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危机的化解,是盛誉终于决定坦诚。
他拿出了自己的存款,和钱的来源,告诉冬宁他的基金和股票大概一年能有多少钱,也把最近花在医院的钱都说清楚了。
李淑琴看病花的是不少,可不至于掏空他,冬宁现在考虑这些也没用,他知道,她一定会还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冬宁低着头,脑子里一遍遍想他被吞了大半的存款,自己还用这种态度对他——她实在不是个好的欠债人,她要是盛誉,没准都要觉得这人没良心了。
“还别扭吗?”
冬宁摇头。
“我就说你现在问清楚这些没用,给自己添堵就高兴了,我告诉你,我可不惯你这毛病,下回再说回宜城,我就给你买机票。听见没有?”
冬宁用力点了几下头,说:“还给我买机票?”
盛誉就来捏她的脸。
捏得同样很用力,冬宁都被他弄疼了,捂着脸背过身往沙发里钻。
等盛誉发泄完自己的怨气,下楼买了趟菜,回来的时候,因为冬宁终于老实了,他的脸色也阴雨转晴,做了三菜一汤。
吃完饭,两个人一起洗碗,盛誉洗第一遍,冬宁用旁边的洗菜池洗第二遍。
“明天盛染过来。”
“几点?”
“四点到机场。”盛誉说,“我走不开,你去机场接一下她,带她吃顿饭,明天下午让护工看着阿姨,行吗?”
当然行,李淑琴的精神很不好,在加护病房,冬宁就算在医院待着,大多数时候也见不到她。
盛誉忙着做兼职,还没开学,他暂时住在租给冬宁的房子里,但即便晚上回来,也大多数时间对着电脑,不知道在忙什么,总之没空管盛染。
因为刚高考完以后盛誉跟冬宁带她去过一次游乐园,盛染倒也挺愿意冬宁一块儿待着。
她暑假又在京市住了十来天以后,觉得更喜欢冬宁了,开学没多久,就求盛仙云给她转学,要上京市的国际学校。
倒没提冬宁,小学生盛染对早恋的危害非常清楚,感觉自己非常仗义,是万万不会在背地里给她亲哥使坏的。
就是一口咬定自己要去京市接受更好的教育。
盛誉听说这事儿以后,一手插着腰站在窗前跟盛仙云打电话:“讲讲道理,她是你生的还是我生的?我还没娶老婆,就先有了拖油瓶,别人上大学谈恋爱,我上大学帮你看孩子?”
冬宁躺在沙发上,听他打完了电话,没过脑子就跟他瞎白话:“我不也是你的拖油瓶?还是加大号。”
盛誉打完电话就要去书房,面对他的热恋情人电脑,闻言停了下脚步,站在书房门口看了眼冬宁,半晌,似笑非笑道:“你不是。”
他刚才对盛仙云说他想娶老婆,不想要拖油瓶。
现在又说冬宁不是拖油瓶。
冬宁慢吞吞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沙发里。
那时候,盛誉对她是掏心掏肺地好,她也是真喜欢过盛誉。
虽然分手的时候,因为无知,所以无畏,人太年轻,对一切,尤其是感情,放弃起来就比有过几次经验后轻易,也还没想过以后很难再相同程度地去喜欢另一个人,冬宁都是真实地痛苦过的。
分手后一年,盛誉最后一次挽留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离开之前,说她让他觉得恶心,冬宁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当时的表情和语气。
他们分开的那样难堪不是不能做朋友的原因,是因为两个人都爱过,才不可能再做朋友。
再大的嫌隙都会被足够长的时间冲淡,贴近发肤的亲密不会。
他们足够近过,再装若无其事,只能是折磨。
作者有话说:
晚安~明天见
感谢砂糖夫人宝宝的3瓶营养液;感谢张弋弋宝贝、紫葡萄宝贝的1瓶营养液,亲亲~
第39章
◎真心无价◎
冬宁又说了一遍,自己准备做饭了。
刚才在楼下,盛誉催她快点签字时,也说过他还有事,所以,冬宁已经站在门边,是个送客的意思。
“我也还没吃。”
“那你先去吃。”
“不是做饭么,加我一份。”盛誉在冬宁那把椅子上,虽然两腿稍微有些放不下,但这人胜在什么情况下都很有气势,只看表情,坐得四平八稳,“我可以出食材费。”
这是食材费的事吗?
虽然隔了三四年,可对冬宁来说,这场景还是如斯熟悉。
刚分手那年,盛誉到教室堵她还好,但要是去家里找她,用的借口是拿落下的东西,拿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次,都没拿干净,而几乎每次都能发展成吃完饭再走,吃完饭天黑了,睡一觉再走。
他不自己睡,是睡冬宁。
冬宁一点都不打算留他,想了想,说:“你也看见了,我这儿地方实在小,一张小桌子,一把椅子,没有两个人吃饭的条件。”
“我可以站着。”
“那多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盛誉说,“你准备做什么?”
