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着的少年忽然轻笑起来，直到放声大笑。
他的笑声几乎近于疯癫：“我的罪就在于... ...为何没有当场杀了他！”
厉释天猛然抬起头，脸上沾血，瞳孔森然，仿佛从地狱里逃出的恶鬼修罗！
“留不得了... ...”厉家族长被他的气势骇得后退一步，随即更加气急败坏，“你留不得了！”
“来人，开祠堂！我要将厉释天这个孽畜去除族谱，逐出家族！”
... ...
黑雾散去，又重新聚起。
“厉少爷，”逆光中，一个人的剪影站在草庐的门口，阴阳怪气地道，“关家少家主有请，走吧。”
厉释天孤身一人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他的左手借着身体的遮挡，缓缓地摸索到床头下的长剑。
“唉，”那个人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年轻人还是太气盛，那日我们少主不就是在长街上说了你几句吗，你何至于将人给打伤呢？”
“不过好在我们少主大人有大量，想请你去关家好好‘聊聊’。”
他抻长了声音：“厉少爷，请吧——”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道雪一般锋利的剑光！
... ...
“回神！”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声清叱忽然驱散了重重迷雾，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刺耳地嘶鸣，最后还是不甘地褪去。
厉释天喘息着，猛然睁开双眼。
他看到的是窗外分外灿烂的阳光。
身下的被褥洁白，床铺柔软，床头有一个铜制的香炉，散发着袅袅的清香。
再往外看去，便有山中的草木葱茏，偶尔露出纯净蓝天的一角。
厉释天忽然感到一阵恍惚，仿佛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他还是那个备受瞩目的少年天才，打马长街，尽是风流。
而后，他低下头，自嘲般地一笑。
周围响起清冽的水声，一个茶杯被塞进他的手里，“喝吧。”
厉释天顺着方向看去，只见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名年轻的少女，看起来年纪和他差不多大，手中正把玩着另一只茶杯。
她身着一身简单的玄色道袍，皮肤白皙细腻，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露出一双大而圆润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眼尾狭长，而又微微上挑，像极了厉释天幼年在山中偶然见到的猫魅，充满灵动且狡黠的味道。
“... ...多谢。”
厉释天的嗓音嘶哑，他拿起茶杯，轻轻地啜饮。
清凉的水很好地滋润了他的喉咙，也唤起了深埋在身体中的警觉。
“多谢您救了我的命，厉释天无以为报。”他面容平静，手指按在茶杯上，微微发白。
“... ...但您如您所见，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厉释天的声音有些发涩，直接发问道，“您救我，是为了什么呢？”
他的心中已经提前给出答案：灵骨。
的确，现在自己的身体居然已经完全恢复了。
在一个废物身上浪费珍贵的丹药，除了灵骨，厉释天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是这名少女想要的。
叶怀瑾挑了挑眉，看来眼前这名少年已经出现某种创伤反应了。
他的前十八年生命中，没有一个阶段不是被人剥削，被人利用，在价值被榨光后，随即便弃之如敝履。
还是先开解开解，打消他的顾虑吧。
“正如你所说，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叶怀瑾靠在椅子上，盯着厉释天，语气轻松。
“那你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我觊觎的，是这一身灵骨吗？”
在听到“灵骨”二字后，厉释天的身体明显一僵。
果然... ...
在得到答复后，他的心还是苦涩地抽紧了。
“... ...很显然，不是。”叶怀瑾摊了摊手。
她看了厉释天一眼，有些奇怪地道：“你的资质又没有我优秀，我要你的骨头有什么用？”
厉释天：... ...
