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夏至见过的最浪漫的时刻之一。
只能说,有些人真的很懂如何击中别人的心。
夏至在期待与忐忑中徘徊着前进,不期然被一幅作品吸引目光。
那是一对恋人,摄影师拍摄到她们望着彼此的目光,将那双眼放大,夏至望见浓浓爱意,他们眸中闪着光,宛如装下一整个晴天与星空。
若再仔细一些瞧,会发现他们在欢喜中落泪,清亮喜悦的眸蒙上一层淡淡的雾,只是太淡,不仔细瞧,只当他们是在尽情欢笑。
摄影师拍摄于这对恋人求婚之际,女孩眼中欣喜到落泪的前一瞬。
这般巧的时刻,就像爱情,玄之又玄。
夏至太过投入,以至于自己手中被塞了信封,迟钝几秒才反应过来。
今晚,惊喜再次击中她。
虽说从许愿口中听说自己会得奖,但当奖项真的到来的这一刻,夏至依旧掩不住激动,她几度启唇,有许多许多话想说,最终也不过轻声道:“谢谢。”
缓过片刻,夏至再站不住了。
这种情绪,想哭又哭不出来,激动又已缓解,她不知该跟谁去说,总觉得,这是属于她自己的落寞时刻。
就好似,英雄打一场胜仗,独自凭栏饮酒那样。
夏至从门口端了杯香槟去阳台,她手上提着信封,只随意放在自己面前的茶几上,而她两手搭在栏杆上,无目的性地远眺。
是夜,望着一片迷雾茫茫。
郊区的缘故,只暗夜中零星闪几点星火。
风撩动她的发,她没管,任由凉风拂过她的面,实在不知怎么形容,只间或碰几下酒杯,但并未入口。
有种繁华之后的寂寞。
做什么都没劲。
“怎么了,我的大摄影师?”有玩笑声自身后传来,夏至这才寻到一点生活的真实感,仿佛落到实地。
她转过身,笑着说:“小奖而已,你别这么叫。”
许愿揽住她的肩,偏头笑:“摄影界最有含金量的奖项之一,在你嘴里就成了小奖?”
这话揶揄成分居多,可夏至还是闪过瞬间的难为情,她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别说了……”
手心濡湿,许愿索性顺势抓着她的手腕,吻了吻她的掌心。
伴着夜色,心跳似乎漏掉一拍,夏至体会到心悸的感觉。
他许是刚从主办方那边过来,西装笔挺板正,外套一件黑色的廓形呢子大衣,恰好能让夏至钻进去。
隔着镜片,偏头看过来时的目光有几分不正经,在黑夜的映衬下,格外显得他这人斯文劲儿太足,低头看人时,想必无人能够招架。
夏至自然也不能,她躲在他的大衣内,双手环抱他的腰,仰头主动吻他。
后背抵上层硬质的栏杆,只薄薄一层玻璃罩在外面,她大半个身子只要略微向右,便有掉下去的危险。
但夏至并无害怕这种情绪,她知道,许愿会托住她,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何种情形,他都能接住她。
不同于寻常,这个吻很纯粹。
只是在阳台,只是在荣耀后,只是见到他,单纯想与他接吻,单纯想与他分享罢了。
本是不想的,但他一来,便想了。
-
两人双双提前离场,许愿扣着她的后脑勺在车里接着吻她。
厮磨逐渐变质,望着彼此的眼神皆有些失控,有赤果果的挑衅。
夏至不知怎的,忽想起那张恋人求婚前刻的作品,想起两人的初遇,想起后来的刻意躲避,想起他的步步紧逼,想起那对相濡以沫的老夫妻……
总之,这个瞬间,脑中想起许多许多,她都不记得自己竟然会对这些印象深刻的许多画面……
画面定格,她看到眼前的这个人。
许、愿。
她一遍遍念他的名字。
嗯,我在。
而他一遍遍回应。
她夺过他的车钥匙,要他与她换个座位,许愿虽有些疑惑,但听话照做,有种任由她做什么,哪怕带他去世界末日他都乐意奉陪的随意。
“带你去个地方。”夏至帅气地甩一甩自己的头发,插-入钥匙,扭头跟许愿说。
许愿笑着扣上安全带回:“行。”
她并不怎么开车,路上难免紧张,再加上夏至存心留惊喜,压根没办法开导航,是以她这一路手心慢慢开始冒汗,又因辨认路程的缘故,速度难免龟速,这直接导致身后车辆不停摁喇叭,在经过她身侧时,甚至预备骂句脏话。
刚出一个字,便被许愿冷漠的眼神逼退。
夏至不自觉笑了声:“你对别人倒是凶。”
刚说一句话,便发现自己开错了路,夏至懊恼极了,她寻常开车不至于这样菜,今日实在情况特殊。
许愿见状安抚:“没事,你慢慢开,我们又不着急。”
夏至想了想,笑着回:“也是,毕竟一辈子那么长。”
许愿愣了下,看着她,但并未开口。
到达目的地已经是半小时之后,比预定时间晚了二十分钟,不过还好,总算没靠导航。
许愿看眼面前硕大的“民政局”三个字,不确定地问:“这是……”
现在这个时间,民政局当然关着门,里面望去乌黑一片,只是因为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许愿倒是忍不住勾了下唇。
他隐隐猜到,她将车开到这里是为何,心中有情绪在翻涌,是刷着蜜糖般的情绪。
夏至忽然偏头,看着他的目光诚恳道:“总觉得,需要找个地方讲这句话,想来想去,还是民政局最合适。”
月光下,她的目光澄澈而勇敢:“许愿,我后悔了,可不可以请你……再求一次婚?”
