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瞬间,许愿下判断,她在发烧。
没作停留,他大踏步跨进车内,俯身将她平躺在后座,哪知夏至两臂用力,惹得许愿一踉跄,直接跪倒在她身上。
他忙起身,生怕惹她不适,夏至却将他松开,嫌弃道:“呜……好/硌。”
许愿:“……”
没办法处理,事急从权,许愿将钥匙插-入,拧转,启动引擎,驶离地下车库。
不远处有家三甲医院,许愿抱着夏至挂急诊,诊断可能是饮食不适引起的急性肠胃炎,需要打点滴。
许愿询问:“是因为晚上吃过炸鸡的缘故吗,哦,还喝过一点冰可乐。”
医生正在输入病情,头也没抬,回:“不排除这个可能,你们先去做检查,我也只是推断,不过你们年轻人真的要少吃点外卖,最近碰上的全是瞎吃把胃吃坏的。”
许愿忙应是。
最终确定为急性肠胃炎,先打几天点滴,退烧后饮食务必清淡,辛辣刺激一概不能碰。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夏至瞬间烧到迷糊,挂完一瓶点滴依旧没有明显好转。
许愿问护士:“她怎么脸还这么烫?”
护士没好气回:“肠胃很娇贵的,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好的。”
抬眼一看,护士愣了下,许久没见穿睡衣都这么帅的男生了,果然疼女朋友的帅哥永远是别人家的。
她缓和语气,出门前笑着说:“你对你女朋友真好。”
许愿笑了下,没否认。
-
夏至睁眼,先是望着洁白的天花板陷入迷茫,她这是在哪儿,继而感到口渴,她费劲撑起身,忽见床边趴着的人动了下。
记忆回笼,夏至想起,她昨晚胃痛,浑身发冷,无奈之下只好求助离她最近的许愿。
后来,她只迷迷糊糊知道自己堕入温暖的怀抱,再然后,她便痛到什么都不知道了。
许愿俯身,探过来摸了下她的额头,点头道:“终于退了,我去买点粥,先试着喝一点?”
他并非商量的语气,说完便已站起身。
夏至注意到,他身上穿着昨晚的睡衣,踩着双拖鞋,应当是一接到她电话就过来了。
他昨晚不知熬了多久,头顶有簇头发呆呆竖着,唇角浮出淡淡的乌青,嗓音倦懒,含着点颗粒般的沙哑。
“许愿。”夏至喊住他。
许愿回头,“怎么了?”
夏至撇了撇嘴,说:“我想喝水。”
许愿折回,从对面柜子里拎出热水瓶,又随手拧开瓶矿泉水,两者在一次性纸杯中混合,他晃了晃,凑近估了下温度,俯身递给夏至。
夏至接过,小口小口喝。
然后递给他:“还想再来一杯。”
许愿忍不住笑了下,又给她倒了一杯。
夏至喝完,不渴了,恢复了一些精力,她不服气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许愿低头看着她,说,“就是觉得你现在还挺乖。”
“我都有点不适应了。”
夏至怼他:“……你神经啊。”
许愿笑:“能骂人,看来恢复得不错。”
夏至:“……”
他伸手,自然地揉了把她的头,夏至偏头拍开他的手,小声:“……你干嘛?”
许愿凑近她,看着她的眼睛,无声谴责:“昨晚对我又搂又抱,占足我便宜,我这叫礼尚往来。”
夏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证据呢?”
许愿:“一会儿给你看行车记录仪。”
夏至不吭声了,但她不甘示弱,主动靠近许愿,她的鼻尖几乎扫过他的鼻尖,这样的距离,他看清许愿的眼眸并非全黑,是那种偏深的琥珀棕。
她揪住他的衣领,跪起身,将他头顶那簇呆毛抚顺,待感觉到许愿全身僵硬,耳廓迅速泛红,夏至得意挑眉,一字一顿,原句奉还:“礼、尚、往、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玻璃外透进来,窗户半开,凉风吹开拂在夏至脸侧的那缕碎发。
许愿瞳仁微张,视线不由从她的眼睛往下移,扫过小巧的鼻尖,最终落于她刚喝饱水丰盈的唇上。
他喉结微动,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
雪松味更加馥郁,夏至觉得大事不妙。
她可能不该在这时候要强……
“哎呀,你醒啦,你男朋友昨晚守了你一夜。”护士小姐姐从门外进来,笑着补充,“你们俩感情可真好。”
夏至后撤,许愿迅速直起身,刚刚的不对劲一扫而空。
手心全是汗,这场突如其来的较量,没有赢家。
太过紧张,夏至竟也忘记否认,许愿唇角勾了下,说:“等着,我去买粥。”
例行的每日检查过后,护士笑着说:“一会儿你们就能出院了,明后天记得按时来打点滴。”
夏至点头:“知道了,小姐姐辛苦啦。”
“不辛苦,应该的。真想体谅我们,就好好爱惜身体,少往医院跑。”
夏至缩脖子,有些心虚。
许是刚刚的事情,两人喝粥时很安静,默默喝完,许愿办完出院手续,过来带夏至回去。
夏至难得没闹腾,只在经过小卖部时忽然说:“我想吃冰淇淋。”
“不行。”许愿拒绝地很干脆,没半点商量余地。
夏至撇了撇嘴:“……好吧,其实也不是很想吃。”
许愿便又忍不住笑了。
“你又笑什么?”
