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痕迹就不能是棺椁打造的时候磨损的?”皇上问。
刑部尚书摇头,“棺椁打造的时候固然能够磨损,但是这些划痕却都是从上往下的走向,基本有一个不明显的曲线,恰好是尸体的手抬手能够到的地方。
可惜尸体腐烂的厉害,不然可以检查一下他的手指。”
皇上没再多问。
刑部尚书搜查这棺椁,又询问了祁阑这棺椁被发现的时候的情况,差不多他这边询问完,那边仵作给出了结果。
“启禀陛下,这尸体肩膀处有伤口,但这并非当时的致命伤,身体并无中毒的症状,导致致命的应该就是窒息。
另外...”
顿了一下,仵作将手中一根极其细的金线递上。
“这是从尸体的衣服上抽出的,因为金线的特殊材质,衣袍虽然腐烂不成样子,但金线尚且能保存一二。”
“金线?”刑部尚书大吃一惊,不且皇上反应,他先接了那金线,仔细看了一下,又回到棺椁处仔细看里面尸体的衣袍,跟着脸色大变,“陛下,这尸体身上的衣袍,怕是用的金丝云锦!”
金丝云锦?
哪怕这四个字已经时隔八年,可再听到,皇上还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八年前莫太妃寿辰的时候那一场声势浩大的寿宴。
苏州织造送来了昂贵罕见又光彩夺目的金丝云锦,一时间在京都掀起金丝云锦的热风。
只是织造工艺太过繁琐且适当的金线难求,最后这场热风才不了了之。
当时苏州织造也只送来一匹。
这尸体身上怎么可能是金丝云锦!
“你确定?”皇上眯了一下眼睛,问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点头,“确定,陛下,一定是金丝云锦,臣记得当初这金丝云锦罕见,京都不少布坊都想织造出来牟利可均都失败。
所以仅存的金丝云锦就只有莫太妃那一匹。
所以...”
后面的话刑部尚书就没有再说下去。
想要知道这尸体的身份,怕是就得先知道莫太妃当时将这金丝云锦赏赐给谁。
皇上顿时脸色有点难看。
那金丝云锦,他当初也眼馋,曾话里话外的透露过,想要分一部分。但是莫太妃说她自己做裙子全都用了,竟然只剩下一点边角料。
他堂堂帝王,怎么可能用边角料。
也就作罢。可现在...
皇上闭了闭眼,脑子乱的根本理不出一丁点思路。
他这皇位,是莫太妃帮他夺来的,当初没有莫太妃插手,先太子根本不可能丧命战场。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对莫太妃的感情都比对太后要强烈。哪怕知道莫太妃有一些自己的小算盘他也睁只眼闭只眼。
莫太妃若是打这江山的主意,也不可能推翻他。
可现在...
金丝云锦就这样摆在面前,穿着金丝云锦的男人葬在刻着飞龙的石棺中,那飞龙刺激的皇上太阳穴突突的跳,偏偏这石棺,从凝水镇挖出,偏偏凝水镇发生了爆炸,偏偏这石棺的大理石板和皇后寝宫的密道一模一样,而被他派去搜查密道的人,正是被莫太妃收买了的禁军统领。
就在一瞬间之前,皇上都一分一毫没有怀疑过禁军统领。
觉得他就是发生意外了。
可现在,皇上却动摇了这份信任,并且怀疑之心,越来越浓。
尸臭味弥漫整个御书房,皇上阴沉着脸吩咐内侍总管,“去查,莫太妃当初的金丝云锦,到底落向何处!”
内侍总管忙道:“那莫太妃若是...”
“不要让她知道!”
内侍总管领命便出去。
等他一走,皇上朝那仵作道:“这尸体,可还有其他特征?”
刑部尚书立刻想到姜意的爹爹是六指。
皇上这意思,只是单纯的问一句还是意有所指?
刑部尚书不敢朝祁阑那边看,只低头朝仵作道:“可有?”
仵作摇头,“启禀陛下,并无,不过大约能推测尸体死亡的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从尸体腐烂程度能推测,大约死了七八年。”
七八年!
这个时间点再次刺动皇上的神经。
莫太妃的寿宴,也是七八年前。
这金丝云锦也是七八年前。
刑部尚书道:“从金丝云锦这里查,的确是能准确的查到当年莫太妃恩赏的对象。但是恩赏对象却未必就是这穿着衣袍之人。
若是能查一下七八年前,京都达官显贵家二十五岁左右的贵公子谁家有失踪或者意外病故的,也是一条路子。”
皇上下意识就要叫祁阑,让他去查。
可又怕真的查出什么...
“阑儿受伤,毒性尚未解除,就不要在这里耗着了,身体容易受损,你说的振阳侯府的事,朕会去查,必定不会让你委屈,你先回去休息吧,这几日不必上朝。”
皇上要将祁阑支开。
祁阑冷笑着,脸上带着嘲讽的意味,“这个时候您让儿臣休息?”
