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晚不疾不徐道:“不会啊,因为你就是最好的成功案例,在我的手工业追本溯源考验里,你不是又享受又有成就,而且,你的进步大家有目共睹,十分具有说服力。”
“你、你的意思是,我被你当做囚犯改造的事,全校师生都知道啦?”
沈珞一想到这个社死场面,就恨不得当场厥过去,太他妈丢人了!
许晚十分不赞同的反驳道:“谁说我把你当囚犯了,你见过哪里的囚犯自由度这么高的?”
“我--”
想到自己的人身自由不受限,除了零花钱少了点,其他似乎没变的现状,确实没话可说。
“还有啊,我这些项目除了让大家体验原始生产力的魅力,还兼顾了劳其筋骨的重任,就拿你举例吧,你之前能动手就不动口的作风,难道不是精力太过旺盛,思想太过空泛导致的?”
“如今你开始学习,思想得以充盈,开始劳动,身体得到了淬炼,当你觉察到疲惫时,往往是完成了学习任务和劳动计划以后的感受,洗个澡睡上一觉,一夜无梦的感觉是不是很满足,很充实?”
沈珞如实点头:“确实很充实,而且睡眠质量出奇的高。”
“对嘛,这就是劳逸结合的妙处,教育除了教书育人,还兼具着为国家培育优秀人才的重任,尤其对于你们这种把控着国家大部分经济命脉的豪门子弟,除开学识素养,德行操守和心性的磨砺同样重要。”
“就拿你来说吧,你从万人嫌蜕变成进步之星,其中最大的改变是不是意志力和心性的磨练?”
沈珞的思绪没来由的想到上次的挑战,虽然被许晚处处碾压,但他不服输的斗志一直支撑着他走到最后,虽败犹荣。
再想到他们兄弟几个被缝纫机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明明想放弃,却因为偏要争气而不断磨练心性,耐着性子的完成任务。
那种决绝而坚定的信念,难道不是推向他们抵达成功彼岸的力量吗?
种种成就,滴滴感悟再次回放时,沈珞顿时有了新的感悟。
他们如今的进步,一半归功于许晚的苛刻,另一半又实实在在是自己坚持的成果。
“是又怎么样,其他人又不像我们这么好糊弄,你在我们身上用过的伎俩,不见得别人也会上当。”
沈珞一点也不想承认她的改造凑效,免得她骄傲起来得意忘形。
许晚笑道:“这不重要,比起过程,大家更看重结果,你作为我最好的实验品,已经在家长群里引起广泛重视,否则校长也不会亲自出面邀请我参与,所以,这事我志在必得,别担心。”
“谁担心你了,我只是怕你丢沈家的脸,害我沦为笑柄,我可还有一年半才毕业呢。”
“放心吧,如果搞砸了,不用你说,你爸都会让我走人的。”
这可是她孤注一掷的项目,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什、什么意思,我爸还真拿KPI考察你呐?”
许晚的话又让沈珞想起陆泽屿的比喻。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许晚忙道:“KPI倒不至于,作为全职太太,如果连教孩子都教不好的话,真的该让位了,捞女这个词总归不好听啊。”
她故意做出一副心酸的样子,激发沈珞的同情心,以便后续事宜的开展。
一句话,立马让沈珞心虚又愧疚。
这词是他传扬开的,当初的许晚的确让他无比厌烦,他恨不得搞臭她,让她赶紧滚。
可是现在,他后悔了。
在没有完全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妄下定论,不是君子所为,而且许晚名声不好的话,同样会影响他爸的声誉。
很多人都在背地里嘲笑他爸不会看人,只是碍于他的地位,不敢明说而已。
他从没觉得自己的幼稚举动,会给人带来这么大的伤害,以至于她这么急着想证明自己,上次挑战是那样,这次校庆也是这样。
“我、我那时候年少无知,说话不过脑子,大不了我跟你道歉好了。”
沈珞别扭的语调里,透着浓浓的自责。
许晚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你只是被宠坏了,道歉接受。”
如果前身还在的话,应该也会欣慰沈珞的改变,他并非恶人,只是缺乏正确管教罢了。
“你放心,做错事要承担后果的道理我懂,如果你需要赔偿,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会赔给你,精神损失也可以赔,只要你能解气。”
许晚被他认真的样子逗乐了,“我没那么脆弱,更不需要你赔偿什么,你只要好好学习,少让我操心就谢天谢地了。”
“我不是在改了吗,我以后不会再闯祸了,如果我爸对你不满意,你大可以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我替你挡着,我脸皮厚不怕挨训。”
“好,那我先谢谢你了。”
许晚没忍住,又揉了揉他的发顶,这小孩蛮可爱的。
沈珞忽然就红了耳根,要知道在这以前,谁摸他脑袋他跟谁急,亲爹也不行。
可现在被她这么逗狗似的逗弄,竟然一点火气都没有,甚至还有点开心。
沈珞啊沈珞,你这贱气好像又涨了,啧!