许愿:“没什么,觉得生病的你挺不一样的。”
夏至:“那你好好珍惜,我这人一年都生不到一回病。”
许愿低声:“那我宁愿你一辈子别生病,太能折腾人了。”
夏至:“……”
回到车上,夏至正往后座钻,许愿将门关上,示意她去副驾驶。
“昨晚没睡觉,你过会看着我点。”
涉及到自身安全,夏至很认真,一路上不时盯两眼,生怕他睡着。
许愿无奈:“你也不用一直看,影响我开车。”
夏至:“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
许愿:“又过河拆桥是吧?”
夏至:“……”
等车在地下停车场停稳,夏至忽然反应过来,说:“你还说给我看行车记录仪,这东西压根看不到里面,拍的是外面啊!”
许愿手里拎着药,忍不住笑,“才反应过来?”
夏至忿忿:“你又耍我!”
许愿诚恳道歉:“抱歉,又没忍住。”
电梯间,夏至按五楼和六楼,许愿自她身侧伸手,将六楼取消,说:“医生交代,你吃不了外卖,一会儿我给你做饭。”
夏至想反驳,许愿及时制止:“如果你还想半夜再疼到去医院的话,我也不介意让你回去。”
夏至果断消停,这胃疼,真是谁疼谁知道,太要命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许愿盯了眼蠢蠢欲动的许家和:“姐姐生病了,别闹她。”
许家和耳朵耷拉着趴回去。
许愿从底下的橱柜中依次拿出食材,洗净后混合,倒进砂锅中小火慢熬。
夏至回家洗澡,弄完过来,正看到许愿俯身在砂锅前搅拌,褪下西装的他好似染上厨房的烟火气。
夏至莫名感到这样的他更真实一些。
见她过来,许愿站定,招手说:“我去洗个澡,睡一会,这边不用你管,要是溢出来,你把盖子拿开就行。”
“哦,对了。”许愿补充,“记得戴隔热手套,砂锅盖会烫。”
他一夜没睡,眼睛里弥漫着细细的红血丝,夏至罕见没顶嘴,乖乖点头。
许愿指茶几:“那边有水果,没事就吃一点,补充水分。”
夏至闷声:“你好嗦,比我妈还……”咬了咬唇,夏至没往下说。
许愿气笑:“有没有良心啊你,这不是为了你身体?”
夏至没说话,指甲扣了下掌心。
她看着许愿几步迈进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
莫名朝许家和招手,将热热的脸埋进它蓬松的毛发里。
第19章
许愿一小时后准时打开门, 彼时夏至正在吃葡萄,一剥一个,满手甜腻汁水, 许家和枕在她腿上流哈喇子。
许家和做过训练,平常不会这么馋, 主要还是夏至故意引诱它。
她剥完葡萄,先下意识舔指尖, 再将葡萄放到许家和嘴边, 待它张开嘴, 夏至倏忽扔回自己口中, 急得许家和想叫,又不敢。
“好吧好吧, 看在你这么想吃的份上, 给你一个。”
许愿开门的声音很轻, 夏至放着电视, 压根没注意, 再说, 逗许家和真的好好玩。
夏至剥得很慢很慢,一边剥一边跟许家和唠叨。
“虽说葡萄皮你也能吃,但我还是给你剥了吧, 剥了的更好吃。”
“其实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要是你吃了哪里不舒服,你可不能找你主人告状哦。”
“这是我们俩的秘密,你知道吗,要偷偷的。”
许家和:“呜……”
夏至:“别急别急, 下一个就给你。”
说着,她又把刚剥完的这个扔到了自己嘴里。
许家和:我不是人, 但你是真的狗啊!*
夏至忍不住笑,她盘腿坐于地毯,身上随意裹了件毛毯,葱白纤细的指尖就从毛绒绒底下伸出,似觉得头发碍事,夏至往后甩了下,毛毯带着她半边睡衣滑落,平直的锁骨若隐若现。
许愿眼神暗了暗。
“好啦。”夏至将手伸过去,许家和头一瞥,避开。
夏至乐了:“生气啦?”