曾经的天才少年呆在床上，被这个始料不及的回答激得说不出话。
厉释天在身患奇病之前，一直都是津阳府的第一天才，在年轻一代之间毫无敌手。
在与子书怡订婚之前，身为玄级宗门第一位的子书家的现任家主，亲自检测他的资质，称赞他的天赋“唯有昆仑、玉虚精英一代可比。”
然而，此时却有一个年级轻轻的少女说厉释天的资质不如她，也不屑于他的灵骨。
这让厉释天忽然不知道如何是好起来。
不过他又想起这名少女随手喂给自己的珍贵丹药，随即又沉默了。
能够随便拿出这样高等品质丹药的年轻修士，而且可以从关家执事手中将自己带走，身后有一个极其庞大的势力也尚未可知。
叶怀瑾说的这番话，也不是随便唬人的。
她的这副身体本来就是适合修行的体质，尤其再加上系统的加持，修行更是一日千里。
毕竟要做天下第一宗门的掌门，实力上还是不能太寒酸了。
“昨日我救了你一命，今日我便再问你一次。”叶怀瑾干脆地道，“小子，你想报仇吗？”
... ...报仇？
厉释天原本暗淡的眼眸忽然闪了闪，自己这辈子，还有能回到津阳府报仇的那一天吗？
“如果说... ...我还能帮你解除现在的经脉奇毒，让你重回大道呢？”
少年忽地抬起头，目光凶狠：“您的意思是... ...我的症状不是患病，而是被人下了毒？”
“没错，”叶怀瑾注视着他，点了点头，“而且此毒，我可以解。”
“就如我之前所说，世间的一切东西，想要得到都要付出代价。”
“我救了你的命，甚至可以帮你解毒，助你成就大道。”她的声音平静，“作为交换，你要做我的弟子，从此听从我的教导。”
“怎么样，交换吗？”
“我愿意。”厉释天没有一丝迟疑，他甚至没有质疑叶怀瑾话的真实性。
少年的薄唇紧绷，眼中仿佛燃烧着血与火。
现在的他，就仿佛是一个溺水的人，就算是前面是一颗浮木，也要拼命伸手抓紧！
重伤初愈的少年扶着床沿，牙关紧咬，在青石板上缓缓放下膝盖。
“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第一拜，厉释天想起了母亲，她不受家主重视，含辛茹苦将自己独立抚养长大，却过早地香消玉殒。
第二拜，厉释天想起那些或明或暗，折辱过他的仇敌，若有一日，必将追至天涯海角，至死方休。
第三拜，厉释天额头贴在手背，闭起眼睛。
从此以后，他就不再是那个津阳府的少年天才，而是... ...她的弟子。
“恩师，”少年平静地站起，取出案上的茶杯，以水代茶，“——请喝茶。”
叶怀瑾的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不愧是被系统定义为心志10点的天才。
“好。”
她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叮！恭喜宿主获得第一名弟子！奖励：成就点+100，[拜师见面礼]一份】
【[拜师见面礼]：内含乾坤门弟子服饰×1，天元剑×1，《天元剑法》×1】
居然还有见面礼？
叶怀瑾忍不住赞扬系统的人性化，这也太贴心了吧！她正愁要给自己这大弟子点什么拜师礼呢。
“喝了这杯茶，我便是你的师父了。”叶怀瑾看着厉释天的眼睛，“我名叫叶怀瑾，现为乾坤门掌门，从此你便是我乾坤门掌门亲传大弟子，要为未来的师弟师妹们做出表率。”
虽然厉释天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乾坤门”这三个字时，还是一怔。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师父以如此年纪就能逼退关家执事，必定是某个地级，甚至是天级宗门出身，却没想到居然是乾坤门。
厉释天自然也看过仙门榜，对乾坤门万年倒数第一的名声也略有耳闻。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师父这样年轻，却能成为乾坤门掌门。
叶怀瑾注意到厉释天的眼神，有些无奈地道：“别看了，你师父我不是八百岁，也不是八十岁，就是这么年轻。”
她招手：“现在让我看看你经脉里的毒素，还剩下多少。”
难道师父真的能解决这种奇毒吗？厉释天的眼睛骤然一亮。
第7章
叶怀瑾闭起眼睛，她的手放在厉释天的头顶，将灵力缓缓探入到他的经脉中。
灵力在经脉中游走，有一种明显滞涩的感觉。
仿佛原来宽阔的河道被泥沙淤积，现在只能容纳涓涓细流。
叶怀瑾眉头微蹙，关家也知不道从哪里学到的阴毒招数，怪不得厉家在放弃厉释天之前倾尽全族之力，也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这种奇毒，甚至不能说是一种毒素，因为它并不会直接对身体造成损害。
厉释天的经脉现在被一股特殊的能量附着于其上，是无害的，但就像血管中的梗阻，阻碍经脉中灵力的顺畅运行。
且在这种能量的干扰下，会使灵力越来越稀薄，直到趋近于干涸。
好在叶怀瑾之前给的那枚归元丹起了效力，现在这股能量已经减少了一半。
剩下的那些，只要服用一个月的归元丹，估计就可以完全恢复。
