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意点头。
明明和这一男一女是第一次相见,但是她就是生出了信任感。
就像是今儿第一次去靖安伯府,她就是生出了不信任感,是一样的。
崔世清笑道:“无碍,商行是咱们的商行,旁人纵然拿了玉佩,只要三小姐...只要侧妃娘娘还在,这商行终究是你的。”
“我若是不在了呢?”姜意执着的问。
崔世清脸上的神情和嘴里的话音齐齐顿住。
若是不在了...“谁拿着玉佩,谁就能说这玉佩是您亲手给的,这玉佩背后所意味着的一切,都将是这个人的了。”
所以,靖安伯府的人能毫无负担的让她去刺杀祁阑。
姜意闭了闭眼,只觉得全身寒凉。
“我爹,他是靖安伯府亲生的吗?”姜意忽然问。
崔世清愣了一下,“应该是吧,侧妃娘娘这些年在靖安伯府...”
姜意摇头,“不好,非常不好,我从来不喜欢四皇子,是他们骗我,唆使我,诱导我让我喜欢四皇子。”
姜意记着今儿在靖安伯府受到的威胁。
当时屋里三个大人不顾体面用她刺杀太子作为要挟的手段。
此时姜意干脆全部抖搂出来。
“我之所以嫁给太子爷做侧妃,是因为那天夜里,我被靖安伯府的人逼迫,他们让我去刺杀太子爷。”
福宝立在姜意身后,眼皮颤了一下,难以置信的抬眼去看姜意。
姜意甚至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目光。
她迎上崔世清和赵月儿的震惊之色,继续道:“我没办法,只能去,可我心里喜欢的人是太子殿下,我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崔世清震骇万分,“靖安伯府竟然让三小姐去刺杀太子爷?”
惊愕之下,连身份都叫错了。
姜意点头,“所以,这些年你们送给靖安伯府的东西,送给四皇子的东西,还能要回来吗?”
她要替原主报仇!娘的!气炸了!
花着原主的钱,用的原主的物,却那般欺辱原主。
不过...“你刚刚说徐记商行,这个商行,就只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和靖安伯府无关?”
崔世清被姜意几句话说得心中惊涛骇浪。
一面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小主人,让小主人这些年过得委屈,一面劫后余生的庆幸姜意还活着,同时又庆幸这幸亏是他们来找姜意了。不然还被蒙在鼓里,但又懊恼来的晚了些。
一时间,五味成杂。
他抬手,抹一把额头的冷汗。
“送给靖安伯府的东西,侧妃娘娘想要讨回来,自然是能讨回来的,那本就是侧妃娘娘的嫁妆。至于徐记商行,这是侧妃娘娘自己的产业,是三爷和三夫人留给侧妃娘娘的,与靖安伯府无关。
若是有关,哪怕一丁点干系,他们岂能不眼馋这块肥肉!”
