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瑾摆摆手：“我们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说不定能在他们身上大赚一笔。”
“向来多说天机阁就是一个铁公鸡，没有人能从他们手中赚到钱。”
周奕感叹道：“等出去之后，我也不用干别的了，就从叶道友这里进货，在天机阁门口摆摊卖盒饭。”
这时，在外面巡逻的莫离回到队伍中。
他解开大氅，对着众人笑了笑，轻声道：“我们的路线越来越北了。”
罗轻雪显然对这种一路向北情况有些担忧，但她只是一个雇佣来的修士，并没有话语权。
她在篝火表情严肃，对几人传音入秘。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我怀疑最终他们的目的，是要到破碎山脉极北的禁灵区。”
“禁灵区？”周奕放入木柴的手一顿，惊愕地道，“天机阁去那里干嘛，带我们一起找死吗？”
厉释天与莫离的眼睛眨了眨，显然不知道禁灵区是什么。
叶怀瑾为他们解释：“所谓禁灵区，就是破碎山脉极北的一块区域。这片地方没有任何灵力，且修士的神通功法在那里使出，也会被扭曲，是以修士们都会远远地离开禁灵地点。”
“扭曲神通... ...”
厉释天沉吟片刻，随后道：“那岂不是修士在进入到那里之后，与凡人无异？”
“没错，”叶怀瑾颔首，“化神修为以下，都无法在禁灵区内正常使用神通。”
“而且传说禁灵区是遗民们生活的地方，他们是那里的主人，以劫掠修士为生。”周奕的眼中露出一丝忌惮的神色。
他是土生土长的北地人，自然知道遗民的凶悍。
这些遗民虽然极少有人拥有灵气，但力量异于常人，在禁灵区内更是强大。
叶怀瑾笑了笑，悠悠道：“这钱不好赚啊。”
她闭目感应了一下，在元婴修士的神识之中，灵气与空气的感觉差不多。
虽然不能看到，也不能触摸，但它就是存在在那里。
而在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地带，那里就是破碎山脉的禁灵区。
... ...
第二日一早，耿达手中拿着罗盘，眼里难掩兴奋之情。
废了万般艰辛，终于是到了！
身后的天机阁弟子各个手中拿着一方符诏，准备进入到禁灵区之中。
耿达回头，却见那几名雇佣来的散修忽然止步，那名女修叶子双臂环抱于胸前，脸上似笑非笑。
他皱了皱眉，质问道：“你们在做什么，还不与我们一同前往！”
“耿道友，你别以为我们散修就没有见识。”周奕冷笑，把剑柄在手心里敲了敲。
“前方就是禁灵区，里面不能使用功法神通不说，甚至还有遗民出没，猎杀进入到其中的修士。”
“你付的灵石只是买到我们的保护，”叶怀瑾微微一笑，抬眼道，“至于拼命么，那就是另外的价钱。”
耿达的眉头紧皱，这几个散修，实在是不好对付。
以往雇佣来的修士，大部分都在路途中做了炮灰，即使真的能到达禁灵区，没有天机阁秘法护持，也一样是身死的下场。
而且耿达还可以从他们尸体上搜刮出来不少好东西，不仅能弥补之前雇佣的灵石花销，甚至还有的赚。
他这样做过几次，赚了几十万灵石，没想到这次却有点棘手了。
“几位道友，”耿达的眼睛转了转，心生一计，真诚道，“我们此次进山，是为了采集到禁灵区边缘的雪莲子。”
“不过禁灵区内却是危险重重，如若几位道友愿意一同前往，那么我会一人多加一万灵石，天机阁欠几位一个人情。”
他一摊手，语气一转，有些无奈：“若是几位道友觉得风险太高，那么就请自行返回吧。”
一万灵石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天机阁的人情。
有了这个人情，便可以低价买到天机阁出品的法器，甚至能让大炼器师为自己亲手炼制。
如果现在就折返回去，也收不到余下的灵石尾款。
在双重诱惑之下，耿达敢确定，这些散修绝对会与自己一同前往。
此话一出，他就满意地见到那几名散修眼中的动摇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 ...”叶怀瑾似是想了想，忽然道。
“——那我们就不需要天机阁支付剩余的灵石尾款了。”
她笑了笑，向众人点头致意：“耿道友，以及诸位道友，有缘再见。”
“我们也是，”罗轻雪紧随其后，“进入禁灵区并不在原来的约定范围内，抱歉了，耿道友。”
