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对刘安点了点头，随即带着面色茫然的柳无霜，飞身而去。
刘安怔怔地立在原地。
大师兄所说的问心二字，却让他想起了开山大会时的问心门。
刘安原本的愿望，只想加入到乾坤门之中，努力修炼便已经满足了。
而他现在的心... ...又会是什么呢？
“此生道途，止步筑基。”
曾经在书中看到的八个墨字，深深刺痛了双眼。
“止步于筑基么，”刘安喃喃，忽地平静道，“... ...我不信。”
“我不信。”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喝下一壶烈酒，直浇胸中之块垒。
刘安抬起头望向天空，蓦地咧嘴而笑。
掌门曾说过：修士敬道而不畏道。天之能，人固不能也；人之能，天亦有所不能也。
“如果世间资质劣者，继往开来、穷其一生只能成就筑基... ...”
“那我... ...便要做其中的第一名金丹！”
他的心中震颤，似乎打破了什么桎梏。
忽地，一道金芒从天际之中旋转飞来，随即“铮”地一声，深深地插入到地面之上。
刘安看着眼前的那柄金柄环刀，神情有些怔然。
刀弘似一汪秋水，散发出冷利的光。
落笔藏锋，一波三折——其名为：金错刀！
... ...
另一边，万兵阁最深处。
灰白的山崖中，一柄残剑仿佛高高在上的王者，立于百兵之上。
厉释天垂眸，缓缓地拔出了这柄残剑。
他的手心被剑锋割裂，鲜血汩汩从剑身流下，宛若泣血。
莫离看着眼前的场景，若有所思。
“... ...这是天元剑，却又不是它的残片。”
厉释天抬眸，缓缓道：“二者出自同一名炼器师之手，却又有些微不同。”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按在腰间，那里是他完好无损的本命法器。
莫离沉吟片刻，而后点了点头，忽地问道：“师兄，假使某一天，天下门派围攻我乾坤门，该当如何？”
柳无霜眨了眨眼，望向远处，琉璃似的瞳孔内好似空无一物。
“只要天道尚存，元灵不灭。”
厉释天的眉宇冰冷，声音森然：“我当杀灭天下仙门... ...”
“... ...诛绝弟子，虽死不休！”莫离一字一顿，话语缓缓。
两名少年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眸中蓬勃的血色与火焰。
第110章 （二合一）
“此次万兵阁择器, 四百余名弟子中，有一百五十名弟子选择了自己的本命法器。”
剑灵山中，莫离端坐在青石之上, 笔尖在砚中沾了沾，于竹简上写下几个墨字。
他垂眸道：“其中获得玄级法器的有一百三十五人, 获得地级法器的有一十二人，获得天级法器的，统共只有三人。”
不远处，厉释天正在与柳无霜过招。
场内风雷赫赫, 剑气的银芒与护甲的青气频闪，令人眼花缭乱, 几乎分辨不出两人的人影。
叶怀瑾喝了口茶水，眼睛一边看着大徒弟和三徒弟比斗, 一边分出心神与二徒弟说话。
“去都去了, 你怎得不也选择一件法器来？”
莫离搁下笔, 对着师父一笑，随后道：“法器贵精不贵多，弟子修习的法门冗杂，有牵机线一件法器足矣。”
“这倒也未尝不可。”
叶怀瑾转动茶杯, 若有所思道：“为师本来是想着，斗剑大会在即, 第一轮比斗不如让你们先用法器砸晕对手, 保存实力。”
莫离的手一颤, 笔尖顿了下来，苦笑道：“师父放心。依弟子看, 即使不用法器砸，我与师兄师弟们通过第一轮比斗是没有问题的。”
自从万兵阁开启之后, 师父明显变得财大气粗了不少。
“最近有消息传来，昆仑剑宗的那位陆子凡已经成丹了。”叶怀瑾挑了挑眉，“还是上品金丹。”
“根据为师猜测，昆仑约莫是为了此次斗剑大会隐藏消息，现在的陆子凡，最低也有金丹后期修为。”
莫离抬起头，眼中的笑意散去，惊讶道：“那此人的修为，竟然是与我和大师兄差不多了？”
他的心中，此时倒真有几分重视起这位所谓的昆仑第一弟子。
“没错。”
叶怀瑾颔首，随即道：“此次斗剑大会，不仅有昆仑玉虚等天级宗门，更有魔宗、海外妖部参与其中。神州俊彦都汇聚于此，实力不容小觑。”
