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曦并不喜欢这点，在她眼中，妖兽只分为毛绒绒和非毛绒绒两类，可惜她也改不了妖族的观念。
辰渊没来过妖城，带她出来时随便选了一个落点，他们似乎是落到了妖族集市上，妖来妖往，热闹非常。
人族的集市卖货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但肯定少不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吃的。而妖族的集市上，几乎看不到卖吃食的商人，全是各种卖妖族特产晶石、妖元、妖羽之类实用性很强的东西，两人走了约莫一条街的距离，才在角落看到了一个小吃摊位。
这是一只雀妖经营的烧烤摊位，他似乎是从人族买来的成套厨具，银碳燃得正旺，烧烤架上滋滋冒着肉香，那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
就是烤的东西不能细看。
有烤蝗虫、烤蟋蟀、烤蚯蚓、烤毛毛虫……
那雀妖见他们经过，也没有要招待他们的意思，拿起刚烤好的一串烤蚱蜢塞自己嘴里，吭哧吭哧就吃了。
秋曦：……
看来他并没有多想做生意，只是自己想吃，顺便在这摆个摊罢了。
见她在摊位前驻足，辰渊问：“饿了？”
她点点头，指着边上一串焦黄色胖乎乎的大虫子说：“我想吃那个。”
那应该是烤蚕蛹，她前世光看别人吃过，自己从来没敢吃呢。自从来了这里，稀奇古怪的人和事见多了，就觉得吃个烤虫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辰渊只看了一眼，就差把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秋曦笑得开怀，逗他的感觉真好，他这个表情真是特别有意思。
“放心，不让你吃。”
她付了灵石，买下两串炸蚕蛹，果然是跟想象中一样的味道，香喷喷的，特别酥脆。
她一口气吃完了两串，感叹：“真好吃啊。”
辰渊：……
见他一脸无语，秋曦更起了逗他的心思，她指了指自己的嘴，“辰渊，你的魅妖毒解了么？现在这样还会想亲吗？”
她刚吃了炸蚕蛹，一嘴都是油，这人多少有点洁癖，他一定下不了口。
话音未落，就见他俯下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唇上轻啄一口，反而得意起来，那神情似乎在说“是你要我亲的”。
这下轮到秋曦愣住了，她呆立原地，脸慢慢红了起来。
-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秋曦觉得有些累了，她现在毕竟不如身体全好时，刚提议要回去，忽有人喊住了她。
“秋大夫？”
她回过身，见喊住她的是一个足有两米高的壮汉，这妖十分魁梧，身材像小山一样壮实，他一脸惊喜看着秋曦，“真是你！你怎么来妖城了？”
他快步走过来，辰渊皱了皱眉，不动声色挡在了秋曦面前。
那妖看了一眼辰渊，本有些来气，但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强大气息告诉他，此人很强。
他压下那丝不爽，隔着辰渊跟秋曦说话，“四年前多亏大夫妙手回春治好了我的腿，都还没来得及好好酬谢大夫，就听你说离开了妖城，这次好不容易再见，可得让我招待招待，尽地主之宜――”
“狼二叔。”秋曦认出了他，这正是当年请她治伤的妖族，也是他将自己引荐给了妖主，这位狼族大妖十分热情好客，有时甚至有些过分热情让人难以招架。
“当年你已经付了诊费，不用这么客气啦。”
“秋大夫这次来妖城，是有事要办吗？”狼二叔问，“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秋曦还没说话，辰渊道：“我们来取观梦花，你也能帮忙？”
狼二叔一愣，“观梦花？那可是妖族至宝。”
辰渊心说，没办法了吧？你们这些妖兽一个两个的，这么喜欢在秋曦面前献殷勤。
狼二叔憨厚一笑：“倒也不是不可能。我和妖主多少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在她面前也说得上话，不如秋大夫先跟我回狼族领地，观梦花的事让我跟妖主商量商量。”
辰渊的脸黑了。
秋曦对他道了谢，告诉他已经通过狐君在妖主面前说过此事了，婉拒了他去狼族的邀请。
狼二叔仍表示自己会在妖主面前帮忙疏通，秋曦忽然想起前几天治过的半妖，多问了一句，“狼二叔，你知道风涯么？”
提起他，狼二叔叹了口气，“大哥的那个小儿子？这孩子有点惨，可惜大哥的家事我也不能过分干预。说来也怪，之前他让大嫂赶出了狼族，已经很久没听到他的消息，可是昨天他又回来了。”
秋曦一愣。
当年来妖城，她对妖城的势力分布并不了解，只知道自己救治的是大妖，现在才知道狼二叔原来就是狼族族长的弟弟，和风涯还是亲戚。
“他回来也进不了领地，我让人先找个地方将他安置了，一旦让大嫂知道，恐怕又得闹起来了。”狼二叔又说，“对了，他不知为何也想见妖主，还说什么‘只要能见到妖主，让他做什么都行’。问他原因又不说，这个倔脾气，唉。”
