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瑾随手捻出一个虹彩的泡泡球，扔进池子里。
泡泡球一遇到水, 便飞速地散开, 汤池中顿时涌起绵密的七彩泡泡。
除此之外, 空气里忽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雾气，散发出异香阵阵, 她甚至还听到了琵琶与箜篌的优美乐声。
直到七彩泡泡球完全融化，那股异香与乐声仍然缭绕在汤池上方, 久久不绝。
这泡泡球果然是修仙界出产，不仅色香味俱全，居然还能加载浴室音乐。
叶怀瑾：如果不是要当掌门，我能在这里玩一年。
她又去男汤那边转了一圈，男汤与女生这边大同小异，两个汤泉之间相隔一段距离，用粉墙隔开。
不过这堵墙是可以上下沉降的，如果把墙降下去，就可以得到一个广阔的场地。
场地里面有地热，在冬日里也一点都不觉得不冷，十分适合举行一些庆典之类的活动。
现在已经是深秋，每当初冬，都是乾坤门的开派庆典。
当初在乾坤门百废俱兴的时候，只有叶怀瑾与刘老留守山门，对了，还有一只大黄狗。
开派庆典日，一般都是叶怀瑾主持，为乾坤门道祖添上一柱香，聊表心意。
不过到了今年，开派庆典应该就能热闹一点了。
... ...
平静的日子持续了三天，弟子们都对新建的温泉山庄赞不绝口。
每当在演武场累死累活训练了一天，在汤泉中泡一泡，与三两好友边闲聊，边吃上新鲜的水果，简直是人生的一大乐事啊！
温泉山庄一建，就连每天晚上徘徊在仙食坊周围的人都少了很多，把白胡子的灶王爷气得直瞪眼。
不过厉释天与莫离因为即将成丹，还在双子峰上苦修，没有去过温泉山庄。
这一天清晨，剑灵山天空澄澈，飞鸟高翔于碧空，一派宁静祥和的气象。
在教师办公室中，叶怀瑾心念一动，忽然抬头望向远方。
不仅是她，凤九箫、血煞老祖、崔振川与青娥都似乎若有所感。
普通的弟子感觉不到其中的特殊之处，金丹以上的修士们却能感受到天地之间灵力的呼啸震动，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整个十万大山包含在内。
这样的架势，也就唯有修士雷劫才能引发。
崔振川肃容道：“雷劫将至，我先去把弟子们唤回到书舍内。护法一事，还要拜托掌门真人与两位老祖。”
说罢，他便向众人点了点头，飞身前往演武堂。
青娥也向叶怀瑾告罪：“掌门，那我也先行一步。”
她虽然是真器所化器灵，但毕竟还属于灵体的范畴，面对劫雷，还是有几分发怵。
在得到首肯之后，青娥化作一道流光，投入到江山社稷图中。
“... ...也不知是谁，能成为乾坤门的第二代金丹真人。”血煞老祖摇了摇头，难得正色起来。
他之前早就知晓叶怀瑾仅在十八岁时就成就金丹，可这种震撼，是与自己亲眼所见所不能比的。
叶怀瑾用神识感受了一下雷劫的方位，却也不知厉释天与莫离哪个先突破。
按照预计，自己这两位亲传弟子的修为不相上下，突破的时机之间相差不超过七天。
于是她站起身道：“我们先走，不管谁先谁后，在双子峰上也都好照看一些。”
三人均是同意，叶怀瑾脚踩打狗棒，向着双子峰飞去。
凤九箫的法相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一轮红日，灼灼夺目，飞行时几乎染红了半边天空。
法相中不时有火星溅出，还未等落地，便化成一朵红色莲花，依次明亮寂灭，暗香浮动，十分符合他这个人骚包的特质。
血煞老祖的法相则是一道血瀑，隆隆奔腾，似乎有席卷万里之势，他站在潮头，表情十分严肃。
九天之上罡风猎猎，凤九箫的神色慵懒，忽然勾唇一笑：“老鬼，你最近新取得那金灵子还算不错。不如我们赌上一赌，此次谁能率先成丹，如何？”
“——至于添头，我手中的天级法器任你选。”
血煞老祖听他说到金灵子，原本高人作态瞬间破功，在心中暗骂：好不容易才把那奇花给藏起来，怎么就让这个死鸟给知道了！
凤九箫不管得了什么好花，大抵都是把花瓣摘下，然后包进香包，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不过血煞老祖也是要面子的人，厉释天可是他的半个弟子，以后说不定还要继承衣钵，丢什么也不能丢了气势啊！
他咳了咳，装作思虑半天后才缓缓道：“嗯... ...虽说两人几乎都是一同迈入筑基巅峰，但释天毕竟比莫离那孩子入门要早，依老祖看，还是厉释天能率先一步迈入金丹！”
血煞老祖这话倒说的没错，两个人都是一样的修为，一样天才。