说罢，几个人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耿达：？这个叶子一向爱财如命，怎么现在就不答应了？
“几位道友，等等，等等！”他连向前走几步，将眼中的杀意隐藏，袖中的暗器机括已然解除。
就在此时耿达忽然感觉到肚子一疼，面容顿时扭曲起来。
那种疼痛，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似乎是有东西在腹部大力翻搅，散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尖锐疼痛。
他的脸色苍白，而其他的天机阁弟子们，面上也纷纷露出痛苦的神色。
难道自己一行人中了什么莫名的功法神通？
耿达的内心大惊，再看那些散修，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他福至心灵，厉吼一声：“你们这些小人，竟然在昨日的食物中下毒！”
但为何昨日已经对那盒饭验过毒，显示安全，里面却仍然有毒药？
“天机阁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
耿达想不明白，他捂着肚子，几步踏出禁灵区，运转灵力压制疼痛，手中有暗器的寒芒一现，就要向几人杀来。
然而还未等他动手，身后忽地出现一道人影。
厉释天的手掌劈向脖颈，耿达双眼一翻，就这样晕倒在地上。
眨眼间，厉释天和莫离两人就已经将剩余的天机阁弟子都打晕在地，地面上顿时躺倒一片。
罗轻雪惊呼一声，忍不住道：“好身手！”
“还是叶子道友机智，”周奕竖起大拇指，“早就在食物里面下了不致死的毒药，打了天机阁一个措手不及。”
说罢，他啧啧地看向耿达袖中的暗器，厌恶道：“我就知道这老匹夫暗藏祸心，若是我们刚才不答应，再加上没有防备，一轮暗器齐发，肯定没有好下场。”
叶怀瑾举手：“周道友，我没有在盒饭中下毒。”
周奕：？？？
“那为何他们吃了盒饭，就腹痛不止呢？”他忍不住问。
“周道友，”叶怀瑾想了想，问道，“你昨天卖给天机阁的盒饭，是什么时候从我这里买的？”
周奕挠了挠脑袋：“... ...应该是，十天前？”
众人：... ...不愧是你。
十天前的盒饭，里面灵力差不多已经流失，天机阁的人吃下不肚子疼就怪了。
第91章
破碎山脉, 禁灵区。
林简裹着厚厚的皮毛，在雪地中轻盈地前行，留下一行逶迤的脚印, 随即被纷纷扬扬的积雪覆盖。
他呼出的气息在帽檐与睫毛上凝结成一层白霜，但眼神仍然锐利, 如同天空中飞行的鹰隼。
“咕唔，咕唔。”
远处响起雪鸮隐约的鸣叫声，林简抬首望去，“啧”了一下舌, 嘴中发出同样飘渺的鸟鸣声。
下一秒，旁边枯树上的雪忽然簌簌动了一下, 随即从高高的树枝跃下一个人影来。
那人的浑身雪白，还挂着不少褐色的装饰, 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即使是近距离也无法辨认。
他一见到林简, 立即高兴地扑了上来，兴奋道：“简哥，你终于回来了！村里的大家都等了你好久！”
林简揉了揉对面人的脑袋，笑了笑, 问道：“阿昂，长老呢？”
“长老在祖屋等你, ”名叫阿昂的少年语气欢快, “简哥, 你这次都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林简把背后的布袋抛在雪地上，拍拍少年的肩膀：“拿去玩吧, 记得和别人分一下。”
阿昂欢呼一声，他打开布袋, 里面尽是寒光闪闪的武器。
看上面的灵力纹路，定是为修士所有，甚至还有一个质地很好的芥子袋。
但在这些东西的上方，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血渍，看起来甚为不祥。
阿昂却仿佛司空见惯一般，嘿嘿笑道：“这次‘打猎’居然收获这么多！简哥，多谢了！”
说罢，他就在布袋中翻翻捡捡了起来。
林简把少年留在身后，随即向村落内走去。
在雪地上方，聚集着一个又一个蘑菇状的低矮雪屋，此时正有女人低着头从屋内走出，手中捧着热水。
村落之中没有孩子的笑声，也没有村人的闲聊，除了北风穿过树林的呼啸外，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
这是一个典型的遗民村落的模样，他们居住于破碎山脉中，世代迁徙。