第48章
夏至分不清, 许愿是否笑了一下,她抬手去锤他:“拜托,现在真的很严肃好不好?”
手腕被攥住, 送至他唇边,他吻了吻, 抬头深深看她一眼,突然打开车灯, 打开车门下去。
眼前被一束光照亮, 当许愿站在那道光中, 一切都变得生动鲜活起来。
夏至忍不住抿唇笑了下。
她亦跳下车, 站到他对面。
“你带戒指了吗?……估计没带,可以先用这个。”
她从口袋翻出个不知从哪顺来的易拉罐拉环, 若是许多年前, 这应当很浪漫, 但现在, 这招早被用烂, 夏至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土到想笑。
但, 不管怎样。
此时此刻,她就是很想冲动地,将这件事进行下去。
想必许愿是懂她的。
因为他突然缓缓地单膝下跪, 从口袋里拿出上次的丝绒盒子。
夏至惊喜地捂住脸,老实说,她心中期待过他会随时带着,可当他真的拿出的那一瞬间,她心中的感动并未减少半分。
你看, 这个男人,这个自己生闷气都不忘为她买礼物的男人, 从始至终,他都将她的诉求放在第一位,从未更改。
夏至迎着寒风,很轻很轻地吸了下鼻子,她不觉得冷,只感到温暖。
眼前有一点模糊,她想她可以体会那幅方才欣赏的摄影作品。
我们在悲伤时落泪,我们在幸福时落泪,似乎眼泪,本就为情绪而生,可以是痛的,也可以是甜的。
四处昏暗,只眼前,他为她照出一片明亮天地。
求婚这样美妙的时刻,总归不该在昏冥中进行,夏至不自觉地,又朝他挪近一些。
“夏夏,其实上次在南极,我就想这么做……但我实在不愿在人前对你进行一些仪式上的道德绑架,不想让周围人的起哄影响你的判断……尽管我知道或许我做得还不够,或许我还没有成为丈夫的资格,但我想告诉你,我会努力,努力做得再好一些,我会尽力,让你去相信,这个世上并非只有说出口那一瞬的真爱,有些人的爱,可以无限绵延……”
“坦白讲,我并非一见钟情的性格,我习惯事事做好准备,一击即中,所以对于你的出现,我的反应可能很好笑,我慌乱又抗拒,心动又迷茫,我迫切想寻找一个情绪的出口……直到后来,我才意识到,这种情绪叫做什么……我是个糟糕的人,有着你或许不太喜欢的糟糕的父母……其实除了钱我一无所有……”
夏至忍不住笑出声,这话听着未免太凡尔赛。执掌许氏集团生杀大权的总裁竟然说自己一无所有?
但很莫名地,夏至理解他说的这层意思。
就好像她翻到父母离婚证的那天,尽管她依旧富裕,她却又一种从未有过的荒芜感。
好像天地广阔,只剩她一人茫茫独行。
“所以……”他举起戒指,无比虔诚地看向她的眼睛,“夏夏,我爱你。我很清楚知道,我爱你这个事实。你愿意……”
他喉结滚动了下,几乎哽咽着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不知怎的,坏掉的路灯一串串亮起,宛如在她的面前瞬间变幻出一条银河,这片黑暗被照亮,而他们被光所围绕。
夏至无端想起从前看过的一句话,‘butterflies in my stomach’,她的胃中,此时此刻,便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蓝色的蝴蝶飞出来。*
“我愿意。”夏至伸出手,不自觉落下一滴泪,但她是在笑。
就这一滴。
夏至笑着任由许愿替她戴上戒指,而后托起她的手腕,微笑着亲吻她的手背。
臣服、虔诚,似她一往无前的信徒。
心中被填满,或许此刻适合用一个词语来形容。
“圆满”,拿过奖,有爱人,的确相当圆满。
许愿站起身,微微俯身,掌托住她的后颈,倾身在温柔的晚风里吻她。
而夏至旁若无人般,扔了那枚易拉环,伸出双臂与他拥吻。
隐约,能听到远方传来的朦朦胧胧的音乐声。
夏至记得旋律,似乎是首她常听的情歌。
一切都恰到好处,她被抵在车前盖上,仰着头热烈回应他。
不知过了多久,夏至趴在他肩上喘气,她抬手看一眼背后的“民政局”三个字,直觉这个夜晚实在过分美妙。
许愿察觉她的视线,半开玩笑半笑着说:“领证这事儿今天真办不了,我没带户口本。”
“谁要跟你领证……”夏至嘟囔。
话没说完,便被狠狠咬了一口:“不跟我还想跟谁,嗯?”