“咖喱鸡肉。”冬宁下意识回答完,感觉到话题走向的偏了,才又说,“你还是去别的地方吃吧,这附近就有家中餐馆味道挺好的,你让司机在下一个路口……”
“那也行,但是你说的路我记不住,要么一起去吧。”
冬宁还没忘记上一次吃饭,盛誉对她的态度,也不知道他今天又吃错了什么药。
就跟在枫丹白露一样,邀她逛逛的人是他,一路上不言不语的也是他。
就说刚刚在楼下,他的态度都不是很好。
照冬宁的意思,如果对方只能给自己带来不健康的情绪起伏,这种关系就没什么持续下去的必要。
很显然,盛誉面对她,确实不能维持情绪稳定。
那真不如不见。
问清楚冬宁是真的不跟他去吃饭,盛誉点头说了句:“那行。”
冬宁心下一松,把门大开,脸上也挂上个更真心的笑容:“路上小心,再见。”
盛誉没看她,脱掉大衣,在房间里扫视一圈,拿了个冬宁挂在墙上的空衣架,连同西装外套一起挂好,然后挽了挽衬衣衣袖,卷起到手肘的部位,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走到她放厨具和食材的角落:“咖喱鸡肉?”
“你要干嘛?”
盛誉弯腰找了一阵,把切菜板、小菜刀、土豆、洋葱和胡萝卜都摆在台面上,又拿了两个空碗放在一边。
冬宁的房间太小,她用尽收纳智慧,才在有限的空间里,安排出了所有需要的区域。
一切都是迷你的,蒸米饭的锅,煮咖喱的锅,碗,甚至调料盒,全都是不常见的小尺寸。
台面是用房东留下的四个大箱子搭起来的,比较适合冬宁的身高,盛誉人高马大,站在那儿切洋葱,看着就有些憋屈,右胳膊肘一直撞墙。
冬宁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盛誉的动作利索,已经削完土豆和胡萝卜,准备热油了,转头问:“烟雾报警器响不响?”
“不持续炒菜没事。”
盛誉回头倒油,背对着她说了句:“站那儿干什么,坐着去。”
他又吩咐了一句:“把窗户打开。”
冬宁有些回过味来。
他大概是因为看她残疾了,残疾的原因东拉西扯还跟他有关,所以良心上不太过得去。
那把椅子刚才被盛誉拉得离书桌远了点儿,冬宁这房间一共就这么大,此时它相当于在正中央,可是,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冬宁绕过它没去坐,原样坐在了床边。
好像中间隔点东西,她和盛誉的距离就能更远一些似的。
煮咖喱要一会儿,盛誉把米饭蒸上,拿了把干净的勺子,尝了尝味道,重新盖上锅盖,才算是集中忙完了,打量了一遍冬宁做饭的角落。
他把做饭过程中用过的碗和切菜板之类的厨具都洗干净,擦干,原样放回冬宁之前收纳的地方,摆在外面的,就只剩下一个煮咖喱的锅,还有正在蒸米饭的电饭煲。
想了想,他又拿出一副碗筷,放在台面上。
“等二十分钟差不多,要是咸,你就再加点水。”
盛誉站在门口,把衬衣衣袖放下来,钉好袖扣,然后穿衣服,西装外套、大衣。
冬宁问:“你不吃?”
“还有事。”盛誉说,“三点开个会,晚上还要去里昂。”
冬宁没再问他什么时候吃饭,也没留他,只让他把钱拿上。
但盛誉显然不打算照她说的做。
过了两分钟,有人敲门,冬宁打开门一看,地上放着一份赠与协议。
盛誉已经签好字,还盖了章。
冬宁又去趴在窗边看,盛誉的司机走出她的楼门,上了车。
很快,那辆车启动,拐离了街角。
今天开的是宾利,他还真是一天换一辆车。
上大学那会儿,盛誉把他那些死贵的鞋卖完以后,对这些东西就没再表现出什么兴趣,他去互联网公司拼命加班拿了几十个月工资的年中奖,最经常穿的还是优衣库98块钱一件的纯色T恤。
一整个夏天,黑灰白蓝四件就形成了主旋律。
但人都是会变的,加上他这几年做生意,就算为了公司形象,估计也少不了有人替他在意。
冬宁等了二十分钟,米饭先好了,她把咖喱盛出来,一人份的不好做,盛誉刻意少加了水,还是够冬宁两顿才能吃完。
味道刚刚好,不咸不淡。
冬宁坐在桌边,一口一口把今日份的吃完,刚洗完碗,林佳乐给她打来了视频。
这段时间,林佳乐刚刚入职,实习阶段被使唤得恨不得分裂出八个自己来上班,两个人联系得就少了。
一边发来消息,另一边过几个小时才回复是常态。
冬宁也有些想她,擦了擦手,把手机靠着窗边那摞讲义立起来,点了接听。
“我想死你了!”林佳乐学冯巩老师学得并不像,只把自己逗得眉开眼笑,还没能笑多久,“怎么了,哭了?谁惹你了?”
