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的我。”
她没回答,朝他伸出双臂,“小叔,抱我。”
沈行濯目光发深,但没说什么,照做。
一路回到卧室,他们一同陷进柔软的床面。对视,彼此眼底残留着灼热的余温。
沈行濯率先开口,语气多了抹不易察觉的认真,“打算什么时候换个称呼。”
“嗯?换哪个。”裴矜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觉得呢。”
“小叔这个吗?”她粗略思索两秒,“换成什么,哥哥?”
听着她故意放软的尾音,沈行濯挑了下眉,淡淡纠正她,“换成老公。”
裴矜微怔,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笑说:“你是在求婚吗?”
“你想么。结婚。”
“想过……但是又觉得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她伸出手,用指腹轻描他的眉眼,轻声补充,“我想先和你好好谈一场恋爱。”
一场热烈、放纵、张扬且赤诚的恋爱。
沈行濯将她揽进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听你的。”
裴矜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安静待了会。
过了片刻,沈行濯无端提及:“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给你过生日。”裴矜回答,“顺带一起过除夕。”
“不是不记得我生日了?”
想起去年除夕夜和沈知妤打过的那通视频电话,裴矜自觉理亏,主动交代:“我当时有祝你生日快乐,不过是在私底下。”
原以为这声祝福永远不会亲口讲出。还好,她还有机会。
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想法。
沈行濯搂紧她,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日子还长,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很莫名的,眼眶有些发热。裴矜隔了很久才作出回应,很轻地“嗯”了一声。
窗帘缝隙透出浅薄的光,是雾蒙蒙的暗灰色。外面渐渐浮出一层肚白。
其实已经有些困了,但不舍得入睡。她是,他也是。
沈行濯靠坐在床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按动打火机,点燃,缓缓吐出一口烟圈。
人陷入困倦的时候,似乎对声音特别敏感。裴矜半阖着眼,耳朵里听着他的一呼一吸,只觉得性感极了。
睁开眼睛,双手撑在他硬朗的腹肌上,使力让自己坐起来。
沈行濯不明所以地看她,“怎么了。”
“等我一下,我去拿些东西。”
寻了件他的衬衫随意套在身上,裴矜直接下了楼,跪坐在地毯上,打开行李箱,从里面翻出两样东西。
起身,拿着它们重新回到楼上。
面对着他坐到床沿,将东西递给他,裴矜说:“打开看看。”
“生日礼物?”
“嗯,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黑灰两个礼盒。
其中一个里面装着平安符,是上次她去清栾寺求的那张。
另一个盒子里放的是两枚袖扣。银色金属材质,齿轮镂空设计,看上去和他之前戴过的银色胸针很配。
沈行濯拿起那张平安符,看她一眼,“给我求的?”
裴矜佯装无辜地笑,“不然你以为是给谁求的。”
“矜矜,我很开心。”
“我知道。”她亦是懂他的。
裴矜敛了敛神色,倾身向他靠近了些,掌心覆在他的手臂上,目光略微发直。
臂弯衔接的位置有道疤痕,是烧伤所致。
看到这些,心脏不受控地骤疼了一下。
情绪忽然低落了几分,有股微苦的涩意涌进喉咙里。
“沈行濯。”裴矜轻声喊他的名字,“来找你之前,我去见了小钟。他和我说了很多我一直不知道的事,是关于你的。”
沈行濯没作声,等她把还没道出口的其余的话讲完。
裴矜眼睫颤了颤,继续说:“可能是因为我从前太没安全感了,所以一直压抑着自己,不敢让自己去深入了解你,也不敢相信你是爱我的。来本延水湾的路上我在想……如果当初我再坚定一点,再相信你一点,我们是不是不会走到分开那步。”
“我的问题。是我以往没表达清楚自己的心意。”沈行濯说。
“不是的……是我那时候不够懂你。”
“矜矜,无需费心懂我。”
裴矜讷讷看他,“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在。”
眼睛里有氤氲水汽化开。
裴矜的视线渐渐模糊。唯一能看到的,只剩下他的面部轮廓。
他的话犹在耳边。
下一秒,再次听见他清冽嗓音。
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且从未有过怀疑。
“我爱你。”他说。
-
舟车劳顿的缘故,外加上被他连夜折腾狠了,裴矜睡到日上三竿才转醒。
枕边空无一人。下意识摸了下身旁的床单面料,是凉的。
沈行濯似乎已经起床多时。
没急着从床上爬起来,裹紧被子,将自己窝在里面。
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界面,随意浏览了一会,顺便领了杜严清和程郁发来的压岁红包。
挨个回复完他们,注意到沈行濯在这时推门而入。
裴矜寻声望过去,含笑说了句:“早。”
沈行濯应了一声,“什么时候醒的?”