风涯也来了妖城，可他是怎么知道的？明明让他安心在落枫谷养伤的……
思来想去，估计他是找到月章问到了自己的消息，那天和月章说话，他们的行动他都听到了，自己这一去不回，恐怕他也很担心。
可说什么“做什么都行”，未免付出承诺得太重，就因为自己救过他吗？风涯真是个很重情义的妖啊……
“狼二叔，劳烦你带句话给他，让他不用为这件事奔波，安心养伤就好。”
狼二叔似乎明白了什么，答应着去了。
和他说完话，再看辰渊，脸色已经比阿渊的毛色还黑了。
相处久了，她发现辰渊的想法其实很好懂，比如这会儿，他肯定是因为自己提到了风涯而不开心。
堂堂海神，就跟小猫咪似的，总想独占主人的关注。
她已经懂了，对辰渊要顺毛摸，“我这不是告诉他，让他不用为我的事奔走么。”
辰渊心想，她告诉狼妖不用帮忙，一定是因为有自己在她身边，比起狼妖，她显然更信任自己。
这样想着，他不由唇角微弯，心情好起来了。
两日后，秋曦终于等到了妖主召见。
龙族在数千年前的三族大战中损伤惨重，妖主银月是如今龙族最后一只龙，她已经七千岁了，龙族天生实力强悍，她的存在不止震慑众妖，对人族来说也是如此。
辰渊未现身之前，论实力，银月是三界公认最强的存在。
如今秋曦终于见到了这位银月妖主，她穿着一身水蓝色长裙，端坐于王座之上，雍容华贵，长相和狐然有些相似，只是她五官端正，没有狐然那种浑然天成的魅惑感，看起来十分端庄，加上天生水属性，更为她添了一分温柔气质。
秋曦也是这两天才知道，银月是狐然的姑妈，现任狐族族长和银月的弟弟黑龙是夫妻，狐然是他们两所生的孩子，也是这一任的狐族少君，他还有一部分黑龙血脉，不过他爹因为数千年前的大战中的旧患，很早就去世了。
想起那天狼二叔也说他和妖主有亲戚关系，秋曦觉得，这可能也是妖主的制衡术之一，就像她想促成狼狐两族联姻一样。
这是秋曦和她的第二次见面，银月的态度十分温和，“秋大夫，又见面了。”
“见过妖主。”
“不必多礼。”银月道，“当年我偏头疼的毛病难愈，妖族中大夫束手无策，多亏你用灵针为我治好多年沉疴，这些年你在落枫谷救治妖兽，我也偶有听闻，大夫真是神医。”
说了两句客套话，秋曦为她介绍一旁的辰渊。
银月端庄脸上难得现出惊讶表情，双眸微微睁大，竟认出了他，“海神大人？！”
第32章 条件
辰渊看着眼前的银月, 久远的记忆复苏。
想不起来具体是多少年前了，那时他在深沉睡眠中，隐约知道头上打的激烈, 那应该是人魔妖三族大战时期。
一条银龙受伤掉入海中，在深沉海底, 她隐约见到了沉睡巨物的轮廓，她看不清那是什么，但能感觉到对方气息十分强大，天生对水灵气感知敏锐的银月还察觉到他周身围绕着丰沛水灵气。
她敬畏地称其为“海神”, 在道声得罪之后，她吸取了海神周身浓厚的水灵气治愈自身伤势, 之后不敢打扰海神，离开了那片海底。
深渊海底沉睡着海神这件事, 她并未对任何人说起。她深知, 一旦将消息泄露出去, 哪怕这位实力再强大，也会许多引来贪心不足的人或妖来打扰他、窥探他，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这些人不会想到一旦惹怒了他, 可能给三界带来灾祸。
作为妖主，她希望海神一直沉睡, 这样强大的存在, 一旦醒来, 将为三界带来不确定的变数。但出于私心，她也希望有机会能回报当年的恩情。
刚刚见到辰渊, 那熟悉的气息一下唤回了当年的回忆，她虽不认识辰渊的长相, 但绝不会错认他的气息。
她看了看辰渊，又看看秋曦，放眼三界，她也就这么承过这么两个人的情，结果这两人竟然这么巧凑在了一起。
银月心思复杂，在辰渊看来，这事可简单多了，当时三族打的火热，而他睡得正香，朦胧中有什么妖物靠近了他，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话，将周边的灵气吸收了一些就走了，他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没记错的话，她就是当年的那条银龙。
隐约记得当年她说过吸收灵气日后必将回报的话，辰渊大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是我。”
听他亲口承认，银月还是不由倒抽一口凉气，道：“不知海神大人来到妖城，是为了――”
“我要观梦花。”
银月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又是一个为了观梦花来的。她妖族千年盛开一次的极品灵药，还从来没被这么多人惦记过。
这几天先是狐然回来，回禀了兽苑的事之后，就替秋曦求取观梦花；接着是狼族的二叔也来要这花；再接下来，好几只离群索居不怎么出门的大妖都来问起观梦花的事；就连她多年的好友，在妖城做客的上古神鸟都说要为秋曦求药……
她看向秋曦，明明是个凡人，却有这么多大妖为她奔走，她的妖缘真是非同一般，甚至连海神都……
银月收回心思，问道：“阁下要观梦花，也是为了秋大夫吗？”
辰渊点了点头。
他看了一眼秋曦，那眸中深情，活了七千岁的银月看得分明，只是……神也会动情吗？
“秋大夫，狐然说你中了七殇花之毒，可方便我看看情况？”
“好。”
