花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啊，你得叫我们大伙看看啊。”
“是啊，也让我们看看长什么样不是！”有人在人群里喊道。
“你若是买自然给你看，但你不买，我这不平白叫你们看个热闹了？”李明夏故意迟迟不开，眼见着围看的人越来越多，一些穿着打扮讲究的人也凑进来了。
她们有些人倒不是舍不得这五文钱，就怕被这乡野妇人给嘲弄，丢了脸可是大事！
“女郎，给我来一碗，我牛二倒要看看有什么不一样。要是敢糊弄我，可有你好果子吃的！”一个穿着富贵的女子从人群中走出来，脸上表情很是倨傲。
不少人的目光落到牛二身上，被人群目光所聚集的牛二脸上更是得意。
这正是李明夏的目的，给这些爱出风头的人一个「表演」的舞台，满足她们潜在的虚荣心。
“好嘞，小姐稍等。”
李明夏打开木桶，只见热气氤氲而上，她用大铁勺一勺一勺的将木桶中的豆花装进竹碗里，动作特意放得缓慢，让周遭人都看见那滑如凝脂的豆花从铁勺中滑入竹筒碗里，只一会儿功夫，竹筒碗里就装好白白嫩嫩的豆花。
周遭早已议论纷纷，“那是豆花吗？怎么与我往日见的不同？”
“我也是第一次见，看着像蒸鸡蛋那般滑溜呢！”
“好香的豆花味。”有靠得近的人深吸一口气道。
李明夏打好豆花后，抬头问道：“小姐吃辣吗？”
“要，我爱吃辣的！”
听言，李明夏便往豆花里倒上酱油辣子，又拿了配套的小勺，一同递给那位叫牛二的女子，“小姐拿好。”
牛二用手拨弄了一下碗里的豆花，惊道：“嘿，这倒是个新奇东西。”说罢，舀了一勺吃进嘴里，细嫩的豆花入口即化，只来得及品出一点豆香，豆花就呲溜一下滑进喉咙，溜进胃里，迫不及待再舀上一勺，酱油的微咸，辣子的微辣配着黄豆的清香，无一丝豆腥味，她端着碗囫囵就吃完一碗，竖起大拇指道：“好吃！确实好吃！”
牛儿意犹未尽道：“再给我来一碗。”
“好嘞，请问小姐是用原来的碗装还是用新碗装？”李明夏提高声音问道。
“有什么不同吗？”
“用原碗装就是三文一碗，新碗装还是五文一碗，这个连碗带勺都是您的。”
“呵，还有这等好事，原来这碗是我的了，那就用原碗装吧。”牛二明显是不差钱的主，当即爽快地给了三文钱。
李明夏利索地给牛二又装了一碗，牛二这次则是端着碗就离开了。
周围有不少人看热闹，“女郎，这五文一碗，还附赠碗和勺？”
李明夏高声答道：“自然，谁也不想用别人吃过的碗吧。”
“这确实是！”
“有道理。”周围人群纷纷点头。
“五文一碗豆花送碗勺好像看起来也不贵啊……”有人这般说道，全然忘了竹筒碗在镇上也不过一文左右的价格。
“那给我来一碗尝尝，看看到底有多好吃。”有了牛二这个领头的人，不少人也心动了。
听说了吃豆花还送碗勺这些的，立刻就有三三两两的旁观者要上一碗，吃完后，都觉得这豆花不可思议，确实好吃。
裴逸正带着贴身小侍阿宝在街上玩，他们家历代行商，每隔几个月他家姐就会到村镇采买大批量货物销往武周朝各地。今日家姐办事去了，他闲着无事便四处逛逛，见着前面一条街有不少人围着，拉着阿宝就凑上去了，就见一个面容明艳英气的女子在做买卖？
他问一旁的叔伯道：“这位伯伯，那女郎卖什么呢？怎么大家都围着？”
“卖的豆花嘞。”说话的大叔在这看好久了，但确实也是不舍得花那五文钱。
“豆花？”裴逸听着就觉得无趣，他不喜欢吃豆花，豆花腥味太大，口感又不好，就只是吃个新鲜的东西，不明白怎么这么多人看，“豆花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这等地方连卖个豆花都有人围观，真是好笑诶！”阿宝应和。
有人听见这对主仆的话，反驳道：“不一样嘞，我活了三十多年了，这女郎卖得豆花我今日可是第一次见呢。”
裴逸被引起好奇心，“我倒要看看有什么不一样。”他拉着阿宝就上前。
“你这卖豆花？给我来两碗。”
清亮的声音响在耳畔，李明夏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蓝色云锦的公子站在自己面前，腰间配玉，手腕上戴着一串木珠子，身后跟着小侍，虽戴着面纱，也难掩动人样貌。
李明夏温声问道：“公子可吃辣？”
裴逸摇头，“不吃。”
“好嘞这就给您装，百金，收钱。”
但等她装好豆花，也没见身旁的周百金有动静，转身之际，她杵了杵身旁看呆了的周百金，低声重复：“百金，收钱。”
