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鸿却慢条斯理多了,他不紧不慢的吃着这烤鱼,脸上的笑容却一直都没有停下过。
大理寺卿猛吃了一阵子,才意犹未尽的摸了摸肚子,放慢了吃鱼的速度。
他一边吃,一边好奇的朝孟知鸿问道:“这烤鱼可是能够提供外送服务?”
孟知鸿瞧他一眼,得意的摇摇头:“却是不能,只是阿锦惦记我这阿耶爱吃辣的,才特意遣人送来的。”
大理寺卿瞧着孟知鸿这副得意到极点的样子,伸手摸摸胡子,从心里面酸了。
他又夹了一筷子鱼,点点头说道:“孟小娘子确实心思灵巧,说起来,孟小娘子同砚之二人,实在是天作之合。”
孟知鸿听他提起这个,不禁想起来自己竟然稀里糊涂、只听信了几句好话,就帮着将闺女终身定下来的事情。
他瞧着大理寺卿那扳回一局、洋洋得意的笑脸,沉着脸撂下了筷子。
第99章 合卺酒、富贵团圆
虽说孟知鸿心中别扭着不乐意, 但孟锦绣和江洵二人的亲事,却进行的十分顺当。
按照六礼的步骤,等纳采、问名、纳吉过后, 纳征这一日,一大清早, 就有函使和副函使带上通婚书,浩浩荡荡的朝邱府行去。
热闹的朱雀大街上, 来往行人看着街道上那一队浩浩荡荡的车队, 纷纷好奇的驻足观望。
只见这车队为首两匹骏马, 马上各坐一位玉树临风的年轻郎君, 二人身后抬着只精致的楠木匣子,上面用五色线仔细绑好。二人身后的车队中, 几十名大汉抬着沉甸甸的箱子, 光数量就让人数的眼花缭乱。
一只只由双人合抬的箱笼中, 各色绫罗绸缎、大堆铜钱、宝石玛瑙并水果金银林林总总, 在队伍后面一字排开, 几乎占了大半条街去。
瞧着这浩大的场面, 行人们脸上皆露出个震惊的表情来。
有人小声问道:“今日是谁家纳征,怎得如此热闹?”
另一人回答:“看这方向,好像是往东边宣平坊去的。”
“宣平坊?那不是刑部所在的地方吗?”先前说话那人面露惊讶之色:“瞧这阵仗, 莫非是刑部尚书家中的小娘子?”
一旁有知根底的人开口:“可不正是孟公家中的小娘子吗?你们看见那拉彩礼车队上的族徽了没,应当是大理寺中那位年轻俊朗的江少卿,今日去邱府行纳征礼,听说这桩婚事,是圣人亲自赐的。”
“孟家娘子?可是今年夏日时候, 在启夏门外设义摊的那位孟小娘子?”有人连忙问道。
说话的那人点头:“正是。”
听着这人的话,人群中的众人皆纷纷点头感叹, 夸孟小娘子心地纯善、江少卿俊朗不凡,二人郎才女貌,这桩亲事实在是再相配不过的。
孟府中,听着府外的热闹人声,孟知鸿端坐于堂中,心绪却相当复杂。他听着函使当众念了通婚书,转头瞧一眼从屏风后面坐着,巧笑嫣然的孟锦绣,心里面又开始舍不得起来。
孟知鸿伸手端起面前温度不凉也不烫的饮子,喝了一口,想着闺女如此贴心,却马上要嫁到别家做新妇了,只觉得心中酸的要命。
函使见孟公面带威严,心里面忐忑,也不好催促,只耐心的站立在一旁等着。
旁边,身为副函使的郑迁正顺着屏风一角,朝后面瞧过去,当瞧见里面同样端坐的孟锦绣时,立马咧嘴一笑,熟络的朝她挤了挤眼睛。
孟锦绣原本正紧张,拢在衣袖中的双手不自觉互握在一起,此时见郑迁一扫之前颓丧,灿烂的朝她咧着嘴笑,心里面的紧张倒是消了三分,忍不住也对他弯唇笑笑。
孟知鸿听到孟锦绣的轻笑声,端杯子的动作一顿,暗暗自心中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闺女嫁过去也不要紧,若是江砚之对阿锦不好,大不了和离就是。