姜意懂了。
就因为实在扯不上关系,无法吃掉这块肥肉,所以靖安伯府才用原主作为筹码。
“徐记商行是二十年前三夫人亲手创办的商行,那时候三夫人还没有和三爷成婚,这是三夫人自己的产业,后来成亲的时候,靖安伯府并不知道徐记商行是三夫人的,他们嫌弃三夫人商女出身,便迫使三爷和靖安伯府分家。
后来三爷和三夫人经营徐记商行越发有名,靖安伯府得了消息,后悔分家,想要再将三爷和三夫人接回府中,但是被三爷和三夫人拒绝。
只是三爷和三夫人时运不济,在去关外押货的路上遇到麻匪,当时整个商队一行一百零三人,全部遇难。
那时候侧妃娘娘只五岁,便被靖安伯府抱回了府邸。
那时候靖安伯府便问我们要徐记的管理权,要接管徐记,当时的徐记大管家是草民的父亲,他一口咬定徐记和三爷三夫人并无关系,靖安伯府最终无可奈何,才退让一步,让我们签下契约,侧妃娘娘十八岁之前不许我们和娘娘私下见面。
我们当时想要将侧妃娘娘带走的,只是...侧妃娘娘当时不肯跟着我们走,执意要留在靖安伯府。”
姜意深吸一口气。
五岁的记忆,她隐约能从原主的记忆里搜刮出零星碎片。她记得那一场鹅毛大雪,她记得她在雪地里哭的像个傻子,她记得她快被冻死在雪地里。
因为靖安伯府老夫人让她选择。
跟着老夫人回靖安伯府,从此就是氏族小姐。
留在原地,就只能饥寒交迫,被大雪冻死。
周围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雪粒子像刀子一样的往脸上脖子上戳,旁人都说眼前的老妇人是她祖母,让她快喊祖母。
那个场景是原主心底最恐惧的记忆。
只是后来在靖安伯府物质生活过得还算不错便慢慢被掩盖了这段久远的记忆...直到此时清晰出现。
姜意死死的抓着黄梨木大椅子的扶手,然后起身。
朝前一步,向着崔世清和赵月儿一拜。
“多谢崔伯伯赵伯母这些年对我的庇佑。”
没有徐记商行这些年源源不断的往靖安伯府输血,她怕是早就死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她忽然行礼一拜,倒是让崔世清和赵月儿慌了,连忙摆手,赵月儿更是直接扶起来她,说话间眼睛就红了。
明知道尊卑有别属实不该,可赵月儿抓了姜意的手没松开,“三夫人在天有灵若是知道小主人过得这样...该多难受。”
第13章 承宠
祁阑从密道出来,脸上带着一股子疲惫,曲起来的食指骨节抵着眉心摁了摁,在一旁的梨花木椅子上坐了。
烛光照在脸上,带着一层落寞。
长喜将密道口封好,转头给祁阑倒水,“和萧将军聊得不顺利吗?”
祁阑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他在北蹶遇到了当年伺候我母妃的人,原本想要把人给我送回来,却被振阳侯府的人抢先一步将人带走了。”
当年先太子战死沙场,朝廷为了稳固根基,拥立现在的皇帝登基,可那时候先太子的太子妃还活着...
祁阑这些年一直在找当年的旧人。
却没想到好不容易冒出来一个,竟还被振阳侯府捷足先登。
祁阑愤懑的捏拳在桌上砸了一下。
长喜立在一侧,心头也憋着一团火。
“当年就是振阳侯府竭力拥护皇帝登基。如今他们竟然也在寻找当年的旧人,是振阳侯府自己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他们到底要做什么...”长喜忽然话音一顿,转头看向祁阑,“北蹶?当年伺候娘娘的人,怎么会去了北蹶。”
祁阑嘴角带着冷冽的笑,眼睛微眯,裹着杀气,语调却是讥诮,“是啊,怎么就去了北蹶呢?当年我父亲就是死在征战北蹶的沙场上!”
长喜心跳砰砰的躁动起来,一个隐约的猜测在他脑海逐渐清晰,却也让他逐渐手脚冰冷。
祁阑道:“萧将军说,会在北蹶继续查的,他这次专门来一趟京都,就是提醒我提防着振阳侯府,他们寻找当年旧人,绝对图谋不小。”
长喜嗯了一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屋里静默却有悍然杀气涌动。
过了约莫半刻钟,祁阑清了一下嗓子,“徐记掌柜的如何?”
长喜便将福宝刚刚转告的话一五一十全部告诉祁阑。
“真没想到,徐记商行竟然是姜侧妃爹娘创办的,只是靖安伯府行事未免太刻毒了些,拿了那么些好处,竟然唆使姜侧妃来行刺您!”