皇上顿时一哼,“不要阴阳怪气,身体不要了?”
祁阑便没再说什么,直接离开。
他背后,御书房灯火通明,他知道,按照皇上对皇位胆战心惊的保护,皇上必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可水落容易...这石出要怎么出,却由不得他1
第147章 心疼
深更半夜,忽然簌簌的开始下雪。
姜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知道祁阑进宫,也知道祁阑早有准备,可忍不住担心。
毕竟皇宫那地方和祁阑仿佛八字不合。
皇上不是祁阑的亲生父亲,甚至祁阑的亲生父亲被皇上弄死了,做贼心虚的人总是比正常人要狠毒歹毒百倍,这一点姜意深有体会。
祁阑能顺利度过今夜吗?
如果今夜能顺利度过,那将来就算是密道挖到了祁阑的庄子,这也能解释一二了,不至于被一下钉死。
皇上对莫太妃是深信不疑的态度,这次之后,能撼动一点吗?
在凝水镇发现石棺,祁阑的这个想法让姜意叫绝,不愧是宫斗剧里的男主,这脑子就是够用。
正胡思乱想,外面传来动静。
先是请安声,跟着房门被推开,脚步声传来。
“姜侧妃睡了?”祁阑的声音压得很低,从外间透进来。
还不且半斤开口,姜意自己倒是急巴巴的说:“没呢没呢。”
祁阑闷笑了一声,笑声穿过内室的门,丝丝缕缕的落入姜意耳朵,让姜意不由自主有点不好意思。
到好像是自己巴不得人家进来似的。
祁阑要是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倒也罢了,偏偏有,这就解释不清。
想到这里,姜意虎躯一震。
靠!不会要侍寝吧!我腿今儿还没好呢!
现在装睡还来得及不!
“现在装睡来不及了。”祁阑推开内室的门,像是洞穿了姜意的心思一样,笑着说了一句进来,反手将门关好。
他已经拖了外面的大氅,在外屋也烤了身子,身上没有凌冽的寒气。
姜意被人揭穿,只能十分清醒的起来。
刚要翻身下地行礼问安,祁阑一摆手,“别折腾,老实躺着,孤喝口茶也上床。”
姜意唯恐话题落到侍寝上,赶紧问:“宫里如何?”
才问完,忽然看到祁阑肩膀的伤,顿时吓得脸都白了,“这怎么还受伤了?陛下让打的?”
祁阑自斟一盏茶,喝了,十分享受被自己侧妃关心的这种滋味,一杯茶下肚,转头可怜巴巴,“昂,皇上厌恶我,不相信我的话,让我用沾了毒的刀戳自己来证明我没有撒谎。”
外面还没走远的长喜:...您的脸呢?
祁阑仿佛福至心灵一样,朝窗子瞥了一眼,然后冲姜意走过去,“还好太医来得快,不然这毒素就控制不住了,我刚刚回来又走得快了,现在感觉毒素在扩散。”
姜意吓得赶紧伸手扶住他。
祁阑那么高的个子,单膝跪在床上,上半身直挺挺的就朝姜意「虚弱」的栽过去。
姜意一把搂住他肩膀,把人接住,“小心点小心点,慢慢躺下,压着伤口...唔!”
这头她还满头大汗唯恐碰到祁阑伤口,小心翼翼把人扶住再一点点送的躺平,结果祁阑一个翻身,直接把她压在身下。
“这么担心我?”祁阑低头在她嘴唇上啄吻一下,“嗯?”
姜意徒然瞪大了眼,“你没受伤?装的?”
操!
大半夜的,外面风雪连天的,您这脑子有多大的病啊装这个。
祁阑摇头,“没,不是装的,是受伤了还中毒了,不过不是皇上弄得,我自己弄得。”
姜意眼睛瞪得更圆了,“你自己?你为什么啊?”
“想让侧妃心疼我。”祁阑脸埋在姜意颈窝,身子把人压了个严严实实,偏头亲吻姜意的耳根脖颈,热气喷洒,满屋子旖旎暧昧粘稠的让人喘不上气。
当然。
姜意喘不上气,那单纯是被身上这一百多斤给压得。
避开祁阑的伤口,姜意咬牙给他推下去,“压死我了!”
祁阑抓住姜意的手,“别动,我让亲亲,亲完就下去,我保证不干别的。”
姜意:...你以为我信?
不过按照这几天总结的规律,姜意十分明知的没有开口再说话,老老实实躺在那里,任由这人在她身上亲。
她也是个正常女青年。
让这么亲,不免要哼唧两声。
黏黏糊糊腻腻歪歪,足耗时有半个时辰,祁阑才连呼带喘的翻身躺平,手狠狠攥了姜意手一下,莫要道:“为什么不愿意侍寝?”
