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姜意气息不稳。
祁阑一步上前,弯腰扶了她,转头呵斥,“还愣着做什么,去取!”
内侍总管看了皇上一眼,皇上默许,内侍总管便点了一个宫女上前去取。
靖安伯怎么都没料到姜意竟然说那玉佩会有这种精巧机关。顿时冷汗又冒一层,刷的转头去看姜琦。
姜琦脸色灰白的一丁点血色没有,她原本想要一口咬定玉佩是自己的,可恨姜意偏偏说这玉佩里有生辰八字的机关,她下意识的护了一下玉佩,却被宫女粗鲁的劈手抢了。
内侍总管接了玉佩,一手拿着红绳将玉佩吊起,一手拿了火烛去照耀。
火烛的另外一端,在墙壁上立刻出来一个玉佩的影子。
那影子里镂空着一行小字:丁酉年,丁未月,己丑日,庚辰时。
望着那行小字,靖安伯冷汗淋漓。
祁阑讥诮嗤笑,“真是一个好大伯,给自己亲侄女安排一个七月半的生辰,这居心,可真是疼爱有加!”
靖安伯心头慌乱如麻,转头问姜意,“你怎么知道这玉佩里的生辰就是你的?”
姜意反问:“我爹娘给我的,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
“你!”靖安伯被怼的一噎,“不是,姜侧妃既然知道玉佩里的秘密,为何之前不同我们说,偏要在这样的场合说。”
靖安伯倒打一耙。显得姜意吃里扒外。
姜意冷笑,“早说?早和谁说?你们在不知道我生辰的情况下,随便给我编个生辰都能编到七月半,这样的用心,我说了能如何?
这玉佩是我爹娘留给我的遗物,不也被大姐抢了?
我早说说给谁?谁给我做主?
若非我嫁给太子殿下成为太子殿下的侧妃,今儿有太子殿下,有陛下,有莫太妃,有皇后娘娘给我做主,我敢说吗?
说了我还能活着吗?或者这玉佩还能完好的留着吗?”一声声掷地有声的质问费尽了姜意所有的力气。
她替自己质问,更替原主质问。
“你们到底按了什么样的心思才能选择一个七月半给我,难道你们自己不知道?”
靖安伯被姜意质问的怒火和心虚并存,心惊胆战却又咬牙切齿。
这小贱人!白白养她这么大!
果然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
靖安伯转头朝皇上哭诉,“陛下,臣不知是怎么得罪了姜侧妃,竟然让姜侧妃生出这样的误会。但是当年姜侧妃爹娘亡故,我们将她抱回的时候,问过那边伺候的下人,就说是七月半的生辰。若不然,谁愿意给自家孩子定这样一个生辰,陛下明察。”
靖安伯一口将问题甩给死人。
皇上眯着眼看着他。
说到底,这是臣子的家事,他懒得参合。
可祁阑那里等一个说法。
皇上便朝那宫女道:“说说。”
那宫女一个哆嗦,“是,是靖安伯府大小姐跟前的婢女碎红用一百两银子买通奴婢,让奴婢等云阳伯府三公子进了偏殿一盏茶的功夫后立刻去宴席大殿回禀,告诉大家,姜侧妃在偏殿秽乱宫闱。”
靖安伯从进门就心里不踏实。
可哪怕是这玉佩的秘密姜意的生辰被闹出来,他也只是惊慌,却没有害怕。
毕竟说到底这是他的家事,他最大的罪名就是苛责侄女。
顶多算是得罪了太子,可皇上向来和太子不对付。
但靖安伯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
他瞳仁震颤遍体生寒,转头看向姜琦,“这,这其中会不会有误会!”
祁阑冷笑,“误会?我们进来的时候,姜大小姐正和云阳伯府三公子在床榻上颠鸾倒凤呢,这能有什么误会!”
靖安伯骤然间脸色煞白。
扑通!瘫在地上。
“什,什么!”他嘴皮颤抖,声音颤抖,全身颤抖。
祁阑补充,“我们全都看到了。”
靖安伯一口气没上来,直接白眼一翻,昏厥过去。
祁阑再多一眼没看他,转头朝姜琦道:“明儿孤陪着侧妃一起回去拿嫁妆。”
说完,没看姜琦反应,回头朝钦天监长史道:“现在生辰八字有了,劳烦。”
第22章 目的
当着众人的面,钦天监长史开始卜算。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他朝皇上一拜,“启禀陛下,太子殿下八字缺水,姜侧妃的八字补水,乃是相宜的八字。”
水能生财。
提了财,但却不提运道不提权势不提将来。
姜意不得不说这位长史会说话。
都是天潢贵胄,谁能缺钱不成!
