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静静听着,忽问:“有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吗?”
夏至下意识摇头,想到他看不到,才回:“没有啊,今天挺好的。”
许愿:“小骗子。”
他竟能仅凭一通电话看透她的情绪,夏至小小吃惊片刻,随即笑出声,很神奇,心里的阴霾瞬间便散了,揉进夜雾里,远得瞧不见。
她问:“你怎么知道的?”
许愿:“猜的,平常你哪有这么乖,恨不得跟我对着干。”
夏至摸了摸鼻子:“也没有吧,我有这么可恶吗?”
许愿:“这不算可恶,这是情.趣,反正我还挺喜欢。”
夏至反问:“那我这样你不喜欢?”
许愿:“喜欢,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夏至:“那你是更喜欢我跟你作对呢还是乖一点呢,只准选一样。”
这是道送命题,许愿久久未曾回复,夏至以为他在苦思冥想,催促道:“快说呀,不准拖延。”
熟悉的清冽嗓音从手机里传来,不,并不只是手机。
许愿笑着回:“开门,当面告诉你。”
怎么可能不惊喜,夏至跳进他怀里,欣喜问:“不是说还要几天?”
许愿低头亲亲她额角:“女朋友说想我,怎么敢不回?”
夏至嘟囔:“胡说,你明明早就在车上,竟然不告诉我,你好坏呀。”
许愿在她唇上啄吻,每吻一下吐出一个字:“是想你,忍不住先回。”
他边提着夏至的腰将她放至沙发,边解西装纽扣,夏至凑过去闻了闻,沪城晚间多雾,他风尘仆仆归来,西装沾些潮湿,混合那股熟悉的雪松味,竟有着让人安心的能力。
“都喜欢。”许愿还未曾忘记回答她的问题。
“但更喜欢你床/上乖一点,其余时候做自己就行。”
他说完,未曾待她反应,便迈进浴室去洗澡,两人虽楼上楼下,但多数时候许愿更愿意往夏至这里跑。
原因无他,只是因有一次两人情到浓时,蓄势待发,忽瞥见许家和和糯糯求知若渴的眼神。
许家和早被阉了,现在是个太监,而糯糯还小,总有种在人伤口撒盐和带坏小朋友的感觉。
于是两人心照不宣将地点换成夏至这里。
夏至捂住脸,无声尖叫,明明自己脸皮不薄,许愿依旧有一句话便让她脸红心跳的能力。
……
身旁塌陷一块,许愿洗过澡坐在她身侧,他额发微湿,擦拭的指骨分明性感,看向她时,眸子里浸着水,是温柔到极致的那种眼神。
“告诉我,今天发生什么?”
夏至正拿手机的手一顿,他本以为许愿忘了这事,没想到竟还记得。
既然他主动问,实在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夏至如实将今天的情况长话短说。
遇见夏柔清的心情就像一杯红茶茶包,初时浓,再泡一回,便淡了。
她没什么情绪地复述,冷静地像是在说一件旁人的再简单不过的生活琐事。
她一手在许愿身前画圈,一手绕着身前的一缕发,全然依赖的姿态。
就连在他这里,她都要将自己无意识蜷成一只小虾米。
许愿心疼极了,他揽住她,将人抱到自己怀里,哑声说:“有我呢,夏夏。”
“以后都有我,我永远在。”
夏至从前最不喜永远二字,总觉得格外虚妄,像海市蜃楼,叫人远远看见,到头来不过空欢喜一场。
她喜欢现在、当下、进行时,最讨厌将来时。
但现在这两个字,从许愿口中说出,她意外不反感,不但不反感,甚至,心中生出欢喜,似有千万只蝴蝶从她的心口飞出。
她早已成年,有没有人依靠无关紧要,她刚得知至今,一直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她躺在许愿的怀抱,温暖到让人流泪,柔光在她脸上投下湿润的阴影。
夏至忽然觉得,堕落也好,沉沦也罢,她愿意。
至少此时此刻,她只想将自己与他融为一体。
她落泪吻他,他吻去她眼下的泪。
夜雾浓重的午夜,她于一片迷途中,望见独属于她的光。
第39章
工作室装修有条不紊推进, 夏至偶尔去看几眼,更多时,她忙着“人间好时节”的拍摄工作。
上回她跟邹慢各负责各的, 这回仅她一人,她难免紧张。
俗话说,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原先毫无知名度, 拍成什么样全凭她心意, 但现在, 附上层外界的评价与期许, 更别提,她今日工作甚至遇见两个偷拍的。
夏至压力大增。
艺术创作松弛感至为重要, 夏至忙活一上午, 总觉得怎么看都不对, 烦躁喊停, 拧瓶水灌下去。
郑瑜小心翼翼问:“夏夏姐, 哪里不对吗?”
