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媱给他送饭,李暮楚委委屈屈道:“阿媱,还要多久啊?我再不洗澡,真的要变成浑身臭烘烘的乞丐了。”
云千媱安慰他:“按往日频率,这几天妖物应该就有动静的,表哥,你再忍过今晚吧,如果它还不出现,我们就撤。”
李暮楚吃着食物,点头:“好吧,其实我是怕它会不会识破我们的计划了。”
云千媱也有这个担忧。有时忍不住想,难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妖物眼中?否则这几天怎么会风平浪静?
李暮楚吃饱喝足,擦擦嘴巴问:“阿媱,这饭菜真好吃,你做的?”
云千媱笑笑:“我哪里有这个本事。是师弟亲手做的。”
李暮楚先是讶异,后又怀疑:“小废物居然会做菜,什么时候学的?他会不会在里面下毒?”
云千媱哭笑不得:“表哥,师弟人挺好的,你别把他想得那么坏嘛。”
李暮楚冷哼一声,幽幽道:“无事献殷勤。哼,他肯定有古怪!”
*
云千媱回到院中,路归朝快步迎上来,接过她手里的食盒,问:“师姐想好今晚要吃什么了吗?”
云千媱摇摇头。
路归朝见她神色有异,关心问:“师姐怎么了?”
云千媱抬头看了看他,叹一口气:“师弟,你说,我想的这个法子是不是不靠谱?妖物狡猾,说不定早就察觉了,所以到现在也没有动作。”
路归朝想也没想道:“我觉得师姐的法子很好。眼下毫无头绪,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云千媱眼睛亮了亮:“你真这么觉得?”
路归朝点头:“师姐放心,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有了男主的认可,云千媱自然放心许多。果不其然,当晚,妖物有了动静,可是,并没有按照她想象中的来。
李暮楚一觉睡到天亮。
反倒是离他们最远的东北城角,又发生了一起挖人心事件。
*
李暮楚这五天白睡了。
几人赶到东北城角时,云千善正让人将尸体抬下去。
云千媱走过去问:“堂哥,怎么样,情况和老张他们类似吗?”
云千善满脸疲惫:“一模一样。我们赶到的时候,妖气早已散去。我刚让人调查过,被挖心的,是个在云中举目无亲的男性乞人。”
“果然如此。”云千媱低头琢磨。
“可是很奇怪啊。我听云家的人说,东北城角布防最为严密。”飞星抱着剑,四下瞥看,“这妖物放着防守最弱、最偏僻的西南侧不去,反倒来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地方,就好像知道我们会在那里蹲守它似的。”
靳扶州也说:“我觉得飞星所言有理。”
飞星得到他的认可,高兴道:“是吧,我们大师兄也这么觉得,所以肯定哪里有问题。”
云千媱其实也奇怪,但她不如飞星心直口快,想了想,才说:“堂哥,我翻了卷宗,这妖怪每月都要挖三四个人心,应该是修炼邪道所用,它下一次出来活动,最多十一二日,守株待兔这个方法虽蠢,但毫无头绪的时候,还是有用的。妖物狡猾,以防万一,我觉得这几天你带着云家弟子跟我们一块儿比较好。”
“这……”云千善低眉一思,同意了。
云千媱便转身和李暮楚说:“那表哥,还是要麻烦你再辛苦几日啦。”
李暮楚早就受够扮做乞丐睡脏兮兮的墙角,但云千媱的请求他一向不会推脱,点点头:“行吧,反正这身装扮我都穿了那么多天。”
云千媱殷勤地给他捏肩膀:“表哥,我在无尘山收藏了好几本古籍,回去都借给你看啊。”
李暮楚一听到看书头都大了,下意识想谢绝,可转念一想,自己是要追上阿媱脚步的男人啊,怎么可以退缩,于是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问:“好啊,说定了。不过阿媱,好几本是几本啊?”
云千媱比了比头顶的位置:“加起来大概这么高。”
李暮楚顿时脸色惨白。
云千媱见他这模样,忍不住眼睛笑弯起来。
一旁,路归朝抱着灵剑,面无表情地看他们互动,黑瞳慢慢森冷。
——她似乎对身边的人,都是这么的好。他并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甚至,还不如李暮楚。
意识到这点可真是……令人不开心啊。
路归朝眼底划过一抹猩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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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云中云家(七)
和师姐牵牵小手
一连守了十一个晚上。风平浪静。
第十二个晚上, 云千媱掐指算算,妖物再怎么着也该出来寻人心了。意识到某点,她在夜幕来临之际找到云千善, 提议改变城中布防。
云千善疑惑:“阿媱妹妹, 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千媱干脆挑明:“上次挖心事件,我和飞星一样觉得奇怪。明明东北城角防御力量最强, 妖物却铤而走险选择这个方位, 之前四五十起中,并无此先例。而上次,它就像知道我们在守株待兔似的……所以,我怀疑有内鬼。”
云千善旋即否定:“我身边都是跟随十几年的人, 个个忠心耿耿, 绝不可能有内鬼。”
云千媱知他做事死板,不会轻易改变城中布妨, 于是掏出一枚令牌晃了晃:“你看这是什么?”