她答应之后，便感觉有一股柔和的水之力沁入心脉处，身体并未感到任何不适，水灵气只是游走一圈，便消失无踪了。
“确实是七殇花之毒，而且伤你的人毒掌修为深厚，使得毒入心脉极深。”银月感叹，能在这一掌下活下来，已经算是命大了，而且在她心脉周围有一股浓郁灵气守护着她，使她中了这样的毒还能行动如常。
不用想，这一定是辰渊的手笔，也只有他才能做到这种事了。
“若是中毒不深，还有别的办法可解，但中毒到这种程度，确实只有观梦花可以解毒。”银月斟酌片刻，“观梦花可以相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以后若是人妖两族起了争端，希望你能保持中立，不站在人族那一边。”
秋曦一愣。
她看向银月那双温柔眼眸，这位妖主心中确实处处为妖族考虑，她的话在暗示什么……人族和妖族的关系要变化了吗？兽苑的事，她恐怕非常愤怒，只是她不会在自己面前表现罢了。
但是她的选择重要吗？秋曦认为，银月在乎的并不是她的态度，而是辰渊的态度。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兽医，辰渊才是动动手就能灭世的存在。
扪心自问，她也希望辰渊不要参与到两族纷争中去，那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她点了点头：“我答应你，妖主。”
银月松了口气，如果秋曦真的站在人族那边，那些她治过的大妖不知会怎么选择，若是情况严重恐怕会导致妖族分裂，那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
她道：“观梦花期未至，还要十天才能绽放，两位都是妖族的贵客，这十天就先在王宫住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就好。”
回到偏殿，她将自己的猜想对辰渊说了，“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妖主在意的，应该是你的态度。”
“那不叫自作主张。”辰渊笑了，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声线迷人诱惑：“你的意志就是我的选择，我的主人。”
秋曦：……
他越来越会说了，到底是谁教他的？
她一时无法接话，只好岔开话题，“也不知道落枫谷妖兽们怎么样了。”
“他们说不定过得很快活。”
“说的也是。他们一向挺会自娱自乐，我让月章带去了消息，让他们别担心我。”她一手托着腮，“就是有点想阿渊了。”
听她这样说，辰渊眼眸微沉，忽然有了主意。
-
狐族领地。
小狸回到了自己房间，回到这里，总是让人不开心的。
她趴在窗边，想到狐君带她回来时，族长他们看她不善的眼神，她就不由叹气，虽然狐然在场，他们忙着讨论正事，没顾得上她。
可那之后，就陆续有好几个长辈来找她，无非就是说她不懂事，说她对不起狐族，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话里话外的暗示，如果不是狐君交代不要追究，她离族出走的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既然回到了族里，就安心准备和狼族风涯的婚事，不要再想其他的。
小狸想要反驳，却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以前她为自己的半妖身份自卑，可到了落枫谷之后，秋秋说她半妖的样子非常可爱，还说不管是身为妖和人，或者是半妖，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谁天生低人一等。
她很想反驳长辈们，可她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她说的话，他们也根本不会听。
她叹了口气，又想秋秋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狐君说会带她去见妖主，可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正想着，敲门声响起。
其实她这里关不关门也没什么意义，那些长辈们想进就进，根本不会征求她的同意，来了还会敲门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狐然。
她赶紧擦了擦眼角未干的泪，打开了房门。
狐君站在门口，见了她未说话先叹了口气，“怎么又被欺负了？我不是吩咐过了，不准追究你家的事吗？”
“我没事。”
“是，你没事。只是刚刚哭过了，眼圈还红红的。”狐君道，“不像狐狸，倒像只兔子。”
小狸让他逗笑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狐然摸了摸她的发顶，“还是笑起来好看。”
小狸躲开了他的手，在一旁桌边坐下，避开他专注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