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事与愿违,许愿正年轻,哪里肯受他的钳制,索性先顺势撂挑子,又在背后搞了点小动作,将许父弄得焦头烂额,不得不低下头让他继续回公司。
纵横商场几十载的许父头一次认识到自己并没那么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
许愿看了会报告,合上,看旁边已经在小鸡啄米似点头的小姑娘,他不由朝她那边侧身,让她的脑袋能够靠在他肩上。
夏至“唔”了声,似是未曾察觉不适与危险,继续睡。
许愿另只手朝空姐招手,接过毛毯,轻轻盖在她身上。
她今天穿得简单,咖色系的毛衣配针织裤,头发松松在脑后盘了个髻,随着她的动作,额边碎发轻轻擦过许愿的脖子。
在沪城调理多日,她的皮肤状况早已恢复如初,细嫩白皙,小巧的鼻梁上架了副装饰用的眼镜框,许愿抬手拿下来。
许是这样睡得更舒服,夏至将脸往他肩侧又埋了埋。
不知她惯常用什么香水,每次见她,总能闻见那股甜腻的味道,许愿本不喜欢,如今却默默嗅了一下。
闻多了,不觉得难闻,反而有些喜欢。
她总是有让人喜欢上她能力。
许愿坐着没动,另只手检查手机里的工作微信,忽见邹慢给她发了条微信,许愿皱眉点开。
页面还停留在上次,两人初次加好友的那天。
「邹慢:你考虑得怎么样?」
许愿没作犹豫,回:“我说了没兴趣。”
邹慢:“好吧,那你自己跟许伯伯交代。”
许愿没再回。
许林两家有意联姻,以稳固自己的商业地位,许愿不愿意,若是他在公司的位置需要靠牺牲自己的幸福,那他不要这个位置。
飞机在京城上空盘旋,夏至揉了揉眼睛,醒了。
她先是意识到这个怀抱好温暖好熟悉,随即腾地坐起身,她什么时候抱着许愿睡了?她也太不争气了吧!
她拢了拢毛毯,将自己整个人缩进去。
许愿将小桌板上的果汁递给她:“醒了?”
夏至接过,喝了几口,状似不在意问:“还有多久到?”
许愿看了眼手机上的航班行驶预测,回:“大概半小时。”
夏至哦了声,视线不由扫过他的衬衫,她有些困惑:“这是我上次重新给你买的那件吗?”
许愿勾唇:“看出来了?”
夏至:“我自己买的,我当然知道。”
许愿:“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穿这件?”
夏至不明白:“为什么啊?”
许愿朝她勾手,夏至先皱眉,身体往后仰了仰,见许愿怎么都不说,她还是耐不住好奇凑了过去。
许愿的呼吸倏忽落在她耳畔,惹得夏至的心里也痒痒的。
他一手撑着椅背,一手搭在小桌板上,手肘微屈,像是环抱她的姿势。
夏至心跳瞬间漏掉半拍,端起面前的果汁,掩饰性地喝了几口,结果却一口都没喝进去。
许愿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畔掀起蝴蝶的翅膀:“这次的合同很重要。”
夏至强装镇定,咽了口口水,缓缓偏头,鼻尖差点碰到他的,她只能呼吸放缓,慢慢问:“所以呢?”
许愿笑了下,不知是否故意,他蓦地凑近,鼻尖挨着她的,蹭了蹭,笑说:“所以,想要你给我带来一些好运。”
“夏夏,你会愿意吗?”