她看了莫离一眼：“此次昆仑用真器做引，明显来者不善，你们参与斗剑大会之时，一定要万分小心。”
莫离神色一凛，颔首道：“师父，弟子知晓了。”
叶怀瑾的心中隐隐有种预测，昆仑此次不仅是来着不善，更有针对乾坤门的意思。
当时玄黄小会之后，他们便能派出一名元婴长老前来追杀自己，更别提斗剑大会还是在在家地界。
不搞出什么花样来，还真对不起他们的名头。
去肯定是要去的，即使叶怀瑾对自己的徒弟们有信心，可有原著的情节在前，也少不了多嘱咐几句。
“铮”的一声清越剑鸣，场上那两道极速交错的人影此时也已经分开。
厉释天的天元剑剑锋已经抵住柳无霜的脖颈，而柳无霜的护甲也直指厉释天的眼睛。
银链在空中发出轻响，只是，护甲距离那只深沉黑眸还差了一寸。
柳无霜皱了皱鼻子，一双尖锐的竖瞳渐渐扩散，白皙的脸上带着几抹红晕。
他把纤长的手放下，神色恹恹地游回师父的身边去。
柳无霜直接在桌子上一趴，从怀中取出一只纸青蛙，按着青蛙的屁股，让它一按一蹦哒。
看着浑身几乎已经散发出黑气的小师弟，莫离忍不住轻笑：“师弟能在大师兄的剑下缠斗一刻钟，已经极为不易了。”
“即使是我，想要斗败大师兄，也得手段尽出，还要加上一丝运气才好。”
叶怀瑾安慰地拍拍好三徒的脑袋：“没事，听你二师兄的话，咱们下次再接再厉。”
柳无霜的眼神游离，用护甲戳着纸青蛙，不断戳戳戳，越戳越用力。
厉释天利落地收剑回鞘，坐到青石台上，沉声道：“师父，小师弟的修为已是精进不少。”
师兄弟之间切磋自然不会尽全力，但也能从其中窥见几分端倪。
柳无霜修炼看似惫懒，可实际争斗起来，竟然让厉释天感受到了压力。
他的战斗本能似乎是深深地刻在骨子里，往往用眼睛轻轻一扫，便能预测接下来的招式，随即提前躲避。
若不是小师弟入道较晚，厉释天还当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在切磋中胜过他。
“二师弟，为兄听说你的天工偃甲已经锻造完毕了。”厉释天忽然回首，淡淡道，“还未道一声恭喜。”
“师弟也听说大师兄的飞剑已分化出八道，”莫离轻笑一声，“同喜同喜。”
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均能看见对方眼中噼里啪啦的战意与电光。
叶怀瑾看着两名徒弟，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反正这俩人一听说对方进步了，一定是要龙争虎斗、两虎相斗、虎踞龙盘... ...等等打上一番才肯罢休。
金丹真人斗法，不说惊天动地，周围肯定也会变得狼藉一片。
气得大殿守卫嘲风经常来找她告状，以为是有什么强悍修士前来攻打乾坤门。
厉释天与莫离两人赚的门派贡献点，大部分都用于上交毁坏公共设施的罚款了。
“还是无霜最好，”叶怀瑾竖起大拇指，感叹道，“最让师父放心！”
柳无霜迷茫眨眼：“... ...唔？”
此时的远处的碧空之中，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红色的雀儿，远远望去，还以为是一个红色小点。
那雀儿的速度极快，只是一眨眼，便从小点变得圆滚滚起来。
莫离的手指微微一动，无数牵机线从玄色戒指中奔涌而出，结成一张天罗地网，向着雀儿网去。
红雀飞至附近，翅膀轻轻一拍，便有一团赤色烈火熊熊燃烧，带来滚滚热浪。
原本水火不惧的牵机线遇上那火焰，忽地变得柔软起来，只在火焰的周围缠绕打转。
莫离“啧”了一声，有些遗憾地召回了所有的丝线。
那道火光中先是伸出一只修长的手，随即便从中出现一名身披凤翎大氅，发束金璎高冠的俊美道人来。
凤九箫轻轻弹了一下舌，眼睛斜睨着台上的三人，脸上浮现起冷笑。
这三个臭小鬼！
“叶真人，”他熟门熟路地到叶怀瑾的对面坐下，懒洋洋道，“我有要事与你相商。”
“你”这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叶怀瑾挑了挑眉，对着厉释天等人道：“今日就到这里了。明日就是修仙杯大会，你们回去养精蓄锐，好生休息。”
“是，师父。”
三名弟子领命，垂首退了出去。