不过厉释天比莫离先入门几个月，虽说时间不长，但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多出那几个月的修炼时间，也能拉出不小的差距了。
“是么，”凤九箫忽而一笑，顾盼生辉，瑰丽非常，“我倒是觉得，莫离那小子突破的概率要大些。”
他的眼睛毒，一下子就看出莫离修炼的路子与乾坤门并不一样，且体系也相当圆润成熟。
加之莫离在修炼那特殊法门时异常熟练，基本没有需要突破的关窍，基础扎实，速度又极快。
不过凤翎老祖还有一点没有宣之于口。
莫离有时候做上什么小玩意儿，比如会飞的小花啊，自动扇风的冰扇啊，在给他师父送来的时候也会给自己带上一份，而且两个人的还都一模一样。
凤九箫觉得此子非常有眼光，肯定是看出了什么，未来大有可为。
这下两位元婴真人支持的人选都不一样，谁也不服气，忽地一齐回头问道：“掌门真人，你觉得呢？”
叶怀瑾：... ...好家伙，你们拿我徒弟打赌，然后还来问我？
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随便道：“既然你们都选了一人，那我就赌两个人一齐突破吧。”
血煞老祖闻言哈哈一笑：“叶丫头，不是我说你，老祖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哪个门派同时出现两名金丹真人呢... ...”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笑声就忽然戛然而止。
万里晴空之上，骤然间风雷涌动。
滚滚乌云从东而来，将群山遮盖。
天地震颤，江河之水奔腾倒灌，双子峰上空的漩涡一分为二，宛如长鲸吸水，霎时间将十万大山内的灵气席卷一空！
此等奇观，即使两位元婴老祖在场，也实在是千年未见，万古未闻。
“这不可能... ...”七神派地界，原本闭关不出的云翘真人陡然睁开双眼。
她看向天空，美目圆睁，吃惊地喃喃道：“金丹雷劫居然有如此威势，乾坤门... ...”
龙牙山庄之中，庄主沈金盛不顾座下慌乱的弟子，霍然站起，神色复杂。
“... ...一次出了两名金丹真人，乾坤门双虎，果然名副其实！”
... ...
叶怀瑾站在双子峰脚下，望向阴沉的天空，蹙眉沉思。
双重金丹雷劫叠加，她也是第一次遇到，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此等架势，我们更要加倍小心。”血煞老祖沉声道，“按照之前的安排，我去释天周围，为他护法。”
凤九箫也难得没有说什么垃圾话，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叶怀瑾一眼，便向莫离的方向飞去。
虽说是护法，但当修士渡劫时，非常忌讳闲杂人等打扰，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巡视四周，让误入的修士远远地离开。
叶怀瑾双眼微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尽管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弟子成丹渡劫，她的内心甚至要比自己渡劫更加紧张。
心魔劫并不能加诸于己身，是因为叶怀瑾无所牵绊，无所遗憾。
但无论是厉释天，还是莫离，他们都是历经坎坷，身负大恨之人。
这样的修士，往往最容易被心魔吞噬。
... ...
冷寂的石室内，有雷鸣声隆隆炸响。
厉释天盘膝坐于地上，似乎没有听到这震耳的雷声，直到此时，他才将最后一味五色石乳炼化完毕。
四种外药的精粹化作一道不断变化的金光，最后一个步骤，就是将金光纳入识海，用朱雀火淬炼周身。
火焰化作的雀鸟啼叫一声，在他身上灼灼燃烧。
深入骨髓般的剧痛瞬间传入四肢百骸，然而厉释天安然坐于地面，少年一双眼眸如同古井，平静无波。
一片朦胧之中，他似乎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时，周围人不怀好意的视线瞬间投来，伴随着阵阵窃窃私语声，仿佛又回到了厉家的祠堂。
那是他被子书家退婚的那一天，也是曾经的“厉释天”不幸命运的开始。
子书怡回过身，缓缓地开口，眼含怜悯：“厉释天，虽然你经脉尽废，却也可以改变命运，只要与我回到子书家... ...”
