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箫眉头轻挑,冷笑道:“邀请我去?他倒是愈发不惜命了。”
叶怀瑾对着那小道童微微颔首:“我们知道了, 你且退下吧。”
小道童擦了擦额上汗水,取出一枚牌符,双手奉于掌中,道:“这是引路牌符, 叶掌门可凭此,进入到天枢剑阁当中。”
说罢, 他再次向两人恭敬行礼,便骑鹤而去。
“云崖上人邀请神州各派, 这么大的排场, 所商议的事情应该不小。”叶怀瑾轻轻地摩挲一下那金造牌符, 道。
此次斗剑大会规模为神州之最,全因昆仑为胜者提供了一件真器。
参与斗剑的天、地宗门,不仅派出了自家的精英弟子,就连各派掌门、内门长老也应数到场。
“云崖此人城府最是深沉, 此次议会,很有可能要向你乾坤门发难。”
凤九箫一挥袖袍, 潋滟的眸中闪过一丝寒光:“我出山与你走一趟, 压一压各派的气焰。”
“也好。”叶怀瑾点了点头, 若有所思,“我倒也想领教一下这位云崖上人。”
原著当中, 云崖上人的修为高深,为此世仅存的三名化神之一。
陆子凡加入到昆仑剑宗时, 云崖上人虽然于天宫中闭关,却多次暗中照拂于他,形如半师。
可在陆子凡飞升之前,云崖上人就寿尽转生了,也未曾留有一言半语传世。
所以叶怀瑾除了知道他修为甚高,在昆仑剑宗的位置举足轻重以外,还真的不知道云崖与乾坤门有什么纠葛。
凤九箫微微一点首,一股云气从脚下而起,带着两人向天枢剑阁的方向前进。
行至半路,极天之上,忽然有一道清丽女声传来:“叶掌门,凤真君,两位且等一等。”
凤九箫脚步微微一顿,云气便停了下来。
只见不远处有一男一女,正站在一面小镜之上,向着这边望来。
那男子相貌清俊,高冠博带,着一身水蓝道袍,作雅士打扮;而女子则面若芙蓉,姿容胜雪,手持一柄白玉如意。
他们见到两人,便深深地拜了下去:“水镜阁沈士、沈雨夫妇,见过叶掌门与凤真君。”
叶怀瑾见到他们,也是面露讶然之色,道:“原来是水镜阁的贤伉俪,不必多礼。”
沈士、沈雨便是沈璃儿的父母,也是如今水镜阁的两位执掌阁主,均已成就元婴。
沈士稽首道:“原本我们夫妇应该前去剑灵山拜会,可阁中俗务甚多,一直抽不得闲来。今日见到叶掌门,实则是来告罪的。”
沈雨也是行了一个万福,笑道:“叶掌门,我家小女性子顽劣,在贵门叨扰了数年,实在是多有冒犯。”
“两位哪里的话。”叶怀瑾摆了摆手,“璃儿在乾坤门内友爱同门,关怀后辈,又何曾谈得上打扰。”
听到“友爱同门,关怀后辈”这八个字后,沈士、沈雨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讶异。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沈士露出些许笑意,喜道:“有叶掌门的教导关怀,我们夫妇的这颗心也总算是放下了!”
“贤伉俪来此,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商议吗?”叶怀瑾笑了笑,直言道。
“这... ...”
沈雨的声音忽然顿了一顿,她面露苦笑,道:“叶掌门快人快语,那我们也自当和盘托出。”
“此次天枢阁一会,水镜阁其实早就得到了消息。昆仑欲为首,带领神州各派,共同促成一事;不过具体如何,会上才能知晓。”
闻言,叶怀瑾挑了挑眉:“此事可有关乾坤门?”
沈士看了一眼凤九箫,随即道:“观凤真君神情,想必也是不知。神州之中,未得到此信者,想必只有乾坤、合欢二派了。”
“当日昆仑使者来,语气倒有几分强硬。”沈雨道,“不过我水镜阁立派千年,始终以中立存世。因此我们夫妇没有答应,推诿了过去。”
“昆仑显然有剑指乾坤之意,”她语含担忧,“还望叶掌门与凤真君小心。”
叶怀瑾微微点首,心中思忖。
天、地宗门当中,只有合欢宗与乾坤门有几分交情,加之与昆仑似有旧恨,因此没有收到口信。
乾坤门的势头日渐强盛,昆仑剑宗此举明显是一个警告,警告其他门派不准与乾坤门走得太近。
然而太阳东升西落,水自高处低流,世事自有变迁,又岂是人力可违?
