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电梯门早不知何时已开,而她因为太过震颤,迟迟未曾踏出。
夏至忙甩了甩脑袋,外面有些冷,她摩挲着手臂快步追过去。
许愿上车,但尚未启动,夏至勾了下唇角,熟练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许愿偏头来看她。
灯光下,他半边身子隐在黑暗中,冷白的皮肤宛如破碎白瓷,多情眼中盛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夏至忽起身,够起半边身子,伸手去摘他的眼镜。
镜面被光折射,他原本的目光被遮掩,更加潋滟多情,美色所惑,极易影响夏至的判断。
然而,失去镜片的束缚,夏至直直与他对视,她这才意识到,迷惑她的从来不是这层透明镜面。
她伸手去碰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一时间,车内逼仄的氛围显得有些过于粘腻。
手腕被握住,微微的用力。
夏至不可避免想起那日,她被他用领带将手绑起,隐隐的,在这样的场合,她就是难以自抑地想起来。
许愿只没带什么情绪地开口:“做什么?”
夏至直接长腿一跨,坐到他身上,她伸手抓住她的领带,用力一带,压低气息回:“做-你,好不好?”
许愿呼吸瞬间便乱了,看她的眼神变得深黯。
然而只是一瞬,哪怕夏至感受到他的某些变化,他也只是提着她的腰,让她离他远一些。
夏至想笑一下,但是没成功。
此时此刻,她真的觉得有些委屈:“你到底要怎么办嘛?”
等了许久,没等到她的回应,夏至耐心耗尽,手脚并用爬到副驾驶,她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但她很努力,很努力不去想这些。
大家都是成年人,许多时刻没必要胡搅蛮缠,体面到来,体面离开。
夏至吸了吸鼻子,推开车门,就在她即将下车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晃神的这一刹那,腰上传来一股大力,夏至落入熟悉的温暖怀抱,许愿将脑袋搁在她的肩窝,无奈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嗓音低沉着发问,不知是在问她,还是单纯讲给自己听。
“你就不会哄一哄我吗?”
再次被他拥抱,夏至委屈的情绪无限放大,嗓子发紧,鼻子堵得慌,她低头闷闷的,忽地落下一滴泪。
许愿忙将人转过来:“怎么哭了?”
夏至抬头看着他,满脸“你还问我”的控诉,眼泪这东西不受控,要么不落,落了便止不住。
夏至很快眼眶红红,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许愿手背。
他抱紧她,将人使劲扣到自己怀里,口中不停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不该跟你生闷气,以后都不会了。”
夏至趴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你保证。”
许愿顺一顺她的背,轻声道:“我保证。”
夏至委屈巴巴:“你都不给我亲。”
“谁说的?”许愿抬起她的手,温柔口允掉她的眼泪,他辗转着去吻她的唇,略带安抚性质的吻。
许久没有这样的亲密接触,夏至仰着头,用自己的方式回应她。
良久良久,许愿停下,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启了启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再度吻上去。
……
夏至累了,她的车暂且放在楼下,坐许愿的车回去。
车内开着暖气,夏至昏昏欲睡,她强撑着坐直身体,然而还是脑袋一点一点,片刻后歪到了窗边。
许愿偏头看了眼,轻笑了声。
地下车库此时安静得很,夏至几乎在车刚停下时,便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不知是好几日未曾见到许愿,还是小别胜新欢,总之,夏至有种失而复得的欢喜。
她两手张开,念叨:“好困,不想走路,你抱我。”
说这话时,连眼睛都没睁,真就拿准许愿不会拒绝。
“你就欺负我是吧?”话是这样说,许愿依旧俯下身,将她从座位上拦腰抱起来。
这应该便算哄好了吧。
夏至窝在许愿怀里偷偷想。
-
许愿回来,最激动的当属许家和,它围着他小腿打转,尾巴都快要摇成螺旋桨了。
许愿沉下嗓音,“许家和,坐好。”
许家和呜咽了声,终是没再缠着他。
夏至出声:“你凶他干什么,自己不回来还有理了?”
刚说完,臀就被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夏至抬起手,刚打过哈欠的眼眸看着水汪汪的,她瞪着他,略带嗔怒。
许愿笑了声,折道将她放到了书房的长桌上。
书房桌子高,夏至坐在上面脚够不到地,她晃了晃,忽然身体前倾,拽住许愿的领带,要他离自己近一些。
继续方才在车上未做完的动作。
手腕再次被抓住,夏至耐心不足,几乎要生气。
眼前忽然扔进一铁盒子。
就她惯常放着些类似明信片邀请函的收纳盒。
原来这事还没完,夏至眨了眨眼,将明信片一张张挑出,递给他。
“那你保存行不行?”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夏至觉得这男人心比之海底针,依旧不遑多让。
她真是不知该怎样才能让他满意。
许愿盯着她,好一会才哑着嗓子回:“舍得?”