“半个小时以前。”
“中午想吃什么?”
“你定就好。”
说这话的时候,裴矜忍不住将目光黏在他身上。
他穿了件宽松的米色毛衣,黑色休闲长裤。短发稍有凌乱,四散在额前,遮住了眉梢。
很养眼,而且意外的……有少年感。
沈行濯垂眸看她,投来的眼神像是在问:在看什么?
裴矜突然觉得有些热,将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
一系列动作完成,没由来地问:“沈叔叔,你上大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沈叔叔”。
听她喊完这声称呼,沈行濯眼底闪过转瞬即逝的变化,最后逐渐变为玩味。
“你想知道哪方面的?说具体点。”
“就比如说……外貌、穿衣风格、性格之类的,还有……当时追你的女孩子是不是很多。”
“后面那个才是重点?”
“你觉得是就是。”她怎么会承认。
“要听实话?”
“当然。”
“不算少。”沈行濯平声回答她的问题。
裴矜温吞点了点头,没再追问,怕继续问下去会涉及到他的隐私。
“问完了?”
“……嗯。”
“该我问了。”
裴矜没说话,等他发问。
沈行濯倒没急着询问,掀开被子,将人从里面抱出来,让她坐到自己腿上。
拿起一旁放着的她穿过的那件衬衫,帮她穿上。
做完手头上的事,不疾不徐地问道:“怎么突然想了解这些。”
裴矜没思考太多,随口回答:“只是单纯好奇,想知道你年轻时候的经历。”
“年轻时候?”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现在也不老,真的。”她笑着讨好他。
沈行濯将她的话淡淡重复一遍,“现在也不老?”
“我错了。”裴矜紧紧缠住他的肩膀,软着声线撒娇,“你和这个字一点都不沾边。”
她眼里闪着很漂亮的粼粼波光,眉梢处多了抹不自知的媚态。
沈行濯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面上情绪平平,但脑中已经想好的该对她做些什么。
考虑到她现在的身体状态不适合如此频繁的做这些事,这念头一闪而过,并没打算付诸实际行动。
很长的时间里,他们没有任何交流,这个话题也就跟着不了了之。
卧室的房门紧闭,拉着窗帘,有阳光隐约从外面渗透进来。
裴矜安静待在他怀里,扫了眼那抹刺眼的亮光,收回视线的同时,打了个哈欠。
倦意遍及全身,不知不觉阖上了眼睛。
意识涣散的空隙,感觉到覆在自己腰间的手向上游离,来到了她的脑后。
裴矜下意识仰头,想去贴合他的掌心。
沈行濯轻抚她的发丝,一下接着一下。
又过了会,他低声对她说:“不用怀疑。我只爱过你一个人。”
-
晌午的时候沈贺舟和沈孟堂分别打来电话,想让他过去吃饭。
沈行濯随便找了个理由直接拒绝了。
吃过午饭,裴矜拉着他来到沙发上就坐。
今天是除夕,再加上是他的生日,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难免显得冷清。
于是她提议出去过节。
沈行濯自是没什么意见,问她想去哪。
裴矜思索几秒,说想去海边——之前她过生日时他带她去过的地方。
想起上次那个还没来得及履行的承诺,沈行濯牵住她的手,在她掌心轻捏了一下,像是在表达愧疚。
裴矜顺势回握住,用无声的举动以示安慰。
收拾完行头,两人从本延水湾离开。
沈行濯没吩咐于叔接送,而是选择了自己开车。