“多谢贤伉俪告知此事,”叶怀瑾微微一笑,问道,“不知乾坤门能否为二位做些什么?”
沈士与沈雨特意避开诸多修士,告诉乾坤门即将被孤立一事,也是冒了极大风险。
再加之水镜阁与乾坤门之前并无交情,沈氏夫妇此举,让乾坤门承了一个人情,必定有事相求。
“实不相瞒,我有一兄长,也就是璃儿的叔父,有染指水镜阁执掌之心。”
沈士面容严肃道:“他本人修为不过筑基,因此把希望放在了其子沈霖之上。沈霖最近似得到昆仑相助,修为突飞猛进。”
“希望在斗剑之后,叶掌门可以多加照拂我家璃儿一二,护住她下任阁主之位。”说道此处,他敛袖向着叶怀瑾长长一拜。
“如此,我们沈氏夫妇就感激不尽了!”
沈璃儿在乾坤门内修行,无论事实如何,在世人看来,水镜阁都与乾坤门有了牵扯。
水镜阁只是一户小门小派,虽想要处在中立地位,不愿掺和昆仑、乾坤相斗,可终究身不由己。
昆仑有意栽培沈霖,下任执掌之位被虎狼环伺;沈士沈雨思及爱女,才咬牙入得棋局,靠在乾坤门门下。
若乾坤门支撑不住,被昆仑一举击溃,那他们夫妇二人的地位性命也是不能保全。
“贤伉俪的思虑,我都已经知道了。”
叶怀瑾平静点头道:“若水镜阁有什么变动,我乾坤门必将出手回护。”
此话一出,已是把水镜阁纳在了庇护之下。
沈士、沈雨两人知道已经事成,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连连言道:“多谢叶掌门!多谢叶掌门!”
叶怀瑾对着他们一笑:“二位还是先行一步,若被昆仑看到我们一同进入到天枢剑阁中,反而不美了。”
“那我们夫妇就先告退了。”
沈氏夫妇再次行了一礼,便翩然向着天枢剑阁的方向前进,转眼间就消失在天际。
“这件事... ...”凤九箫眯了眯眼睛,“倒当真有几分趣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叶怀瑾一转身,淡然道:“昆仑到底如何要制衡乾坤门,剑阁之内,自有分晓。”
... ...
昆仑山,天枢剑阁。
这栋剑阁耸立于高峰之上,共有一十八层,每一层都高达百尺,站至最高处,几乎可以抬手触及星辰。
峰上罡风极烈,几乎连金丹修士都无法抵挡,可偏偏剑阁在此巍然屹立万年,也是昆仑道祖庇佑之故。
此时,昆仑剑宗的金长老正站在殿前,周身萦绕着阵阵宝光。
不远处的极天之上,忽地吹来一股淡灰色的烟气,那烟气于剑阁之上缓缓降下,走出一名浑圆滚胖,颌下蓄须的中年道人来。
那中年道人年龄约莫四旬,眼神炯炯有光,金长老一见到此人,便迎了上来,礼道:“天机阁施阁主到了,贫道有礼。”
施阁主略略点头,也回礼道:“原来是金长老。不知我来得可晚了?”
“施阁主当是来得正好,”金长老笑道,“仙门同道已经来了半数,一刻之后,诸派便会在此议事。”
施阁主“嗯”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便傲然背其手来,在道童指引下向殿中踱步而去。
金长老看了,在心中暗忖道:“这施乙铭不过元婴初期修为,登上天机阁主之位后,说话办事,竟然如此傲慢。”
但他也只是在脑海中一想,昆仑、天机两家同气连枝,有不少法器都是由天机阁炼制,不能因此生了嫌隙。
他又在殿前等了片刻,有不少地级宗门宗主都携着内门长老浩浩荡荡地前来,一遇到金长老,言语分外客气。
甚至还有一些宗主,当场拉着他说一些陈年旧事。
金长老虽然不喜,但也只得在嘴上应付。
此时,天空之中,忽然响起潺潺水声。
天枢殿前,忽地降下一道大潮,晶莹剔透,波涛翻涌,兀自奔流不息。
那水势一收,登时化作一名清冷女子。
她着一身浅蓝道袍,以轻纱覆面,只露出一双明眸,眉间轻点一抹朱红;身后各跟了六名持扇的童儿,也俱是容貌秀美。
天枢殿前的诸位宗主们一见,连忙躬身礼道:“我等见过刘真人!”