夏至笑着回:“谁让男朋友没有没有安全感呢,只好换个地方储存咯。”
他将盒子随手掷在一边的沙发上,笑道:“小没良心。”
明明知道他在气什么,硬是憋这么久也没松口。
他俯身,一口咬在她唇上,含混着问:“就仗着我喜欢你是吧?”
夏至小口喘气,断断续续回:“那我、我也喜欢你啊。”
“再说一遍。”这句话显然取悦到他,许愿反剪她的双手,欺身掠夺她的呼吸。
夏至被欺负得压根没气儿回,偏许愿憋狠了,今天就是不放过她,她只得搂着他脖子,在他耳边重复:“喜欢……许愿哥哥……”
白色毛衣宛如被水泡过,揉/捏/得不像样。
月光清晖洒落一地,夏至偏头想躲,被他扣住腰发了狠亲吻。
她想哭,哭不出,只得带着哭腔,揪住他衣襟下摆。
央求。
第47章
把人哄好, 已经是半夜。
夏至起身拿睡衣去洗澡,打开衣柜,忽然发现上次放在柜中尚未使用的一些小东西。
她回头看了眼许愿, 对方朝他投来询问的眼神。
夏至索性拉开衣柜,把东西一股脑倒出来, “喏,你欠我的, 还没还呢。”
许愿看了她一眼:“你不累?”那表情就好像在说, 刚刚一直说不行了的人到底是谁。
拜托, 这怎么可能会累。
夏至火速摇头, 随手拿起件衬衫,朝许愿眨巴眨巴眼睛。
“现在?”许愿确认。
夏至点头, “就现在。”
话落, 腰便被他揽着, 带进淋浴间, 许愿嗓音喑哑, 附在她耳边低声说:“先洗澡。”
许是为她一时兴起, 又或是一点无伤大雅的教训。
在这间隙,夏至便被折腾够呛,但想到一会儿的保留项目, 她就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眼睛忽然被蒙上,耳旁响起一阵OO@@的穿衣声,夏至陷入黑暗,不觉恐慌,反而有点兴奋。
“好了。”
许愿俯身揭开她的眼罩, 他按照她的要求,在她面前跪好。
夏至呼吸短了一瞬。
这身衣服无疑适合他, 紧绷的肌肉线条藏在衬衫下若隐若现,尤其他跪在地上时,大腿紧绷,脊背略弯,让人横生一股破坏欲。
这是夏至在网络上看来的造型,当时便忍不住想让许愿复刻给她看。
好事不怕晚,夏至此刻几乎忘了呼吸。
室内陷入潮水一般涌动着的,寂静下的波澜。
呼吸不再平稳。
许愿似是照着她的方向轻笑了声。
夏至将高跟鞋踩在他的大腿上,她俯身,凑到他耳边:“喜欢吗?嗯?”
顺着向下,夏至闭眼感受。
唇齿相贴,抵死纠缠。
潮水泛滥,将她们吞没。
……
今晚真是累得要命,夏至趴在枕头上不住喘气。
许愿从背后拥住她:“这就不行了?刚刚是谁非要今天玩?”
夏至回头瞪了他一眼。
要不是他半途挣脱,将她钳制,她怎么会至于累到虚脱。
许愿笑了声,抱着她去洗澡。
夏至迷迷糊糊,索性闭上眼专心享受,她趴在他肩上,没一会儿,便觉得困意来袭。
第二天一早,她连自己怎么回到床上的都不知道。
许愿正在楼下做早餐,夏至着拖鞋下去,随意撩了把头发说:“早。”
“早。”许愿笑着回。
一切还跟从前一样,就好像那场冷战从未发生。
夏至无端觉得心安,第一次觉得,或许她极其需要这个人,参与她的生活,留在她的身边。
-
吃过早饭,许愿突然从口袋拿出个丝绒的蓝盒子。
夏至呼吸紧了一瞬,那次在南极的回忆铺天盖地般涌来,她忍不住一口喝干杯中的豆浆,莫名慌张。
“我……”
她尚未开口,许愿便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般开口:“别紧张,前几天去拍卖会,觉得挺适合你,就买回来给你玩玩。”
“哦……”夏至低头,也没去拿那个盒子。
许愿笑着问:“是不喜欢还是……你在期待些什么?”
