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夏至接着说,“他是不是在温水煮青蛙?我现在觉得他还挺细心,好会照顾人。”
颜意澄回了她一个“你自己意会”的悲伤蛙表情包。
夏至看了眼正端着菜过来的许愿,陷入了沉思……
第27章
约好的吃饭暂且被搁置, 庄则野发来邀请,他要提前过生日。
派对定在沪城远郊的一家私人俱乐部,庄则野大手一挥, 将这包场,用以客人玩乐。
夏至本跟他不熟, 奈何他昨天特地打来电话邀请,她只好如约前往。
许愿肯定要去, 两人顺道一起。
夏至坐在车内, 微微偏头。
今天的场合注定玩乐, 他脱下惯穿的衬衫西装裤, 随意套件浅灰毛衣搭深色长风衣,如此, 他深邃眉眼愈发凌利。
他喜欢单手开车, 一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 手背青筋分明, 遒劲有力。
车窗半开, 风从外面灌入, 夏至只一呼吸,便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清冽含蓄。
庄则野朋友多, 大家一个带一个,将俱乐部挤得满满当当,他自己坐在包厢内玩,颜意澄发微信喊夏至过去。
未推开门,便听里面吵吵闹闹, 各种起哄玩笑,间或还有一两声尖锐的口哨。
夏至有些好奇, 不知他们在玩什么把戏,许愿拉住她的手臂,用力一带,她便隐至他身后,许愿推门而入。
里面太火热,压根没人发现顷刻间多了两人。
原是不知谁在玩传苹果的游戏,两人不能用手,只能用身体传递下一组人,此刻正好是两位看着较腼腆的男士,庄则野坏心眼地将苹果换成核桃,夹在他们脖子里。
四目相对,尴尬至极,场面一时失控,颜意澄几乎要站到沙发上鼓掌。
也不知这两位今日是否没看黄历,好不容易将核桃卡住,预备交接时,它突然滚落,两人一阵手忙脚乱,慌乱中,不知谁动的手,待反应过来时,唇已相贴,面面相觑。
颜意澄哇喔一声,从沙发跌进去,庄则野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腰,结果惯性使然,两人齐齐倒在沙发里。
场面再一次沸腾,更有好事者,此起彼伏喊着“亲一个”。
夏至疑惑地看眼许愿,问:“意澄跟庄则野还在一起?”
许愿挑眉,更为不解:“她不是你的闺蜜吗?”言下之意,他也是今日才知道。
夏至心中微微不适,总感觉从小到大的朋友竟然在这种事情上欺瞒她,她气恼的同时又生出困惑,她不是不吃回头草的么?
颜意澄先给夏至递了杯酒,叮嘱她慢些喝,随后解释:“夏夏,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他生日前夕才加了我好友,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嘛。”
夏至:“那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颜意澄无所谓耸肩:“走一步看一步呗,可能是比玩玩要再深一点的关系?”
又有人起哄,说刚刚的游戏恰好进行至颜意澄与庄则野,两人可不能临阵脱逃,庄则野看眼颜意澄,吊儿郎当说:“那哪儿能啊,就是不知道颜小姐玩不玩得起?”
颜意澄不甘示弱:“我还能怕你?”
庄则野:“行啊。”
被核桃迫害出一生阴影的二位报仇心切,从桌上拈了颗葡萄,递给庄则野:“来吧,哥看好你们。”
庄则野勾唇笑了下,朝颜意澄挑眉,下一瞬,他咬住一半葡萄,歪头示意颜意澄。
“我靠,这也太会玩了。”
“放开那个妹妹,让我来。”
“活该这小子艳福不浅,真特么敢想。”
“……”
颜意澄之所以能跟夏至做这么多年的闺蜜,主要还是俩人性格类似,受不得激将法,庄则野这动作,分明就是挑衅,颜意澄当即跪坐在沙发上,偏头咬住另一半葡萄……
太刺激了,夏至默默拈了颗葡萄扔进嘴里,视线不由瞟向阴影里的许愿。
她记得,高三那年,她跟朋友出去玩,许愿也是这样,沉默地坐在沙发阴影中,好似在场的热闹皆与他无关。
多年后,他依旧如此,懒散靠坐沙发,矜贵倦懒,指尖随意在桌面磕几下,清脆沉闷的声响迅速被黑夜吞噬。
他将风衣脱掉,身上仅那件灰色毛衣,光是往那一坐,便有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许愿的“生人勿近”与旁人很不同,他是那种藏在笑意下的疏离,若有人过来,他能端着酒杯笑谈,只是笑意从不达眼底,敷衍地漫不经心。
遥遥地,两人目光撞上。
夏至如今已搬回家中,今日若非停车场遇见,两人已整整两天没见面,夏至倒也并非刻意,实在是夏柔清那边又出了一些问题,她手术留下后遗症,又与丈夫略有嫌隙,夏至猜想,或许是自己上次的那则录音导致,因而只能去看顾她。
话题无非又是那些老生常谈,不过略有创意的是,夏柔清开始如普通家长般催婚了。
她隐约表示,最近一位好友的儿子即将回国,若是她愿意,可以见见。
夏至不明白她的婚姻这般糟糕,哪来的勇气再劝自己的女儿入樊笼,但看眼她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憔悴样,终究咽下去没说。
再见许愿,心绪不免被勾起。
只是这心绪,每回一见夏柔清境况之复杂,便立马转淡,隐入轻烟。
颜意澄那边已热火朝天,两人甚至开始当众饮交杯酒,许愿勾了勾唇,起身坐至她身侧。
夏至往旁边挪了挪,他一坐近,总觉得强势地叫人无法逼视。
可分明他笑着,温和有礼,进退有度。
两人随意碰杯,许愿问:“最近忙什么,消息也不回。”
夏至抿口酒:“我妈住院了,我得去照顾她。”
许愿:“还挺巧,我爸也住院。”
夏至:“年纪大了,毛病多。”
许愿笑了下:“不是,他估计是被我气病的。”
夏至便忍不住笑了,气氛一时轻松起来,许愿总是有办法,让她的防线略略后退,只对他特殊。
“别聊了。”庄则野喊,“快,大冒险还是大冒险?”