金长老也是肃容一礼,稽首道:“未想到是刘宫主亲至,金海生有礼。”
这位刘真人,正是当今排名天级宗门第二的玉虚宫掌门,其修为高深,已经半步迈入化神。
玉虚宫同昆仑一样,也有一位化神真君涵霜道人,不这位真君避世不出,其门下一应事物都由刘真人打理。
刘真人美目淡淡一扫,与各家掌门见礼,道:“诸位不必多礼。”
她转向金长老,问道:“贵宗上人可要亲至?”
金长老微微摇头:“上人至今仍在闭关之中,不过我昆仑掌门真人已是到了,还请刘真人入座。”
于是便亲自将她引到殿内,恭敬请于殿首的座上。
刘真人一入座位,便轻抬臻首,与主位上的昆仑掌门明崇礼说着什么。
整座天枢大殿,共分为五十五个座次。
地级宗门在后,天级宗门在前,两者分列而坐。
此时的殿内,除少数几个宗门的座位空着以外,神州仙门俱是已经到齐。
金长老看炉中香烛,心中有些焦急。
还有几分钟,天枢会议就要开始了,现在却还有两家天级宗门未至。
若这两门不来,此事就算能成,之前种种努力,也是付之东流了。
忽然之间,殿上诸人闻得阵阵天籁乐声,均是抬头望去。
只见天空降下一道粉色霞光,其中香花飞舞,蝴蝶蹁跹,待霞光散去,便从中走出一名美貌女子。
那女子臻首娥眉,肤如凝脂,望之凛然如同九天玄女,正是排名天级第四的合欢宗宗主,江姬。
江姬目不斜视,甫一进殿,便大步踏于座上。
诸人纷纷齐声道:“江宗主有礼。”
江姬也是万福回礼,淡淡道:“诸位宗主、真人有礼。”
金长老眼神向她身后看去,却空无一人,打了个稽首,小心问道:“不知贵宗凤真君... ...今日可是要来?”
昆仑虽邀请了凤九箫,那也是迫于他真君身份,无奈为之。
合欢、昆仑素有旧怨,若凤九箫不屑来此,那双方皆大欢喜,可惜... ...
金长老心中长叹一口气,暗道:此事涉及乾坤门,他又怎会无动于衷。
江姬斜睨他一眼,嘴角露出几分讽然:“凤师叔若想来,他便会来;若他不想,谁还能强请了他去不成?”
金长老被她噎了一句,也不愿再下不来台,当下屏气凝神,不敢再问。
此时天枢殿内,除了天级第十九的乾坤门外,其余五十四家宗门均已到达。
香已经快要燃尽,诸派掌门都忍不住向着殿外天空望去,似要寻到一丝踪迹。
在天下诸派面前避而不见,便是心生褪却之意,而后沦为神州笑谈。
乾坤门... ...莫不是真的惧了昆仑剑宗不成?
就在此时,天地之间,忽地闻得一声清鸣之音。
那清音由小及大,似是在众人耳中响起,赫然有声,似蕴含天地至理。
天际间忽地划过一道灼目金芒,其光辉璀璨,威势无边,顷刻间碧空尽染熔金,几乎可以烈日争辉。
而在金光之后,则是火气煊天,无边赤炎以燎原之势滚滚而来,金赤二色交相辉映,街天映地,天枢阁上,仿佛三日凌空!
一金一赤落地之后,整座巨大天枢殿内,竟然发出一声震颤轰鸣!
殿中诸修顿时面露复杂之色,看着浩大声势,乾坤门怕是已经到了。
他们刚想站起见礼,在见到那缓步而来的两个人后,却登时愣在了当场。
叶怀瑾站在殿上,对着诸人微微一笑,稽首道:“各位真人有礼,我们来迟了。”
而在她身后站着的,正是望向天枢殿牌匾,神情有些不耐的凤九箫。
一时间,无论是地级宗门,亦或是是玉虚宫刘真人、昆仑掌门明崇礼,均是肃容站起,对着殿外方向深深一拜。
“叶掌门、凤真君,”金长老额头上微微发汗,连忙迎了上来,“还请两位入座。”
叶怀瑾一颔首,便坐到天级宗门的最后一个位置。
凤九箫没有顺应金长老的指引,他看着乾坤门座后的蒲团,略显嫌弃地用脚往旁边一踢。
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方华丽云榻,施施然斜倚在叶怀瑾身后。
殿上诸多修士看了,心中都是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