“那么明显?”
“你一哭,就算只掉两滴泪,那两个眼睛都红得跟被人打了一顿一样……我们黑皮就没有这种烦恼,买醉一夜,跟风迷了眼一个程度。”
“没那么夸张吧……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去买醉。”
“别转移话题,哭什么呢?你不是号称巴黎铁娘子,风吹雨打都不怕?”
房间里那股咖喱味儿还没散,冬宁的洁癖发作,起身把窗户开大了点儿。
她有心想开门加快通风,可屋里那摞钞票使她心虚。
林佳乐又问了两遍,冬宁说:“盛誉来巴黎了。”
“不至于吧,你是对不起他,可这都几年了,他还漂洋过海那么远去找你的不痛快?”
林佳乐说得倒不完全错,盛誉虽然不是专门来找她的,但前几次见面,确实对冬宁都没有好脸色。
“不是。”冬宁说,“他刚才给我做了顿饭。”
“……”林佳乐石化了好一阵,“几个意思啊,我就说你这阵玩消失,我不找你,你也想不起来找我,原来是忙着跟前男友再续前缘呢。”
“害,说什么前男友,你俩也就没领证,戒指都戴了,他对你那么死心塌地,跟前夫也没什么两样。”
冬宁把最近的事掐头去尾讲了一些,解释了这顿饭的由来,林佳乐还是说:“爱信不信吧,他要对你没意思,你就是摔骨折了,粉碎性骨折,他做的最好、最多也就甩张卡。”
“霸总做饭,和男大做饭的含金量不是一个level,虽说真心无价吧,可这世上,真心他妈的太少了。”
“他做完没吃就走了?”
“嗯。”
“那肯定是真有事儿。说起来,最近姚语桐也在巴黎呢,三天两头买热搜,生怕有人不知道她走出了国门,迈向了国际舞台。”
冬宁没说她去摄制组的事,没什么可说的,她也不愿意在不相关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林佳乐还在念叨:“你不知道,我都怀疑这姑娘对盛誉是真爱,多少年了?那个蹭啊,我一个路人都快把他俩的爱情故事给背下来了。”
“什么故事?”
“青梅竹马,双学霸,破镜重圆,整个一现代言情偶像剧。”林佳乐道,“我真觉得这通稿剧本是姚语桐自己编的……也就狗仔对上市公司老板们的关心程度不够——不敢太够,盛誉出国可能没多少人知道,姚语桐肯定不知道,要不然,这几天绯闻该传他俩是出国结婚去了。”
“盛誉公司没人管这个?”
“没什么好管的吧,又不是姚语桐自己出来说的,就是一些营销号,这次澄清过,以后每一个都得澄清,不够掉价的。”
顿了顿,林佳乐道:“诶?你什么意思,吃醋啦?”
“没有,这有什么好醋的。”冬宁说,“我就觉得她这样挺烦人的。”
林佳乐道:“是烦人,她也就遛遛粉丝和不知情的路人,上个月同学聚会,大家都说她这是表演型人格,不够丢人的。”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有的没的,冬宁算了算时间,才发现,国内这会儿刚早上七点钟。
她感觉到一丝不寻常,问林佳乐:“你肯定有事儿。”
“我就是想你了。”
“你要不说,我就挂了。”冬宁道,“忙着写论文。”
“诶,别。”林佳乐皱了皱眉头。
冬宁问:“今天不上班?”
“星期天休息。”
“那起这么早?”
林佳乐扭捏了好一会儿,才苦着脸道:“要去约会。”
知道的,知道她是去约会。
不知道的,以为她是上刑场。
“他约我去家里吃饭。”林佳乐道,“吃火锅,先去超市,然后他家自己做。”
她不是没分寸的人,既然答应了,那就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冬宁没多问,只说:“挺好的,在家不用着急,慢慢吃,再买点儿水果,我最近好想吃果冻橙,你替我吃两个。”
“就是,我不知道,是不是、要过夜。”
林佳乐支支吾吾,把穿哪套内衣都跟冬宁商量过了,最后冬宁实在没耐心了,她才视线乱飘地问:“宁宁,我就是想知道,第一次,是不是真的很疼啊?”
冬宁跟林佳乐的关系太近了,从高中时期开始的友谊,因为大学在同一个城市,关系非但没有中断过,反而越来越亲。
大一大二那两年,有时候盛誉不在,林佳乐就会带一堆小零食去冬宁那儿跟她过夜,虽然冬宁很注意,但还是被林佳乐看到过一次客厅茶几的抽屉里忘了收好的安全套。
那年的林佳乐已经是个理论知识相当丰富的老司机,不像今天这么支支吾吾,简直就是没皮没脸,追着冬宁问了一晚上,为什么这个东西会出现在客厅。
这下,屏幕两头的人一起开始视线乱飘。