见到闲杂人等离开了，凤九箫这才懒散地斜倚在塌上，眼中波光流转：“我这次来，是与你道别的。”
叶怀瑾有些惊讶道：“可是合欢宗出了什么事？”
明天就是修仙杯大会了，若按他的性子，肯定是想要观摩一番热闹。
“斗剑大会就在下月，”凤九箫撇了撇嘴，随手捻起案上的一颗樱桃，“江姬传来消息，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回宗门一趟。”
叶怀瑾道：“理所应当。”
凤九箫毕竟只是乾坤门的客卿，合欢宗能放一位元婴老祖出来晃晃悠悠，不干正事，已经是极为不易了。
不过凤翎本人倒是十分不耐烦。
江姬很早便已经催自己回去，他直接在信中回了一句：和道侣一起，没空。
这封信把合欢宗的宗主江姬给气得七窍生烟，直接在道台上大骂道：“这老家伙哪里来的道侣！肯定又在信口胡说了！”
宗主一怒，合欢宗上下弟子足有半月不敢大声讲话。
直到江姬请出前任宗主遗物 ，凤九箫这才不情不愿地准备回转山门。
“此次我一走，恐怕... ...一月之后才可见面。”
他的双眼微阖，叫人看不出其中的情绪。
叶怀瑾点点头：“一个月而已。下次再见面，应该就是在昆仑剑宗之内了。”
凤九箫长舒了一口气，敛起眸中翻涌的情绪，而后又抬起头，笑道：“我听闻，你此次在万兵阁内带出一件法器，不知能否一观？”
叶怀瑾取出那张鸽子手帕放在案上，微微一笑：“就是此物。”
红帕上的凤凰扇动翅膀，翱翔其中，掉下点点金芒。
凤九箫的笑容停留在嘴角，他似乎一怔，手放在帕上，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过了半晌，他才轻声道：“这手帕的材料虽珍惜，可炼器师手艺不佳，暴殄天物，不过炼制成区区一件玄器而已。你又为何留下它？”
“这件法器不知是从前哪位乾坤门的前辈所有，与我倒有几分缘分，自然要好好保存。”叶怀瑾轻轻一挥，那张红帕便飞到手中。
“虽然品质不高，但其中的感情却弥足珍贵。”
“... ...你知道？”凤九箫问。
“——一方素帕寄心知，横也丝来竖也丝。”
她悠悠道：“这其中的思念，想必当年那位前辈，也应该收到了吧。”
凤九箫沉默片刻，而后抬起眼，眸中似有异彩：“此去昆仑斗剑，乾坤门九死难生，即便如此... ...你也当真要去吗？”
叶怀瑾望向远方群山青翠，两人眼神蓦地交汇，双双一笑。
“去。既然有人想了结这番因果，我又为何不去？”
*
第二日，十万大山，泉陵镇。
无数小型飞舟从四面八方飞来，在空中疾行，汇聚成道道洪流，几乎遮云蔽日，在城中投下诸多影子。
有许多散修抬首望天，惊讶道：“十万大山何时有这般阵仗？莫非是有哪个大宗前来？”
“这你可就不知，”他旁边的一名修士神秘道，“是剑灵山的乾坤门，要在今日与龙牙山庄、七神派共举一场盛会！”
“什么！竟然是乾坤门！”此话一出，顿时激起诸多散修的惊呼之声。
这个门派在十万大山的修士之中如雷贯耳，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人抬起头来，望向飞舟的眼神中多了几丝艳羡。
“若是我也能参加到这场大会中就好了... ...”
飞舟上，龙牙山庄的少庄主沈明则收回投向下方的视线。
他对着旁边的人道：“我们现在已经到了泉陵镇，再全速飞行一刻钟，便能抵达乾坤门的属地。”
祁宗旭身着七神派弟子的明黄服饰，微微点头道：“多谢道友了。”
七神派的宗主云翘真人与龙牙山庄庄主沈真人昨日便已经抵达乾坤门，其余的参会弟子今日出发。
七神派的弟子们本是乘坐小舟，小舟速度慢，正好在半路上遇到龙牙山庄的队伍。
龙牙山庄见状邀请他们一起同坐飞舟，果然速度快了不少。
“哎，”沈明则摆摆手，无所谓道，“大家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小事而已，谈不上一声谢。”
他好奇道：“不知此次‘修仙杯’大会，乾坤门会如何举行呢？”
祁宗旭摇了摇头：“我却也不敢揣度叶真人会如何做。”
要说这两人，与乾坤门也是缘分颇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