果然这话让皇上脸色稍霁,他瞥了姜意一眼。虽然不满太子在成亲前夜纳侧妃,可事已至此,也只能认下。
祁阑却道:“既是姜侧妃与孤并无八字不合,那便是太子妃克着侧妃,侧妃才屡屡出事。”
太子妃站在皇后一侧,气的眼眶通红小脸铁青。
莫太妃没好气瞪了祁阑一眼,“休得胡说,一个侧妃,也值得你如此不给太子妃面子。”
祁阑朝莫太妃抱拳行礼,“太妃娘娘息怒,不是孙儿不给太子妃面子,是这婚事,从成亲前开始,孙儿一直反对。但是似乎从来没有谁在乎过孙儿反对。
孙儿二十岁的人了,好不容易有个合心意的侧妃,还被太子妃这么日日克着。
孙儿身为太子,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吗?却要府里日日供着一个我不喜欢甚至拒绝不掉的女人。孙儿心里憋屈。”
“够了!”皇上怒道:“让你娶了振阳侯府的大小姐,难道还委屈你了?”
祁阑看着皇上,“儿臣厌恶她便是委屈了儿臣。”
厌恶二字,祁阑当着众人的面说的掷地有声。
彻底将太子妃的面子砸在地上踩。
一想到萧将军在北蹶找到当年旧人却被振阳侯府的人抢走,祁阑心头就裹着一团火。
此时这火苗熊熊燃烧。
他道:“儿臣再说一遍,儿臣厌恶,憎恶太子妃,看到她儿臣就会头痛,还望父皇能心疼儿臣,要么让太子妃回振阳侯府荣养,要么儿臣就休妻。”
“殿下未免太欺辱人!”皇后愤愤不平。
祁阑直言,“你们可以选择不要强买强卖,我就是想要欺辱也欺辱不成,我现在就可以写放妻书。”
皇后让堵得说不出话,只能叹息一笑,换了方向,“我知道,今儿姜侧妃出事让太子心情不好,出言无状也是年轻气盛。小孩子家家,都有火气旺的时候。”
皇后朝皇上屈膝一福,“陛下别生气,太子殿下怕是在迁怒。所以才会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圣旨赐婚的亲事,岂能休妻呢。”
说是劝着皇上,可一句话里里外外的意思都是在往起拱皇上的火。
连姜意都能听明白。
但是莫太妃一句话没说。
姜意实在猜不透这位莫太妃到底是什么身份,却不敢多朝莫太妃那边看。
莫太妃身后立着一个婢女。
那婢女穿着粉色宫装,衣袖处绣着梅花,正是用手帕捂她口鼻的人。
皇上盛怒看着祁阑,“太子妃是朕给你定的,你难道对朕不满?放眼满朝,谁家能有振阳侯府好?要根基有根基,要忠心有忠心,你到底哪里不满!你多少弟弟想要都求不着!你看看好好一个家宴闹成什么样!”
祁阑耸肩摊手,“今儿的事,闹成这个样子,也不是儿臣的错啊,更不是姜侧妃的错,她现在肩窝处还疼着呢。
反正儿臣就一个要求,为了弥补侧妃,休妻扶正姜侧妃。”
姜意:...好家伙,你可真敢说!
“不可能!”皇上果断拒绝他。
祁阑跟着就道:“不休妻也行,那就不许太子妃以后再出太子府大门半步!”
“你...”
不且皇上开口,祁阑又道:“今儿的事,难不保背后指使人的就是太子妃,她嫉妒侧妃得宠,所以才布局陷害!”
太子妃快气死了,“臣妾没有。”
“谁能证明你没有?”祁阑说完看向姜琦,“你能吗?”
姜琦:...她能说什么?
她只能说:“臣女什么都不知道,臣女是冤枉的,臣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祁阑回头看向皇上,“父皇也看到了,姜大小姐不承认,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就是她,那既然不一定是她,就有可能是太子妃。”
“如果是我,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太子妃气急了发誓诅咒。
祁阑不以为意,只看着皇上,“求父皇做主,姜侧妃被人捅了一刀险些丧命,这事儿发生在宫里,儿臣讨个公道不为过吧。
好好的皇宫,怎么就能在宴席大殿的旁边闹出秽乱宫闱的事呢?
姜大小姐当真如此手眼通天?就无人与她里应外合?”
这话让姜意心跳噗噗的,不知道莫太妃此时在想什么。
皇上心口快要堵死了。
这叫什么事儿!
咄咄逼人完,祁阑退让一步,“儿臣知道父皇对儿臣好,儿臣不休妻,可...也不能任何处罚都不做吧?未免有失公允。”
皇上心道有失公允个屁!
你都没有证据证明是太子妃做的!
但是祁阑有句话说的对,姜琦不可能手眼通天,这宫里有人与她里应外合。
那个捂了姜意口鼻的人是谁?
皇上想要查,却不敢在祁阑面前查,唯恐查出什么让自己下不了台的,只能这个时候叹一声气,满脸慈父的无奈,“罢了,太子妃身子不好,就先在府中休养吧。”
说着话,他起身,“至于旁人,碎红并这几个贱婢,拉出去杖毙,靖安伯府大小姐此生不得再入宫门半步!”