手腕忽被一握,勾得夏至被股力量带得往前,指尖被轻含,舌尖挑走那枚葡萄。
许愿咽下,看着她笑道:“挺甜的。”
夏至怔怔,尚未收回手,便顶嘴:“你怎么好意思跟许家和抢东西吃?”
许愿半跪在她面前,闻言睨她:“你还有脸说我?”
夏至短促“啊”了声,“你看到啦?”
许愿笑:“你真就仗着许家和脾气好。”
许愿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起来,“坐沙发,地上凉。”
夏至指尖似乎还有那瞬间卷过的柔软触感,她下意识起身,跑去中岛台洗手,一边洗一边说:“我看你煮粥挺简单,要不我学一下,以后就不用麻烦你了?”
许愿掀开盖子,慢慢搅拌,回:“确实不难,但有点麻烦,你确定你想弄?”
夏至低头:“外卖也有粥,或者我再找个做饭的阿姨?”
许愿徐徐道:“可以点外卖啊,到时候你吃出钢丝球,头发,不干净的食材,就自己去医院吧。”
知道是一回事,但被许愿这样直白讲出来,夏至瞬间有点反胃:“你好恶心。”
许愿:“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多看看评论区的差评,比我说的还要糟糕。”
“何况。”许愿停顿一会,说:“真想找阿姨,不如找我,反正我这一个月估计不用去公司。”
夏至:“你被炒鱿鱼啦?”
许愿:“……算是吧。”
夏至:“是因为……”
许愿:“没错,就是你看到的那次,我忤逆我爸,他给我一巴掌,而我不想妥协,他就让我滚了。”
夏至“嘶”了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你爸经常动手吗?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回答。”
许愿:“嗯……我爸是那种典型的中式大家长,他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再加上他事业有成,围在他身边的全是奉承他的,感觉他现在比以前还要莫名其妙。”
夏至:“天,你好惨。”
许愿:“习惯了,抱歉,上次确实没有心情跟你解释。”
夏至:“没事没事,我理解。”
“所以。”许愿将粥盛给她,俯身问:“要不要考虑做我的甲方?”
-
吃饭的事情暂且定下,许愿同意夏至按照市场价给他支付薪酬,这让夏至心里坦然许多。
休息一晚,还得去医院打点滴,夏至觉得自己早就好了,临出门前,开始犯懒。
“你别送我了,我过会自己去,真的,我一定去。”
许愿看了眼毫无起身想法的某人,不由分手把人拉起身:“不行,现在过去。”
夏至:“我不想去……我觉得我痊愈了,现在生龙活虎……”
许愿弯腰,威胁她:“你想我抱你去?”
夏至“腾”一下站起身,拿件外套披上,半分也没方才耍赖的模样。
临到停车场,夏至又退缩了,她试探着问:“要不我自己开车去?”
许愿没说话,只将车门拉开,不容拒绝的态度。
医院里人来人往,夏至打完点滴,昏昏欲睡,但她又想挂个号复诊,无奈,只好掐了自己一把。
“嘶――”还挺疼。
许愿正从医生那回来,见她呲牙咧嘴,心下紧张,上前问:“怎么了?”
夏至:“没事,我想再去挂个号。”
许愿:“我给你问过了,明天的点滴必须打,清淡饮食,半个月后再来复查,你还有别的要问的么?”
夏至恹恹:“没有了,回去吧。”
许愿心下好笑,面上不显,随手将外套递给她。
夏至穿上,跟在他身后。
许愿将车停在路边停车位,阳光下,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拉长,逐渐交叠,夏至在他影子上踩了踩。
一路无话,夏至困意袭来,脑袋歪在车窗边睡觉。
她不爱好好穿外套,只随意盖在身上,趁着红灯停车间隙,许愿倾身过去,将外套往上拉了拉,只露出她娇憨不设防的一张脸。
她很白,每一寸肌肤都得到过最精致的滋养,许愿凑近时,发现她白嫩的脸上微微有些不正常的红,还有些……碎屑?
他好像一下子明白她这般张扬的性子最近为何没化妆了。
……
夏至醒来,车正停在地下车库,许愿正低头看手机,不时指尖按一下,应当是在回消息。
“你怎么不喊我?”夏至蹭掉身上盖的外套,迷迷糊糊发问。
许愿:“又不着急,让你多睡会。”
他看她一眼,叮嘱:“把外套穿上,外面有风。”
夏至点头,依旧没好好穿,她今天穿了身毛绒绒的短款毛衣,随便盖了下,就准备下车。
许愿无奈摇头,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点都不长记性。
路上,许愿状似无意问:“我上次见你,你好像刚从外面回来?”
夏至嗯了声,随即忍不住抱怨:“大西北的太阳真毒,我天天涂防晒戴墨镜,结果还是晒得我眼睛疼,喏,你看。”她凑近他些许,“最近都不能化妆,脸都晒起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