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是叶清自创的形容词,用来形容既有白莲花的纯洁,又有绿茶般的回味悠长的讲究人。
叶欢想表达什么信号,叶清懒得深剖,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看郭柏宁是个宝,叶清却只把他当根草,还是一根有点油腻的草。
讲真,她还希望叶欢多发挥几场呢,从天而降一床新棉花被,这好事哪里找?
再加上刚分家那会儿,陆大金还顺手把原来借他们的那床被子也给了三房,说是补偿他们分房子吃的亏。这么算来,他们家现在也有三床被子了,真是可喜可贺。
晚上就把陆大金给的旧被子铺在身下,以后睡觉再也不会觉得硌得慌了。
一旁的陆川看叶清看信时,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奇异的微笑,不禁问道:“怎么样,家里都好吧?我们结婚本该回去看看的,等今年有空咱们回去一趟?”说实话,他对叶清家里的了解真不太多,叶清也从未提过。
没提过其实也是一种态度。
叶清摇头:“不用回去了。”回去给人家刷演技吗?她看叶父叶母的信,可全篇没有一点挂念她的意思,全是在秀她的好妹妹和好妹夫。以往在叶家,就是大哥叶东最受重视,原主排在中间,叶欢最不受宠,现在叶欢觅得良婿,叶清反倒要退一射之地了。
她家陆川这个可怜见的,还不知道自己在岳父岳母那里就是个对照组中充当炮灰的存在。
就在陆川和叶清新生活开始的时候,省城的百货商店里,也有一对年轻男女正在买衣服。
男的高大帅气,女的娇小清秀,看上去倒是般配,这两人正是来买结婚衣服的郭柏宁和叶欢。
叶欢看中了一件少见的红色连衣裙,做工非常精致,可是价格太贵,郭柏宁皱着眉头,不想花一个月工资只为买一件衣裳。心道叶欢果然不懂事。
叶欢觑着他的脸色,眼神暗了暗,突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这么好看的裙子,姐姐肯定喜欢吧,不知道我娘寄的棉被,她收到了没有?她一向疼我,一定会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的!”
郭柏宁怔了下,不禁想象着叶欢穿着旧衣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当她看到叶欢身穿昂贵稀罕的红裙,眼里一定会流露出艳羡的表情。
她一定会后悔没有嫁给自己,反而嫁给了那个当兵的。至于跟去随军?笑话,一个毫无背景的乡下泥腿子,年纪轻轻的还想在军队里混到营级,这样的人,在一个师部里估计都是凤毛麟角,怎么会那么巧的被叶清遇到?叶清一定是被男方给骗了。
双方联络太少,郭柏宁此时还并不知道陆川之前退伍的事,要不然肯定更自得了。
“既然你喜欢,那就买这一件。”郭柏宁松口道,他太想让叶清看到他们现在光鲜的生活,他坚信这就是对叶清背叛了两人青梅竹马坚贞感情的最大惩罚。
然而,郭柏宁心里想得挺好的,却没想到他结婚时,叶清根本没来,他期待的场景注定只能梦里见了。
傍晚的时候,叶清和陆川已经携手把这间宿舍收拾得停停当当,可这单人宿舍虽然收拾起来容易,住着却真是不方便。
首先一点就是做饭,像楼上那些运输厂正式分给员工的房子,每家房子外面的走廊里,都搭建好做饭的台子,但一楼是单人宿舍区,连个放锅的台子都没有。
还好陆川已经办了入职手续,可以拿着工卡去食堂里买饭买菜,食堂里也有提供热水的地方,这才暂时解决了两人的生存问题。
叶清和陆川合计了一下,先就在食堂这么凑活着,反正叶清也能落户,每个月有粮票供应,这些粮票在食堂里足够吃饭了。
要是从头开始置办做饭的用具,未免太折腾了些,在走廊搭个台子或者买张桌子简单,但这台子可放不下乡下的大铁锅,只能买那种中小型锅,估计还要烧煤炭,也太麻烦了。而这里毕竟只是个暂住的地方。
在食堂吃完大师傅手艺尚可的大锅饭,陆川打了水两人洗漱一番后,便把旧被子在那张不太宽裕的床上铺好,现在他们这个小家的棉被资源倒是不少了。
铺的时候,叶清错开目光,不住地瞄着床的宽度,这床也就一米二吧?
