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羽笑了笑，“我对时总很好奇，很想亲自见一见。之前我去海城的行程太赶，没机会与时总见上一面，现在终于能够如愿。”
与说什么话都喜欢拐弯抹角的云雁比起来，和陈羽聊天显然舒服很多。
时安安颔首：“陈总的大名我也是久仰，如今一见，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她和陈羽相视一笑，无形中涌起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她们能感觉到彼此的特质极其相似。
只是陈羽的风格更加铁血，而时安安偏向于柔和。
但她们两人的内心，都是独立而强大，从来没想过要依靠任何人生存。
和时安安谈笑几句后，陈羽爽快地进入正题：“在签约之前，我只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时总找这么一块地，是打算用来做什么？”
如果只是要一块地，远海集团有的是更好更大的地，不至于要找来津城，求到陈羽的面前。
连褚云轩都主动出面帮忙，让陈羽对这块地的用途更加好奇。
她请来时安安，就是想当面听一听时安安的答案。
时安安坦然回答：“我想要修建一所学校。”
“学校？”
陈羽一愣，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她沉默几秒，才问，“是和城西那所贵族学校规模一样的学校吗？”
她指的就是褚念文就读的那一所学校。
这个学校在津城名气很大，绝大部分豪门家族的子女都会选择在里面就读。
时安安摇头：“不是。”
她的语气很认真，“是和它完全不一样的学校。”
她的初衷就不是为了修建贵族学校，供那些豪门子弟读书。
她要做的是为寒门的孩子们提供平等的机会，给他们一个开明公正的环境。
“完全不一样的学校……”
陈羽沉吟着。
不用问太多细节，她能从时安安的态度中，感受出时安安的所思所想。
她看向时安安的神情有些肃然起敬。
没有继续犹豫，陈羽爽快地点了头，“好，时总志向远大，能为这样的梦想添砖加瓦，我与有荣焉。”
她叫来秘书，让秘书把早就准备好的合同带上来。
直到签完合同之后，时安安还有些不真实感，总觉得今天的一切实在是太过顺利。
陈羽好像真的只是为了见她一面而已。
合同签署完毕，陈羽邀请他们去隔壁休息室喝咖啡。
休息室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下方的景色一览无余，可以一直看到远方的城际线。
时安安站在那里，俯视着这片开阔的风景。
褚云轩和许连城坐在一起讨论着一些经典的商业案例。
陈羽端着咖啡，主动走到时安安身边。
她手指动了动，似乎又想拿出一支烟，但是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放弃了。
“时总，我想见你，其实只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时安安好奇地侧过头看她。
陈羽笑了笑：“我只是想看看，能把褚总征服的女人，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时安安一愣，没想到陈羽居然会这么说。
陈羽回头看了看在不远处的褚云轩。
明明是很放松的场合，他依然坐得笔直，就像一把绷到极致的弓。
许连城正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褚云轩听得很认真，双眸微微低垂。
从时安安和陈羽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褚云轩的侧影。
那优越的侧颜，丝毫不逊色于那些杂志画报上的顶级男模。
陈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褚云轩这个人，简直是造物主造出的神迹……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强大，还那么好看？我猜，海城豪门里暗恋他的女人，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吧？时总，不瞒你，我们这些女人们聚到一起的时候，经常会讨论起褚云轩，畅想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够征服他……”
时安安面上带笑，心中想——以陈羽挑剔的目光，看见未来的女主，恐怕会失望。
女主虽然能力也不弱，但是比起褚云轩来，到底还是差了许多。
高冷总裁和娇俏小秘书的故事，对于陈羽这样的女强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现在见到了你，我也就放心了。”
陈羽笑着继续，“老实说，时总，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你的时候，思考的不是你配不配得上褚总，而是褚总到底配不配得上你。这个想法让我很开心。”