“不是, 是我的问题。”夏至撸了把头发,扯过手臂上的皮筋扎了个松散马尾。
没状态就是没状态,再耗下去只会越来越糟, 她让大家先回去休息,自己准备找间会议室放空一会。
尚未走近,便见门外倚着个人。
许愿今日罕见没穿正装,一身白衣黑裤,休闲打扮, 他略低头不时在手机上滑动什么,昂贵的机械腕表在阳光下折射出奢靡的光晕。
“你怎么来了?”夏至正烦着, 语气不自觉有些冷硬。
许愿收了手机,掀眼朝她看过来:“拍摄不顺利?”
不知为何,他总能瞬间明白她的情绪,心里烦躁顿消,夏至上前一步,主动搂住他的腰,将脸靠在他肩上。
许愿轻笑了声:“不是不愿意在公司吗?”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夏至先前约法三章不许他在公司对她有过度亲密的举动,没想到,首先破例的竟是她自己。
夏至没抬头,闷声闷气回:“flag就是用来被打破的。”
许愿没说话,只是将搂着她的手愈发收紧些。
短暂的拥抱能够给人力量,夏至调整过后,觉得好受多了。
她主动开口:“怎么办,我觉得我拍得一点都不好,我会不会丢你的脸,会不会让关注我的粉丝失望?”
她工作时喜欢用短款上衣搭配工装牛仔裤,分明简单利落的打扮,却在她额发微散,抬眼朝他看来时显出几分脆弱与无助。
她在用依恋的姿态同他求助。
许愿掌附在她脑后,一下下顺着她光滑如绸缎般的黑发,他柔声回:“拍摄不着急,慢慢找感觉,最近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嗯?”夏至这才抬头,不明白话题怎么会转到这里。
许愿笑着捏捏她的脸:“自己想想,是不是很久没出去找灵感了?”
是哦,她最近真的懒倦许多,生活里要么是做要么是做事,真是好久好久没有踏上陌生的土地了。
夏至偏头想了想,说:“我想去南极洲。”
许愿微讶:“你还真敢想。”
南极旅行一般有两个选择,要么从阿根廷的乌斯怀亚上船,要么便是从智利的蓬塔阿雷纳斯上船,去这两地还需要进行一次转机。
总之,不太轻易,有些麻烦。
但夏至想去,许愿腾出时间将接下来一个月的事务尽量处理完毕,剩下的由周诚负责转交,远程办公。
夏至则将工作室的装修事宜托给颜意澄,项目那边由郑瑜简单拍摄,剩下的重头戏等她回来接着干。
两人都是行动派,一番准备不过花去一周时间。
下个周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两人从沪城机场直接乘荷兰航空预备至布宜转机。
来都来了,夏至便想顺便去看看莫雷诺大冰川,两人从小城诶尔卡拉法特乘坐航班直接飞往乌斯怀亚。
许愿早托人买好船票,她们在目的地乘坐海精灵号南极邮轮。
夏至负责提出想法,而许愿负责实践,旅行前准备的各项细节都是许愿着人在准备,夏至压根没想过穿衣问题。
一路上,许愿不停让她换衣服,等两人到了,夏至的着装已从性感辣妹变成了上穿保暖内衣加羽绒服再加冲锋衣,下穿保暖裤加加绒打底裤再加冲锋裤的臃肿企鹅。
她站在镜子前看了一眼,许愿给她穿的恰好是黑白色的衣服,走起来一晃一晃,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声。
再看许愿,她默默撇嘴,怎么长得高就是好,这些臃肿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竟丝毫不显局促,她有些堆在脚踝的裤子在他的腿上就刚刚好,黑色冲锋衣反倒将他眉眼衬得愈发清越。
夏至忍不住揪住他的衣领,要他低下头吻她。
许愿轻轻啄吻了几下,夏至不太满意,别过头去,不愿理他。
许愿揉揉她的脑袋,轻笑着威胁:“好不容易穿上,你也不想脱掉吧?”
她倏忽转身瞪他一眼,暗骂他流氓,许愿笑出声,笑声在室内回荡,低低沉沉,宛如大提琴谱出的乐曲。
……
当她们抵达南极半岛,夏至只愿用极致来形容她见到的冰山,浮冰其上,浩瀚的大自然面前,人类显得格外渺小。
这里有着蓝色的宛如被天空洗过的蓝冰,美丽程度不亚于博物馆中陈列的最为精致的艺术品,当晨曦从冰山对面生起时,苍茫的雪地瞬间被慈悲天地笼罩,夏至呼出的热气将许愿眉眼覆盖,她笑着朝他凑近一步,交换一个在极寒之地点燃两人的吻。
夏至带来不少摄影设备,但室外寒冷,设备畏寒,发挥不出作用。
她用手机简单拍了几张,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刚刚一直被她捂着的富士微单,电池很快没电,夏至换上新的,又接着拍。
直到将许愿那边的电池也用完,两人才恋恋不舍回去。
室内温度保持在二十度左右,夏至将繁琐的衣服脱掉,趴在床上休息,她从行李箱里翻出电脑,处理刚刚拍摄的照片。
“我觉得,我现在灵感爆棚。”夏至将照片简单分类整理,扭头跟许愿讲话。
许愿正脱冲锋衣呢,闻言转头瞥了她一眼,“下一句该不会是……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夏至眨眨眼,两手捧住脸:“你好聪明呀。”
许愿:“……”
许愿微侧头,虽居高临下,却显出两分明显的无奈。
他走近两步,在她旁边坐下,将人抱至怀里,亲了亲,问:“晚上想吃什么?”