等铺好床躺下来,果不其然,地方不宽裕,两人几乎完全挨在一起,近到呼吸可闻。
叶清转过头就看到陆川那幽深的目光,带着某种她形容不出的热度,焦灼在她的脸上,慢慢地,他离她越来越近,叶清心里砰砰直跳,哪晓得陆川按着她亲了一回,差点就擦枪走火,最后还是没做那最后一步。
迷迷糊糊睡过去的叶清,想着男人刚才粗重的呼吸声和眼底那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墨色,想不明白陆川为什么要忍,她也没有表现得很抗拒吧?算了,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一夜好梦的叶清,根本不知道身旁的男人目光专注地看了她许久,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才慢慢平复了身体的躁动,心里却想着一定要快点买个房子。
他不想在这张逼仄的床上,委屈了她。他想和她有一个真正的家。
于是来到县城的第二天,陆川就带着叶清见了他在县城公安局工作的战友袁超,几个人在国营饭店里吃了一顿难得的大餐。
袁超年纪比陆川大,三十上下,一张国字脸,身材魁梧,一身正气,他还带着他的妻子苏荷,苏荷在县政府工作,长相温婉,两口子都是挺不错的人,而且颇有人脉,买房子拜托这两人帮忙应该没问题。
叶清穿越后还没有结交过什么同性好友,这次见了苏荷,两个人倒是意外的投缘,一顿饭结束后,她和苏荷的关系显然亲密多了。
回家的路上,陆川还有些诧异地说:“我看你和嫂子倒是投缘。”苏荷以前不仅跟着袁超在部队随过军,还做过文职工作,因此陆川对苏荷也有所耳闻,听不少人说别看苏荷看着温温柔柔,实则眼光高着呢。
这话也有些缘故,因为苏荷家里在军政两方面都有些背景,不算是高官,可也比普通人强些,要不然袁超退伍之后,苏荷这边也不会紧接着就跟着回县城进了政府工作。
“我也觉得和苏姐能聊得来,我们应该能成为不错的朋友。”人毕竟是社交动物,除了陆川,她也得交点同性朋友,一起逛街聊八卦啊。尽管街只有一条看上去挺简陋。
“那就好,我原来还担心在县城你没有什么熟人会无聊。”
“怎么会无聊?”叶清笑了下:“我早就合计好了,虽然我不去上班,可在家里也能找些事情做。”
“什么事?”陆川的好奇心被叶清勾起来了。
哪知叶清却卖了一个关子,挑起眉毛道:“保密!”