祁阑搓着手指,整个人成一种闲散的状态靠在椅背上,之前涌动在周身的杀气渐渐散去,眼底噙着冷笑。
长喜继续道:“只是这徐记掌柜的也奇怪,竟然就这样毫无遮拦的直接告诉了姜侧妃,也不怕咱们知道,姜侧妃没脑子,想起什么问什么,这掌柜的怎么也如此糊涂。”
“糊涂?他们可不糊涂,一个比一个精!”祁阑冷笑,“姜意是知道她小命在我手里,一举一动在我眼皮子底下,与其将来被我揭穿她想要刺杀我,不如今儿个来个痛快,全都说了。
至于崔世清,他明着说给姜意当年原委如今现状,暗中却是敲打孤呢,让孤对待姜意的时候,也要掂量一二他们徐记商行,继续为姜意保驾护航呢。”
刚刚长喜还觉得疑惑,现在骤然明白,“真是老狐狸,不过也真够忠心的,靖安伯府三老爷夫妇俩都死了十年了,竟然还守着徐记护着姜侧妃。
他们若是存点私心,这些年早把徐记吞了,何必给靖安伯府送礼,又何必今儿找上门,他们一口咬定徐记和靖安伯府三爷无关,靖安伯府也无可奈何。”
这个确实。
祁阑是敬重这种忠义之人的。
他爹当年身边也有几位忠义之士,只可惜...忠义熬不过卑鄙,坦荡拼不过下作。
长喜担忧道:“不过,若是闹出来,让陛下知道姜侧妃竟然有如此背景,只怕陛下那里不好交代。”
祁阑捻着手指,“无妨,狗急了才会跳墙,他跳墙孤才能有更多的机会。”
“对了,殿下去密道见萧将军的时候,有小内侍探头探脑的打探正房这边。”长喜没好气的道,说着,从衣袖里摸出一张字条:“这是这边的暗卫发现的,他偷摸的写字条往出传呢。”
祁阑用两根手指夹了一接,【太子带姜侧妃于酉时一刻抵达温泉山庄,进入正房后再无出来,期间并未送酒水饮食,也未曾听到欢声笑语】
祁阑将字条往火烛上一烧。
火苗舔到纸上,瞬间点燃,又转瞬成灰。
“盯着他。”祁阑起身,活动了一下胳膊,“孤的宠妃呢?”
“姜侧妃从密道回了右边的汤泉池就没再出来过,估计是今儿得知了那么些真相,心里不好受,听福宝说,原本让福宝给她准备好吃的呢,回来之后都没再要了。”
祁阑嗯了一声,抬脚朝外走。
他推开右边屋子大门进去的时候,姜意正泡在池子里。
光洁水润的后背对着他,上半身趴在汤池岸边的光滑石头上,听到动静,姜意猛地回头,一眼看到进来的人是祁阑。顿时眼睛瞪圆,咕嘟,就往下沉了沉,淹没到脖子处。
祁阑失笑,“躲什么?睡都睡过了,你身上哪里孤没见过,何必如此娇羞?你不是爱慕惨了孤么?现在倒是害羞了?”
祁阑慢条斯理的走到姜意旁边,开始宽衣解带。
姜意头皮瞬间绷紧,问出一句废话,“你干嘛!”
问完,也不等这位爷回答,立刻道:“你也要泡?这池子水都被我弄脏了,殿下还是去另外的池子吧。”
光这屋里,就两个汤池呢。
祁阑将外袍脱掉,鞋子踢掉。
身上只穿着锦缎里衣,似笑非笑,“脏了?怎么脏了?孤还没进去,你自己怎么能弄脏呢?”
姜意:...我怀疑你在搞颜色。
姜意朝后退了退,灵光一闪,“我脚上长疮了!”
对!
脚上长疮了,长疮流脓了,yue好恶心。
说完,姜意一扬脑袋,十分坚定的看着祁阑。
祁阑解开衣带的手指半分没有停顿,好看的桃花眼弯着笑,“长疮?那还了得,你可是孤的心头肉,让孤仔细瞧瞧。”
说着话,祁阑穿了里衣下到温泉池中,伸手一把抓住姜意的胳膊,将人扯到自己跟前。
姜意打湿的头发拂过他的脸颊,划过一道水痕,他把人往腿上一扯,抱住,“哪只脚长疮了?”