“哦，哦，咳咳，一共十文。”周百金朝着那公子伸出了手，却见那公子嫌弃地后退一步，一旁的小厮上来递了十文钱。
“来，公子，这是您的豆花，拿好。”
裴逸看着手上竹筒碗里装着的白嫩豆花，有些惊讶，他狐疑道：“这是豆花？你可别拿蒸鸡蛋来糊弄我。”
“是豆花还是蒸鸡蛋，公子一尝便知。”
一旁的阿宝早已经迫不及待吃了一口，“公子真的是豆花！好浓的豆香味，一点豆腥气都没有，好好吃！”
裴逸半信半疑的舀了一点，掀起面纱放进嘴里，随后又舀了一大勺吃下，“居然真的是豆花，这世间豆花还能有这个模样的，我要带两碗回去给莲姐姐尝一下。再给我装两碗来。”
李明夏听了他的话问道：“公子是要打包带走？”
“对！”
“好的，稍等。”李明夏装好两碗后，用油纸将口封住，系紧麻绳，递给他的小厮，“这是您的打包的两份。”
若说之前这豆花让裴逸惊讶，这女子利索地打包方式让裴逸不由得多看了李明夏一眼，他抬抬下巴，瞥了一眼周百金，对李明夏道：“你倒是个聪明的，但你怎么找了个这么傻的伙计？”说罢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李明夏闻言朝周百金看去，她似乎根本就没听见那公子说什么，待人走远，李明夏扯了扯周百金的衣服，“人已经走远了，你别看了。”
周百金回过神，脸颊泛红，语言有些激动：“明夏，刚才那个公子你看见了吗，长得真好看啊！”
“他戴着面纱你怎知他的模样？”
“他那双眼睛就与旁人不同！”周百金说道。
李明夏也见着了，单看半张脸也确实比旁人好看几分，笑道：“你这时候倒是机灵了，不过瞧着他那打扮，不像镇上的人。”
听到这个，周百金立刻臊眉耷眼，丧气道：“也是，我看他手上戴着的那串紫檀木手串，品相看着就极好。”
周百金打小跟着她娘做木匠活，对一些木头种类也是如数家珍。紫檀木她笼统也就是前年和母亲赶市集时，在一个商人那看到过，巴掌大小就要十余两，那手串定也不便宜。
不过，没等周百金继续伤心，络绎不绝的来买豆花的人，很快就让她来不及思考那小公子的事情，眼中只剩下一枚又一枚进钱箱里的铜钱。原本钱箱还空空如也，眨眼间就被铜钱覆盖底部，午时刚到，李明夏的豆花就彻底卖空，钱箱子却叮呤哐啷。
后面还有好几个人大概是听旁人说得稀奇过来买，见已经卖完有些遗憾，约着明日再来。
李明夏和周百金收了摊找了个小角落数钱，周百金紧紧抓着李明夏的衣袖，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明夏，有二百三十六文！二百三十六文！”
李明夏卖豆花时也有估算，大概卖了五十碗左右，有几个是当场又要了第二碗的，此时见到哗哗作响的二百三十六文钱，也有一点激动，当真是可以赚钱的。
李明夏之前便与周百金说好，当即按照说好的除去成本后四六分，给了周百金八十五文。周百金兴奋得不行，八十五文钱，她第一次自己赚这么多钱，镇上干一天活也才十几二十文，她这才半天就赚这么多！
赚了钱，两人没急着回去，找一家店铺给了两文钱帮着看推车木桶，然后带着钱就去吃饭逛街。
带着钱逛街和没钱逛街俨然是两种心情，周百金是看这个也想买看那个也觉得好，拎了大大小小不少吃食点心。李明夏记着她的豆粉，先去米面铺子看杂粮品种和价格。
除了粗米五文钱一斤，其余谷粮米面都在十几文左右。李明夏在米面铺子里买了不少糯米，黄米等米粮，最终两人手上提着大包小包回到村子里。
有木桶遮掩着，倒也没引起什么村民注意。
但是周家人看见周百金带回来的大包小包，还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时，纷纷惊掉下巴，周婶更是肃起脸问道：“百金，你和明夏卖什么竟赚得这么多？”
第12章 怎么是你？
但是周家人看见周百金带回来的大包小包，还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时，纷纷惊掉下巴，周婶更是肃起脸问道：“百金，你和明夏卖什么竟赚得这么多？”
村里人去镇上打工，运气好时一天有二十文就很不错了，这百金不光带了大包小包回来身上竟还有五十文钱，这不得不让周婶起疑心。
“卖宝贝呢！”周百金洋洋得意，她见自家娘一脸严肃，连忙道：“是正经生意，卖的豆花！”
“豆花能挣这么多？”周婶还是有些怀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