原来她们已玩完一轮,开始文艺复兴,许愿轻嗤:“回回都是这个,土不土?”
庄则野:“好玩就行,夏夏快说,你选哪个?”
酒瓶正对准夏至,她无奈:“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啊,那就大冒险吧,需要做什么?”
庄则野看眼许愿,正准备开口,许愿冷声:“别太过分。”
庄则野:“行,许总发话,我怎么敢乱来,这样吧,你替她行不行?”
许愿俯身从桌上抽张牌,用行动代替回答。
庄则野看眼内容,大失所望,这也太简单,许愿抽到的是当众唱歌,比起激吻一分钟,对视三十秒,说出上次sex的时间地点这类,这实在是个简单不过的挑战。
最后一秒,庄则野加难度:“只准唱情歌。”
许愿乜了他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随便点了首随机跳出的歌,他没听过,先学一遍,再拿起话筒唱。
庄则野凑近,说:“我跟你说,我从小到大都没听过他唱歌,是不是觉得我今儿面子特大?”
夏至回:“你今天生日嘛,他不想扫你的兴。”
庄则野瞥她一眼:“你是不是傻?”
夏至:“……”
许愿嗓音磁沉,小情歌被他唱出缱绻味道。
「尽管总是阴晴不定
但偶尔也会闪出星星
这都是形容你的眼睛
……」*
颜意澄喝得有些多,倒在夏至肩上,嘀咕:“夏夏,我怎么觉得这歌唱得意有所指呢?”
夏至:“怎么说?”
颜意澄悄悄道:“你没发现,他一直盯着你吗?”
她虽喝多,脑子并不糊涂,当即拿起一杯酒,递给夏至:“多喝点,你看今晚气氛刚好,喝到微醺,你争取跟他发生点什么,把他睡了,要么接个吻。”
夏至端着酒杯,看迷离灯光下的许愿,他穿剪裁得体的毛衣,光束打在他身上,烘托几分散漫,他鼻梁高挺,喉结突出,望过来的黑眸沉沉,三两分暗示。
自他上次说过在追她,便没旁的更逾矩的动作,他似乎比较习惯慢着性子,徐徐图之,不会油腻到时时刻刻开撩,但也绝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夏至垂眸:“哎,不行,我们住上下楼,万一分手太尴尬了。”
颜意澄思维与常人不同:“谁让你谈恋爱啦,你可以先date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发展的嘛,国外不都这样?话说,你最近怎么突然变得婆婆妈妈磨磨叽叽的,夏夏,你真没事吗?”
夏至含糊道:“我以后再跟你说,不过,我现在真的很拧巴吗?”
颜意澄点头:“是啊,都不像你了,说实话,感情这种事呢,你要是不多尝试,永远不知道合不合适,再说了,人生在世,快乐最重要,你干嘛那么在乎以后的事情呢,我告诉你,你所有的焦虑和忧愁都是因为你在担忧明日才会发生的事情。”
脑中似乎有根弦一下子松掉,夏至恍然大悟:“意澄,你今天讲话好有哲理。”
颜意澄笑:“刚从庄则野手机里看到的,现学现卖,姐妹我就送你一个字,冲,郎有情妾有意,这颜值,不亏。”
颜意澄靠近夏至耳边,将她的渣女思维全面输送:“又没签合同,你要是不满意,验货后再退货呗。”
夏至:“我考虑一下。”
沙发旁忽然落下一抹凹陷,许愿侧身问:“聊什么呢?”
夏至:“没什么,你今晚忙吗?”
许愿顿了下,回:“不忙。”
夏至:“那我们一会回去再看部电影?”
许愿:“为什么要一会儿,现在不可以吗?”
说着,他已站起身,朝庄则野示意后,拿过外套往外走,夏至被他突如其来的行动力惊到,下意识跟在身后。
……
庄则野扭过头问颜意澄:“怎么样?”