孟知鸿心思转过一遍,心情终于回转过来。
他示意仆从走上前,将装着亲笔所书答婚书的匣子交给函使。函使连忙接过来仔细收好,见纳征这一关过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等纳征过后,二人的婚事总算是彻底定下。
江府中请人算好了日子,将二人的婚期定在七月十九日。
孟府里面,崔九娘正陪着孟锦绣挑选首饰。
只见面前各色做工精致、款式讲究的首饰一字排开,二人依次瞧过去仔细的挑选,看的眼睛都快花了。
听着婢子来禀报婚期,孟锦绣轻抿一下嘴角,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崔九娘从那些首饰匣子上抬起眼来,她一边拣了块软香糕吃着,一边笑嘻嘻朝孟锦绣说道:“七月十九这个日子极好,既不会太过暑热,天气又开始凉爽起来,穿大袖连裳也不会觉得闷热,江少卿果然是极细致会心疼人的。”
孟锦绣闻言笑笑,她看了一眼桌上选定的那套衔珠赤金首饰,满意的弯了弯眼睛,让婢子拿下去放好。
孟锦绣悠闲从食案旁坐下,也拿了一块糕吃着,想到纳征那日见到郑迁的事情,不禁眨眨眼朝崔九娘看过去。
孟锦绣问道:“我听九娘说的如此流畅,可是同郑郎君的好日子也将近了?”
崔九娘听着孟锦绣语气里的打趣,脸上红了一下,连忙咬着嘴巴说道:“阿锦实在是……我时时替你想着婚事,怎得突然扯到我身上了?”
孟锦绣瞧着她脸上飞起两团红晕,只笑着盯着她看,心里面已经有数,便住了话头不再询问。
倒是崔九娘,实在禁不住孟锦绣这样盯着,连忙央着她要瞧大婚那日的喜服。
崔九娘说道:“阿锦大婚那日的喜服我还未见过,可否先拿出来让我瞧瞧?”
“有何不可?”孟锦绣瞧着崔九娘好奇的模样,微笑朝她点一点头。
她吩咐了婢子将喜服取来,见崔九娘目中露出欣羡,孟锦绣看着眼前那套庄重华丽的深青色大袖连裳,也忍不住再次弯起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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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迎亲这日,江洵身着一袭红色喜服,脚踩粉底皂靴,头发皆用冠束起,衬得整个人气宇轩昂、风流俊逸。
自今日清早开始,江洵脸上的笑容就一直都未消失过,见时辰到了,他右手亲自持雁,大步朝府外走去。
身旁有侍从见了,连忙迎上来低声说道:“阿郎,让某拿着吧。”
江洵含笑朝他摆了摆手,开口道:“不必。”
江洵翻身上了马背,带着迎亲队伍一路朝宣平坊而去。
待迎亲队伍到了孟府,天上日头已经西斜,今日天气甚好,天边晚霞映着周围皆染上一层温柔的暖橘色,江洵眼眸中笑意更加浓了几分。
他翻身自马背上下来,亲自持雁大步朝孟府中走去。
孟府之中,当迎亲队伍到达时,厅中早已经设了重重帐帘,遮掩住里头的情形。江洵自厅前站定,抬眸看过去,只见帐帘其中影影绰绰,似安静立着一道倩影。
江洵恭恭敬敬的向邱知鸿行过礼,又行奠雁礼,瞧着其中那抹令人魂牵梦绕的倩影,开始含笑一首首做起了催妆诗。
重重帐帘之后,孟锦绣听着周围热闹的笑声,脸颊上忍不住有些发红。帐帘之外,却听那道清朗嗓音不急不徐响彻在厅中,透过重重帐帘清晰的传进来,似未受到周围半丝影响。
