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多番求见，董昭都加以推辞，而匪患闹了这么久也未见他有出兵的意思，怎么今日为了韩盈就要动手了？
他当真对韩盈有如此深厚的情谊吗？
那为何那日当着他们几个外人的面还让府中守卫将韩盈拦在了府外，不给她留半分面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们得留个心眼。
叶清漪正在一旁思索着开如何回应董昭的话，那边李景知却已做出了抉择。
“好啊。”他开口应道。
“只是不知都尉大人具体有何打算？”
而董昭则是胸有成竹的一副模样：“突袭上山剿匪的情景我早已揣摩部署了许久，这一直都是董某的心愿，董某自是做足的准备才敢如此行事，早前便听闻窦将军带兵勇猛，若是此番换作窦将军来，想必攻上山轻而易举。”
无凭无据就想引他们入瓮，这董昭是想空手套白狼啊！
叶清漪刚要起身，却被李景知一把按住了手。
她眼见着李景知若无其事的点了下头，最终应下：“好啊，都听都尉大人的，我这就回去把这消息告诉给窦将军。”
......
从都尉府出来后叶清漪一步比一步走得急，李景知与红袖在后面费力的追着她的脚步。
“少，少夫人！您等等少爷与奴婢啊！”
闻言叶清漪呼吸急促站定在了原地，一转身差点同李景知撞到，吓得他连忙踉跄后退。
“你，你怎么了......？”
李景知已经察觉到她生气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叶清漪就想到方才屋内他痛快的应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还好意思说！你平时那么机灵，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这董昭压根就没安好心啊！”
“他人也想救，还不想自己去涉险，要把窦凌云推出去，空手套白狼啊，便宜全都让他给占了，你还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李景知见状慌慌张张上前，抬手给叶清漪抚顺了呼吸，见她情绪稳定下来，这才开口解释：
“如今我们在寒水县无依无靠的，若是当时拒绝或是回答的模棱两可，他一个手握兵权的人，万一给咱俩扣下怎么办？”
“如今寒水县的谜团众多，咱们几个谁都不能出事，只能先答应下来再慢慢应付，正好也借此机会看看，这个董昭，究竟想要做什么。”
第41章 决心
回去的路上叶清漪一直心绪不宁, 她心里总是觉得此事不简单。
且不论董昭究竟是否是真心想要去救韩盈, 单拿他决定要带人剿匪这一事来说，都不用同县令知会一声吗？
先前匪患闹得这般大，这两个管寒水县的人都一点动作都没有，怎么如今又这般轻易的就做了决定, 而且还是在她们几人来到寒水县的这个节点上。
叶清漪很难不怀疑事有蹊跷, 但却没有证据，就按照李景知所说, 董昭手握重兵，而窦凌云此番前来只带了一小队人马, 想要出兵还需得有明德帝的圣旨，否则同想要谋反没什么区别, 所以他们面对董昭时便也失了底气。
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倘若真要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他们,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莫不如先按捺下来看看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主仆三人回去时，叶世泽他们也早早在府中等候多时了，见到李景知与叶清漪安然无恙后才都松了口气。
烛火通明的房间内，几人围着坐在了一起交换今日的所见所闻。
叶世泽与蒋寒那边依旧同先前的情形一样，周善这个昏庸县令只知道饮酒作乐, 旁的什么都不管, 甚至还将所有的事情一股脑的都甩在了董昭的身上。
“你们若真的有事，就别来烦我了，烦我有什么用啊？我又不会带兵打仗, 想剿匪就去找董都尉啊！”
蒋寒正对着几人复述周善说的话，而叶清漪与李景知却在此时相视一眼, 心下不禁有了个猜测，但却不敢确认。
李景知再次向蒋寒求证：“你确定这是周善说的话对吗？”
蒋寒虽不知他何出此问，但仍旧点了点头：“没错，他当时这话就是说给我与老师听的。”
“既然如此，那可就有趣多了。”
李景知轻嗤一声，眼中带着不屑与玩味，尽管他是这样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但依稀能看出他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他看了眼叶清漪的方向，见与她似乎想到了一处去，不禁抬手掩唇，在手掌心的掩盖之下略掀了掀唇角。
他继续道：“韩盈被山匪掳走了，我们本来只是想去都尉府试试看能不能得到些助力。”
“结果董昭竟然直接与我们说，他已经准备充分，明日可以直接攻上山去救人，但是很显然，周善这个县令并不知道此事。”
叶清漪闻言紧跟着补充道：“而且这个......”