夏至便笑:“你猜……”
她又看一眼,故意挑衅回望他,许愿无奈道:“真没带……不过我可以回去拿……”
说着,作势就要去开车。
夏至忙一把抱住他的腰:“哎,我哪有这么急,你不要这样夸张好不好?”
许愿笑着止步,一把将她抱起身,凑在她耳边:“不急你还看?”
夏至笑着求饶:“我那是逗你……”
她拽一下他的衣领,凑到他耳边,呵气道:“我们快回去吧,这样美好的夜晚……不做点什么岂不是浪费?”
许愿眼神瞬间暗了两分,他迈几步将她扔进副驾驶,咬牙切齿道:“你自找的。”
夏至才不可能怕,她安全带没系,等他上车,她一把跨过去,搂住他的脖子,撒着娇的语气:“这么想教训我啊,那要不要……就在这里?”
许愿用那种“你开什么玩笑”的眼神看着她,夏至便更来劲了,逗这种活得一本正经的人特别有意思,她的xp之一便是欣赏他破戒的瞬间。
每到那时,他在理智与情感间挣扎,衣衫一丝不苟,眼底却翻涌着情谷欠,叫人很想让他堕落,让他沉沦。
此刻亦如是。
谁知,夏至还未作出下一步动作,某人便扯松领带,直接绕住她的手腕打了个结。
夏至“噗嗤”便笑了,太过了解彼此也不大好,他知道她要做什么,便索性将她的作-案工具扼杀在摇篮。
这下好了。
夏至认命地被他推着回去,只在他俯身扣安全带时,一口咬在他喉结上。
许愿呼吸明显滞了下,望着她的视线愈发深沉,半天,吐出几个字:“我看你真是欠收拾。”
夏至知道他这人仪式感重,今天这样的日子她肯定不愿在车里,便更加肆无忌惮挑衅他。
她弯唇,故意用撒娇的语气说:“想被主-人-收-拾。”
退回去,松手刹,踩油门,几乎在瞬间完成,夏至不由偏头,去看他紧绷的侧脸,不断上下滚动的喉结。还有他撑在方向盘上迸出青筋的手背。
红绿灯间隙,他朝她看来一眼,眸光沉沉,似在警告她死定了。
夏至吐了吐舌头,面上不怵,心下却有点害怕,担心自己一会儿会累到晕过去。
这并非毫无前科。
她默默并了一下腿,在心中同情它们几秒。
未曾等停到固定的位置,许愿便下车,扯开她的车门,俯身进去将她抱了出来,大踏步往楼上迈。
许家和叫了半天,他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它。
与自己所料想的那般,她被扔到床上,领带尚未解开,只传来另外的衣料O@的声响。
他托住她的脑袋,发了狠吻她,碍事的手腕被他推至头顶,夏至不知自己何时变成跪立的姿态。
而许愿居高临下看着他,仿佛掌控她生死的神o。
他薄唇轻吐,望着她的目光滚烫,只吐出一个字:“……吃。”
那一刻,神染上红尘烟火,彻底堕落凡尘。
她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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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很累,夏至依旧按开灯,躺在床上将戴着钻戒的那只手举起来,粉钻迎着光,发出令人炫目的神采。
她变换各个角度去看它。
许愿洗完澡出来,见她这样,自背后拥住她,笑着问:“既然这么喜欢,怎么不早收下?”
夏至很轻的嗯了声,撒娇的婉转音调:“你不懂,心中尚未准备的时候,我只觉得这是负担,不可能在光下欣赏它的美,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许愿“嗯”了声,挺冷淡。
夏至回过头,笑着捏捏他的脸,“你不会生气了吧?”
说着,又去捏一下,许愿这人脸上虽没肉,但仅有的那点捏起来像棉花糖似的,软得很,她总忍不住要摸上几把。
许愿抓住她的腕,有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不是,我只是在想,还好你愿意这么早就给我机会,若是等七老八十,我可能都跪不下去了。”
夏至不免勾了勾唇,心中被他的假设温暖到,这是告诉她,他直到七老八十依旧爱她的意思吗?
冲动不过一瞬间,她又转身搂住他的脖子,呢喃着唤他的名字:“许愿……”
夜晚总归是很长的。
星月不落,爱意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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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藏不住事,收到钻戒这种大喜事,自然大半夜便发了朋友圈,除了熬夜小能手颜意澄秒发来视频电话,与她尖叫外,其余人的问候,都发生在她中午起床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