孟锦绣初时只觉心里面莫名的紧张,此时听着他如平日一样温柔含笑的声音,再听他诗中的缱绻情意,孟锦绣捏紧手中团扇,眉梢眼角渐渐溢出了笑意。
等一首首的催妆诗做完,面前重重帐帘终于打开,江洵透过帐帘,看见对面正对着自己笑容灿烂的孟锦绣,心头一片火热。
他大步朝孟锦绣走过去,伸手牵起她的手来,方觉得漂浮一整日的心,这才落了地。
江洵眼眸中沁出柔情蜜意来,低声朝她叫了一声:“阿锦,我来迎娶你回去。”
孟锦绣感觉到自他掌心传来的暖意,最后那丝紧张也消弭无踪,她朝他扬起唇来,说:“好。”
喜队回去的路上,礼乐锣鼓声喧天热闹。待到了江府外,有喜娘来搀孟锦绣下轿,又有仆妇殷勤的往地上铺毡席,孟锦绣踏在仆妇们铺就的毡席上,心中才觉得紧张,一只大手已经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江洵自她耳边开口:“阿锦,别紧张,有我在。”
孟锦绣轻点了一下头,就这么任由他牵着,二人并肩踏过毡席,进了院子,待拜过灶神,二人在宾客们欣羡的目光中,一起走向青庐中。
待二人坐定,周围立马有仆妇上前,笑着献上同牢盘和合卺酒,又帮孟锦绣除去繁复厚重的喜服,拆掉头上帽惑并发饰,口中念着吉祥贺词。
等这一整套礼仪结束,喜娘带着仆妇们笑着替二人合帐退下,四周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孟锦绣遮面用的团扇已经被一并收走,此时外头天色擦黑,帐中却喜烛高照,孟锦绣抬眼朝身旁的江洵看过去,就见他亦眸色温柔的朝自己看过来。
灯烛之下,深青色的衣带同红色纱衣交缠在一起,两人紧挨着坐在一起,气氛有些灼热。周围萦绕着淡淡酒香,明明那杯合卺酒的度数不高,孟锦绣的脸颊却不由自主的微微发红。
江洵低垂下眼眸来,体贴的替她捏了捏后颈,问道:“阿锦,今日累不累?”
孟锦绣摇摇头:“不累,不过今日出门时,见阿耶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江洵想着自己求了孟公帮忙向圣人请求赐婚的事情,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来。谁料想竟如此凑巧,孟公竟然是阿锦失散多年的阿耶?
江洵将手从孟锦绣的后颈移到肩膀,将她搂入怀中,低声安慰道:“无妨,岳父大人那里,我会想办法。”
孟锦绣嗔他一眼,嘴角却向上扬了扬:“好。”
周围暮色四合,江洵看着怀中心悦的女子,想到终于成了他的新妇,只觉得心头一片火热。
他唤她:“阿锦。”
孟锦绣抬头迷茫的瞧过来:“砚之,怎么了?”
江洵笑了笑,感觉心头那片热意逐渐蔓延,忍不住低头去吻她,含含糊糊中,只听他开口笑道:“阿锦,该改口唤夫君了。”
……
夜色寂静,月光清朗。
迤逦而下的幔帐之后,传来孟锦绣低低的告饶声:“夫君,不要了。”
……
龙凤喜烛自黑夜中不住的跳动,火苗忽明忽暗,蓦然间爆开一朵灯花。
许久之后,帐中才传来江洵低笑着的回应声:“嗯。”
烛光下,江洵替孟锦绣盖好薄被,俯身吻去她眼角沁出来的泪珠。此时怀中人儿已经睡过去,眼眶却犹带了抹令人怜惜的红。
江洵眉梢眼角皆荡漾起无边温柔,自她耳畔低声呢喃:“阿锦。”
“嗯?”孟锦绣自睡梦中含糊应了一声。
江洵亲吻一下她的额头:“阿锦,愿你此生富贵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