薄衣相贴,姜意瞪着祁阑,“殿下,这屋里一共就俩活人,一个你,一个我,还用演戏吗?”
祁阑食指微曲,挑起她的下巴,“都敢这般语气和孤说话?不错,是有点宠妃的意思了,不过...”
祁阑捏着姜意的下巴,把她的脸拉近。
嘴唇几乎贴住,气息纠缠间,祁阑用气音说:“你知道宠妃要承宠的吧。”
第14章 杖毙
望着铜镜里自己脖子上粉迹斑驳的痕迹,姜意这一刻深深的怀疑:祁阑是不是一条狗?
也不准确,他比狗都狗!
昨天在温泉池子里,祁阑将她抱在怀里埋头亲向她脖子的那一瞬间,她真的吓得魂儿都快飞了。
她不想侍寝,据她所知,但凡穿越女遇到的男主在那方面都十分凶悍,她怕被折腾一夜。
据说不折腾一夜的男主会被其他男主鄙视。
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姜意很害怕。
结果她还没且害怕到哆嗦呢就发现好像不太对。
祁阑只是在她脖子上狠狠的吸了两下,像是给她留个草莓印儿。但是好像对自己的吸功不太满意,转瞬这位爷就像是嗓子疼揪嗓子一样,开始揪她的脖子。
天啊!
那一刻姜意人都麻了!
孤男寡女,衣衫薄薄,共处汤池,都坐到大腿上了,结果...揪嗓子?
这是个什么奇葩东西!
她白白净净一条好脖子,硬是被太子爷殿下双手揪的红晕斑斑。
然后祁阑宛若欣赏艺术品一般欣赏了一会儿她的脖子后,让人拿进来一条细绳儿。
姜意此时举起自己的双臂,看着手臂上被细绳儿勒出的宛若经历过什么限制级游戏一般的红痕,颤了颤嘴角。
她还以为祁阑昨儿夜里要问靖安伯府或者徐记商行呢,结果什么都没问,弄完痕迹人就走了。
“小心点,这可是姜侧妃娘娘最喜欢白瓷盅,若是磕着碰着,你赔得起么!”
姜意正无语,听到福宝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跟着便有衣料摩挲声和轻巧的脚步声一阵阵抵达外室,福宝立在门口,“侧妃娘娘,用午膳了,您昨儿一夜辛苦,今儿早饭都错过了,殿下吩咐,务必让您起来吃午饭。”
姜意:...
用得着在门口强调我昨儿一夜辛苦吗!
而且,刚刚不是你亲自服侍我洗漱更衣的吗,怎么就一副我还没起床的样子!
这就又演上了?
翻个白眼,姜意起身朝外室走。
大门一开便看到摆了满桌的美味佳肴,顿时白眼收回。
祁阑大马金刀坐在主位,见她出来,抬手一招,“意儿,过来。”
姜意将目光从酱肘子上收回,走到祁阑旁边。
祁阑伸手一拽她胳膊,那力气大的,快把姜意半个膀子卸了,姜意顿时一声闷哼,在祁阑一侧踉跄坐下。
祁阑忙伸手揽住她,将她圈在怀里,“怎么站都站不稳了,”他皱着眉,眼里含着自责,“是孤不好,昨儿弄得狠了些。”
姜意:...
祁阑怜爱的挽起她的衣袖,那被绳子勒过的红痕斑斑登时露出,姜意咬牙切齿,祁阑情真意切,“你也是,明知道孤被你迷得魂不守舍,昨儿偏勾着孤变花样,你看这...”
祁阑心疼的说不下去,低头在姜意手腕上的红痕轻轻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