第22章
夏至瞬间成为被扔进玻璃瓶的蓝色蝴蝶, 焦灼扑撞,怎么都找不到出口。
飞机不能开窗,夏至喝完一杯果汁, 将毛毯又裹紧些,喃喃:“有点冷。”
许愿笑了下, 没再说。
滑翔落地,许愿起身去够夏至的行李, 为方便办公, 他方才袖口挽至肘心, 此刻用力时, 手臂青筋凸起,大手遒劲, 指骨透着禁谷欠。
方才微堆砌在腰间的衬衫因他动作而拉平, 衬出一截劲瘦腰身, 无声昭示, 他是个极其纪律的男人。
夏至垂眸接过, 拉了下, 没拉动。
许愿没松手。
“重,你拿自己的包就行。”他一手拉行李箱,一手提着自己的电脑包, 动作熟稔自然。
夏至捻捻自己的指尖,方才两人碰到,他指尖微微擦了下她的,许是之前那事,夏至对这触碰便格外敏感了些。
两人一出航空楼, 便有助理在门外等着。
许愿拉开车门让夏至先进去,他绕身去后备箱放行李, 待他屈膝进入,清冷雪松香扑面而入。
夏至其实不喜欢这样清冽的味道,她喜欢花香水果香,喜欢甜丝丝的气味。
但不知为何,许愿这身清冽与淡淡的烟草味融合得恰恰好,她闻惯,如今竟也觉得好闻,挺衬他。
摄影展明日在京城郊区举办,夏至不愿住得偏僻,今晚依旧宿在王家湾附近。
据说,这是北京吃喝玩乐最多的地方。
许愿将她送到,便起身离开,夏至不知他今晚住哪,也不好意思问。
想了想,她先洗澡,换上身干净衣服,再坐在电脑前整理自己的作品。
这次摄影展有一位她崇拜已久的摄影名师,Jane。
她于三年前在故乡挪威宣布息影,此人极其低调,夏至自去年偶然拜读她的摄影集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她寻遍她的作品,探访其生平事迹,结果越看越喜欢,恨不得与她见一面。
只可惜,Jane的摄影风格与其为人一般,独特诡谲,哪怕知晓她就在挪威,却无人知道她究竟藏在哪里。
去年,曾有几个摄影发烧友跑去挪威期待偶遇,结果自然是铩羽而归。
夏至不会去打扰别人的清修,但她可以在摄影展光明正大与其交谈呀,这种机会估计一辈子就这一次,夏至罕见在软乎乎的大床上失眠了。
可能激动,也可能紧张吧。
不知半夜几点,夏至依旧没睡着,门外忽传来一点动静。
夏至轻踩拖鞋下床查看,感应灯亮起微弱的光,夏至拿掉猫眼里塞着的纸,往外看。
男人半边身子倚着墙,从兜里摸了张卡,摇晃几下,放在门锁感应处,怎么弄门锁都不开。
他似是疑惑,举起看了眼,颓丧放下,靠在门框上大口呼吸。
一转身,夏至发现,竟然是许愿。
他好像喝多了,要不要帮帮他呢。
几乎没怎么犹豫,夏至打开门,反正现在也睡不着,不如做点好人好事。
许愿看见她,似是愣了下,片刻后笑着勾唇,“夏夏。”
夏至从未见过他这般目光迷离的模样,桃花眼微微上翘,走廊里的光映在其中,闪着熠熠的光,他哪怕喝多,也不过解开了领口的三颗扣子,若不是看他的眼神与平时大为不同,夏至看他平静无波的脸,根本分辨不出来。
他一惯擅长伪装。
夏至垂眸一看,忍不住笑出声,他拿身份证当房卡用,这门当然开不了啊!
夏至问:“你房卡呢?”
许愿指指裤子:“应该在这。”
夏至:“你拿出来呀。”
许愿将那张身份证递给她。
夏至心下好笑,还是接过来,她略好奇,身份证上的许愿究竟是什么样子。
都说,如果身份证都能拍得好看,那这个人的颜值肯定逆天。
身份证上的许愿绷着脸看镜头,面无表情,本就凌厉的面部线条看着更锐了,他那时略稚气,黑沉眼眸里透着对万事万物的疏离,照片定格的刹那,他不知在想什么,眉头微微蹙着。
那时少年已变成现在西装革履,应酬到深夜的成熟男人。
夏至将身份证随手放进自己的睡衣口袋,接着朝他伸手:“再给我一张卡。”
许愿抿唇,不太理解,但手还是听话地伸进口袋,片刻后掏出一张银行卡。
夏至:“……”
夏至又放进口袋,伸手:“还有吗?”
许愿不知怎的,笑了下:“还有。”
他把一张粉色的卡递给夏至,呃,还挺眼熟,夏至认出这似乎是自己的卡,原来他竟然随身带着?
这么掏下去没完没了,夏至耐心耗尽,在他裤子口袋边摸了下。
很好,还有一张,应当就是房卡了。
手腕忽被一握,凑到他滚烫唇边,要亲不亲的样子。
“夏夏,别乱摸,我怕痒。”
许愿直勾勾盯着她,桃花眼潋滟,盈着纵容。
好似在说,再乱摸,我就亲你了。
夏至瞪了他一眼,那双桃花眼眼睑便微微下垂,透着点委屈。
夏至:“两手张开。”
许愿依言照做,只垂眸看她,视线滚烫地落在她发顶,强烈地不容忽视。
夏至硬着头皮,指尖微蜷,片刻后鼓起勇气,往里探。
许愿抑制不住的轻笑便落在她耳边,他今日嗓音格外磁沉,含着被酒液浸润过的喑哑,也格外的……让人脸红心慌。
他忽的俯身,腰背抵着门,“唔”了声。
夏至慌忙松开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甚至不敢细想,她刚刚碰到了什么。
好在,房卡是拿了出来。
“滴”的一声,夏至把许愿推进去。
门即将关上瞬间,夏至被一股大力拖拽,回过神时,已被许愿圈在怀里。
他的理智与酒意似乎正在进行极为艰难的斗争,与其说怀抱,不如说更像是他单方面的桎梏。
他两臂撑在门后,垂眸看向她,不加掩饰的呼吸就那么与她的纠缠在一起。
夏至伸手,想将他推开,却被他抓住手腕,压下去。
屋内仅一盏感应灯,许愿似看不清她,又似是看得太清,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他五官生得立体,昏黄光晕里,任由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暧昧的阴影,这般时刻,他锁骨往下的那颗小红痣尤为动人。
夏至呼吸短了一瞬。
“啪嗒”,感应灯熄灭的轻微声响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周遭陷入黑暗,视觉落败,感官至上。
夏至手腕的触感烫得她整个人发麻,她出来得匆忙,只穿一件简单的套式睡裙。
内里吊带,外面罩着长款外衫,而那件外衫,此刻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滑落,倾泻,春日已至。
始作俑者是一截略带薄茧的指尖,他轻轻挑/动,呼吸放缓,每声轻笑,含着调/弄。
似是稳操胜券的猎手,在等待他的小鹿,自投罗网。
肩上被绵/软覆盖,许愿将脑袋埋进她的肩,夏至被他握住的手腕无力垂下,似是放弃挣扎,似是不想挣扎。
他听到他偏头,几乎擦着她的耳畔,问:“夏夏,我可以……亲你吗?”