第33章
三天的时间转瞬而过, 陆川很快便正式入职, 虽然在运输厂,但他并不是做司机,所以工作并不忙碌,只是工作闲暇之余, 他不免好奇叶清到底在家里做什么呢。
此时的叶清也是一副思考的样子, 托着腮,拿着笔, 笔尖在并不怎么洁白的稿纸上轻轻点着。
叶清并没有心安理得当一个米虫的打算,经过一番考量, 她已经决定暗中发展自己的新事业。
这个新事业自然不是积极准备各个厂子的招工考试,捧上一个铁饭碗, 作为一个在县城根基浅薄的下乡知青,她有自知之明,此时县城的招工考试, 不是厂内子女或者有一定的关系,外人是很难考进去的。
尽管陆川可能有些人脉,可人脉不是这么用的。
至于说去黑市卖空间产出的物资,叶清同样觉得没必要冒这个险,尽管这里看管得不严,可总归是不合法的, 就算去买东西, 她一般也会比较谨慎,做好撒腿就跑的准备。
经过各方面的考虑,叶清最后决定重新拿起笔杆子, 一是出于爱好,二可以提升文笔, 三还可以赚点外快。
别看上一辈子的叶清是个误入理工科而导致每天加班到深夜的社畜,可她的业余时间,基本上全都用于看书,各种小说、历史、传记、散文,都是叶清的精神食粮。
偶尔还会充当一下微博墨客,写些游记散文和短篇,抒发自己无处安放的文青之魂。
反正叶清从前一直觉得,如果她再重生一次,肯定会弃工从文,现在重生失败了,可却穿越了,这么多的闲暇,自然要好好利用。
不过,想的时候踌躇满志,好像拿支笔就写能出绝世篇章,可等到真正展开稿纸,叶清这文思却一点都不如泉涌了。
主要的问题还是在于题材受限,现在才1970年,运动尚未结束,很多题材都是不能写的,而这要投出去的稿件,更是要逐字逐句的斟酌,一旦出现了什么歧义的字眼,难免又是一段风波。
叶清坐在桌子旁,构思了许久,决定还是写最安全的内容,题目就是一个知青的自白,从知青的角度,写知青眼中的农村,风景必须是美好的,村民一定是友善的,政策肯定是英明的。
叶清的文笔是很好的,只是写着写着,她的心里陡然升起一阵难言的惆怅来,看,为了金钱写文,就是这么多的拘束和不自由。
唉,这间歇发作的文青之魂真是令人无可奈何。
憋了三天,在陆川每天像探照灯一样的好奇目光下,叶清总算把这几千字的稿子写好,检查了每个字眼后,誊抄了一遍邮寄给了省报。
邮信的时候倒是想起在后世,某些邮票的价值抵得上一套房子,然而叶清并不是集邮爱好者,也就知道山河一片红和猴票比较值钱,而邮局眼下并没有,她就把邮局现有的邮票每版买了几张,留作纪念。
有系统,有农场,叶清对用邮票暴富并没有执念,她相信等到改革开放之后,她肯定不会缺钱花,只是眼下,作为一个无业人士,她还是需要赚点生活费和零花钱。
写完第一篇之后,叶清也算找到了一些感觉,又搜肠刮肚地写了秋收,看电影,乡下婚礼,杀年猪这些名场面,也难为她用偏抒情风的文风用来写叙实的乡土散文了。
这般拼拼凑凑、挑挑拣拣地,叶清写出了五篇稿子,又反复修改了好几遍,才全都投了出去,只是写最后一篇的时候,稿纸忘记收起来,被陆川发现了。
陆川没想到叶清瞒着他做的竟然是写稿子,顿时哭笑不得,征求叶清的同意后,他仔细拜读了叶清的“大作”,觉得写得其实很好,反正他是写不出来的,遂狠狠夸奖了叶清一番。
叶清脸红之余,也认为自己最近这一篇文章已经渐入佳境,摸到了乡土文学的脉络,投中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在她寄出这第五篇比较满意的作品时,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袁超和苏荷给他们递了消息,说已经找到了两家要卖房子的,趁着周末可以带陆川和叶清看看。
有房子的消息,叶清心头雀跃,这间单身宿舍太不方便了,她急切地想要买新房子。
陆川自然比她还急,每天抱着自己的媳妇却做不到最后的煎熬,他可不想再忍下去了。
周末,袁超和苏荷便带着夫妻二人去看房子,两处房子,距离运输厂这边都不远,位置不偏僻,也算县城的中心地带,一处宽敞些的,是独门独户,三间青砖正房两间厢房还带着一个小院子,房子收拾得比较干净,还有一处房子,是个三合院,三家合住。