时安安：“……？”
她还以为陈羽在说她和褚云轩之前的婚姻。
外人都不知道他们只是协议婚姻，难免会有些误解。
她微笑着强调，“我和褚总已经离婚了。”
陈羽轻轻笑一声：“时总，以前我和远海做生意，都是我求着远海，这还是第一次，褚总主动找到我，想要从我手里交换些什么……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离婚，但我猜褚总应该并不愿意吧？”
时安安一愣。
离婚的事……好像的确都是她在提，褚云轩一直都没有提过。
陈羽摊了摊手，“我无意过问你们的私人感情，我只是很感慨……”
说着说着，她凑近了一些，对着时安安握了握拳头，“时总真是好样的，堪称我辈楷模！”
时安安：“……”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下意识地想要辩解什么，可是陈羽已经八卦完成，心满意足地转身走了。
留下时安安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她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褚云轩。
正好他也在看她。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到一起。
他的眼神温柔，带着隐隐笑意。
时安安心中不由得一跳。
陈羽说得的确没错……这样的男人，可真是造物主明目张胆的偏爱。
她像被烫到一样猛然收回目光，掩饰般地往旁边看。
一杯咖啡喝完，时安安都不知道嘴里是什么滋味。
这怎么可以呢？
按照书里的剧情，一切都不应该是这样……
她向来清明理智的脑子里难得涌出些不知所措的困惑。
都不知道褚云轩和许连城是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的。
褚云轩伸出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询问着：“难得来一趟津城，一会吃个饭再走？”
时安安猛然回神。
她今天本来是有其他安排的。
强行压下心中那一丝莫名的迷惘，她回答：“我已经找好了吃饭的地方，你们俩跟我一起去吧。”
两个男人都没什么意见。
三人跟陈羽告别，再次坐上远海集团的车。
时安安发了一个定位给司机：“往这里开。”
司机点点头，带着三人一路来到津城老城区。
当熟悉的风景再次涌入眼帘时，时安安的心中十分感慨。
在这片荒凉破败的老城区，她和褚家几兄弟都留下了最为宝贵的记忆。
看到这些熟悉的街道，就会想起当时几兄弟相依为命的日子。
车子停稳之后，她转头对着褚云轩二人微笑：“到了，跟我来吧。”
老城区还是老样子。
街头的老大爷穿着白色背心和大裤衩，有气无力地摇着扇子。
时不时跑过去几个小孩，身上的衣服都是又破又旧、并不合身。
衣冠楚楚的时安安三人一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打量的目光。
幸好三人都是性格沉稳的人，泰然自若，没有任何不适。
时安安带着他们两，往旁边的小巷走去。
穿过一条长长的昏暗小巷，又穿过几片荒凉的街区，最终她们到达一片菜地边。
这片菜地竟然安装着自动浇灌设施，这会正在喷水。
菜地里水汽弥漫，种的蔬菜沐浴在水雾中，看起来都很鲜活。
时安安嘴角噙着笑，顺手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褚念文，让他欣赏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
菜地旁边的居民楼外，一个拄着拐杖的少年正在等待。
看见时安安，他开心地招招手：“时姐姐！”
时安安笑着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久不见，怎么感觉你长高了？”
常思笑起来：“好久不见，时姐姐更美了。”
看来，常思已经知道了时安安离婚的消息，对她的称呼也随之改变了，不再是“褚太太”，而是“时姐姐”。
小孩子可真是嘴甜。
听到常思说话的声音，房门随之打开，常思奶奶探出头来。
她早就已经康复出院，精神看起来十分不错。
看见时安安，常思奶奶的脸笑得比花还灿烂：“时小姐！快请进！我刚包好饺子，准备下锅！”
时安安笑着回头看向褚云轩二人，挥挥手示意他们跟上：“走吧，今天可有口福了。”
常思奶奶包的饺子的确是一绝，就连褚念文都念念不忘。
褚云轩和许连城对视一眼，跟着时安安走进这一栋略显局促的小楼。
两个一米八的男人往里面一站，感觉屋里都没快了下脚的地方。
时安安搂着常思的肩膀介绍：“这位是褚先生，这位是许先生，都是我的合作伙伴。这个小朋友叫做常思，厨房里的是他的奶奶。”
常思沉静的目光在褚云轩身上掠过，停顿一两秒后，乖巧地喊了一声：“叔叔好。”
常思奶奶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热情地打招呼：“两位先生随便坐，家里地方小，还请见谅……”
褚云轩最先找个凳子坐下来。
他不管身在何处，都能泰然自若，不见任何局促不安。
许连城自己也是平民家庭出身，在这样的场合反而觉得很亲切，很自然地跟着坐下。