姜意让他亲的衣衫不整,拢好被子把自己包严实,“妾还没有做好准备。”
祁阑手臂搭在额头,半挡着眼睛,没说话,沉默了好一会气息才平稳下去,“我让人在石棺里做了个小机关,石棺盖子一开,就会有匕首弹射而出,匕首的尖端我淬了毒。”
姜意侧躺着,看着祁阑,“怕皇上不相信?”
“嗯,他疑心重,尤其对我,凡是对上与我有关的事,他不单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我,我若是不受点伤,这个石棺他没有那么轻易的相信。”
“那你怎么知道他会让你去开棺?那棺椁上有飞龙的雕刻,又是大理石板,一看就不简单,这种石棺难免有玄机...”姜意话没说完,已经明白过来,“就是因为猜到了有玄机,皇上才更会让你去开,对吗?”
“嗯。”祁阑应了一声。
声音明明没什么情绪起伏,但听着让人有点揪心。
“最后皇上信了?”
“信了。”祁阑手臂还遮着眼睛,“就是因为信了才把我支开,现在和刑部尚书一起研究那石棺呢,已经让内侍总管去查当年莫太妃那匹金丝云锦了。”
可惜,刑部尚书早就是祁阑的人了。
“可那金丝云锦,如果找到当年的苏州织造,他承认当年他自己留了一匹的话,是不是莫太妃那里就没有那么容易将罪名锁死?”姜意问。
这是她刚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想到的。
祁阑道:“嗯,已经安排人去苏州了,不会有这种可能性的。”
顿了一下,祁阑道:“但是今天晚上,宫中忽然传出流言,说我并非皇帝亲生,而是先太子血脉。”
姜意顿时惊得趴起来,“啊?”
“莫太妃传出来的。”祁阑皱眉,“这个谣言现在其实对我的伤害力不大。但是我好奇的是,这些年莫太妃一直用这个来威胁我母妃,此时怎么如此轻易的就将这个谣言撒出来了。”
第148章 哭死
姜意有点不太懂了。
祁阑解释,“这个谣言本身的伤害性还是很大的。但是现在撒出来不是最佳时机,甚至连时机都称不上。
如果现在出现了有关我母妃的不利局面。或者皇上准备将皇位传给我,或者皇上忽然驾崩,皇位突然降临到我头上。
那么这个把柄就威力很大,足够将母妃钉死,也足够将我从皇位上掀下去。”
“先太子爷也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啊,你就算是他的儿子,皇位突然降临你头上,也不会有什么不对呀?”姜意不解。
祁阑摇头,“会,如果我是先太子爷的儿子,那母妃就是先太子妃。身为先太子妃,却侍奉当今陛下,这本身就是秽乱宫闱,我的身份就是污点。
宫里有的是身份清白的皇子,为什么会让我这个身份有污点的人登基。
当初先帝驾崩,将军权给我,这也会被质疑。因为我母妃蛊惑了先太子,又侍奉当今皇帝,就会有人用这个做文章,说我母妃不守妇道,无耻卑鄙,蛊惑了先帝爷,一女侍奉三君。”
姜意顿时听了个大睁眼。
就特么的离谱。
但继而又觉得确实如此。
因为如果想要中伤什么人,那些编排的谣言,没有最恶毒,只有更恶毒!
她自己就受过这种流言蜚语的暴力。要不是她从小吃的苦多,心脏承受力大,早特么的跳楼自杀了。
叹了口气,姜意有点心疼祁阑,凑过去趴在他旁边,小声安慰,“别难过,现在莫太妃自乱阵脚,对你是好事呀。”
祁阑搭在眼睛上方的胳膊挪开,看着姜意,“但是我想知道,是什么让她自乱阵脚的,她不是轻易能自乱阵脚的人。”
“有猜测吗?”姜意伸手,纤细的手指去捋平祁阑的眉心,“别皱眉,要留皱纹的,你才二十就要落皱纹啊。”
祁阑抓了姜意的手指,放在嘴唇亲了一下。
“没有猜测,只知道她派人来叫我进宫,被我拒绝之后。没多久,宫中有关我母妃的谣言就散播出来。
这个谣言,早些年也出现过,但是那时候出现是为了弄死我,现在我都这么大了。如果不是在致命一击的时候拿出来用,现在用了,以后再用,威力就没有那么大了!”
这下姜意听了个明明白白。
“会不会是莫太妃觉得你这里有什么安排,她想要打乱你的...不对,你拒绝她是因为你要去凝水镇。”姜意忽然瞪大了眼睛。
不得不说,她脑子确实转的很快。
“莫太妃不想让你去凝水镇,所以放出了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宁愿用这个消息来换静妃的不安宁让你分心,也不想让你去凝水镇,是不是这样?”
祁阑顺着姜意的思路想了一下,“可她为什么不愿意我去凝水镇?如果说凝水镇爆炸就是她做的手脚。按理说,她应该提前预知,这案件的调查肯定会落在我头上。”
“那就说明,凝水镇爆炸不是她做的。”姜意笃定道:“毕竟京都也不是只有莫太妃和你两个派系。”
是的。不止。还有振阳侯那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