“云家调用弟子的手令怎么在你手上?”云千善吃惊。
“问我爹要的。”云千媱耸耸肩, “所以堂哥, 不管你信不信,今晚我一定要改变城中布防。东、西、南、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八方皆应设置困妖阵, 虽然耗费人力物力, 但成败在此一举, 也管不了那么多。”
云千善无奈揉眉心:“你这几天一直在做这件事吧,今晚应该已经成了, 又何必来问我。”
他说的不错,路归朝、靳扶州、飞星这些天已经带人去各处设置阵法。只是这些事情要暗中做, 且做得滴水不漏才行, 否则凭那九尾狐妖的狡猾程度, 一定会识破的。
而李暮楚这枚已经暴露的诱饵,则是用来迷惑“内鬼”。
云千媱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说:“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来的。”
云千善面色不好,不知道是不是责怪她擅做主张,显得有些焦躁。云千媱看了看他,说:“堂哥,即便事情成功,伯父问起来,我也会说是你的主意。”
云千善顿住走来走去的脚步,
回头苦笑道:“阿媱妹妹,连你也觉得,我是那种一心抢功往上爬的人?”
云千媱摇头道:“并非。我只是觉得,此番付出最多、劳力心力最多之人,的确是堂哥你。”
云千善唇角笑容愈发苦涩,摇了摇头,叹气道:“你不懂。”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云千媱掌心与阵法相连的符纸闪了闪,不由眼睛一亮:“在东南方!我们赶紧带人过去。”
云千善道:“好。”点了几十个云家高阶弟子跟上。
云千媱抛出却影,直接御剑飞往。谁知到半路的时候,东南角爆发出一阵红色亮光——是妖物挣脱困妖阵的标识!
糟了,路归朝还在那里!
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云千媱心中一紧,加快御剑速度。
红光照亮半个夜空,其余几个方位的人都已看见,四面八方陆陆续续有御剑飞来的身影。
云千媱最先到达。
只见残留阵法的边缘躺了十几个云家弟子,正是白日里帮忙设阵的,此刻被九尾狐的煞气反噬,一个个躺在地上痛苦挣扎。
不远处,漆黑夜色中,火红色的巨大九尾展开,似折扇,如两层屋顶一般高。
而与它缠斗的那个身影,正是路归朝。
他手执一把普通灵剑,剑光莹白,充满灵力。斩向九尾狐时,断其一尾,却也被护主狐火击断剑身。
九尾狐仰天呼啸,剩下八尾齐发动攻击,将路归朝狠狠一扫。
他滚落在地,白袍沾染尘土,嘴角隐隐有血丝沁出。九尾狐叼起断掉的一尾,望向他的眼神充满恨意,尖利爪牙猛劈下去。
云千媱喊道:“师弟!!!”
然而她担忧的男主被踩成肉饼的惨象并没有发生。
狂风猎猎中,路归朝单手掀翻九尾狐。
他周身黑雾缭绕,缓缓从地上撑起,瞥过来的眼瞳一片嗜血猩红。
云千媱:“……”
就在这时,云千善带着一行人赶到,正过来这边。其他方向来的云家弟子也纷纷下了灵剑。
路归朝抬起右手,掌心黑雾凝成一道妖冶黑剑。
*
众人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一把黑剑贯穿九尾狐腹部。
火红狐狸仰天长啸,散开的灵力激起一阵阵狂风。乱石、沙尘四下飞舞,一时迷住众人眼。
狂风止息后,云千媱动了动,坐起来,露出被压在身下的路归朝。
他此时眼瞳恢复黑色,一派清明,除了脸有些红,并无其他异常。云千媱伸出右手,问:“还能起来吗?”
路归朝微怔,缓缓抬手,然后用力握住眼前这只纤细的手。
云千媱将他拉起:“师弟,刚才可有哪里受伤?”
路归朝低头揉了下手腕,道:“我无碍。”
“那就好。”云千媱松了一口气,还好刚才她动作快,旁人并没看到那诡异的黑剑出自路归朝。
下一瞬,靳扶州御剑停在他们身边,关心问:“云师妹、路师弟,你们没事吧?刚才那把黑剑怎么回事?”
路归朝半垂下眼睫。云千媱不动声色挡在他面前,说:“是那个九尾狐妖凝出来的,想杀我们,被师弟挡回去了。”
靳扶州深深蹙眉:“原来如此,怪不得煞气浓重。看来这狐妖和无烬深渊脱不了干系。”
云千媱眼睛不眨,点头:“我和靳师兄想法一样。”
两人说话时,路归朝一直盯着她背影,眼瞳深处复杂又炽热。
这时,云千善带着人走过来,望见地上一大片深红色血迹,眉头紧紧拧起。云千媱叫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勉强打起精神道:“怎么了?”