皇上一甩衣袖,愤然离开。
太子妃又委屈又震惊,没忍住,等皇上一走她嗷的一嗓子放声哭出来。
隔壁宴席大殿的宴席是不可能继续了。
靖安伯和姜琦要如何离宫姜意不知,她被太子打横直接抱出了宫。
太子府的马车就在宫门口守着,他俩一上车,马车开拔。
刚刚在宫里达成目的的祁阑,坐在马车上却是脸色难看至极,全身环绕着低气压,姜意没敢开口触霉头,偏头掀开一点车帘,从窗子看外面夜景。
其实没啥好看的。
下了雪,街上一个人没有,黑漆漆的。
今儿这一出,姜琦未必是主谋。
有碎红这个挡箭牌在,查也不可能查到姜琦本人身上。
不过她和云阳伯府三公子那样...已经算是被毁了。
虽然顺利脱身,但姜意后背还是有冷汗。
劫后余生的冷汗。
她不敢想象,如果和云阳伯府三公子在床上的人是她...会是什么后果。
马车走了没多久便在太子府门前停下。
姜意放下车帘准备下车,偏头却见祁阑顶着一张死人脸,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姜意小声提醒,“殿下,到了。”
祁阑没说话。
他不动,姜意也没敢动,这马车就这么停在门口。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在姜意考虑要不要自己先下车毕竟肩膀的伤实在是疼的时候,马车忽然又开拔了。
错过了太子府的大门,直奔西方。
这是去哪?
第23章 上药
一路上祁阑都不说话,姜意干脆也懒得问了。
爱去哪去哪吧,反正她也做不了主。
半个时辰后,马车速度渐渐缓慢下来。
姜意掀起一点车帘朝外瞧,入目就瞧见几盏红红的灯笼,很是喜庆的挂在树上。
马车一路走,这一路都有灯笼,姜意往外探了探头,看到马车前面是一条长而笔直的大道,大道两旁,红灯笼挂在树上宛若列阵的士兵,照着一方光亮。
马车走到大道的尽头,进了一个大院子。
大院子里依旧灯火通明,马车一来便有人迎上前。
马车戛然而止,祁阑仿佛才醒过神一样,皱眉,疑惑的看向姜意,“你怎么在车里?”
姜意:...
我不该在车里,难道应该在车底?
姜意舔了一下发干的嘴皮,“殿下也没让我下去啊。”
她肩窝的伤口虽然包扎了,但真的疼的厉害,在宫里又那么一通折腾,现在整个人透着一种即将归西的虚弱感。
祁阑皱着眉,脸上带着不痛快,一把掀起车帘下去。
姜意在马车里犹豫要不要下去的时候,听到外面祁阑冷着声音朝长喜道:“她怎么跟来了?”
语气里全是厌恶。
姜意缩缩脖子,就放弃了下车的打算。
“马车在太子府门前停了一会儿,不见姜侧妃下来,卑职便误会了您要带她过来,卑职这就把人送回去。”长喜立刻道。
福宝跟了一句,“可姜侧妃肩窝的伤怕是经不住颠簸折腾,刚刚从宫里出来上马车,奴婢就瞧着流血了又。”
祁阑脸上挂着烦躁,没接话。
转身大步流星朝正房走。
长喜和福宝相视一眼,福宝正要叹口气说她跟着姜意回去,祁阑忽然又顿住脚,“让她下来。”
姜意一耳朵听见这句话,不等车帘被掀起,已经起身。
倒不是她多积极,实在是她身上难受的厉害,在这里的话...大约有床能让她躺会儿吧,这宅子看的十分豪气。
“侧妃娘娘小心。”福宝连忙扶了她,小心翼翼把人搀扶下车。
祁阑还拧着眉,看了一眼姜意肩窝的伤,吩咐:“让大夫给她重新包扎一下。”
说完转身就走。
明显没打算让姜意跟上他。
“这是谁?”
只是在祁阑话音落下一瞬,一道温和的声音忽然从姜意背后响起。
姜意还不且回头,就眼睁睁看着抬脚离开的祁阑顿足转身,看向她身后。
姜意也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狐裘大氅的女子迎面走来。
那女子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小丫鬟手里提着一个硕大的红灯笼,照的她那雪白的狐裘大氅一片红晕。
她走到姜意跟前,目光落在姜意肩窝的伤口上,皱了眉,“这伤不轻,天冬,快把她扶进屋里。”
祁阑咳了一下,道:“不必,让大夫瞧就是。”
那女子没理祁阑,只催促,“快点,把她扶进屋里。”
说着话,她从身后小丫鬟手里接过灯笼自己提了,那小丫鬟上前一步扶了姜意。
原来这小丫鬟叫天冬。
姜意转头看向祁阑。
眼见祁阑脸色虽然不好,但却没有再反对,姜意摸不清状况,只能任由天冬扶着她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