为了躲避寒冬与可怕的异兽，所有人学会的第一件事，那就是：隐蔽好自己的位置，不要让别的东西发现。
林简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在村落的中央，立着一座较为高大的帐篷，足足能容纳十余人。
他撩开兽皮门帘，一股暖意铺面而来。
帐篷中央燃烧着不灭的篝火，这是唯一一种能在破碎山脉中存在的有灵力的东西，也是遗民立足于此的根本。
林氏部族的族长林之鸿与大萨满正坐在篝火的中央，不知正低声探讨着什么。
一见到林简回来，林之鸿原本严肃的面容顿时柔和了一瞬，道：“阿简回来了。”
萨满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双眼已经布满了白色的阴翳，只能隐约看见色彩。
但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她仍然准确地看向林简的方向，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
她欣慰于这些孩子能够完好无损的归家，没有埋尸于外界。
“父亲，大萨满。”
林简对两位老人点了点头，坐在原木墩上，接过一碗热气腾腾的兽肉汤。
“自从你离开村落打猎，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林之鸿的声音低沉，“外界的修士可有什么变化？”
“他们变得更警惕了，也变得更加强悍。”
林简眼中有阴暗一闪而过，随即抬起头：“尤其是天机阁的修士，不知为何，他们最近又准备向破碎山脉进发。”
“我们的族人正在死去，父亲。”他缓缓道，“不论如何，凡人是始终比不过修士的。”
林之鸿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脸上的皱纹如同磐石上坚毅的岩刻。
他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但外界是他们的，破碎山脉始终是我们的。”
林简望向自己的父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坚定道：“不。这只不过是一种脆弱的平衡而已。”
“而且这种平衡，很快就会被打破。”
“如果想要让族人过上真正的生活，我们应该搬离破碎山脉，搬离禁灵区！否则修仙门派一但真的派出化神修士前来，所有人都会死！”
说到最后，林简的声音越来越大，眼里仿佛燃烧着蓬勃的怒气。
“不可能！”林之鸿听到儿子的话，立即否决道，“遗民在化神修士的眼中，不过是一只蚂蚁，一根小小的刺，你难道会特意对地面上的蚂蚁动手吗？”
“不会... ...但如果这只蚂蚁手中，有连他们都觊觎的至宝呢？”林简攥紧拳头，眼神晦暗。
林之鸿的声音忽然顿了一下：“所谓的至宝，不过是一个传说罢了... ...”
“父亲，不论如何，那件至宝都是我们先祖留在破碎山脉的原因。”
林简缓缓道：“万年以来，不知有多少林氏族人都为此被修士追杀，献出生命。”
“再大的恩情，这万年的性命与因果已经足以报答！”
他的声音愈来愈急促，最后甚至近于咆哮：“看看外面吧，父亲！我们的族人与孩子值得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在这里冻馁而死！”
林氏一族的由来，正起于一件传说中的宝物。
传说林氏先祖因祸躲避至破碎山脉，后来被道祖真人所救。
道祖真人将宝物赐给林氏先祖，又交给他一枚永不熄灭的火种与强身健体之法，委托将宝物留存在身边，未来有一天自会来取。
林氏先祖感念道祖真人恩德，于是举家定居在破碎山脉，世世代代繁衍，这个传说始终流传下来。
在很久以前，破碎山脉还出现过温暖的夏日，但自从大劫以后，这里日日夜夜都是长冬。
环境愈发恶劣，还有因为这个传说而前来“寻宝”乃至于杀戮的修士。
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存，最后林氏遗民只能退居在禁灵区。
生活原本还可以过下去，但林简久经历练，他知道，这不过一种虚假的平衡而已。
如果那些宗门想出破解之法，或者派出化神真君前往禁灵区，自己的族人没有任何机会反抗，只能在原地等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