云千媱掌心浮现一张追踪符,说:“堂哥,眼下这狐妖暴露了妖气和血气,追踪起来应该不难,我和师弟、靳师兄他们这就去追!”
“不行!它受了重伤,会死的!你们不能去!”云千善突然大声说道。见几人奇怪地望过来,轻咳一声,解释:“我的意思是,要抓活口,毕竟云中出了这么多条人命,总要抓住问个清楚的。”
云千媱盯着掌心发亮的追踪符:“堂哥,你说的有道理,但是……”
“师姐。”路归朝忽然从身后拉了下她衣袖,“我觉得,云少主说得有理。”
云千媱回头和他对视一眼,转身说:“好吧。堂哥,我们都听你的。”
云千善松了一口气,立即转身走回去,吩咐人兵分三路,朝他说的方向去追,自己也匆忙带了一队人离开。
等众弟子散去后,飞星不解地摸摸脑袋:“放着追踪符不用,这样毫无目的地去搜,不仅大费周章,还很难找到吧。”
应该说是,找不到。云千媱盯着云千善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但还是笑笑:“两位师兄,你们也先回去休息吧,今晚辛苦了。这事儿吧,我堂哥有他的一番苦衷。”
“苦衷?什么苦衷?”飞星愈发迷惑。
“早在一年多前,我伯父就将挖心事件交给堂哥处理,如果我们几个抢了功劳,他在我伯父那里会不好交代。”
靳扶州和飞星这些天在云家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想了想,能明白过来。虽然觉得应以抓住妖物为重,但这种仙门世家之内的弯弯绕绕、人情世故,比他们蓬莱岛要复杂的多,便也不再多说。
几人一同回到云家。靳扶州和飞星回去房间,路归朝则送云千媱回住的小院。
走在路上,云千媱顺路摘了一条树枝,拿在手里边把玩边思索。“师弟,你有没有觉得云千善有些奇怪?”
“他当然奇怪。”路归朝毫不犹疑,“在云家见到他的第一面起,我就察觉不对。”
云千媱闻言顿住脚步,转身看他:“你怎么早不告诉我?快说说。”
“他毕竟是师姐堂兄。”路归朝也停下,“云千善腰间每日佩戴掩息袋,有次偶遇,掩息袋掉落在地,我发现他身上有一股紊乱气息,我原先并不明白这股异样气息从何而来,通过今晚之事,想来应当属于九尾狐。”
“怪不得平时没闻到他身上有九尾狐的味道,原来是佩戴了掩息袋。”云千媱摸着下巴,眯眼道,“师弟,你观察比我细致。应该是他经常和九尾狐接触,才沾染不少妖气,不得不用掩息袋。”
“正如师姐所言。”路归朝见一片树叶落在她头发上,盯了一会儿,慢慢抬手,作出一副自然而然的样子,伸手轻轻给她摘掉。
云千媱摸摸头发,弯了下唇角,脑中还在飞快思索:“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莫不是和九尾狐勾结,利用挖人心、吃人心修炼邪法?云千善修为薄弱,甚至不如云千婵,虽然一直表现出不图名利、心境淡泊,但或许,只是装出来的没野心。”
路归朝轻点下巴,盯着她:“师姐所言有理。你伯父想传位于他,可他却无能力,族中长老又极力反对,两方夹击之下,很有可能走上偏路。”
云千媱越想越觉得如此,说:“我们这几天跟踪他,肯定能找到九尾狐藏身之处。”
“不必,我想我知道九尾狐藏在哪里,他明天也定然会过去。”
“你知道?!”云千媱惊讶。
“师姐,你看这是什么。”路归朝伸出右掌,指骨分明,指缝中隐隐漏出几丝黑气,在掌心凝成一只黑雾鸟,低头啄羽毛。
云千媱吓了一跳,赶紧四周环视一圈,见没有人看见,拉着路归朝躲到树干后面,压低声音责备:“师弟,你不要命了?不是告诉过你,别再用这个吗?要是被人看见,告诉了师尊,非得抽你仙骨、废你灵核,再逐出无尘山。”
明明是吓唬他的话,可路归朝眼瞳极黑极亮,神情算得上兴奋:“师姐担心我?”
嗯?这是重点吗?真是没把她的话听进去一个字!云千媱简直气死:“你是正经仙门弟子,怎么可以用妖魔道的东西?”
路归朝眼底的光暗了暗:“其实,我能控制这股力量。师姐之前不也告诉我,心正为正,若是妖魔道的力量能用来拯救苍生、造福生灵,也算邪道吗?”
这可把云千媱问住了。
她思想自然不死板,但姜鹤归死板啊。要是路归朝被他发现觉醒了神魔血脉,那铁定要被一剑穿心、逐出师门,遭受天下人的唾弃啊。到时候,她即便三头六臂,也无法阻止男主黑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