因为俩人要去的地方在相反的方向,沈珞在校门口下车,许晚继续坐车去校长办。
沈珞刚走了没几步,杜赫远十分不识趣的凑上来挑衅。
他张望着许晚离去的方向,揶揄道:“别以为一次的成绩能说明什么,你后妈想借机抢我妈的风头,门都没有,作弊谁不会啊,但小爷还没你那么没底线。”
沈珞抬手掏了下耳朵,装聋作哑朗声道:“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欸。”
话落,甩起书包就扬长而去,留下一脸懵逼的杜赫远在风中凌乱。
他还指望激怒沈珞,跟他打一架,给他后妈脸上抹黑来着,可这小子竟然这么能忍,上回就让他刮目相看了。
他怒瞪着沈珞的背影,朗声道:“沈珞,你变怂了,你个孬种!”
沈珞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背影写满了不以为意。
明明他什么也没说,可杜赫远收获的愤怒却翻倍了,这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比硬碰硬更让人气闷。
“哈哈哈哈,杜狗,你现在的样子好好笑,憋气憋得脸发绿,绝了嘿。”
陆泽屿举着手机录下了他的表情变化。
李昂在一旁催促:“快点发给我,待会儿我就把他做成动图,传到学校论坛,让大家围观。”
“你他妈敢!”
杜赫远忙伸手来抢,陆泽屿立马把手机扔给李昂,李昂手臂颀长,杜赫远跟小矮子似的蹦跶着去够,撑死也只能摸到他的手腕,肺都快气炸了。
“诶,诶--”
俩人借着身高优势,把手机抛来抛去,把杜赫远当猴耍,惹来无数人围观。
杜赫远瞅见越聚越多的人,个个顶着嘲笑的眼睛看着他被耍,立马偃旗息鼓。
“都他妈给老子等着。”
恶狠狠的指了指俩人,杜赫远羞愤而去。
俩人立马收了手机,追上沈珞给他看视频。
沈珞看完后,不禁感慨,早知道无视就能让杜赫远抓狂,他就不必费劲的用拳头了,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赔本买卖太不划算了。
如何让人暴走,get√
*
裴律把许晚和郭芮的方案带到了董事会上。
许晚主张追本溯源,让孩子加入到原始生产劳动中,切身体验劳动的艰辛,理解家族创业者的不易,才更能珍惜当下。
郭芮则主张贯彻贵族精神,通过各种模拟场景,再现贵族在教养、社会担当、以及自由精神上的三个重要支柱。
许晚企划案最大的亮点,是以沈珞的逆袭为主,用实际案例诠释自己的主题意义,平淡的言辞宛如潺潺流水,于平静之中给人以暖心熨帖的指引。
加上她朴实无华的场景布置,一秒把在坐的家主们带回到创一代的场景里,唤醒了他们被老父亲或爷爷抓着诉说创业路,叮嘱他们不可忘本的记忆。
郭芮的企划案,辞藻华丽,罗列诸多文献,赞美贵族阶层的发展历程和社会影响力。
华丽的场景布置,更是以艺术作为基调,厚重历史颜色做点缀,旨在让孩子沉浸式体验后,唤醒他们血液里传承下来的贵族精神,反思自己的不良行为,重新正式自己身为继承人的社会责任。
而对于普通的学生而言,通过体验贵族的生活,激发他们的上进心,给予他们一个较为实际的奋斗目标。
圣德的校董组成,有年长一辈的家主,也有刚刚接手的新一代继承人,双方对于这两份风格截然的企划案,存在严重的两级分化。
年长人多半经历过创业的艰辛,认为郭芮的企划案华而不实,毕竟场景只是虚拟的,真正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光有贵族精神远远不够支撑生活的磨砺,懂得追根溯源,理解贵族精神源自哪里,才更能激发社会责任感,从而约束自己的不良行为。
而许晚的方案明确的阐述了他们想表达的观点,且更具实践意义。
年轻的股东们,更看重圣德百年招牌带来的社会地位,他们觉得许晚的企划十分儿戏,甚至有拉低圣德档次的嫌疑,觉得她有辱“贵族”这两个字。
在他们眼里,贵族学校是凌驾于普通学校之上的绝对权威,普通人就该服务贵族阶层。
郭芮的场景除了可以重现贵族的日常生活,更能以直观的体验震慑普通人,让他们认清这个世界的法则,甘愿诚服于他们。
因为是匿名企划案,在一定程度上规避了亲疏带来的不公平,讨论者完全把注意力集中在方案上。
讨论之初,双方的言辞就很激烈,就连最终投票都打了个平手。
面对这样的局面,裴律是万万没想到的。
在他的认知里,许晚那份过于接地气的企划案别说讨论了,刚刚呈现就会惹来骂声一片。
他都做好挨训的准备了,结果竟然还能打个平手。
有人说:“大家都有心仪的方案,这么下去不会有结果,不如扔硬币吧,正面是方案A,反面是方案B,全凭天意。”
“事关学校声誉,怎么可以这么儿戏,与其用死物决定,不如找一个局外人更稳妥,既不触犯双方利益,又有自己的思想行为,不会乱来。”
股东们已经讨论了一个多小时,早就倦怠了,听闻这个决议,全都默契的把视线投向裴律。
局外人裴律小腿一抖:“······呃,不如,不如请沈总主持大局。”
眼下这情形,他选什么都是得罪人,比起被这群人当做眼中钉,从此穿小鞋过活,他不如拿这种小事去叨扰沈宴之,顶多挨一顿没眼色的训。
股东们闻言面面相觑,本来这种小事没必要惊动沈宴之,但眼下这么胶着,也只能这么做。
于是两个小时后,企划案送到了校董沈宴之手里。
看完以后,沈宴之直接把许晚的企划案毙掉,长指点着郭芮的方案说:“比起实践意义,他们更喜欢符合身份的东西,既是百年校庆,体面更重要。”
话落,有些惋惜的看向许晚的企划案,补充道:“那份也不错,存档留着下一次用。”
谢恒恭敬的应下后,拿着企划案欲走,走到门口忽然站住,原地做了一会儿斗争后,转身回到办公桌前。
沈宴之头也没抬的问:“还有事?”