尽管这个三合院修建得不错,卖房子的这一户屋子也够住,叶清和陆川也不喜欢与人合居,独门独栋的砖瓦房除了贵一些,基本没有其他缺点,房屋维护得很好,不用修整即可拎包入住。可二者的价格却差得很多,三合院的三分之一只要六百,单独的院落却足足贵了一倍,要价1200。
分家的钱和陆川带回来的钱合在一起,买这所房子倒是足够,但是这样一来,家底也差不多就被掏空了,后来经过和房主的协商,好不容易砍下来一百块钱,为小家庭留下了最后一点存款。
买了新房子,人的幸福感真的会涨,原来的屋主因为工作调动要去外地了,新房子很快就会腾出来,这点让叶清更加满意。
又过了一个星期,房主就把房子空了出来,陆川平时白天要上班,叶清便一个人去新房里收拾,还认识了左右两边的邻居。
这一排都是砖瓦房,左边这家是孟家,住着一大家子人,三代同堂,孟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已经退休在家,儿子和儿媳都是工人,家里还有三个孙子孙女。
右边这家姓徐,和人丁兴旺的孟家不同,徐家只有一个老太太带着孙女住,听说徐家老太太的儿子是个烈士,年纪轻轻就牺牲了,儿媳妇守了两年终究还是再嫁,徐老太太便一个人养大了孙女。
按说这些事情,叶清这个还没正式搬过来的人,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可是孟家老太太着实热情,叶清过来收拾房子的几天,孟老太太经常上门,慢慢地就得知了这些消息。
叶清努力忙活了一周,把整个房子都好好打扫了一遍,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到了周末运输厂放假,她便和陆川一起开始搬家。
宿舍里的行李很好打包,只是两个人的行李再怎么少也不好搬动,还好陆川就在运输厂工作,打个申请,补点油钱,便借着厂里的货车帮他俩拉了一趟行李。
大货车到达门口的时候,正巧左边的孟家走出来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容长脸,高鼻梁,皮肤白净,满是青春气。这姑娘起初只是盯着少见的货车好奇张望,待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货车里跳下来,眼睛便有些挪不开了。
陆川可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已经扰动了一湾池水,他跳下车后,叶清和司机也下了车,司机是个三十许的男青年,平时和陆川相熟,这会儿也要下来帮忙,两个成年男人很快就把行李从车上卸下来,准备往屋里搬。
叶清也要过去搭把手,只是相处这么久,陆川却清楚叶清的力气,于是笑着说道:“都来新家收拾一周了,搬行李这点活就让我们男人来干,要不我心里过意不去。”
司机也连声附和:“对啊,弟妹,这点行李我们俩一趟就搬得利利索索的,你就等着去屋里收拾东西吧。”
听他们这么说,叶清便没坚持。她心里清楚,自己这点力气帮不上多少忙,让陆川去搬,他心里还更舒服呢。
倒是这位司机大哥,一会儿走的时候得塞点东西感谢一番,她记得家里还有些奶糖,看司机的年纪,家里应该有孩子,送些糖块倒是不错。
叶清正思量着,就听到旁边一道清脆的女声:“你们是新搬来的邻居吧?”
叶清朝声源处看去,便看到一个妙龄少女站在孟家门口,朝她说道。
叶清在另一侧下的车,倒没注意孟家门口有个姑娘,这回看到了,猜测她应该是孟老太太的孙女,这些日子和孟老太太聊了不少,倒没见着他们家的其他人。
这也不奇怪,孟老太太退休在家,可是家里的后辈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工作日自然是很难见着的,而今天却是周末。
叶清朝这姑娘点头微笑:“对,我们今天搬过来,你是?”
“我叫孟婵,就住这家。”孟婵笑容甜美,指着孟家的院落。
果然是孟家的孙女,叶清寒暄道:“这几天常听孟奶奶说起你呢,今天是放假吗?”
孟婵笑意盈盈地走过来:“是的,我正在读高中,平时都要去上学,我奶奶也和我们说起你呢,你们以后就住在这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