然而还未等她说完，厉释天便骤然打断，抬起眼眸，冷冷答道：“不用了，我有师父。”
“释天！”厉家家主几乎都要跳了起来，“若是你回到子书家，厉家掌门之位便是你的了啊！”
周围顿时响起嗡嗡的劝解之声，厉释天垂眸，对眼前的场景很是倦怠，甚至有几分厌烦。
他在成丹之前，就已经设想过无数遍心魔劫可能出现的情形，甚至还找到凤翎老祖做考场模拟。
可真到了心魔劫中，心魔还是来来回回拉扯住退婚这点小事不放，连有新意一点的幻境都没有，还是让他大失所望。
厉释天缓缓站起，神情淡漠，嘴角微微勾起：“你还想变幻出什么，是子书家的长老，关家那个废物... ...亦或是我的母亲？”
“如果有什么招数就尽早使出来吧，”少年的声音很轻，似是倦怠，又似嘲讽，“我赶时间！”
原本还在叭叭讲话的幻境忽然一卡，立即就不说话了。
周围的环境陡然破碎，一片浩淼的虚空之中，一股黑气蒸腾出来，围绕在厉释天周围，似乎在寻找他的破绽。
可不管那黑气找了多久，却始终寻不到一丝缝隙。
最终，黑气垂头丧气地停了下来，居然从其中发出嘤嘤的细微哭声。
厉释天：？？？
他不禁奇怪地看了黑气一眼，想知道一股气体到底是如何发声的。
气体见到他看了一眼，哭声陡然变得更大，甚至从里面传来阵阵用纸擤鼻涕的声音。
厉释天：... ...
第68章
另一边的石室之中, 在朱雀火昂首啼鸣的一瞬间，黑气蒸腾弥漫，呼啸着侵入到莫离的识海。
莫离缓缓地睁开眼睛, 凄清的月光撒下，悬崖嶙峋交错, 像是野兽尖锐的牙齿。
他低下头，看到的破碎的玄色戒指，与几乎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指。
一股莫名的愤怒涌上心头，内力就要全部消耗完毕, 戒指中的牵机线也只剩下纤细的一根。
身后是悬崖海浪，面前是五名面容狰狞墨家内门长老, 天高海阔，但他已经无路可逃了。
“罪子莫离！”墨门四长老一声厉喝, “你偷学我墨家天工之术, 又擅自制成天工甲人, 罪子，你可知罪！”
莫离抬起头，环视一周。
平时慈祥和蔼的长老们都表情扭曲，仿佛面前的是一名千古罪人, 而不是之前久加称赞的那名天才外门弟子。
或许他们没有发现，除了愤怒以外, 自己眼中存在还存在着一丝深深贪婪。
莫离一双细长的凤眼微眯, 忽然放声大笑：“罪子？”
“请诸位长老明示, 莫离何罪之有！”
他笑得畅快淋漓，似乎是听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血从指尖一点一点滴到地面, 一袭白衣几乎要被血色浸透，莫离却似乎没有感觉, 他的双目隐隐泛起赤红，宛如魔魅。
四长老被他的气势骇得退后一步，随即想到自己居然被小辈吓退，恼羞成怒道：“你偷学内门功法，意欲泄露墨家机关术，违背祖师遗愿！作为墨家弟子做出这种罪行，足够我们将你逐出师门，千刀万剐！... ...”
“祖师设立墨门初始，便提出兼爱天下之说。”莫离抬起眼眸，声音冷冷，“‘官无常贵，民无终贱’，内门如何，外门又如何。”
“违背了祖师遗愿的人，到底是我，还是你们？”
“你、你！... ...”
这一番话，把四长老说得瞠目结舌，他的脸色赤红，嘴唇蠕动半天，却也说不出话来。
“妖言惑众！”
“既然罪子如此不知悔改，不如我们立刻出手，将他斩杀当场！”
其他几位长老面色阴沉，无数丝线从他们手中奔涌而出，宛若遇人则噬的毒蛇。
“哎——”
听到这里，久未出声的墨家大长老就叹息一声，止住了他们话头。
大长老双手负起，站在悬崖之上，淡淡道：“墨家外门弟子莫离，你偷学内门功法为真，是万分也抵赖不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