“而且这个周善明显是在做甩手掌柜，恐怕他早就不管寒水县的事了。”
叶清漪话没说完就被李景知扬声打断。
他们两人说的话完全不同。
叶清漪本来想说的是：而且这个董昭竟然还想让窦凌云打头阵。
但是不知为何，李景知似乎提前听懂了她的意思，却硬生生的将她的话头止在了口中。
李景知没有去看叶清漪此时的目光，仍自顾自地往下说：“这寒水县的一把手，恐怕非我们所想。”
几句话一中和，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窦凌云皱着眉坐在一旁，这些弯弯绕绕的他听不懂，但是有一句话他倒是一直想着：“所以董昭明日要动手了？”
李景知点头应道：“多半如此。”
“太草率了吧，我同你手下那俩侍卫今天在山上绕了一大圈，上山的路全都被人给封死了，而且那山上地形易守难攻，这董昭能行吗？”
难怪。
难怪董昭要窦凌云过去。
一来他窦凌云行军打仗多年，什么场面没经历过，必死的局放在他面前说不准都能转败为胜，若是让窦凌云领兵，胜算便多了一半。
二来，这山不好攻，上山的路必定是董昭亦或者是周善命人封上的，所以山间形势董昭不会不知，他知道此战没有把握，便要找个替罪羊。
窦凌云生性好战也好胜，倘若此事让他知晓，必定会一马当先冲上前，若胜了，那便是给他人做了嫁衣；可若是败了......
他窦凌云便是顶罪的那一个，不死也得被扒一层皮。
当真是好谋略。
李景知沉吟半晌，再开口时嗓音都跟着哑了几分，他清了清嗓，看着叶世泽的目光略带询问：“叶大人，晚辈有一个打算，不知当不当讲。”
叶世泽抬手示意他往下说。
于是李景知便说出了自己心中想法：“董昭今日与我们交谈时，话里话外都是想要我们随行的意思，既然如此，我打算明日跟着他一起，将计就计，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明日我会带着听风与唤雨一同前往，诸位便无需担忧我的安危了，他们二人会保护好我的。”
叶清漪一听“腾”地一下站起了身，那架势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她对上李景知的目光，眼中盛满质问与愠怒：“你就打算只带两个人过去？！”
李景知未带半点犹豫点头：“对。”
“你知不知明日可能会很危险！”
李景知依旧点头：“我知道。”
“你！”
叶清漪被他的大大方方打得措手不及。
她闷哼一声，转头拂袖落座，别过头去赌气一般不再去看李景知的脸。
见状，不顾在场脸色各异的几人，李景知无奈扬唇，看着叶清漪的背影眼色愈渐温柔。
他轻声叹息：“就是因为明日兴许会很危险，所以去的人只能是我，只有我。”
叶世泽与蒋寒都是百姓父母官，亦是要查明此案的主心骨，不管他们二人当中的谁出了事，恐怕都会正中背后之人的心思。
而窦凌云是一国之将领，堂堂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岂能轻易涉险？若真出了事，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况且将领理应征战疆场，哪怕是死......也该死在战场上。
至于叶清漪......李景知更不会让她去。
他绝对不允许让叶清漪再次涉险，尤其还是在寒水县。
就让五年前的梦魇，独自折磨着他一人就好了......
李景知心中所想，亦是在场所有人的心照不宣。
事情就是如此，兴许那个最佳的人选，除了他再无旁人。
但唯有叶清漪一人听后强行抑制住眼中泪光。
她面带痛苦地闭上眼，无声之中隐藏在黑暗里的那只眼有行清泪滴落。
叶清漪深吸了口气，语气翁翁地开口：“为什么能去的只有你？难道你若因此涉险的话，定国公和定国公夫人不会因此而悲痛欲绝吗？”
“你的兄长眼下还没救出来，若是再将你搭进去，你让你的家人怎么办？你让我......”
她颤抖的声线已经无法将后面的话完整的说出口了。
明明他自己曾经也在那个地方备受折磨，可为什么他偏偏能这般故作轻松替所有人揽下这个重担，独自一人去承受未知的风险呢？
他不该这样。
他不该总是这样。
总是一个人故作逞强去担起重任。
在定国公府时他便是如此，如今到了寒水县亦是这样。
叶清漪替他觉得累。
屋内一直未再有人开口说过一句话，众相沉默间，是叶清漪突然起身往出走，以及她最后落下的话音。
“明日我也去，这事没得商量。”
以她的身手自保与保护李景知不成问题，否则她留在府里也不会安心。
走出房门时，晚风拂面，叶清漪望着一片漆黑空寂的夜空，眼中泛着酸意，她一时竟不知那其中究竟为何而泛酸。
是因为心疼李景知吗？还是被风吹到了眼睛。
她不知道，或许是她不想知道。
原来不知不觉，李景知竟然在她心中占了这么大的份量，尽管她一直自欺欺人，如今也是有些藏不住了。
叶清漪长舒了口气，走在回房路上的脚步愈加轻快。
既然如此，不妨跟随本心，水到渠成时，她自会同李景知表明心意。
至于结果......