中途联系了除小钟以外的其他助理,让他着人在那附近搭好帐篷,准备好餐食以及取暖的工具。
除夕这天下午,路上行驶的车辆并不多,丝毫没有堵车的迹象。
到达目的地比正常时间要早了四十分钟左右。
清川的冬季不如溱海冷,温度不足以低到令海水冻住,只有零碎的几块冰渣漂浮在岸边。
打开副驾车门,下了车,裴矜看向一望无际的海面,心情好极了。
沈行濯将车熄火,紧随其后迈下车。
来到她身旁,主动牵起她的手,和她一起朝不远处的帐篷走去。
帐篷内的布置和上次无太大区别。风铃吊灯、拼色地毯、床垫、装饰台和矮柜。
稍有不同的是,里面安置了烤炉和几盏暖灯。
有工作人员正在往炉中填干柴,看到他们进来,礼貌打了声招呼,之后直接离开了。
充足的暖气扑面而来。空气中隐约能闻到琥珀与雪松木的味道,来自刚被点燃的那杯香薰蜡烛。
“等等要喝酒吗?”沈行濯侧眸看她。
“好啊。”
沈行濯走到帐篷外,把桶里的两壶酒拿出来,拎着它们回到里面。
裴矜正坐在炉旁烤火。炉子最上方有张铁网,上面放着温酒壶和几块红薯。
没过多久,篷内充满了烤红薯的甜味。
一整个下午,他们都坐在这里,一边喝着温热的橙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裴矜喝了不少酒,到后来直接挨不住,躺在床上熟睡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晚上。天色彻底黑下来。
简单吃了顿晚饭,裴矜想去海边逛逛。
临出发前,沈行濯翻出一条毛毯披在她肩上。
冬季的夜总归是冷的,携着寒霜的海浪一波接一波地翻涌着。
沈行濯拥着她向前走,陪她在海边漫步。
裴矜裹紧身上的毛毯,笑着看向他,忽地感慨出声:“有你在真好。”
沈行濯回看她,没作声,却将她搂得更紧。
裴矜停住脚步,无故提起:“沈行濯,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什么时候吗?”
“不是祖宅书房那次?”
“不是的。”裴矜摇了摇头,“比那次还要早。”
大一那年暑假,她在他公司对面的咖啡厅做兼职。
那个时候她已经知道他和纪远铭的关系,所以试图从他身上着手调查。
兼职了小半个月,始终没见到他的身影出现在附近。
后来,咖啡厅负责外送的那人临时出了点状况,她顶替了他的工作,按照单子上的地址将两杯咖啡送到目的地。
路上,意外看到他的车停在无人的拐角处。
她认得这辆车,因之前在程郁发给她的资料上看见过。
车门是开着的,他坐在后座。
车外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弯腰对他说些请求之类的话,面带诚恳和急切。
男人叙述的过程中,他全程一言不发,面上没什么情绪,叫人分辨不出喜怒。
直到最后,他伸手轻捏一下眉心,平静开口:“犯一次错和犯无数次错在我这里没区别。自己去人事部领辞呈。”
和缓的口吻,却能给人带来十足的压迫感。
男人沮丧离开以后,她仍旧站在原地。
似乎察觉到了她投来的目光,他懒散抬眼,直直看过来。
四目相对。
微乎其微的一眼,眸光寡淡得可以。无端予人悚栗。
仅对视一秒她便迅速垂下头,想也没想直接转身离开了。
严格来讲,这是她和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