夏至一颗心几乎跳出来,就在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感应灯复又亮起。
“呕――”许愿冲进卫生间,扒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
夏至直到此刻才仿佛重新活过来,她按下开关,想要打开房门离开,却又看见许愿一个人在那吐得实在有些可怜。
想了想,她蹲下,从酒店自带的小冰箱里拿了瓶水,拧开,递给他。
许愿起身,将马桶冲干净,眼眶泛着生理性的红,他道谢,暂时并没喝。
领带被他随手扯开,扔在近旁的沙发上,他挽起袖口,从水池边掬一捧水洗脸,漱口。
做完这些,许愿似乎清醒了一些,发梢微湿,他边仰头喝水,边看不远处的夏至。
喝完,他犹豫着道歉:“抱歉,我刚刚……有点昏头……”
夏至:“呵呵,是有点。”她手腕被他攥得现在都麻呢。
刚刚那一刻,夏至清晰体会到,她跟一位成年男人之间力量的悬殊。
许愿还想再次表达歉意,夏至打断他,好奇问:“你怎么喝成这样啊?”
“没办法,有求于人。”寥寥几个字,概括他的处境。
少年狼王想要彻底占有老狼王打下的江山哪是那么容易的,个中艰辛不消细说,光是想想便已足够。
许愿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拿下许氏看上的一块地,与此同时,他的好父亲也在与他争这一块地,两人之间的交锋,在这块地究竟由谁拿下这件事上进入白热化阶段。
那群老狐狸估计是受了他父亲的指使,一个劲的惯他酒,许愿要不是借口今晚要去见一位大人物,他想必现在还未脱身。
夏至撇撇嘴:“哪块地啊,我能帮忙吗?”
倒也不是别的,夏至纯属看不上这群人欺负许愿,他多骄傲多体面一人啊,今晚竟然在她面前毫无形象地吐成这样。
许愿顿了顿:“不用,先礼后兵,晾他们几天。”
夏至:“哦,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
临开门前,许愿喊住她,“夏夏。”
夏至:“嗯?”
许愿:“抱歉,我过几天要是喝多,你不用出来照顾我,我怕我……控制不住。”
夏至强装的镇定顷刻被打破,她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知道了,嗯……你还是……处理一下吧……”
夏至委婉伸手指了下,迅速开门关门,等她回到床上,脸已经红得如同虾米。
天呐,比她想的,要……嗯……好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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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夏至顶着俩黑眼圈出门,估计昨晚太尴尬,许愿没提送她的事,只让她路上注意安全。
夏至点点头,看都没敢看他。
早上八点,尚未开馆,摄影展门前已是人来人往,排了一整条长龙,夏至在队伍末尾站定,偶听到几句议论。
“听说这次Jane会过来,是真的吗?”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举办方到底给了她多少好处,竟然能够让她重出江湖。”
“可能是钞能力?”
“你好俗,艺术的事情怎么能用钱玷污呢?”
“……”
被她们一说,夏至也开始好奇,说好不再出山的Jane,究竟是为何这次例外呢?
展览馆开门时,夏至瞄了眼举办方,意外看到许氏的名字。
她不由挑眉,怪不得许愿能拿到票,原来是人家是金主爸爸。
重磅人物自然不会一开始便出场,夏至先在其他摄影师那边逛了逛,遇上喜欢或是同频的,便拿出自己的作品与她探讨。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一个上午的时间倏然而逝。
夏至在附近的餐厅吃午饭,今日人多,自然哪哪都需要等位,等轮到夏至,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服务员突然过来,弯腰询问:“女士,请问您介意拼桌吗?”
这个时间点吃饭的大多是各行各业有两把刷子的摄影师,夏至抬头朝服务员手指的方向看了眼,一位极具艺术气质的男性落入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