谢恒支吾道:“沈总,这两份企划案有一份是太太做的,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沈宴之诧异抬眸,视线瞥向上面被抹去的名字,这就是匿名的原因吗?
沈宴之露出欣赏之色,这是不想借他的光啊。
他伸手示意:“我再看看。”
有了这个心理暗示,外加上次沈珞的改变,沈宴之立马猜出了许晚的作品。
原本他就对那份务实派方案存有惋惜之意,谢恒的提醒变向的给了他师出有名的选择,那他就徇私一次,看看她的成果如何。
“那就两份都采用,各办各的。”
谢恒拿着最终选定的方案交给裴律时,还不忘埋怨道:“以后这种事还是不要找我了,得亏沈总今天心情好,要不然谁敢左右他的决定。”
裴律笑着感激道:“这不是关乎到沈太太吗,要不然我也不敢劳烦您啊。”
谢恒如实道:“如果不是怕沈总知道真相后怪罪,我也不敢僭越,好在最后都是虚惊一场。”
俩人相视一笑,眼底都是社畜的心酸,揣测老板的心思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一个想卖人情给许晚,方便日后工作开展;一个想杜绝一切能让老板不高兴的源头,避免自己本就苦逼的日子更苦逼。
都是各取所需的合作罢了。
*
许晚入选的消息传回沈宅时,沈宴之的电话也随之而来。
“你的方案挺有新意的。”他直奔主题。
“可那是匿名的。”许晚有些诧异。
为了彻底摒弃沈宴之给的光环,裴律提出匿名时,她很是感激。
可现在沈宴之的话,不免让她想到自己的胜出,怕不是受了他的照拂。
真要是这样的话,她还怎么验证自己的方案是不是大家需要的资源。
如果只是碍于沈太太的身份才通过,那她想要借此打开名声的计划,怕是要夭折了。
没了沈太太的光环,她就啥也不是,本事再大也无人问津。
沈宴之被她认真的疑惑逗乐了,“看来你很重视这次的活动,有捷径也不走。”
当初他和前身签订合约时,特意强调不可借沈太太的名义谋私,否则就视为违约,需要赔付四亿的违约金。
如今他忽然暗示她可以走捷径,怎么看都是一种试探。
许晚有些不爽道:“我和您只是雇佣关系,不存在捷径一说,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基于沈珞的教育,这次校庆也是为了让沈珞体会蜕变带来的成就感,如果您觉得我僭越的话,我可以放弃。”
沈宴之不禁蹙眉,她好像误会他的用意了,而更让他意外的是,他为什么会因为她的冷硬口吻不高兴?
上下级之间公事公办的态度,不是他一贯奉行的原则吗?
沈宴之重新恢复一贯的冷淡,解释道:“抱歉,是我唐突了,一般涉及到家里人,没人敢隐瞒,但这不算作弊,因为你的方案是在匿名的情况下被我认可的。”
许晚松了一口气,这样最好了。
“那谢谢您的支持。”她客套又疏离的回答。
“嗯,我会额外给你经费,至于结果是好是坏,我都一力帮你承担,就当我给你的奖励好了,沈珞最近表现不错,都是你的功劳。”
许晚本来想说不用,但又怕分得太清,沈宴之怀疑她别有用心。
至少在合约存续期间,她不能暴露自己创业的心,要不然被误会她不够敬业,教不好孩子,难免又要惹麻烦。
“好,那就谢谢您了,我尽量不搞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