颜意澄挑眉:“该说的都说了,随便她们吧,我就搞不懂了,夏夏以前不是这性格啊,她肯定是遇着什么事,我改天得约她出来单独聊。”
庄则野:“我真是为朋友付出太多,不过我跟你保证,许愿这人绝对靠谱,不然我肯定不敢让你助攻。”
颜意澄:“呵,不靠谱我亲自把你阉了。”
庄则野:“……”
-
车内,夏至抿了抿唇,试探着问:“我记得你是不是去国外生活过一段时间?”
许愿点头:“嗯,怎么了?”
夏至:“你认同国外的文化吗?”
许愿:“各有利弊吧,视情况而定。”
夏至哦了声,不再言语,刚刚喝过的酒有些上头,她打开窗户吹风。
许愿忽倾身压过来,夏至怔了下,与他目光撞上,一瞬间,他的笑意似乎到达眼底,枯木逢春,冰川消融。
“咔哒”,他将她身侧安全带扣上,伸手捻了捻她的脸蛋,再退回去。
“刚刚看到一首歌,我觉得还挺好听,要不要听?”
没等夏至开口,许愿已自顾自哼起来。
开着窗,轰鸣的引擎声不时将他低沉的嗓音盖住,但夏至清晰听到,他将其中一句篡改。
「因为你爱上整个夏末」
他唱的是夏至。
她确信。
第28章
秋末天凉, 夏至下车时不由摩挲手臂,今日她穿吊带配开衫,材质轻薄并不保暖, 冷风将头脑邪念吹散几分。
一件裹着雪松味的风衣披在她肩上,恰好的男人余温。
夏至偏头看了他一眼, 不知怎的,就看到他突出的喉结, 脑中忽想到, 上次看到的鉴别小技巧, 听说喉结明显的人那方面也十分明显。
走进电梯间, 温度上升,酒意恼人, 夏至拍了拍脸颊, 默默拢紧身上的风衣。
五楼到了, 许愿用眼神示意, 去你家还是去我家?
夏至率先迈出, 去他这里, 许愿笑了声,随后跟上。
电影是老电影,《泰坦尼克号》, 耳熟能详,但很巧,两人都没看过。
夏至熟门熟路打开冰箱,拿了瓶红酒,许愿边洗杯子边问:“你确定还要喝?我记得你酒量不是很好。”
夏至不作犹豫:“喝一点。”
几乎是许愿方一回至沙发, 夏至便抬手将灯揿灭,电影开场, 夏至举杯,与他碰一碰。
黑暗中,他的气息格外浓重,深得像夜雾,无声无息将她吞没,Jack与Rose相遇,她挨近他。
黑眸熠熠,他望她一眼。
手臂自她身后穿过,恰恰好一个虚妄的怀抱。
夏至忽开口:“我跟你说过吗,我的父母?”
许愿:“嗯?”放下酒杯,倾听的架势。
夏至一口喝干杯中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饮尽,许愿拉住她:“你慢点喝。”
夏至摇头:“不行,我继续说,从我记事起,我爸妈就是模范夫妻,她们从未红过脸,从未吵过架,当然,或许只是吵过但我不知道而已,总之,他们相敬如宾好多好多年,我当时觉得,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要什么有什么,我抱着这样的念头一直到大学毕业。”
“我发现她们竟然已经离婚七年了,紧接着,我发现她们各自组有家庭,有新的小孩,这很荒谬对不对?”夏至问他。
许愿手臂收紧,彻底将这个怀抱落实,他哑声,说:“夏夏……”
夏至仰头,鼻尖擦过他下颌,说:“你不要可怜我,我现在除了家庭不幸福外,依旧要什么有什么,我还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业,总之,这可能就是成长的代价。”
许愿沉默半晌,出声:“我父母没有离婚,但我父亲是很典型的中式男人,大男子主义,武断专职,说一不二,在我年幼时,我甚至亲眼见过他与我母亲动手,成年后,我问过母亲是否考虑离婚,她断然拒绝,继续谨小慎微生活,很好笑的事,我们家到今日竟然还有家法这种陋习。”
夏至抿唇:“你是在跟我比惨吗?”
许愿笑:“心里有没有好受一点?”
夏至:“那你现在这么温和,是不是装出来的,其实你的内心很狂野,很暴力,随时想把我爆揍一顿?”
许愿气笑了:“我的性格像我妈多一些,但我没她那么能忍。”
夏至端过酒杯:“再喝一杯?”
夜色茫茫,灯光朦胧,她眼睛微弯,像月一样好看。
许愿问:“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夏至如今能够坦然说这些事,心中并未有太多波动。
她看眼许愿,屏幕中,Rose正与Jack私奔,两人在车窗玻璃上留下一串不清白的痕迹。
她忽地凑近许愿:“从前我疑惑,既然分开何必在一起,如今我觉得,管她呢,今朝有酒今朝醉,许愿,你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