夏至急急抬头否认:“我才没有。”
她打开盒子,里面安静躺着一对宝蓝色的耳坠,该怎么形容呢,大概比她在南极见过最蓝的天还要好看。
没有女人不爱珠宝,夏至当下便扔了筷子跑去试衣间试。
她在这的试衣间做得偏复古,夏至换上一件蓝色的旗袍,再偏头佩戴这枚耳坠,不知怎的,头发被缠住,怎么都戴不上去。
夏至有些懊恼地想将那缕发扯出来,用些力气,头发纹丝不动,她倒是被自己情急之下,扯到头皮,痛得“嘶”了一声。
手被握住,细微的摩挲后松开。
许愿穿着家居服立于她身后,仔仔细细将那恼人的头发挑出来。
他做这些事,似有无限的耐心。
夏至心中仿佛被击中,她静静看着镜中的他。
一身简单的黑色长衣长裤,他穿着便显得矜贵。
都说人靠衣装,可夏至分明感觉,无论怎样的衣裳,穿在他身上都很难不好看。
用现在时下流行的,夸赞人外貌的那句话便是,“穿个麻袋都好看”。
拆完发,许愿顺手将她的耳坠戴上,他似乎极其偏爱她这对耳垂,抚过时总不自觉用指腹摩挲几下,弄得夏至不上不下,连呼吸都乱了几分。
她不自觉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好了吗?”
许愿笑了声:“好了,很漂亮。”
他附身亲亲她的脸颊,又重复一遍这话,自她起身,他的视线便似乎黏在她身上,不轻不重跟着。
夏至难得觉出两份害羞,讲他往外一推:“你别看啦,现在不行。”
“知道。”许愿倚在门口,漫不经心瞟来一眼,对上她的视线,“今天不是要去领奖?”
“你怎么知道?诶,领奖?”夏至上前抓住他的衣袖,“我这个奖,不会来得名不副实吧?”
许愿用一副“你就这么不相信自己”的好笑眼神看她一眼,解释道:“我是主办方,知道点内幕也很正常吧?”
夏至记得许氏以前倒是未曾涉及过摄影界,毕竟这行说到底是艺术,跟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商业相比,赚得实在是杯水车薪。
她隐隐猜想:“难道是因为我才……”
许愿又用方才的眼神看她一遍,无奈吐出几个字:“不然还能为了谁?”
是了。
自从两人在一起,许氏便忽然出现在各大摄影活动上,夏至从前只当巧合,如今才恍然――
一切她以为的巧合,不过都是某人的刻意为之。
夏至心脏的地方没来由好像被谁轻轻扯了一下,她转身,将脸埋在他心口,软软出声:“你怎么这么好呀?”
分明在冷战,看到适合她的饰品,第一反应竟然是买下来送给她。
夏至无端想到,吵架摔门怒而离开,结果去菜市场买了个菜再默默回家的老夫妻。
或许,这才是生活里真实而又普通的瞬间。
许愿揉了揉她的头:“是不是傻?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
夏至喃喃出声:“可是我怕……我配不上你的好……”
若在感情中,只有一方单纯的付出……夏至不愿深想。
许愿用力将她抱紧,也将她从胡乱的思绪中解救出来。
他贴着她的耳朵,带几分漫不经心道:“爱情若是非得用天平称个同等,那这叫不吃亏的买卖,是生意。”
他郑重而又其事看着她的眼睛补充:“夏夏,我可以感受到你的喜欢,你不必为这个烦恼。再说,就算你一点都不喜欢我,我也愿意这样对你,要真喜欢一个人,怎么会介意吃亏?”
“不能在一起才是最大的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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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赛现场,不似寻常颁奖典礼那般,一个个坐台下等结果,主办方这回倒也用心,所有进入复赛的选手皆可随意参观。
――因着所有人的摄影作品都以巨幅海报悬于其上。
与其说是复赛,倒不如说是一场别具一格的摄影展。
也正因为如此,好与不好便格外明显。
作品摆着呢,做不得假。
到此时此刻,夏至才相信,许愿当真没骗她。
并非不信,只是她自己的荣耀,实在不愿它沾上一丝一毫的不干净。
有摄影师笑着同她交谈:“我看过你的作品,很喜欢,上网一查才知道,我们前段时日过去玩的项目就是你拍的。”
夏至笑着回:“这么巧?”
那人笑说:“是啊,当时就是看拍得实在太好……你都不知道,我们原计划并非去那里,实在是临时改道,不过确实很不错,玩得很尽兴。”
“你以后一定会很厉害,这只是起点。”错身而过的瞬间,夏至听到她这样说。
“希望。”她轻轻回。
复赛现场人很多,但交谈声皆低,听着便如一首和谐的古典乐曲。
颁奖方式亦特别,有工作人员会忽然穿进人流,几经徘徊后乍然将信封塞到你手中,趁你还未反应过来时,获奖人的作品便宛如熠熠星辰般,高高升起,再轻轻落回原处,只在其上点亮一盏柔和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