很快，热腾腾的饺子就出锅了。
常思奶奶的手艺自然是没得说。
这次知道时安安要带客人来，她还特别多包了好几种馅料。
就连褚云轩都连吃了三碗才停。
吃完饭后，时安安微笑着告诉常思：“学校的地址已经选好了，就在你们家附近。到时候你可以走路去上学。”
陈羽转让给她的这片地在老城区的核心地段，距离常思家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常思很兴奋：“时姐姐的动作好快！我是不是明年就能去你的学校读书了？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时安安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他们两人交谈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褚云轩随手从旁边拿起一本常思的习题集翻看。
看了几页后，他神色惊讶地问常思：“你已经开始自学高中数学课程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常思应该和褚念文一样，今年只有十岁，还在读小学四年级。
这么小的孩子居然已经开始自学高中数学教材，而且看习题集的答案，正确率还挺高。
比一个普通的高中生都要强。
就连褚云轩都难掩惊异。
常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喜欢数学，小学初中的数学教材都看完了，就想试着学一学高中的……”
反正他腿脚不方便，没法出去玩。
学习能让他心情愉悦。
褚云轩沉默几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于你这样的天才少年，学校应该准备专门的教育方案，不能埋没了你的天赋。”
他已经在考虑新学校应该如何妥善地教育常思这样的孩子。
常思眼中划过笑意，凑近时安安，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轻声问：“时姐姐，这就是你的前夫，褚念文的大哥吧？”
褚念文以自己的大哥为荣，经常在学校里炫耀褚云轩，连常思都听过很多关于他的事迹。
时安安点头：“是的。”
常思认真说：“我觉得他挺不错的，而且他很喜欢你。”
时安安一怔。
她哭笑不得地看向常思：“你才几岁，居然懂这个……”
常思得意地抬了抬头：“高等数学我都看得懂，这点小事当然瞒不过我。”
他的性格聪明沉稳，大部分时候说话做事都像个大人，难得在这个时候流露出一些天真的孩子气。
不知道为什么，时安安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热。
她本来想继续骗一骗自己的。
可是今天连续被陈羽和常思揭破事实，让她觉得自己的自欺欺人显得有些可笑。
褚云轩喜欢她，她当然能感觉到。
即使不看他，她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时不时投向她，带着温柔的关注。
堂堂霸总，在她面前又是做饭又是帮忙，还动不动就喊热，解开衬衣扣子露锁骨。
连这种福利都发，除了喜欢，还能怎么解释？
只是……
想到原文的剧情，时安安的心微微一沉。
褚云轩是属于原女主的，时安安只是一个不应该出现的变量。
哪怕褚云轩现在很喜欢她，一旦女主出现之后，也许他还是会受到剧情的影响，重新爱上原文中娇俏可爱的女主。
所以时安安不能动心，也不敢动心。
两辈子来第一次，当然得分外慎重。
抢夺属于原女主的男人，不是时安安会做的事情。
她的笑容淡了淡，声音也冷了一些：“都离婚了，都过去了。”
仿佛是说给常思听的，又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常思懂事地点点头，岔开了话题，没有继续讨论这件事。
几人又聊了一会，见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才依依不舍地告辞。
走出去一截后，常思和他奶奶还在门口目送他们，舍不得进去。
时安安对着他们挥手又挥手，过了好一会才掉头离开。
褚云轩走在时安安身边，轻声感叹：“就是这个孩子，让你兴起了想要修建学校的念头吧？”
他之前在下属的汇报里听见过很多次常思的名字，知道他是个聪慧懂事的孩子，出身贫苦，自强不息。
听说是一回事，真的见到了，却又是另一回事。
常思的聪慧懂事，让人即欣赏又心疼。
像常思这样的孩子如果出生在褚家，有褚家的实力做支撑，说不定会达到一个非常可观的高度。
时安安点头。
她停住脚步，手臂抬起，对着身后老城区的房子比划了一圈。
这些房子大部分都淹没在沉沉的黑暗里，只有少部分亮着有气无力的灯光，看起来十分黯淡。
“如果说褚家生活在灿烂的阳光下，那老城区就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暗、贫穷、扭曲。可是再黑暗的地方，也会生长出顽强的小苗，开出美丽的花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