“可以点菜吗?”夏至习惯顺着杆子爬。
许愿笑着回:“可以,可能需要跟后厨借一下场地。”
夏至哦了声,忽凑近,拽住他的衣领,将他往下拉,她呼吸着他的呼吸,问:“请问可以先把你吃掉吗?”
“我的荣幸。”许愿微微俯身,由着她吻上他的唇。
一吻过罢,两人呼吸渐急,额头抵着额头,雪松味与奶油话梅糖的气息融在一起,满室暖气忽觉有些不够用,夏至偏过头,大口大口呼气。
许愿低笑着扣住她的后颈,与她厮磨:“这便不行了?那刚刚是谁说要吃了我?”
夏至揪住他的衣襟下摆,他穿质地柔软,剪裁合体的淡青衬衫,戴薄薄镜片的金丝边眼镜,暖光灯下瞧着格外斯文败类。
她偏头,轻舌忝他的喉结,舌尖卷了下,许愿“嘶”一声,目光渐深,呼吸发紧,扣着她腰的那只手不自觉带了点力道。
夏至凑在他耳边问:“可以再穿一遍冲锋衣吗?我想看你月兑。”
许愿的冲锋衣款式是套头的,上半身拉链拉开,单手拽出,方才他如此,夏至便看到他衬衫底下裹着的那截劲腰,肌肉匀称有力,过分白的肤色纵使在雪夜衬托下也毫不逊色。
她悄悄吞一口唾沫,不健康的想法从脑中如雪雾般升腾,抑制不住。
……
与喜欢的人做快乐的事情,何时何地都令人身心愉悦。
夏至脸蛋红红,趴在许愿怀里,不知是否水土不服,她格外累,又担心这里隔音不好,她全程捂着嘴,生怕叫隔壁听了去。
越是如此,她难以自控泄出的那几声便格外叫许愿如狂风骤雨般激烈,手中床单几乎抓破,骤雨方歇。
或许环境使然,寻常她到达彼岸时,会强烈要求中场休息一会儿,但今日,她的手腕被攥紧,月退被制住,攀登一座小小雪山的下一瞬便是更为高耸的雪山之巅,夏至脑中眼前,闪过好几分钟的白光。
泪水,雨水,或者雪水。
她一点都分不清,只知道自己在冷到颤抖、战栗、极致时,堕入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
她沉沦其中,他轻柔吻她。
饭也不想吃,夏至喝过一杯许愿递来的温水便沉沉睡了过去,就枕在许愿手臂上睡的。
谁叫他这样过分,她就故意让他手臂麻一麻。
许愿勾起唇,靠后倚着墙,嗓音懒倦沙哑,他轻拍她的后背:“睡吧。”
夏至便沉沉睡过去,在许愿身边,她从未失眠,或许是累的,或许是他带给她天然的安全感。
……
“现在几点?”夏至闭着眼睛,将睁未睁,推一下许愿,示意他告诉她。
许愿将手机放下,翻了个面,顺势抚过她的发,笑着回:“我们可能要吃夜宵。”
夏至哦了声,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她问:“你在忙工作吗?”
许愿:“嗯,公司有些事。”
夏至起身边穿衣边随意说:“周诚还挺认真负责,时差八小时他竟然还随叫随到。”
许愿笑了声:“回去给他加工资。”
他从衣橱中挑出件墨绿色的针织裙,递给她:“穿这件。”
许愿自背后拥住她,亲吻她的脖子。
夏至笑着将他推开:“你这样,我还怎么穿?”
两人到餐厅,果真是夜宵时间,后厨仅一位厨师待命,她简单要了份蔬菜沙拉便作罢。
晚上吃太多容易撑,再加上她习惯晚上尽量少吃,现在早已过了禁食时间,夏至简单吃一些便回房。
许愿有良好的身材管理意识,喝了一杯研磨好的蔬菜汁。
回去后,夏至正躺在床上玩手机。
“在看什么?”他问。
“看一下明天的安排。”
这次旅行时间并不长,每日安排比较紧凑,夏至疑惑得嗯了声:“网不太好,我看看你手机。”
许愿正在屏幕上点着什么,闻言退出当前页面递给她,夏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只当自己多心,并未深究。
她很快被行程安排吸引,接下来,她可能会见到娇憨可爱的阿德利企鹅,巴布亚企鹅,帽带企鹅,这些她从前只能在水族馆或是纪录片里见到的生物,将会生动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夏至几乎要兴奋地睡不着了。
晚上做梦,她梦见自己变成冰天雪地里一只迁徙掉队的小企鹅,她正茫然无助,不知该往哪里走,四周冰雪茫茫,看不清天地,她想蹲下来哭一哭,才发现她现在的身躯不容许她做这样的高难度动作,夏至在梦中难过极了,有种被抛弃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