管它呢，结果届时再说。
反正无论如何，明日她都要跟着李景知一起去面对险境，一如五年前那般。
尽管眼下李景知依旧没有想同叶清漪相认的意思，但五年前的那个少年，除了李景知，叶清漪再想不到有另一种可能。
......
叶清漪走后，局势似乎也已经定下，纵使叶世泽百般不愿，但他的女儿他最了解不过，就算眼下应付下来，明日依旧会趁着所有人不注意，选择偷偷跑出去，谁都无法阻拦她做出的决定。
今夜无月，听风与唤雨跟在李景知的身后。
他们二人见李景知一直敛眉沉思，对视一眼后，终究还是听风硬着头皮上前：“少爷放心，属下与唤雨定当竭尽全力护少爷与少夫人周全。”
李景知在听到“少夫人”三个字时眼前顿时一亮，脚步停在了听风唤雨面前，他面带喜色，宛若得了糖的孩童一般笑道：
“你们说，她方才是不是在担心我？！一定是担心我，若不是因为担心我，她怎么会想要与我一同涉险......”
李景知似乎并不是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他说完以后便又喃喃自语的转过身去，慢悠悠的往前走。
“担心我一定是因为喜欢我......”
听风与唤雨再次对视，两人眼中满是一言难尽的神情。
就在这两人想要偷偷地吐槽时，李景知又突然转过身。
“你们说，她是不是喜欢我？！”
听风：“......”
唤雨：“少爷，难道现在不是应该担心一下明日吗......？”
李景知：“她是不是喜欢我......她一定是喜欢我......”
第42章 赶路
次日一早, 都尉府那边就传信过来了, 与李景知约定好了在山脚碰面，而董昭则带人先行一步做好部署。
叶清漪穿戴整齐后走出房门时便见李景知正拿着刚送来不久的书信，在长廊下冷笑：“连我们住哪都知道，看来这董昭之前闭门不见人的时候也没闲着啊。”
若不是董昭派人暗中盯着他们一行人, 李景知实在是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否则这信是怎么准确无误送到他手上的。
看来早在他们进城的那一刻起, 行踪就已经被人了如指掌了。
李景知刚抬起头来，便见到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叶清漪, 他瞬间掩下愁绪，嘴角挂起了笑意。
“夫人怎么起的这般早？”
叶清漪不动声色来到他身边, 瞄了眼他手上的书信，随后移开目光淡道：“我若是再晚些时候起, 你恐怕早就跑没影了吧。”
被揭穿心思后的李景知干笑两声，目光躲闪：“啊哈哈哈，怎么会呢, 我这不是一直在这等着夫人呢吗......”
叶清漪刚想回怼他两句，李景知却仿佛已经洞察了她的心思，连忙后退一步推着她往前走，口中还振振有词：“夫人就先别同我计较这些了，咱们赶快出发吧！”
被迫往前跑的叶清漪只能无奈妥协。
他们二人同昨晚计划的一样，只带了听风与唤雨一同前往。
临行前, 余下的三人在府中相送, 窦凌云指派了几个窦家军里的人给李景知：“这些都是本将军的心腹，此行唯恐有诈，你多带点人手也好保命。”
可李景知却再次推脱道：“有劳窦将军好意, 正是因为此行有诈，所以才更应该尽可能的减少人数上的损失, 这些良将，理应留在窦将军身边精忠报国，没必要同我们一同涉险。”
换句话说，李景知此行是充当了两军交战前的探子，以自身性命做赌，孤注一掷。
他不能将所有的后路都堵死，若是被一网打尽，那可就真的见不到半点希望了。
而另一边，栖枝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叶清漪不肯撒手，哭声惊天动地：“小姐！！当年奴婢便没有在危难时刻陪在您的身边！如今奴婢终于有了能陪您同生入死的机会，您却不要奴婢了！！呜呜呜！”
叶清漪艰难地抽出一只手来揉了揉被震得发痒的耳朵，刚想出声安慰，就听唤雨在那边小声补刀：“你去了也没什么用啊，一个逃跑都能被抓回来的笨蛋，去了也净会添麻烦。”
正有气没地撒的栖枝一跃而起：“喂！我告诉你我可听见了！！”
唤雨欠嗖嗖地朝她挑衅：“听见了又能怎样？别忘了你可是我救出来的。”
“你！等你活着回来我再跟你算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