叶怀瑾将情况对厉释天解释了一番，随即她略微沉吟片刻，忽然道：“其实祸福相依，你中的这种毒，反而还有一种好处。”
那股特殊的能量附着在厉释天的经脉上许久，受到灵力的不断冲击，渐渐也拓宽了经脉。
只要余毒全消，他的修炼速度甚至会比以前还要快上许多。
关家机关算尽，想要下毒取走厉释天的灵骨，却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送了他一个大机缘。
听到师父有办法，厉释天按耐住略有些激动的神情，他拱手对叶怀瑾一拜，沉静地道：“徒弟让师父多费心了。”
“无事。你我师徒，不必客气。”叶怀瑾摆摆手，她一翻手，就有一个瓷瓶出现在掌心上。
床铺上，也多了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玄色弟子服饰，还有一把弘如秋水，光华隐隐内敛的长剑。
“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叶怀瑾将瓷瓶递于他的掌心，示意他打开，“这里有十枚归元丹，你先吃着，剩下的等为师再给你炼制。”
归元丹... ...还是整整十枚。
厉释天沉默地打开瓷瓶，随即闻到一股丹药特有的清苦气息。
待他倒出一枚丹药，看到洁白的丹身，以及上面的丹纹时，瞳孔猛然缩紧了。
这里面... ...竟然装着十枚至少是地级下品的丹药！
这样珍贵的地级丹药，在他还极受厉家重视的时候，也只是在突破一个大境界时，家族才会奖励他一颗！
就算是子书家这样的大家族，地级丹药也不是说拿就拿的，只供应某几个家族嫡系使用。
神州的法宝、丹药、武器品质分为十二阶，天地玄黄，其中又有上品、中品、下品之分。
地级的丹药，无论上中下品，只有金丹期以上的大炼丹师才能练出，而且成功率极低。
可师父一出手便给了十枚，而且听她话里的意思，以后不够还有。
厉释天有些沉默，难道地级丹药在师父眼中就是糖豆吗？
“师父... ...”厉释天把瓷瓶往前推了推，低声道，“这样珍贵的见面礼，弟子不能要。”
叶怀瑾挑了挑眉：“长者赐，不可辞。给你你就拿着，接下来的一个月，每天你都要吃一枚归元丹，余毒才能尽快消解。”
厉释天：... ...
他甚至感觉有些糊涂，乾坤门，真的是所谓的仙门榜倒数第一宗门吗？
为什么师父随便一出手，比那些玄级宗门的宗主还要阔绰？
“你先吃一颗丹药。”叶怀瑾想了想，道，“然后我会给你传一套功法，看看能不能用这套功法引气入体。”
厉释天现在的经脉阻塞，和凡人差不多，正好适合修炼《太上无量功》。
厉释天闻言，也不再客气，取出一颗归元丹便咽了下去。
他随即盘膝坐在地上，闭起眼睛，将手放于膝头，拇指与食指微微相触，抱元归一。
“听好了，”叶怀瑾的声音清亮，吐字清晰，“今日我要教你的是乾坤门功法——《太上无量功》。”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上开八门，飞天法仑... ...”
叶怀瑾的讲解十分详细，既有道经原文，也有运气时具体的位置，以及正确做法的细微感受。
厉释天跟随着她的指引，放沉心境，努力感受识海中的灵力波动。
虽然经脉仍然阻涩，但在归元丹的辅助之下，御气凝神，他的识海中，竟然重新微微有了气感！
厉释天感受到久违的灵力，心头微动，随后又强行压下激动的心绪，闭紧双目，接着运行一个完整的大周天。
【弟子厉释天成功引气入体！奖励成就点+50】
听到系统提示的叶怀瑾眼睛一亮：哦豁！
没想到仅仅是弟子引气入体，系统就给了50成就点。那如果弟子的人数更多、修为更强呢？
看来应该早点把收徒，还有招聘教师提上日程了。
虽然叶怀瑾的亲传弟子名额只有一人，但乾坤门的普通弟子人数是不受限制的嘛。
这时，空气中忽然出现一阵隐隐的虎啸之声，随着骨骼关节的一阵爆响，入定的厉释天骤然睁开双眼。
他鹰隼般锐利的眼眸中，有两道精光一闪而过！
不错！
叶怀瑾赞许地点点头，有之前的天才底子在，厉释天引气入体堪称易如反掌。
“师父！”
少年利落地站起，原本冷硬的唇边漾起一丝微笑：“多谢师父赐下功法，弟子已经成功引气入体了。”
“看来至多一个月之后，你就能恢复原来的筑基修为了。”叶怀瑾招呼他，“来，我带你去见门中的其他几位同门。”
厉释天一怔，原来乾坤门之中，还有其他人吗。
两人一起走下楼梯，一楼的老刘头儿已经醒了，佝偻着身体，正拿着盆往门外洒水。
扭头见到叶怀瑾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少年，老刘头忽然一愣。
“这是我的弟子，”叶怀瑾侧过身，介绍道，“乾坤门掌门亲传大弟子，名叫厉释天。”
老头儿上下大量着厉释天，口中慢吞吞地说：“掌门，一天不见，徒弟都长这么大了？哎，时间过得真快啊！”
“老喽，人老喽！”老头儿在那装模作样地感慨。
叶怀瑾：“... ...这是我新收的徒弟。”
“来，”叶怀瑾对着厉释天道，“这位是乾坤门的守门人刘老，你应该叫他刘师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